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米莱危矣!再谈中国当年改革的智慧

前不久我刚刚赞扬过米莱改革给阿根廷带来的改变,结果米莱中期选举在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就失利了。

庇隆主义政党获得了47%的选票,而米莱的政党只获得了33%的选票。

大众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个非常不祥的迹象,米莱,危险了。

我的观点是:

1、米莱还存在部分把改革继续下去的希望;

2、万一米莱改革无法推进,我估计会有很多人说:“看,米莱改革是错的吧!阿根廷人的选择就证明市场化改革是错的。”这种分不清“道”、“势”之别的思维,是非常常见的。一个人在“势”上失利,并不证明他的“道”就是错的。比如哥白尼提出日心说,都不敢公开宣传,从“势”上看,他是被教会压制的,但,他的“道”难道错了吗?同样,一个人在“势”上占上风,也不能证明他在“道”上是对的。你回到1930年代的苏联,计划经济在“势”上已经压倒市场经济,这能说明计划经济的“道”是对的吗?

米莱在政治上失利、失势,并不证明他的市场化理念是错的。只有市场化改革真的阻碍了经济发展,才能证明“道”是错的。但现在并不是米莱的市场化改革阻碍了阿根廷经济发展,而是阿根廷民众对福利、补贴降低的不满,再加上米莱姐姐的丑闻,而重新欢迎庇隆主义,这不是“道”的失败,只是“势”的失败。

不过,米莱的失利,也能更加提示人们,改革是要讲智慧、讲技巧的。

我曾经进过一个群,那个群的人基本是支持市场经济的,但其中很多人对邓公的“改革不彻底”百般嘲讽,我就退出那个群了。因为,我觉得他们就是一些轻躁之人。我不是说邓公没有缺点,谁都有缺点,邓公当然也有缺点。但邓公的改革智慧、改革技巧,确实是中国人的偶然和幸运。

中国改革之初,大众的观念,其实还远远比不上今天阿根廷大众的观念。

那时候,大部分城里人都在“体制内”,要么全民企业,要么集体企业,绝大部分人的观念,都是维护他们的“既得利益”的,这比今天的阿根廷还要难办得多。

你再看,今天的阿根廷民众,虽然要福利要补贴,但起码还能接受市场价格的存在吧?而在中国改革之初,城里的大众是不能接受市场价格的。例如,他们买粮食,要去公家的粮站,粮站的价格和市场是完全无关的。

更不要说,还有许多思想僵化守旧的官员。

总而言之,当时中国的改革阻力,是远远超过阿根廷的。

但中国改革却推进了很长时间,获得了30年的高增速。

之前我就写过米莱改革在技巧上的缺失。今天,我再谈谈中国改革的智慧。

首先,在反对力量小,且容易产生财富增量的地方先改革。

例如农村土地承包,广大农民是欢迎的,城里人也不反对,也就那么几个村干部反对,还有一些思维僵化的理论家反对,这样的反对力量就很容易克服了。我们村的老人经常说,当时的大队支书,头一天还在大喇叭里喊“不要妄想分田单干”,第二天上午被叫去公社(现在的乡)开会,下午回来就宣布土地承包。

而农村土地承包改革,非常容易就看到财富增量大量涌现。然后城里的企业又搞奖金制、承包制,反对的人就少了。当人们看到市场上的利益比全民企业、集体企业给他们的“既得利益”还要大,他们心理上对改革的抗拒就没那么大了。

我以前就说过,米莱改革,应该把重点放在给企业松绑、产生财富增量上,没有必要非得硬攻福利的坚。可以等支持率高涨后,再攻福利。

其次,改革最重要的是找同盟军,尤其是发动地方改革。

当地方上获得放权的甜头后,上面再想收回,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即便改革首倡者下台了,也还有一股趋势力量推着改革往前走。

再次,培养人才,影响观念。

邓公当年,手下是一大堆改革家,堪称群星闪耀。你看米莱手下还有谁在闪耀?这一点,曾国藩也做得特别好。曾国藩是培养、提拔了一大堆总督、巡抚、洋务能手。曾国藩根本就不在乎他培养的人官位高过自己、光环亮过自己,他只在乎这些人是否有改革的观念、经世致用的观念。所以,即便曾国藩死后,他的影响力依然在持续。后来湖南的黄兴、宋教仁等人,都可以说是曾国藩影响的结果。

这里再说一下米莱上任之初在达沃斯论坛的演讲。我认为那个演讲是失败的,因为米莱都在讲理念。我认为米莱应该直接讲招商,讲阿根廷欢迎企业家去搞钱。当时有不少朋友反对我的看法。他们说,就应该在这种场合大喊理念、概念。

我能理解,这些朋友对理念传播有追求,米莱做了他们的嘴替,他们很爽。但务实地看,在达沃斯论坛那样的场合,米莱讲市场理念,阿根廷民众能懂?参加论坛的权贵能懂?媒体报道出来后,被干预主义洗脑的全球大众会认真阅读?不如先讲大众容易入心的“务实搞钱”,更有效果。你看邓公,首先贯彻到大众心理中的,是搞钱有理,是“白猫黑猫”,直到1992年才讲市场经济概念的,这样就水到渠成了,这也是更有效的理念传播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