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汉密尔顿诅咒的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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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贷危机的废墟上还弥漫着普通美国人破产的硝烟,华尔街那群身着定制西装、袖口沾血的赌徒们,却已经安然坐在用纳税人钞票重新浇筑的王座上。

当联邦政府——这个他们用百年时间渗透捕获的巨兽——掏出数万亿美元紧急救助这些“大到不能倒”的金融秃鹫时,舆论的愤怒几乎要掀翻国会山的穹顶。

然而,掠夺者们早已准备好他们的“秘密武器”,一尊被精心打磨的历史伪神:亚历山大·汉密尔顿。

他们摆出崇敬的嘴脸,向民众灌输一个经过彻底篡改的故事:

汉密尔顿是“美国资本主义的开创者”,是远见卓识的经济天才。

他主张保护性关税扶持“幼稚产业”,提倡政府补贴推动工业化——因此,今天用你们的钱去填补华尔街的无底洞,不过是继承汉密尔顿的“光荣传统”。

《福布斯》杂志,这个金融贵族圈养的传声筒,甚至抛出《亚历山大·汉密尔顿 VS荣·保罗》的檄文,赤裸裸地宣告:

你们这些自由意志主义者对公司补贴的批评可以休矣,因为汉密尔顿的智慧远超你们这些现代“愚人”。

紧接着,《华尔街日报》的商业史学家约翰·斯蒂尔·戈登献上了更无耻的颠倒黑白。

他将金融危机的根源,荒唐地归咎于托马斯·杰斐逊——那位对中央银行最具警惕性的建国先贤。

戈登声称,杰斐逊反对汉密尔顿建立美国第一银行(中央银行)是“历史性错误”,其“硬通货思想”和“对政客管理货币的不信任”才是大衰退的“祸根”。

结论是美联储的权力还不够大,需要更多的中央计划!

这种指鹿为马的叙事,正是米塞斯在《官僚体制》与《人的行动》中早已揭露的“干预主义意识形态陷阱”:

当干预政策引发灾难时,统治者绝不会承认错误,而是宣称“干预得还不够”,需要更多权力、更多计划、更彻底的管制。

哈耶克在《通往奴役之路》中警告的“真理的倒置”,也在此上演:

明明是美联储长达十年的零利率政策(人为压低利率扭曲资本结构),加上《社区再投资法案》等政府强制下的次贷膨胀(扭曲产权与契约),制造了不可持续的泡沫。

但他们却将脏水泼向那个最理解自由银行、最警惕政府垄断货币的杰斐逊。

这种对汉密尔顿的疯狂崇拜并非偶然。

罗斯巴德在《美国大萧条》中指出:

任何特权集团都需要一套“创立神话”来正当化其持续掠夺。

将汉密尔顿神化为“天才中央计划者”,正是美国裙带资本主义体系的理论基石。

这个体系赖以生存的两个毒瘤——中央银行制度下的无限债务,与政府“合法”印制假钞的能力——都需要一个神圣的起源故事。

汉密尔顿,被选为了那个图腾。

但真相是,汉密尔顿与“资本主义”毫不相干。

资本主义的精髓,是私人财产权、自由交换与企业家精神在法治下的舒展,是亚当·斯密笔下“看不见的手”协调下的自发秩序。

而汉密尔顿终生信奉并致力引进的,是斯密所抨击的“重商主义”——一套由国家特许垄断、保护关税、出口补贴和殖民地剥削组成的掠夺体系。

正如米塞斯所言:

“资本主义是大众的福祉,而重商主义是特权集团的武器。”

华尔街需要汉密尔顿,因为他们需要的从来不是资本主义,而是披着资本主义外衣的重商主义掠夺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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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基雅维利主义的国家建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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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卸去华尔街涂抹的金粉,真实的汉密尔顿究竟是谁?

