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为什么能在世界上流行
今天,我们要聊一个极其宏大,也极其敏感的话题。
这个话题,在过去一百多年里,深刻地改变了世界的面貌,塑造了数以亿计人的命运,直到今天,它的影响力依然无处不在。
这个话题,就是马克思主义。
一提到马克思主义,你脑子里可能会浮现出很多复杂的印象: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共产主义社会……
但今天,我们不谈那些具体的政治口号。我们要像一个侦探一样,深入到马克思主义思想体系的最深处,去探寻它的“思想内核”,去破解它那巨大吸引力的“思想密码”。
为什么马克思主义会有如此强大的魔力?
为什么它能让无数知识分子和热血青年为之疯狂,甚至不惜抛头颅、洒热血?
更重要的是,在它那看似无懈可击的理论大厦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逻辑漏洞和思想陷阱?
要回答这些问题,我们同样需要一位顶级的思想向导。这位向导,就是奥地利学派的掌门人,经济学巨匠路德维希·冯·米塞斯。
米塞斯一生都在和各种形式的社会主义思想进行论战。
他将用他那手术刀般锋利的逻辑,一层一层地剥开马克思主义华丽的外衣,让我们看到它最真实、也最脆弱的骨架。
*马克思的天才**“**炼金术**”***
要想理解马克思,我们首先要回到他所处的那个时代——19世纪中叶的德国。
那时的德国思想界,被两大“神兽”所统治,它们彼此水火不容。
第一头神兽,叫“黑格尔唯心论”。
这是当时普鲁士王国的官方哲学,是大学里最时髦、最高大上的学问。
黑格尔认为,整个宇宙的本质是“精神”,历史的进程,就是这个“精神”不断自我展开、自我实现的过程。
这个过程,遵循着一套神秘而深刻的“辩证法”逻辑——正题、反题、合题。
第二头神兽,叫“唯物论”。
这是当时革命青年、反叛力量的思想武器。
他们反对专制,反对宗教,他们认为,世界是物质的,一切精神现象,都不过是物质的产物。
这两派,一个是“唯心”的,一个是“唯物”的,按理说是完全不搭界的。
但是,年轻的马克思,做了一件极其大胆,也极其天才的事情。他像一个思想的“炼金术士”,试图把这两头神兽“杂交”,创造出一个全新的、前所未有的“思想混血儿”。
这个混血儿,就是“辩证唯物论”。
马克思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有一个非常宏大的政治抱负:他要证明,社会主义的来临,不是一个可选项,而是一个“历史的必然”,是像日出日落一样不可抗拒的“自然法则”。
要完成这个宏伟的论证,光靠传统的唯物论是不够的。
传统的唯物论,只能解释世界“是”什么,但它解释不了历史“将要”往哪里去。
而黑格尔的“辩证法”,恰好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工具。
辩证法描绘了一幅历史不断前进、不断“否定之否定”、最终达到一个完美终点的壮丽图景。
于是,马克思做了一个惊人的“思想手术”。
他说,他把黑格尔的辩证法,从“头足倒置”的状态,给“颠倒”了过来,让它用脚站立。
黑格尔说,是“精神”在辩证地运动。
马克思说,不对,是“物质”在辩证地运动。
他把辩证法这个“灵魂”,从黑格尔唯心论的“身体”里抽了出来,强行移植到了唯物论的“身体”里。
米塞斯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个“移植手术”,从一开始就是荒谬的。
辩证法,在黑格尔那里是逻辑自洽的。
因为黑格尔认为,逻辑和现实是一回事,精神的运动就是现实的运动。
但是,你一个“唯物论者”,一个相信一切知识都来自“经验”的人,你凭什么先验地、不靠任何经验证据地,就断定物质世界一定会按照“正、反、合”这个神秘的公式去运动呢?
这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唯心主义”。
马克思的亲密战友恩格斯,为了给这个“唯物的辩证法”找证据,花了八年时间去研究自然科学。
结果,他找到了一些让我们今天看来啼笑皆非的“例子”。
他说,你看,一粒大麦,种到地里,它被“否定”了,长出了一棵麦禾。
麦禾成熟后,结出了更多的麦粒,然后麦禾本身枯萎了,这又是对麦禾的“否定”。
经过这“否定之否定”,我们得到了比原来多几十倍的麦粒。你看,这就是辩证法!
