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尽的休谟——大卫·休谟对现代文明的四大贡献

他是西方哲学的集大成者，也是影响了启蒙思想家的思想家。

康德坦言，“是他将我从理性独断的噩梦中惊醒”。

罗素借用他的一个思想分支，提出了在科幻文学《三体》中被国人熟知的“农场主假说”。

波普尔站在他的肩膀上，推翻了“历史决定论”，创建了“真理不对称”理论。

哈耶克盛赞他对自由思想的贡献，并将他追认为“演化理性”的先驱。

他就是18世纪的苏格兰启蒙巨人、最伟大的经验论者和不可知论者——大卫·休谟。

文学史上有“说不尽的莎士比亚”，而思想史上“说不尽的”则非休谟莫属。在人类思想史上，休谟至少掀起了四场革命。

**一、认识论革命：**相关不等于因果、归纳法不可靠

科学的起点，源于坚信凡事有果必有因、有因必有果。科学就是运用理性，去发现具体的因果关系。而我们的理性，也习惯于把两个先后发生的事实，当成“前因”和“后果”。

但是，[休谟在其代表作《人性论》中，却石破天惊地指出“相关性并不等于因果性”。比如一个人按动了抽水马桶，随后发生了地震，如果据此认为“抽水马桶导致了地震”，就非常荒谬。

休谟彻底改变了人类认识世界和自身的方式——所谓因果，都只存在于人的心灵；逻辑有极限，经验不可靠，所以世界永远充满未解之谜；任何声称自己发现了终极真理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在休谟之前，人们总是习惯认为，哲学家也倾向于认为，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就是事物的“一般规律”。

但是休谟指出：所谓“习以为常”的事物，其实都是特殊的、孤立的、有限的案例，我们不能依靠归纳法得到任何“一般规律”。比如，“明天太阳从东方升起，人必然会死”，这些都只是经验，而不是绝对真理。

著名思想家塔勒布的著作《黑天鹅：不可预知的未来》，也是从休谟的思考出发：人们从前认为“所有天鹅都是白的”，但黑天鹅的出现，证明它只是归纳，不是规律。

因此，休谟至少从两个维度，推翻了以往的认知和论证方式，塑造了现代人的思维——相关不等于因果，归纳法不可靠。

康德的哲学，也是从回答“休谟难题”开始的。正是基于休谟对经验的怀疑，康德才发出了以下追问：我们怎么知道外部世界是真实的？我们的认知是否可靠？这就是《纯粹理性批判》一书的起点。

美国思想史学家托马斯·墨子克（Thomas Metzger）说：“正是休谟开启的认识论革命，为人类的求知之路开启了更深刻、更广阔、更细微的视野。”

[▲爱丁堡“考神”大卫·休谟——“摸大卫的脚趾，逢考必过

二、人性论革命：人是非理性的生物

很多人认为，人的选择总是出于理性思考。比如文学家笔下的“守财奴”，经济学家假想“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人”。

但是，[休谟在《人性论》中指出：决定人们言行的，从来不是理性，而是感性——**“理性就是且只能是激情的奴隶”。**这世间从来没有“纯粹理性”的人，那是非人的怪胎。

休谟认为，人类的很多道德选择，其实是凭感性直觉快速决定的，而不是出于理性思考。比如我们之所以乐于助人，更多是因其带来的道德满足感。无论我们在思想上多么放飞自我，日常生活总是要遵循传统、实际。

苏格拉底有一句名言，“未经省察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人生。”常被奉为理性主义的箴言。但休谟却说，“过度考察的人生是没法过的人生”。

哲学天才休谟的人生，正是这一论断的最佳注脚。在理性思辨上他追求极致，对神圣的道德乃至上帝，都敢质疑到底；但是在生活中，他是一个“快乐的吃货、胖子和猫奴”，他的足迹遍及欧洲，上至斯密、伏尔泰等思想家，下至贩夫走卒都有他的朋友

休谟的哲学，完全颠覆了“人是理性生物”的传统观点。他认为，理解并尊重人类的诸多非理性特征，这才是最高阶的理性。他甚至说：“我宁愿毁灭世界也不愿划伤自己的手指，这与理性并不冲突。”

沿着休谟揭露的真相，我们可以毫不客气地指出：那些假设人类可以达到“绝对理性”、“无私无欲”的种种经济、政治构想，统统都是天方夜谭；一个人如果以“理性客观中立”为由，拒绝做出价值判断，那就是道德、理性能力的低下。

时至今日，最前沿的行为经济学、行为金融学，基于演化论、脑科学的现代科学伦理学，无不证明了休谟的正确——人类的非理性远比理性要重要。因为本能的情绪反应，对于我们的生存至关重要。

