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这些网络情绪的来源是什么?
近来,不少网络的很多情绪、舆论,本质上源于什么呢?
比如,仅仅因为一位少女戴上了疑似奢华珠宝,就引发无数质疑,甚至要将其父亲曾经的公务员历史要查一个遍,给网民以交待。
说白了,就是一种身份社会式的痛苦嘛。
在漫长的几千年的古代史,中国是一个身份社会,全世界都是如此。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啊。
古代中国,有贵族吗?当然有啊,那就是士大夫阶层和皇权家族,他们是社会的上层。欧洲的神权、皇权,也有一大堆的统治者。这不是很正常吗?
米塞斯怎么说的呢?
历史表明,远古以来,强者就利用其优势攫取权力奴役广大弱者群众。在身份社会中存在阶层等级。一边是占有了所有土地的主人,另一边是他们的仆从、臣民、农奴和奴隶,没有土地身无分文的流浪汉。下等人的义务是什么呢?服侍他们的主人。这种社会制度旨在仅仅维护作为统治者的少数——王公及其贵族随从——的利益和地位。
在前资本主义时代,上等人是主人,下等的大众服侍他们;而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有才华有能力的人们要想从天赋才能中获益,就必须尽全力为不那么有才华的多数人服务,此外别无他途。
计划经济时代也存在身份社会吗?当然存在啊。
想象一下,在上个世纪的某个时间节点,一个工人和一个干部相遇了。工人问干部:“同志,咱俩的身份咋就这么不一样呢?”
干部神秘地一笑:“那可不,你是工人,我可是干部,档案都不放一块儿。”
工人不服气了:“那我想当干部咋就这么难呢?”
干部拍拍他的肩膀:“别急,除非你是大学生,从部队转业,或者有编制指标,不然啊,想当干部,比登天还难!就算’以工代干’,那档案里也改不了’工人’俩字。”
工人叹了口气,突然福至心灵:“对了,干部的待遇是不是就比我们好很多啊?”
干部嘿嘿一笑:“那是,光工资就差了十八个级别,住房啊医疗啊,那都是天差地别。”
工人恍然大悟:原来在当年那个特殊的年代,一个人的命运,早就被身份给决定了。
计划经济时代,先不说农村,仅仅在城市就业的人们基本分为两大阵营:干部和工人。这不是很清楚吗?
在当时的档案管理制度下,干部档案归人事部门管,工人档案归劳动部门管,泾渭分明,难以逾越。这就像农村户口想进城一样难,是一种"楚河汉界"。
这个身份,可不仅仅是档案管理方式上的区别,更意味着什么呢?天差地别的物质利益啊。工资、住房、医疗、养老,样样都有干部的专属特供。各种相配套的住房、医疗、食品供应标准,更是级别分明。
这还不算完呢,工人内部也有三六九等。全民所有制企业的工人,比集体所有制企业的工人待遇好得多,平均工资高出一大截。所以调动工作时,谁也不愿意从全民企业去集体企业。这不是很正常吗?
这个身份社会的形成,其实也曾经被多名领导人批评过。不少领导人都曾批评过由家庭出身衍生的"血统论",对导致干部特权的工资制度也多次表示反对。
更明显的身份制度,还发生在哪里呢?农村与城市啊。农民作为最大的一个群体,被束缚在土地上,不仅不能向城市流动,就连出门都需要审批。即便放开流动后的八九十年代,春晚小品中依然把他们叫作什么?“盲流"啊,甚至在两千年以后,还需要暂住证。
计划经济时代的农民,若能有关系办一个"农转非”,那家里亲戚得有多大的官呢?天大的官啊。他们的子女想要成为工人和干部,几乎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难以改变呢?因为计划经济本质上是一套命令系统,它必须是一个由上至下执行的体系。没有森严的等级制度,根本无法保证各种生产命令的执行。这不是废话吗?
而在市场经济中,人们也在沿用这种上中下层的概念描述社会阶层。比如,我们也会区分顶层、中产、底层。
这种描述实际上是把市场经济中获得更多财富的人定义为身份更特殊的一群人。这一定义甚至被广泛使用,无论是媒体还是私下交流,“底层"“中层"“上层"的概念都屡见不鲜。
然而,市场经济中的财富变化现象,与过往身份社会形成的阶层完全不同吗?当然不同啊。
市场经济的发展必须建立在破除身份社会的基础上。
贵族的财富是一种市场现象吗?当然不是啊,它不是得自满足消费者的过程,也不可能因消费者的唾弃而失去,而是来源于奴役和世世代代的继承权。
本质上,古代贵族的地位源于什么呢?军事征服或继承了军事征服的特权。
改革开放之前形成的固定阶层,源于计划经济的指令模式,是由自上而下的命令体系构成的。而市场经济中的大部分企业家,他们的财富来源于什么呢?购买企业产品的消费者啊。他们在市场中的地位完全由消费者决定——若消费者抛弃他们,他们立刻会被取代,其创造财富的能力也将消失。
过往改革史中,无数知名企业早已消失不见,大多数企业家最终成为市场经济的失败者。
是谁抛弃了他们呢?是消费者抛弃了他们,是消费者选择让其他企业主为其服务。
有人说大清帝国时代也是市场经济,这完全是扯淡。
市场经济是以企业家为主体的社会制度,谁有能力服务消费者谁就能脱颖而出。大清帝国时代哪来的市场经济呢?