他还说,一只蝴蝶,也是辩证的。
虫卵孵化成毛毛虫,是对虫卵的“否定”。毛毛虫结茧变成蝴蝶,又是对毛毛虫的“否定”。
米塞斯说,这纯粹是在玩文字游戏。
你为什么非要说麦禾是麦粒的“否定”呢?
你为什么不能说,那是麦粒潜能的“实现”,是它生命的“肯定”呢?
你只是用“否定”这个词,替换了“变化”这个词而已,它没有增加任何新的知识。
这种把逻辑术语,强行套用在自然现象上的做法,除了能制造一些廉价的深刻感之外,毫无意义。
所以,米塞斯说,我们其实不必在“辩证法”这个花哨的装饰品上浪费太多时间。
因为它在马克思的整个理论体系里,其实只扮演了一个“门面”的角色。
真正支撑起马克思主义大厦的,是另一个,他自己独创的,听起来更“科学”、更“唯物”的核心概念。
这个概念,就是“物质生产力”。
*历史的**“**发动机**”***
现在,我们终于触及了马克思主义历史哲学的真正心脏。
马克思提出了一个极其简洁,也极其震撼的历史模型。这个模型,可以概括为一套“三层楼”的结构:
一楼(地基):“物质生产力”。 这是整个社会大厦的基础,是驱动一切历史变迁的终极力量。
二楼(建筑结构):“生产关系”。 这是人们在生产过程中结成的社会关系,主要是指财产所有制关系。
三楼(装修风格):“上层建筑”。 这是指社会的法律、政治、宗教、艺术、哲学等一切意识形态。
这三层楼的关系是什么?
一楼决定二楼,二楼决定三楼。
也就是说,一个时代有什么样的“物质生产力”,就必然会产生什么样的“生产关系”;有什么样的“生产关系”,就必然会产生什么样的“上层建筑”。
这个关系,是必然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手工磨坊”,这个“物质生产力”,必然产生“封建主的社会”。
“蒸汽机磨坊”,这个“物质生产力”,必然产生“工业资本家的社会”。
而历史,就是在这三层楼的互动中,被推动着前进的。
当一楼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它就会觉得二楼的“生产关系”太旧了,成了它的“束缚”和“枷锁”。
这时候,一场“社会革命”就会爆发,推翻旧的二楼,建立一个新的、与一楼相适应的二楼。然后,三楼的“上层建筑”也会随之改变。
这个模型,听起来是不是特别宏大,特别有解释力?
它似乎为我们理解整个人类历史,提供了一个清晰的、科学的路线图。
但是,米塞斯对这个模型,提出了三个致命的、釜底抽薪式的追问。
追问一:那个“发动机”,是谁造的?
马克思说,“物质生产力”是历史的终极驱动力。这个“物质生产力”,具体指的就是人们使用的生产工具和机器。
好,问题来了:工具和机器,是从哪儿来的?
它们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当然不是。任何一个工具,从最原始的石斧,到最复杂的芯片,它首先,都是一个“思想”的产物。
是某个人的大脑里,先出现了一个“新点子”,一个“发明创造”的念头。这个“念头”,是一个纯粹的精神过程。
所以,马克思的唯物论,在这里绕了一个巨大的圈,又回到了原点。他声称要把一切“上层建筑”(精神现象),都还原到“物质基础”上。
但结果,他所谓的那个最根本的“物质基础”——生产工具——其源头,本身就是一个精神现象(发明创造)。
他用一个精神现象,去解释所有的精神现象。这根本就不是唯物论。
追问二:造发动机的“钱”,从哪儿来?
光有图纸和点子,还造不出机器。你还需要资本。
你需要有人省吃俭用,把资源储蓄下来,不去用于当下的消费,而是把它投资到未来的生产中去。
这个“资本积累”的过程,是任何技术进步的先决条件。
今天那些所谓的“不发达国家”,他们缺的不是技术图纸。互联网上什么先进技术找不到?
他们真正缺的,是资本。
而资本的积累,又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环境?
它需要一个能够保护私有财产、鼓励储蓄和投资的社会结构,也就是马克-思所说的“生产关系”。
这就导向了一个和马克思的理论完全相反的结论:
不是“物质生产力”(一楼)决定了“生产关系”(二楼);恰恰相反,是一个合适的“生产关系”(二楼),才使得“物质生产力”(一楼)的发展成为可能。
马克思自己,其实也承认资本积累的重要性。
但一到他宣传他的唯物论学说时,他就把这一点忘得一干二净。
在他那套历史模型里,工具和机器,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追问三:用发动机的“人”,是怎么组织起来的?
