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永信与我们有关吗?宗教又是如何影响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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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形态、宗教、生物与环境-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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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汉斯 - 赫尔曼・霍普 译/李三

简介

截至目前,本人已成功翻译了霍普的四部著作,包括《自由意志主义“右”对了》(6万字)、《资社理论》(16万字)、《伟大的虚构》(44万字)和《经济、社会与历史》(12万字),以及金塞拉博士的《自由社会的法律根基》(55万字)、费特的《资本、利息与租金——分配理论文集》(24万字),和森霍尔茨的《通胀时代》(14万字)与《欧洲该如何存续》(20万字)。此外,我目前正着手翻译《致敬萨勒诺文集》。我将在此连载这些卓越的著作,若有意先睹为快的朋友,可通过添加本人微信号(ls13957681810)获取电子版本,打赏全凭心意(红包大小与诚意成正比)。

我个人深信,霍普是古今最伟大的自由意志主义思想家,极有可能也是史上最伟大的哲学家。作为门格尔、米塞斯和罗斯巴德思想传承的奥派当代领军人物,他在超越休谟“is”与“ought”难题的基础上,为自由意志主义奠定了坚实的科学基础,使自由主义成为一门科学,而非单纯的意识形态或价值判断。尤其是他对民主的祛魅,发人深省。他的每一篇文章、每一部著作,都具有不可忽视的重要性。

本文选自霍普的讲座集《经济、社会与历史》第五章,探讨宗教在人类历史长河中所扮演的角色。意识形态是统治的基石,而宗教无疑是意识形态的核心组成部分。鉴于本章篇幅较长,我将分三部分逐一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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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劳动分工、货币和资本积累等纯粹的经济因素外,意识形态因素在经济发展和社会形成过程中也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某种程度上,意识形态因素甚至影响了一些根本性的问题,比如特定社会中人们对劳动分工的态度,尤其是对资本积累的态度、追求更富裕生活的欲望,或者安于低生活水平的心态。

我想在这一讲中探讨一些影响经济发展的意识形态因素,主要是宗教因素。

我首先要提醒大家,资本积累以及基于资本积累而产生的发明创造、技术改进等愿望,会受到社会中某些主流意识形态的鼓励或抑制。在开始探讨几个主要宗教之前,我先举几个例子,让大家直观地理解这一点。

例如,想象一下,如果人们信奉某个神灵,该神灵给世人的训诫是一切应维持现状。如果这样一种宗教在人群中影响力很大,你很容易想到,这样的社会不太可能有很大的发展潜力,也难以走向繁荣。

我们很可能会猜测,这样的社会往往会走向消亡,或者会被其他社会所取代。再比如,想象一个极度尊崇祖先崇拜的社会。

我们可以预期,这种社会将表现出强烈的仪式化行为,对任何创新都会产生天然的抵触。人们会严格遵循祖制,任何改变传统的行为都可能被视为对祖先的亵渎。

奴隶社会也是如此。当然,在世界上许多地方,在人类历史的很长一段时期内,确实存在奴隶社会。最典型的例子是古典文明,即希腊和罗马文明,较近的例子则是美国。

在奴隶社会中,常见的情况是奴隶劳作,而奴隶主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不参与日常活动。正因他们不参与日常活动,所以对于可应用于这些日常活动的技术改进,他们也贡献甚少。

让我引用一段卡罗尔·奎格利(Carroll Quigley)表达类似观点的话。他写道:

“假设某个原始部落认为其社会组织是由一位神灵创立的,这位神灵离去时留下严格指令,要求一切不得改变。这样的社会几乎不会有什么发明创造。埃及文明就有点类似这种情况。或者,任何奉行祖先崇拜的社会,其发明创造的动力可能都很弱。又或者,生产体系基于奴隶制的社会,可能也缺乏创造力。像古典文明或1860年以前美国南方各州这样的奴隶社会,在发明创造方面一直乏善可陈。这两种文明在生产领域都没有产生重大发明。”

这并不是说这些文明没有取得其他成就。显然,希腊文明催生了一批哲学家,他们给我们留下了另一种传承,即严谨的逻辑或思维方式,这对人类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但在改进生产中使用的现有工具方面,他们确实成果寥寥。

我再举几个典型案例,来更直观地说明某些意识形态是如何阻碍社会财富积累的。例如,有些宗教规定,一家之主去世时,其所有财产都必须随葬。

至少从追求发展进步的角度来看,这种观念从一开始就显得极为愚蠢;每一代人都会毁掉他们在这一代积累的一切财富。

再想象一下充满嫉妒情绪的社会。有大量这样的例子,比如你可以在德国社会学家赫尔穆特・舍克(Helmut Schoeck)的名著《嫉妒》(Envy)中找到。在罗斯巴德所著的《论平等主义是对自然的反叛》这本小册子里,也有很多例子,其中一些就取自舍克之书。我再引用赫伯特・斯宾塞所描述的一个这样的社会例子。斯宾塞写道:

“(有关于达科他州阿比波内斯人酋长的记载:)酋长在穿着打扮上与普通人并无二致,只是他的衣物格外破旧。因为,如果他穿着崭新漂亮的衣服出现在街上,第一个遇到他的人会大胆地喊:‘把那件衣服给我。’ 除非他立刻交出衣服,否则就会成为众人嘲笑与讥诮的对象,被骂贪婪。”

显然,一个这样的社会不太可能积累大量财富。又或者,有些社会中,一旦大酋长积累了一定数量的食物或其他物资,就必须为整个部落举办一场盛大宴会,而在这场宴会中,所有积累的资源都会被挥霍殆尽。

换句话说,在这样的社会,根本不会出现持续的资本积累过程。现在,可以合理推断,我所举的这些例子,显然不是那种我们预期能够经受住时间考验、长久存续的社会,相反,它们会被其它秉持不同意识形态的社会所取代,要么被武力征服,要么干脆被取而代之。

也就是说,迫使他们离开,或者将他们从所居领地驱赶至更不适宜居住的贫瘠之地,最终他们就会灭绝。

我现在想做的是梳理一下几大主要宗教,以及它们对工作、发明创造和资本积累的态度。我对这些宗教的纯神学部分不感兴趣,仅仅只关注宗教中那些会影响人们日常行为规范的内容。

我先从印度教说起,这是一种在资本积累、创新能力等方面表现相对不佳的宗教体系。就其经济教义而言,印度教的特点首先是对使用某些资源有明确禁忌。

例如,众所周知,牛不可被役用,同时还存在其他一些禁忌,这使得一些本可投入有益用途的资源无法如此利用。

此外,印度教的特点还在于严格的交往禁忌。也就是说,某些群体的人不允许与其他特定类型的人交往,你马上就能意识到,这当然对劳动分工的发展构成了重大障碍。

对于这样一个各阶层被阻止进行任何系统性接触的种姓社会,你可以预见到,其生产方式会陷入某种程度的僵化状态。

每个种姓都固守着自己被直盯的技艺与任务,种姓之间没有思想交流;不存在任何形式的社会流动,显然,这对经济增长潜力产生了负面影响。

此外,印度教要求严格遵守种姓制度,并对任何经济进步都设置了重重障碍。其教义承诺信徒可以转世为更高种姓,这导致低种姓阶层不会反抗现有的种姓制度,因为反抗现有的种姓制度会阻碍你在来世投胎转生为更高种姓。

某些宗教关于特定物种的禁忌还衍生出一个深层问题:即地球上的生物缺乏明确的等级划分。例如,回想一下基督教《创世纪》,我们知道人类是万物之灵,被赋予统治世界其他万物的权力。

另一方面,如果一种宗教并不一定将人类视为统治动物的最高阶存在,而是认为动物王国和人类王国之间只有渐进式的差异,那么这同样会阻碍经济增长潜力。

这也导致了普遍泛滥的素食主义,现如今,尽管我们的社会也有人宣扬素食主义,但如果你只吃谷物,这种生活方式肯定无法让你精力充沛,也难以让你成为具有冒险精神的创业者。

印度教还允许人祭,这进一步证明人类的地位并不高于其他万物。该宗教还鼓励纵欲狂欢,即那些高时间偏好的活动,追求当下快感、彻底放纵欲望,在这些狂欢体验中毫无节制。

另一方面,印度教还崇尚排场、炫耀财富,并不像我们稍后会在一些宗教(尤其是清教徒式的宗教)中看到的那样——过简朴生活,为人谦逊且注重投资,避免向他人炫耀自身财富。

总体而言,这是一种强调服从的宗教体系——宣扬某些群体对其他群体的绝对顺从。所以,若对各种宗教进行排序,**我们一开始就能断言,只要人们真正笃信印度教,它显然并非是那种能带来巨大经济发展前景的宗教。**从某种程度上看,观察印度的情况就可以佐证此点。

此外,印度还采用了另一种制度,即大众民主制,这对其经济发展无疑是雪上加霜、前景黯淡,但这是现代才出现的情况。当然,传统的印度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民主。