那是一个反市场经济更为严重的时代,代代相传的征服者和士大夫们才是社会的主角。
即使在欧洲市场经济大发展时,也是破除封建王权和神权的时代。身份社会中,人们被划分为具有不同地位、权利、资格的世袭群体,法律赋予某些人特权,又剥夺另一部分人的权利。
那种制度与市场经济相容吗?完全不相容啊。消灭贵族制度,确立法律之下的人人平等原则,才是发展市场经济的基础,才能保障私有产权和企业稳定的发展预期,市场经济才得以创造繁荣。
在一个基于地位、身份或种姓的社会中,一个人终其一生的活动都是固定不变的。他一生下来就具有某种身份,社会中的位置由僵化的法律和习俗决定,这些规则为每个阶层分派了明确的特权、责任,或直接规定其不具有某些资格。
阶层跳跃在什么情况下才存在呢?极其罕见的情况下才存在。
古代中国的科举,能中举的也多是士家子弟,普通人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
金庸小说中,穷人家子弟逆袭成为贵族(如韦小宝)往往是主题,为什么呢?因为现实中几乎不可能。绝大多数普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跨越身份的鸿沟。
法国大革命前的旧制度下,欧洲贵族讲文雅的法语,第三等级用"白话文”,而城镇低等级和农民一般说什么呢?本地方言、语法和词汇混杂的行话,受过教育的人士根本听不懂。
不同等级的穿着也不同——随便遇见个人,都能毫不费力地认出他的等级。
大清刚刚垮台时,无数遗老遗少对人人平等原则发出怒吼,认为这是"礼崩乐坏”,社会将不伦不类,“老爷的尊严都没有了,那怎么了得?”
曾在国企工作的老工人,也怀念自己当年的"上层身份”。作为"主人公",他们认为如今商人、企业家爬到了自己头上,物欲横流取代了根正苗红的标准,金钱成了唯一准则。
那些"粗鄙无身份"的人享受美好生活,而自己作为"社会主人"却两手空空。
这些批评隐含什么观念呢?当年他们的地位源于独特身份,他们不为农民的苦难难过,只为自己失去高人一等的地位而伤心。
要求公平分配财富成为他们的诉求,他们认为市场经济下发财者皆不义,自己作为"国家主人"却未分得更多。
然而,市场经济奖励什么人呢?努力生产、服务消费者的人,不在意任何人的身份。只要能为消费者服务,消费者就会用金钱奖励你。
这是真正人人平等的社会制度——无需祖先身份加持,只要有能力服务消费者,就能拥有更多财富。试问,世间还有比这更平等的制度吗?
以程序员为例,全球最高深的开发技术在互联网上都是公开甚至免费的。只要愿意学,成为大厂年薪百万的程序员根本不是梦,而是一条现实可行的路径。
几千年来,普通人累积财富的通道从未如此通畅。
在市场中,评价具体个人的不是政府或家族,而是什么呢?消费者啊。
消费者是市场经济真正的帝王——今天爱甜饮,明天宠无糖,谁能满足其多变需求,谁就能获得更多奖励。
抱怨市场经济不公平的人,只能证明什么呢?他们服务消费者的能力不如他人。
法律上,有人禁止你挑战马云、王健林,或任何一个火爆餐厅的老板吗?没有啊。只要你能生产出让消费者尖叫的菜品,立刻就能取代年入千万的餐厅老板。消费者会毫不犹豫抛弃他而选择你。这是何等的公平?
一个能够自由流动的社会,必然只能由什么形成呢?市场经济形成。
当下中国,大多数普通人已生活在市场经济社会。
若想发财或晋升财富阶层,唯一途径是什么呢?比拼服务消费者的能力。但在计划经济残留中,身份社会依然存在。
一方面,破除身份社会是市场经济发展的前提;另一方面,市场经济的发展会促使更多人反感身份社会,要求进一步破除它。对官商勾结的不满,对官员住豪华病房的愤慨,皆体现什么呢?对身份社会的痛恨啊。
今天的中国,许多领域仍保留身份社会的特点。在市场社会中,不努力则不得食,不生产则无消费。但若某类身份标签者少生产却多消费,这正是什么的体现呢?身份社会的体现啊。
“生产多"并非指劳动量,而是商品总量。再辛苦的农民,若产出有限,收入低也是正常的。提高生产效率需追求什么呢?资本积累——例如汽车工厂自动化后,原本需一万工人的产量,现在一千人即可完成。
过去几十年,外资进入和本土资本积累提升了工人效率。
但即便现代化生产线上的农民工,其所得仍低于许多产出远不如他的城里人。
这依然是什么的存在呢?
身份社会的存在——你之所得,必是他人之失。特权者存在,即意味着另一群人被剥夺。
即使如此,今天的中国,也是历史上离身份社会最远的时候,是阶层流动最活跃的时候,依然有无数普通人在改变自己的命运。
就在这几年,无数网络上的网红,就成功地改变了自己的阶层。这说明普通人改变自己的命运的机会依然存在。
只有进一步市场化改革,减少身份标签,让所有人自负其责、自食其力,才能减少剥夺,缓解不满情绪。
大部分人仇富吗?不仇富啊。
宗庆后曾贵为首富,其财富源于服务消费者,很多人一样喜欢他。
同时,市场经济就是为普通人服务的。在市场经济中,企业越大,越需调整生产以迎合群众——它的主人——永远变化的不可捉摸的需求。
市场经济的基本原理是什么呢?供应大众的批量生产。
你看到中国无数的企业生产的产品,主要为谁生产?普通人嘛。
正是大众的垂青使企业壮大。
普通人在市场经济中是什么地位呢?至上的,他是"永远正确的顾客”。只有让更多人加入市场,才能让每位消费者成为"上帝",迫使精英努力服务他们。
如果绝大部分人都在市场中生存,成为市场中的消费者和生产者,这时,身份社会就彻底消亡了。
何以解忧?唯有市场嘛。
只有继续改革开放,继续市场化,让社会阶层流动保持,才能减少这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