2024,继续战斗

2024,请继续战斗

感谢大家一年来的支持。一年到头,也没有啥好总结的,书还是读的那么少,钱还是不够花,认知也没进步啥。文章写的还是不怎么样,号还被封了。现在这号,半死不活的,没人看,还写个不停,纯粹就是个个人消费,动辄就开骂,向死而生,就不是投资人的心态。嘴上说要做一个长期主义者,可是根本就没有做到。知行合一,可能是世界上最难的事。

事实上,别说一年了,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啥好总结的。有时候看那些无病呻吟的小作文,觉得就您这款,怎么好意思出来卖哟。再看看那些充斥着大词的某些胡言乱语,觉得那是个啥献词啊,就是个献丑。说又说不到点子上,还爱献,就是个现眼。

经济学把人学得一点都不注重辞藻的华丽了,也讨厌那些装腔作势的宽容,对任何大词,都马上会怀疑和排斥,更不会变着法子灌什么鸡汤了。经济学就是“冷冰冰”的,爱讲逻辑和论说,把逻辑的精妙排在了文字的优美之上,把对真理的求索放在无原则的妥协和讨论的持续之上。

总而言之,不太会写散文了。不喜欢“润物细无声”,更喜欢足够地激进,直抵最核心的本质,一步刨到祖坟上。

这并不是在标榜什么,而是看到了自己的缺陷。罗斯巴德说:“(美国文化)很难理解生机勃勃的风趣幽默与对原则的忠诚可以融为一体。很少有人能够理解,一个热情洋溢、机智风趣的人会更加忠诚于原则和积极的思想。”

应该更加勤奋努力,更加厚积薄发,用更加优美的文字和读者喜闻乐见的方式去写文章,别总是那么乏味和一本正经,要讲阅读体验感和传播效果;应该向罗斯巴德和米莱学习,在骂骂咧咧中展示自己的严肃——骂得正确和一针见血,才是严肃;那些和稀泥的人,以及正襟危坐一脸正经的人,才最不严肃。

至于说没啥好总结,一辈子也不值得总结,这并不是说人生无意义,而是在说,对于个体来讲,没啥好总结的,可能是人生最美好的状态,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年、这一生,没有啥惊天动地,没有啥刻骨铭心,也没有啥大起大落,就是很好的状态。

这种在今天看来稀松平常的状态,在人类历史上并不多见。我们的先辈整天焦虑的是,怎么样填饱肚子,怎么样把孩子养活养大;在他们记忆里刻骨铭心的事情,要么是眼睁睁看着亲人离世而束手无策,要么是生活所迫看人脸色行事卑微地活着——都是悲惨的记忆。对于芸芸众生,只要没有战争、内乱和大规模的瘟疫,就都是好日子。

就说前三十年,有段时间极其惨烈,但是对于远离权力中心的小老百姓来说,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和内战,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其实也不算最差。那些惨烈斗争,知识阶层极其厌恶,原因恰恰在于,那段时期知识阶层最悲惨,而知识阶层又掌握着笔杆子,因此那些故事被广泛传播。武力可以让人闭嘴,但是它改变不了人们的内心与思想。一个时代留下什么样的遗产,其实就看知识阶层怎么看。

现在这样的生活,前三十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即便是抱怨最深的人群,他们的生活也比前三十年的人好太多。这么长时间的繁荣与和平,历史上并不多;这么多的人生活水平实现大幅度提升,历史上更是从未出现过。什么贞观之治康乾盛世,跟现在比,那就是个屁。

从这个意义上说,说后四十年是盛世,是没啥大问题的。

但是,为什么人们都在抱怨?许多人甚至在怀念前三十年?

因为边际效用递减规律。过去只有一桶水,失去这一桶水,人最重要的满足——活着——就没有了;现在水很多,但是失去一桶水,让人没法洗脸了,人就觉得无比痛苦。经济进步,让人们注意和在乎那些以前根本就被忽略不计的事情。

已经获得的福利和健康水平,让人们对更高的福利和健康水平有了更高的期待,那些过去看来天经地义的事情,即使现在已经有了巨大改善,也会被认为与时代“理所应当”提供的机会不相称。

过去婴儿夭折、死个人,跟死个蚂蚁一样,现在谁能受得了?过去孩子没几个上到大学,现在上不了211就是失败。过去会种地就行,现在月薪不过万都不愿意工作。过去得病了,有钱就看,没钱就等着,现在国家要是不管,那不得闹翻天?过去满街都是乞丐,现在要是到处流浪汉,人们会认为这社会必定是出现问题了。过去能吃饱饭就行,现在有了雾霾人们就抱怨不止,国家赶紧出来管管啊!

期望值不一样了。本来就没有多大预期,没有实现就无所谓;本来已经有了预期,一旦降低了人就受不了。所以反倒是生活越来越好,抱怨越来越多。

第二个原因,嫉妒心在作祟。人们希望更加平等,结果上的平等,并且以为过去真的很平等。

但是财富的不平等是必然的,道理简单得几乎不用多说,因为人和人天然地不同。财富不平等,才是健康的;财富平等,才是最大的不平等。因为那就是把个子高的人腿锯短,让他跟个子低的人一样高,最终会毁灭社会。

现在即便是最贫穷的人群,生活上也比过去有了极大的改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是由于有了贫富差距,那些社会的不幸——在过去已经是幸运——就显得特别刺眼。人们主张的手段,是把富人的钱给他们一点,可那并不解决问题,反倒会制造更大的问题,这就是目的与手段的背离。

再说,过去真的平等吗?过去真的是田园牧歌吗?那只存在于幻梦中。过去的平等,是“一部分动物比另一部分动物更平等”,大部分人,穷得相当平等;过去的田园牧歌,是因为现在的穷人要是放到过去,全都早早死掉了。