机器,不是孤立存在的。任何机器的使用,都以“分工”和“社会合作”为前提。
你不可能在一个自给自足的原始部落里,去发展出复杂的机器生产。
而“分工合作”,本身就是一种“社会关系”,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联结。
那么问题又来了:你怎么能用一个本身就需要“社会”作为存在前提的东西(机器),去解释“社会”的起源呢?
这在逻辑上,是典型的本末倒置。
所以,米塞斯总结道,马克思那套听起来无比科学的“历史唯物论”模型,在最基本的逻辑上,是完全站不住脚的。
它充满了内在的矛盾和无法解释的漏洞。
它只是用一种教条式的、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了一个结论,却从未真正地、严谨地论证过它。
*谁在操纵**“**阶级**”**?***
好,就算我们暂时接受马克思那个漏洞百出的历史模型。那我们还得问下一个问题:
那个神秘的“物质生产力”,它自己没有手脚,它到底是通过什么机制,来推动历史前进的呢?
它怎么确保人类,一定会按照它设定的路线图,走向共产主义呢?
马克思给出的答案,就是他理论体系里另一个家喻户晓的概念——阶级斗争。
他说,是人们对“阶级利益”的意识,决定了他们的行为。
历史,就是不同阶级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不断斗争的历史。
这个解释,同样面临着致命的难题。
难题一:个人利益 . 阶级利益
马克思说,是“阶级利益”在驱动人。但问题是,凭什么一个人,会把他所属的那个“阶级”的利益,置于他自己的“个人利益”之上呢?
马克思自己也承认,工人之间是存在竞争的。
一个工人想涨工资,另一个工人可能愿意接受更低的工资来抢他的饭碗。
为了解决这个矛盾,马克思又发明了一对概念:“有阶级意识的”无产者,和“没有阶级意识的”无产者。
前者,是先进分子;后者,是落后分子。
而社会主义政党的任务,就是去“唤醒”那些落后分子的阶级意识。
你看,这又变成了一个“思想教育”的问题,而不是一个物质决定的必然过程了。
难题二:“阶级”还是“种姓”?
马克思理论最大的一个混淆,就是他把现代资本主义社会里的“阶级”,当成了古代身份社会里的“种姓”。
在“种姓”社会里,你的身份是世袭的,是法律规定好的。
你生为奴隶,你的子子孙孙大概率也是奴隶。
不同种姓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由法律保障的利益冲突。
所有奴隶,都有一个共同的、明确的利益,那就是“废除奴隶制”。
但是,在市场经济里,情况完全不同。
**阶级有流动性,**这里没有世袭的身份。富人的儿子可能变穷,穷人也可能通过努力变成富人。
阶级的成员,是在不断变化的。
同一“阶级”的成员之间,是激烈的竞争关系。资本家和资本家竞争,工人和工人竞争。他们并没有一个统一的“阶级利益”。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在一个理想的市场经济里,没有法律上的特权。
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地去追求任何他想追求的目标。
所以,把市场经济社会里的“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比作封建社会里的“地主”和“农奴”,是一种从根本上就错误的类比。
*马克思的**“**核心错误**”***
马克思为了论证阶级斗争的必然性,他必须证明,资本主义的运作,必然导致无产阶级越来越穷,资产阶级越来越富,最终矛盾激化,革命爆发。
这个论证,建立在两个著名的“理论”之上:
工资铁律:他说,工人的工资,永远会被压低在只能勉强维持生存的水平。
贫困化理论:他说,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工人会越来越穷,而财富会越来越集中到少数几个资本家手里。
这两个“理论”,就是马克思经济学说的基石。
但事实是,这两个“理论”,都已经被历史和理论,彻底证明是错误的了。
“工资铁律”早就被经济学界抛弃了,年薪几亿的打工人都有了。劳动者的收入,与商品价格一样,一样由供需决定。
而“贫困化理论”,更是与我们眼见的事实完全相反。自从《共产党宣言》发表以来,资本主义国家普通工人的生活水平,获得了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惊人的提高。
汽车、冰箱、电视、智能手机……这些在马克思时代连皇帝都无法想象的奢侈品,今天都成了普通工人的标配。
所以,米塞斯说,马克思的整个学说,建立在一个对资本主义运作方式的,完全扭曲的描述之上。
他看不到,资本主义,本质上是一个“为大众生产”的体系。
正是那些服务于千百万普通消费者的“大企业”,才创造了巨大的财富。工人,作为消费者,才是市场上真正的“老板”。