那么,**我们来看看另一种东方宗教——佛教。**在一定程度上,适用于佛教的观点也同样适用于道教。

佛教最初在某种意义上是印度教的一场改革运动,但在印度本土基本上消失了,反而在印度次大陆以外的东南亚地区扩大了影响力。佛教的人生观认为,终极智慧在于超脱尘世生活,摆脱世俗的人间生活。

它将人生视为苦痛,把苦行的生活方式当作消除或减轻日常生活痛苦的一种手段。因此,它倡导苦行冥想的生活方式。

很显然,人们选择遁世,这种态度并不鼓励我们所认为的正常观念。佛教的目标是涅槃,涅槃是一种消除所有欲望的状态。

当然,如果你试图消除所有人类欲望,那么就几乎没有必要从事生产活动,而我们认为生产活动是减轻痛苦所必需的。

对佛教徒、以及在一定程度上对道教徒而言,生命的本质和目的并非个人成就,尤其不是今生的个人成就。

任何人当下的生活只是千万次生命中的一次。所以,他们不太强调个人幸福或个人成就。

道教教导人们坦然受之,常怀谦逊、温和、无为之心,以理解的心态接受发生的任何之事,而非追求个人成就与个人进步。

同样,实证证据清楚地表明,笃信佛教的社会并非高度发达的社会。

接下来谈谈下一个主要宗教 —— 伊斯兰教。伊斯兰教也丝毫不鼓励个人自主。事实上,“伊斯兰”(“Islam”) 一词的释义就是 “顺从”。

我们经常从伊斯兰教支持者那里听到,他们会提到伊斯兰教在占领西班牙时期的黄金时代,在此期间,他们挽救了一些古希腊文化的成就,然后将其传播给基督教。但这个所谓的黄金时代在伊斯兰教中更像是一个例外、一种偶然,并非伊斯兰教的典型特征。

这个时代的主要支持者,即当时主要的伊斯兰知识分子,大多是脱离了正统伊斯兰教的知识分子,在当时受到伊斯兰社群的极度怀疑。

所以,只有摆脱正统的伊斯兰信仰,才有可能取得这类成就。伊斯兰教非常注重家族观念,也就是以家庭为导向,并且有着严格的等级结构(这与我稍后会讲到的中国社会有些类似)。

同样,这种等级结构在男女关系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女性显然是社会成员,但享有的权利却比男性少很多。

在伊斯兰教中,科学与理性并不像在基督教中那样,被视为上帝的恩赐。科学与理性本身并不被认为具有内在价值,不像在托马斯主义(即基督教某些分支)中那样。

相反,伊斯兰教认为尘世生活并无内在目的,而主要是为后世的永生做准备。在这方面,伊斯兰教与早期基督教并无太大差异,早期基督教也认为尘世生活相对次要,其主要目的只是为死后的生活做准备。

当然,这并非是后来基督教的特点,但在基督教早期,这种态度确实普遍存在。在伊斯兰教看来,真主创造世界后并未真正隐退。

基督教的观点则是,上帝创造世界后,任由万物自行发展,人类只能依靠自身,必须自我证明。而从伊斯兰教的角度看,真主始终在持续干预世间事务。但如果真主始终参与尘世事务,那么探寻普遍永恒的法则就成了某种罪行,近乎亵渎神明。

如果你认为上帝隐退,让世界按他设定的方式运行,那么,试图弄清楚世界的法则当然是有意义的;但如果上帝一直干预尘世事务,那么,从某种程度上说,探寻普遍规律就毫无意义。

事实上,认定存在普遍规律,在某种程度上是对上帝始终参与尘世事务这一信仰的冒犯。所以,这被视为一种徒劳的行为,几乎是在否定全能的上帝。

从一开始就应该十分清楚明了的是,如果这些信仰在很大程度上是绝大多数人的信仰,那么你就别指望这样的社会能在科学和学术方面取得多少成就。正如我所提到的,这些社会取得的成就大多是由那些在某种程度上背离了该宗教基本教义的个人所创造的。

关于这个现象,让我引用一位研究伊斯兰教这一特点的德国人类学家的话。此人名为冯·格林鲍姆(von Grünebaum),他明确指出,伊斯兰教始终未能接受科学研究是一种荣耀上帝的方式。

伊斯兰数学和医学领域那些至今仍令我们赞叹不已的成就,是在这样的地区和时期取得的:当地精英愿意超越,甚至可能违背正统思想和情感的基本倾向。

因为科学始终摆脱不了近乎亵渎神明的嫌疑……这就是为什么对自然科学以及哲学的追求往往局限于相对较小的神秘圈子,也是为什么这些领域的代表人物很少有人能摆脱时不时出现的不安情绪……这种情绪常常导致他们为自己的工作进行某种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