三、商业思想革命：商业带来美德、自由与和平

从古至今，东西方的落后国家都非常恐惧自由贸易。他们认为，商人奴役了国民、引发了猜忌、败坏了道德。

李嘉图在19世纪阐明了“比较优势”理论，为国际自由贸易辩护。

其实最早提出“比较优势”理论的是休谟。他关于货币、税收和贸易的文字，被好友亚当·斯密引为知己之论，甚至《国富论》的很多思想，其实就是直接来源于休谟。

他说，即便是相互敌对的国家，私人间的贸易也是有益无害的。“随着商业和制造业的进步，物质和道德都将得到改善，野蛮、残忍、迷信也会日益减少。”

休谟甚至认为，奢侈即使有害处，也不会对社会秩序造成破坏。因为在追求奢侈的社会，同样存在着勤勉、知识和人道。富人的奢侈和虚荣，更容易让穷人受益，因为它扩大了雇佣劳动的需求。

休谟还大胆地指出：**是商业文明孕育了自由政府。**他认为，人们聚居于城市，频繁参加社交活动，怡然自得，丰富了见识，提高了修养，从相互交流和学习中获得乐趣。

休谟说，“在商业社会中，暴戾的脾气被文明和礼貌磨掉了，但荣誉感却因为勤勉、教育和创造，汲取到了新鲜的活力；持久的勇气，则可以通过职业道德和私人武装来达成。这些都是野蛮民族无法实现的。”

**正是大卫·休谟与亚当·斯密，共同开启了正视商业社会的古今之变。**他们的著作粉碎了种种支持贸易壁垒的理论，促成了市场经济国家300年的飞速扩展。

四、政治思想革命：休谟三原则

自启蒙时代以来，很多理性主义思想家高举“社会契约”和“理性构建”，设计出了种种美好的政治方案。“自由·平等·博爱”是法兰西启蒙的三原色，也是很多现代人眼中的“正义三原则”。

然而，这些抽象的美丽词汇，没有边界、没有具体所指，也没有落实的路径。所以，即便把“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写进法律，它们也只能是空洞的口号，只会“煽动暴乱，贩卖残酷，鼓吹悲剧式的革命”。

《人权宣言》发表后，法国政府以法律的名义，肆意屠杀和掠夺个人就是明证。并且此后，每一场模仿法国追求“自由·平等·博爱”的革命，全都走向了“奴役·不公·屠杀”。

事实上早在法国革命之前，休谟就提出了比“正义三原则”更具有实操性的“现代法治三原则”：私有产权；经同意的转让；遵守契约。

“休谟三原则”明确了公私权限的边界，不容易产生歧义。它与孟德斯鸠、柏克等人的思想，一同塑造了英美延续至今的政治体制。

并且，每一个遵守了“休谟三原则”的国家，都因此转向了安定繁荣。

除此之外，休谟秉承着一种消极、谦卑的政治观——政治不能夸大理性、改造人性，而是要理解人性、顺应人性。

正是基于对人性的深刻洞察，休谟成为政治思想史中一位伟大的“异端”。他不仅抨击卢梭、伏尔泰的法兰西启蒙高估理性，甚至批评苏格拉底、柏拉图等古典政治哲学错估人性。

从休谟等人的政治思考中，直接产生了延续至今的“保守主义政治原则”——尊重秩序、传统，保持审慎、多样化，不苛求完美，约束专横权力和群众激情，捍卫永恒的超验道德……

**300多年来，每逢世界政治遭受重大危机，*这些原则总会*成为人类文明的“定海神针”。

在人类政治再次陷入迷茫的当下，读懂休谟对种种“宇宙真理”的挑战和反思，不仅是转型国家的必须，也是每一个现代公民的自由宝典。

相对于国人所习惯的教育、文化，休谟是一场思想的冒险，更是一次现代文明的“洗礼”。

遗憾的是，由于语言、政治、民情等隔膜，休谟在国内始终不温不火。为此，先知书店诚挚推荐“读懂休谟三书”（含独家书）——

《人性论》：休谟最重要的一部著作，对人类思想史具有独创性的理论贡献。 休谟哲学、经济、政治思想的要旨，尽在此书。本店特别精选了精装典藏版。

《大卫·休谟传》：介绍休谟及其思想最好的书。 作者欧内斯特·莫斯纳一生研究休谟，“耗费半生写就本书”。《时代》杂志评价：本书作者智力超群，为本书的篇幅和由此带来的幸福感，都构成了智识上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