既然“贫困化”这个前提不成立,那么,建立在这个前提之上的“阶级斗争必然爆发,最终导致社会主义”的整个逻辑链条,也就随之轰然倒塌。
好了我们先进行到这里。
让我们来总结一下马克思主义大厦地基上的三大裂缝:
一个荒谬的“混血儿”:辩证唯物论,试图把黑格尔的“辩证法”和“唯物论”强行捏合,但这在逻辑上是根本不通的。
一个神秘的“发动机”:“物质生产力”这个核心概念,其来源(发明创造)本身就是精神的,其存在又需要“生产关系”(资本积累和社会合作)作为前提。整个理论模型,充满了无法解释的矛盾。
一场虚构的“木偶戏”:“阶级斗争”学说,混淆了“阶级”与“种姓”,并建立在被事实证明完全错误的“贫困化理论”之上。
通过这三步分析,我们已经看到,马克思主义那座看起来宏伟坚固的理论大厦,其地基部分,其实充满了致命的缺陷。
但是,我们还剩下一个最重要,也是最有趣的问题没有回答。
如果马克思的理论,在逻辑和事实上都站不住脚,那它为什么还会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
它到底满足了人们什么样的深层心理需求?它又是用什么样的“思想诡计”,来回避所有对它的理性批评的呢?
在下一篇文章中,我们将深入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内核”,去揭示他那个最核心、也最巧妙的发明——“意识形态”理论。
看懂了它,你才能真正理解,马克思主义是如何在全球范围内传播,并成功地让无数信徒,对一切批评之声,都拥有了“免疫力”。
上一篇,我们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地基,进行了一次“结构性拆解”。
我们发现,无论是那个听起来很玄的“辩证唯物论”,还是那个作为历史发动机的“物质生产力”,亦或是那场宏大的“阶级斗争”叙事,在最基本的逻辑和事实上,都存在着致命的、无法弥补的缺陷。
这就导向了一个更深层、也更有趣的问题:
如果马克思的学说论本身是有这么多重大缺陷的,那它为什么还能拥有如此强大的魔力,征服了全世界无数的知识分子,甚至改变了人类历史的走向?
今天,我们就来揭开这个终极的谜底。让米塞斯将带领我们,去探寻马克思主义思想武库里,那个最核心、最巧妙,也最危险的“终极武器”。
这个武器,就是马克思独创的“意识形态”理论。
理解了它,你就能明白,马克思主义是如何构建起一套坚不可摧的“思想防火墙”,让自己对一切理性的批评,都拥有了“金刚不坏之身”。
*为什么你说的道理都是**“**假**”**的?***
我们先来想象一个场景。
你是一个经济学家,你写了一篇文章,用严谨的逻辑和数据,论证了某个计划经济政策可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你把文章拿给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看。
你期待他会就你的逻辑和证据,与你展开理性的讨论。
但你得到的回答,可能会让你大吃一惊。
他可能根本不看你的论证过程,只是轻蔑地一笑,然后说:
“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用看。因为你,是一个‘资产阶级’学者。你的思想,是由你的‘阶级地位’决定的。所以,你写出来的东西,不可能是‘真理’,它只能是服务于你那个阶级的、虚假的‘意识形态’。”
你发现了吗?他用了一个极其高明的“降维打击”。
他没有在“道理”的层面上跟你辩论,他直接釜底抽薪,宣称你这个人,从根本上就没有能力去发现真理。
你的大脑,就像一台被预设了程序的电脑,只能输出对你那个阶级有利的“虚假意识”。
这,就是马克思“意识形态学说”的核心。
它的基本论点是: 在一个阶级社会里,不存在普遍的、客观的真理。
人的思想,是由他的“社会存在”(也就是阶级地位)决定的。
所以,思想只能是特定阶级利益的“上层建筑”。
它的直接推论是:
要反驳一个理论,根本不需要去分析它的内在逻辑。你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揭露”这个理论提出者的“阶级背景”。
“你是资产阶级,所以你错了。”
这个论断,就是马克思主义者用来堵住所有批评者嘴巴的,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火墙”。
在我的文章评论区里,天天听到这种留言,你为某某阶级在说话。
可是,明明有很多工人他们之间有着五花八门的想法,又有无数企业家,他们之间也争论得你死我活。
为什么人的思想会由阶级决定呢?这是无比荒唐的。
他彻底否定了人的自由意志。
甚至发展成为出身,你生在什么家庭,就必然有某一种思想。
可是,无数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不都出身他们所认定的另一阶级吗?
