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荔枝》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然后呢?
国庆假期和家人一起看了电影版《长安的荔枝》,我和夫人评价都很高。
原著马伯庸的书买了,但只是大概翻了翻没有细看,电影确实不错。
小人物大历史,故事本身很沉重,但是既没有故意玩深沉,也没有传统家国情怀的说教。
大鹏的诙谐,虽然跟周星驰相比还差了点,整体也还不错。
故事主线,其实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
只不过,这个“大事”只为博贵妃一笑,就要把新鲜荔枝从岭南运到长安。
这在当时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才找了李善德这个小隶来当替死鬼。
只不过在李善德的精算之下,原本不可能的事情竟然变得有可能了。
最后再加上右相杨国忠以皇权加持,几乎可以说是调动举国之力来办这件事。
结果当然是办成了,但是“集中力量办大事”不是没有成本的,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长安的荔枝》这个故事的高明之处在于,它给我们把“集中力量办大事”背后的成本和代价呈现出来了。
故事的前面四分之一,呈现的都是李善德精算出来的成本,具体到要花多少钱、调用多少人、多少马诸如此类,十分精细。
但这些都是看得见的成本,是小账,更要命的是那些原来李善德不曾想到的、看不见的成本,那才是大账。
这些原本看不见的成本,在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才呈现给观众。
比如层层加码之下,整片百年荔枝园被毁掉,阿僮家族世代守护的果园被砍。
再比如驿站遗落的账本记着“荔枝附加税”,所谓“不费国库一文”,不过是将成本转嫁给普通老百姓。
右相的“妙计”,本质是用权力把成本层层下压,直至榨干底层最后一滴血汗。
才开始可能很多人不理解前面的驿站交接都很顺利,为什么都快成功了却发生了大规模“逃驿”。
这个疑惑,也是电影想揭示的那些更沉重的成本,最后通过李善德和杨国忠的冲突,一一给出了解答。
“集中力量办大事”听起来很美好,但它的致命缺陷,在于目标本身的虚妄。
“荔枝鲜运”这个大工程的本质,只不过是权贵博弈的工具。鱼朝恩和杨国忠,都想借“贵妃寿辰”巩固权力。而从上到下,思维模式都是,这事你要办成了就是在打我的脸。
所以,也许是当初圣上无意说的一句话,到最后真有人给办成了,反而成了问题。
而那几颗付出巨大成本运到的新鲜荔枝,在贵妃眼中不过是众多贡品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电影里有个细节我夫人没有注意到,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杨贵妃正要品尝荔枝时,被鱼公公故意打断,她连吃都没吃。
后来右相轻描淡写地跟李善德说,“味道也就那样”。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我们知道,所谓集中力量办的“大事”,不过是权力者满足私欲的手段。
更讽刺的是“规则的双标”,这点呈现得淋漓尽致,甚至有点借古讽今之嫌。
李善德拿着转运方案跑遍长安各部门时,礼部、户部互相踢皮球,批文盖章怎么都搞不定。
而当杨国忠甩出腰牌,强调“流程是弱者才需要遵循的规矩”时,局势瞬间逆转,所有部门瞬间马首是瞻。
嘴脸变得那叫个快,让一向唯唯诺诺的李善德开始都有点不大适应。不过,他很快就适应了,而且找到了感觉。
这种“权力凌驾规则”的逻辑,使得“集中力量”必然演变为权力寻租。比如47万两白银的运输成本,最终被右相及各级官员以“损耗”“补贴”名义中饱私囊。
这在今天讨论的议题,叫作“权大还是法大”。
“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代价,最终还是由个体来承担。
苏谅的商队被夺走,驿道周围百姓被迫逃亡,一切都给“大事”让路。盛唐之下,人如蝼蚁。
最后李善德与杨国忠的对峙,算是电影对整个故事的升华,也是一段犀利的批判。
只不过我不太确定,面对这种批判,习惯了宏大叙事、一盘大棋的人们,能不能看懂这层意思。
当然我希望你能读懂《长安的荔枝》背后的经济学逻辑:凡事皆有代价,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正义就是效率,没有正义就没有效;目的的正义性不能用来论证手段的合法性,更何况这个目的本身就很荒诞。
当有人试图以“宏大叙事”绑架个体,用“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效率至上”原则来侵犯产权,那么所谓“盛世”不过是一副幻象。荔枝是运到了,大唐也倒下了。
经济学很难,奥地利学派经济学更难,能通过这样的故事给人们带来思考,这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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