第三个原因是,那些抱怨的人、特别“有情怀”的人,总在替他人抱怨。

他们看到工厂里的流水线,说把人“异化”了;看到有环境污染了,就说你看人们多可怜;看到城中村里拥挤的民工,他们频频发声;看到农村人生活艰难,他们同情心爆棚地落泪。当然,看到乌克兰,他们会义愤填膺正义满满地说,乌克兰人,一定要坚持下去,为自由而战斗到底。

你会发现两个现象:第一,抱怨的人,并不是在流水线上工作的、跑到雾霾严重的城市打工、挤在城中村的农民——他们之所以做出那样的选择,必定是因为那样对自己更有利——而是坐在写字楼里戴着眼镜的人。就像希望乌克兰不断战斗的,并不在乌克兰,更不用上战场。

第二,解决问题的办法,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国家要多做些什么。因为他们认为市场是做不到的。而他们自己,是什么也不用做、只用吼一嗓子的。

这就是舆论场的现状。那些喧嚣的舆论,并不一定是真实的民意,而是一部分戴眼镜的、整天有时间上网的人发出的。而他们的解决办法,是把国家当成了万能神,指望它能够解决人世间的一切苦难。遗憾的是,大部分人对此认同,或者不置可否。

于是,他们的价值偏好,就通过让别人承担代价的方式实现了。造成的结果是,不但损害了他们看起来关心的人的利益,而且损害了所有人的利益;权力就在这个过程中扩张了,人家本来就想扩张,你这么呼吁让人家做这做那,那不是瞌睡遇到枕头了吗?

一定要形成这种思维习惯:一件事,如果连市场都解决不了,国家是绝对不可能解决的。

第四个原因,就是那些在改开中既得利益受损的人群。

过去有权多好啊,过去在国营厂多好啊,现在风光不再了,受不了。但是人很会撒谎,他不会说,我要继续享受特权,而是说,现在好不公平啊,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是一种罪孽。

我们要告诉人们上述真相,要讲清楚经济进步的根本原因在哪里。认识这些真相和经济进步的根本原因,对于我们的未来至关重要。道理很清楚,如果你认为当前的美好生活,是集中统一的功劳,那你就会继续呼吁集中统一;如果你知道,当前的一切,都是自由市场经济带来的,那就会反对集中统一,而呼吁更多的产权与自由。

如果你想要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好,正确的手段就是激励财富创造,财富创造的办法是鼓励资本积累;如果你同情穷人,正确的办法是减少管制和干预,让他们自由选择,所有管制和干预,最不利的恰恰是穷人群体;如果你想减少收入分配差距,就要奉行市场经济,因为市场经济的差距,只是你开劳斯莱斯我开五菱宏光的差距,计划经济的差距,是生与死的差距。

如果我们想要经济上的继续高歌猛进,所有人都变得更加富裕,唯一的办法也只有坚持市场经济,这是连马克思也承认的道理。任何形式的管制和干预,说到底都是侵犯产权,也就是,启动社会贫困化和野蛮化的进程。

我们在不厌其烦地、变着法子地讲着这些道理。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这样做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当没有人这样做的时候,而我们有能力这样做,那就是我们的责任了。我要做黑夜里的一根火柴,在照亮自己的同时,照亮一人是一人。

已经有内味了,赶紧打住。

但是说凭着热情与责任感在写,倒也不是吹。

我对做这样宏大的事情有信心吗?

有,也没有。

说有,是因为我相信我的确已经改变了一些人。这是我这么做最强大的动力。

说没有,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恐慌,觉得自己水平太次没有那个能耐。所以这是对自己没有多大信心,而不是说,对面向公众传播观念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信心。实际上,对这件事本身,我充满信心,你看,米莱就出现了。

而且,人是自我说服的,最终是自己教育了自己。一个人只要真的接受了新的观念,是不可能回到过去的。就像你让我现在再去接受我过去的社民主义观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需要一些出众的精英人物站出来讲述市场的观念,需要一些机缘和时机。

大众并没有自己的哲学,也不懂那些艰深的经济学理论,以及它背后复杂的推理过程,但是大众不傻,只要多一些人投身到观念战争之中,事情就会起变化。

我经常回乡下老家,喜欢跟89岁高龄、目不识丁的奶奶聊天,听她有一嘴没一嘴地聊过去的事情。她对过去与现在的评价,就是看吃不吃得饱。她说过去在公社上工,累死累活,吃饭的时候公社里的干部手稍微抖两下,你碗里的饭就少很多,全看你跟人家关系好不好;现在的日子实在是太好过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好日子。

她不知道任何大词,不知道什么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不知道自由民主平等法治,更不知道现在是谁在当政,她也不关心,那跟她没关系。她衡量一个时代好不好,就看能不能吃饱饭,日子过得好不好。

知识分子关注的那些虚无缥缈的点,那些他们自以为是的、满足自己价值偏好的点,跟她关注的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但是她的判断标准比绝大多数知识分子都正确。

你说她是完全逆来顺受,谁想怎么来、她就怎么服从,没有脑子吗?

你错了。

她说过好几次:(1960年代)那些村干部坏得很,有些人我一辈子都没跟他再说过话!他们在村里,活独人,没人理的,他大死了都没人去抬!

去年疫情的时候,她说“村里就像过土匪”。最开始,那些人要把她拉到社区去测核酸打疫苗,她说:我不去,我就一天到晚不出门,院子里就有菜,米面油我娃都给我送回来了,我跑那么远干啥?我还能活几天,搞那玩意干啥?

后来,那些人就不来了。

她有对好社会坏社会的正确判断标准,她知道杯葛,知道什么对自己重要,会在应当反对的时候反对。她有朴素的自由观。

所以,我们要有信心,继续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