米塞斯说,这个“意识形态”学说,听起来很唬人,但它本身,就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逻辑悖论之中。
好,你说所有人的思想都是由阶级决定的“意识形态”。
那么,请问:你马克思自己的学说呢?
你马克思,本人出身于一个富裕的律师家庭,娶的是贵族小姐,是个标准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
按照你自己的理论,你创造出来的学说,不也应该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吗?
马克思主义者当然不能接受这个结论。
于是,他们又做了一个巧妙的“补丁”。
他们暗示说,马克思主义是特殊的。
它不是“意识形态”,它是“科学”。
它是那个即将到来的、没有阶级的“未来社会”的知识的“预演”。
只有它,才是摆脱了阶级局限的、纯粹的真理。
你看,这套玩法,是不是很熟悉?
它声称自己拥有一种“超然”的地位,可以评判所有其他思想的“真伪”,但它自己,却拒绝接受同样的逻辑检验。
这是一种典型的“思想特权”。
*“**虚假意识**”**对谁有利?***
我们再往深挖一层。
就算我们暂时接受马克思的说法,认为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的理论,是一种“虚假的意识形态”。
那么,我们还得问一个问题:一个“虚假”的理论,对资产阶级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处?
你可能会说,这可以用来“欺骗”和“麻痹”被剥削的无产阶级,让他们安于现状。
但这个说法,又和马克思自己的另一个核心理论,发生了直接冲突。
马克思不是说,历史的进程是由“物质生产力”决定的吗?
不是说,资本主义的崩溃是“不可避免”的吗?
既然如此,那资产阶级再怎么编造精妙的“意识形态”,再怎么去“欺骗”工人,又有什么用呢?
它能阻挡历史的车轮吗?
按照马克思自己的说法,是不能的。
那么,这个“虚假意识”,到底是服务于谁的?
米塞斯说,我们只需要看看,马克思是在什么情况下,发明出这个“意识形态”学说的,答案就一目了然了。
马克思的处境是:他无法在理论上,驳倒古典经济学家对市场经济的分析,以及对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批评。
怎么办?
打不过,就“掀桌子”。
**“**意识形态”学说,就是马克思为了回避所有实质性的经济学辩论,而精心制造出来的一件“思想武器”。
它的唯一目的,就是取消对手的辩论资格。
“我不用和你辩论,因为你这个人,从根子上就是‘坏’的,是‘假’的。”
这,就是“意识形态”理论的真正功能。
它不是为了求真,它是为了斗争。
*怎么解决**“理论**分歧**”*
**
一旦你接受了“意识形态”决定论,接受了“思想由阶级决定”这个前提,一系列可怕的后果,就将不可避免地随之而来。
第一,理性的讨论,变得不可能了。
如果理论的分歧,不是逻辑问题,而是“阶级立场”问题,那还有什么好讨论的呢?剩下的,就只有站队和斗争。
第二,对“异端”怎么处理,都变得合理化了。
如果你和我同属一个阶级,那你必然应该和我想的一样。
如果你居然不同意我这个“正确的”阶级意识形态,那你就不可能是真诚的,你必然是一个“叛徒”。
对于叛徒,还有什么客气的?一切手段,都是允许的。
米塞斯用辛辣的笔触,回顾了马克思主义内部残酷的“路线斗争”史。
从马克思和恩格斯开始,他们对待任何一个和他们观点稍有偏差的社会主义者,用的都不是学术讨论,而是最恶毒的人身攻击和人格谋杀。
后来,这个“仲裁权”传到了列宁和斯大林手里。
他们就不仅仅是“人格谋杀”了,他们可以直接进行“肉体消灭”。
那些曾经被认为是“革命导师”的人——考茨基、布哈林、托洛茨基……只要他们的思想被认定为不对,他们就立刻被打成“叛徒”和“人民的敌人”,被开除、被流放、被处决。
第三,最终,只能诉诸暴力。
既然道理讲不通,那怎么决定谁的“意识形态”才是“真理”呢?
只有一个办法:看谁的拳头硬。
所以,马克思的这个意识形态思想,留下了一个鼓励暴力的BUG。
它不相信可以通过和平的讨论或来解决分歧。
所以,米塞斯总结道:一个声称要解放全人类的学说,如果坚持他的所有思想,那么,对待理论上的不同意见者,他们只有一招,消灭。
B站挂路灯的对象,不仅是企业家,还有包括我这样的不同思想者。
他们不屑于与你辩论,他们如若成为一股力量,那我就要跑路的。
因为,在它的世界观里,根本就没有“真诚的思想分歧”这个概念。只有“我们”和“敌人”。
*重新审视**“**利益**”***
我们再回到“利益”这个词。马克思主义的核心口号,就是“为无产阶级的利益而奋斗”。
但米塞斯问了一个非常深刻的问题:到底什么是“利益”?
马克思暗中假设,一个人的“利益”,是客观存在的,是由他的阶级地位唯一决定的。无产阶级的利益,就是推翻资本主义,实现社会主义。这个利益,是不需要讨论的,是天经地义的。
但米塞斯说,这从根本上是错的。
**“**利益”这个东西,不是客观的,它恰恰是主观的,是由一个人的“理念”所定义的。
一个基督徒认为,他的最大利益是灵魂得救。
一个企业家认为,他的最大利益是企业发展。
一个艺术家认为,他的最大利益是创作出伟大的作品。
是你的“理念”,告诉了你,什么东西对你来说,才是“有利益的”。理念,在逻辑上,先于利益。
那么,当马克思说“阶级利益”时,他指的到底是谁的利益?
不是任何一个具体工人的利益。
因为具体的工人,可能更关心明天能不能涨工资,而不是那个遥远的“社会主义理想”。
米塞斯说,马克思所说的那个“阶级利益”,其实是那个被他自己拟人化的、神秘的“物质生产力”的利益。
是那个“历史大神”,为了实现它自己的宏伟目标(社会主义),而强加给无产阶级的“任务”。
在这个宏大的历史剧中,无产阶级,只是一个没有自主意志的工具,是历史大神手中的棋子。
这,才是马克思“利益”学说的真相。
它以“人民的利益”为名,实际上却彻底否定了每一个具体的人,自主选择自己利益的权利。
*谁才是真正的**“**反动派**”**?***
米塞斯还指出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中,一个极其有趣的内在矛盾。
按照马克思的理论,资本主义的发展,是历史的必然,是通往社会主义的必经之路。
那么,从这个“长远利益”来看,任何试图阻碍资本主义自由发展的行为,不都应该是“反动”的吗?
那些要求政府干预、提高最低工资、实施福利政策的“亲劳工”措施,实际上是在延缓资本主义的“成熟”和“崩溃”,从而推迟了社会主义天堂的到来。
所以,它们应该是“反动”的。
而那些坚持自由放任、反对政府干预的“冷酷”资本家,他们客观上,不正是在加速资本主义的发展,为社会主义的诞生创造条件吗?
所以,他们才应该是真正的“进步力量”。
如果马克思的逻辑一以贯之,他应该为更自由的市场经济鼓掌才对。
但我们看到的恰恰相反。
马克思和他的信徒们,总是把最恶毒的语言,用在那些主张自由市场的“资产阶级”身上,而把那些他们本应视为“反动派”的政府干预主义者,引为同道。
这个矛盾,再次暴露了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它不是一套用于解释世界的、逻辑自洽的科学理论,而是一套用于政治斗争的、可以根据需要随时改变标准的话术。
*思想的解放,才是真正的解放*
我们这趟漫长而又艰险的“马克思理论解剖之旅”,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我们从它那看似科学的“辩证唯物论”外衣下,看到了一个充满矛盾的“思想混血儿”。
我们从它那宏大的“历史发动机”模型中,发现了几个无法修复的逻辑漏洞。
我们从它那激昂的“阶级斗争”叙事里,听到了一个建立在虚假事实之上的预言。
我们还从它那最核心的“意识形态”武器中,看到了一个拒绝理性、崇尚暴力的思想陷阱。
那么,米塞斯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他不是为了否定马克思作为一个思想家的重要性。
马克思在经济学错误还有很多,我们不一一列举。但这些错误,不是由马克思一个人负责的,劳动价值论来源于亚当斯密和李嘉图。
如果劳动价值论是对的,那么剩余价值理论就是一个逻辑推理的必然。
这是古典经济学的一个重大BUG。
但这可以称得上是历史的局限性。
斯密、李嘉图虽然在理论上有这样的错误,但依然掩盖不了古典经济学家们为世界创造出来的关于分工合作、自由贸易的伟大理论的辉煌。
马克思学说,与奥派学说,都是理性主义学术的一部分,马克思也有大量的理论就是通过纯形式的推演得出的理论结论。
甚至部分结论,我认为也有一定的价值。
比如,马克思的理论最后指向自由人的自由联合,指向国家这种统治机构的消亡。
仅从理论思路而言,也是古典自由主义的一部分,只不过是错误的自由主义。
其在经济学上的错误,以后有机会再撰文。
之所以要讨论马克思理论,正是因为马克思主义的影响力如此巨大,我们才更有必要,去进行一次最彻底、最审慎的批判性检验。
米塞斯真正想做的,是把人们,从一种“思想的奴役”中解放出来。
任何一种理论,都不应该试图剥夺你独立思考的权利。
我们的思想,就是我们自己的,而不是我的阶级给我的。
真理,应该通过自由的讨论和理性的辩论来获得的。
我们不一定要确信有某一种历史的必然,而是要思考为什么?
如果不这么做,那么,这就是一种最高形式的“智识上的懒惰”。
而米塞斯,用他毕生的工作,向我们展示了另一条道路。
这条道路,建立在对“个人”的尊重之上。
它相信,每一个独立的个人,都有能力运用他的理性,去认识世界,去做出判断,去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
它相信,社会的进步,不是靠某个救世主的宏伟计划,也不是靠某场血腥的暴力革命,而是靠成千上万的自由个体,在和平的社会合作中,进行自由的探索、试错和创造。
这,才是启蒙运动以来,人类文明最宝贵的精神内核。
所以,今天我们这趟思想旅程的终点,不是为了给你一个简单的“反马克思主义”的标签。
而是希望,通过这次彻底的思想解剖,让你获得一种“思想的免疫力”。
当你未来再遇到任何一种声称掌握了“历史必然性”的宏大叙事时,无论它包装得多么科学、多么崇高,你都会在心里,亮起一盏警惕的红灯。
你会想起米塞斯的追问:
你的核心概念,定义清楚了吗?
你的逻辑推演,是自洽的吗?
你的事实依据,是可靠的吗?
你,允许别人用理性质疑你吗?
拥有了这种批判性思维的能力,你就拥有了对抗一切思想迷信和精神控制的,最强大的武器。
人类所有的理论,最终总是要通过辩论,讲理,才能相互说服的。
人作为心智为形式逻辑的一种高等动物,最终,也只有符合逻辑的理论,才能成为人类的真正可以长久帮助人们改善生活的知识。
马克思主义与奥派理论,争斗了一百年。在西方社会学术界,提到马克思的对立面人物,就是米塞斯。
因此,双方学说的支持者,都应该阅读对方的理论。
我甚至认为,马克思理论学习者,比起很多经验主义者,更容易接受奥派思想。
只要放弃那些历史决定论、神秘主义,回到逻辑推理层面,是可以找到沟通的共识的。
最终,所有的理论,都应该在辩论中寻找共识。
毕竟 ,没有哪一种理论,是要宣称把人类带向贫困的。
既然所有的理论都宣称要把我们带向文明、繁荣,那么,大家所争论的不过是具体哪一种手段才是有效的,才是能达成繁荣的。
从这一层面来说,这就是一种科学讨论。
社会科学的讨论与自然科学的讨论没有区别,都是讨论因果关系,社会科学不同学派争论的核心,依然是哪一种社会模式,更有利于每一个人的福祉的增加。
奥派说是基于私有制的自愿合作、分工生产,能带来繁荣。这一点,甚至马克思本人也从未否定过,这种市场经济的分工合作带来了极大繁荣。
其实,现在的中国很少人真的在研究马克思主义学说,能找到辩论的人,都是很不容易的。
更多的是经验主义者,历史主义者,甚至是保守主义者。
他们连理性主义都是否定的,也就是他们认为,人类社会关于合作的知识是不存在的。
从这一点上看,米塞斯的理论,更难以与之沟通。
也就是说,在理性主义阵营中,马克思学说与奥派学说,是基于类似的思辩方式进行研究的,是承认人类社会的组织形式、通往繁荣的手段中,存在科学理论的。
而在另一群人看来,这一领域不存在科学。
今天的中国,更多的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