奥派经济学提供的透镜下,他呈现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马基雅维利式阴谋家、英式重商主义在北美的卓越代理人。

美国的建国革命,本质是一场反抗英王重商主义压迫的起义。

英国《航海条例》的贸易垄断、对殖民地制造业的刻意压制、通过东印度公司等特许企业进行的系统性榨取,正是《独立宣言》所控诉的经济暴政。

然而,革命硝烟尚未散尽,汉密尔顿及其同盟者便迫不及待地企图将这具他们刚推翻的枷锁,重新套在美国人民身上——只不过这次,他们将自己从枷锁下的囚徒,变成了执锁的狱卒。

汉密尔顿首创“美国体系”一词,但其内核毫无新意。

威廉·格雷厄姆·萨姆纳的判词一针见血:

那不过是“旧英式重商主义体系改头换面以适应美国情况”。

汉密尔顿在《关于制造业的报告》中蓝图尽显:

高额保护关税以人为抬高国内工业品价格(掠夺消费者)、直接财政补贴挑选的“重点产业”(用政治决策替代市场检验)、中央银行垄断货币以向政府及其盟友输送廉价信贷。

这哪里是“开创资本主义”?

这分明是打造一个由国家权力背书、由政治连接分配特权的“裙带帝国”。

他的政治死敌托马斯·杰斐逊,才是真正浸淫于亚当·斯密、萨伊、坎蒂隆著作的自由市场捍卫者。

杰斐逊看穿了汉密尔顿的阴谋:

“他厌恶民主,仰慕英国体制……意图将英国式的腐败、英国式的财政体系全盘移植。”

杰斐逊及其盟友所恐惧的,正是汉密尔顿试图建立的“金钱与权力的婚姻”。

这一婚姻的基石,便是汉密尔顿处心积虑设计的巨额公共债务。

汉密尔顿为何狂热鼓吹公共债务?

表面说辞是“建立国家信用”。

但奥派学者罗伯特·希格斯在《危机与利维坦》中揭示了更深的逻辑:

战争与危机是政府扩张的最佳借口,而永久性债务则是扩张的财务引擎。

汉密尔顿的算计更为马基雅维利:

他公开承认,政府债券的主要持有者将是富人阶层。

一旦政府欠下巨债,这批富有的债权人为了确保利息支付,将自然转化为一股强大的游说势力,持续鼓吹增税与扩大政府开支。

他将富人的经济利益与国家的权力扩张进行了“永久性捆绑”。

汉密尔顿成功了。

从那一刻起,罗斯巴德所定义的“国家特权联盟”便在美国扎根:

国债持有者、承销国债的投资银行、受关税保护的制造商、依靠补贴的企业,共同组成了大政府最忠实的拥趸。

这也完美解释了2008年的一幕:

为何危机爆发后,高盛等华尔街投行能第一时间获得救助?

因为他们是这个联盟的核心成员。

国家,正如社会学家查尔斯·蒂利所言,本质是一个“有组织的犯罪集团”,首要保护的永远是“自己人”。

汉密尔顿设计的体系,确保了金融精英永远是“自己人”。

图片从“美国体系”到全球裙带资本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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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密尔顿播下的重商主义之种,在两百多年间生长为一棵荫蔽全美的毒树,其果实滋养着一个日益庞大的裙带资本主义体系。

这个体系运作的核心机制,与米塞斯、哈耶克所批判的“干预主义螺旋”和“知识僭妄”完全吻合。

第一,中央银行的垄断与周期制造。

汉密尔顿的美国第一银行虽暂时夭折,但其精神由1913年的美联储全盘继承。

米塞斯的商业周期理论明确指出:

中央银行人为压低利率(超出自然利率),向经济注入虚假信号,误导企业家进行远离消费者真实需求的、过长周期的资本投资,必然制造不可持续的繁荣与随之而来的萧条。

美联储自成立以来,正是这一理论的完美演示者:

1920年代的信貸膨胀催生大萧条,1990年代的宽松政策孕育互联网泡沫,2001年后的长期零利率则孵化了房地产与次贷灾难。

每一次,他们都声称是在“平滑周期”,实则是在制造更剧烈的波动。

哈耶克在《价格与生产》中警告:

货币当局自以为拥有的“知识”,实际上根本不存在;他们是在用无知规划复杂的经济过程。

第二,保护主义对企业家精神的扼杀。

汉密尔顿的关税遗产,本质是政治权力对市场竞争的替代。

受保护的企业无需创新、无需提升效率、无需取悦消费者,只需游说华盛顿维持关税壁垒。

这直接扼杀了熊彼特所说的“创造性破坏”过程——市场通过优胜劣汰将资源不断重新配置到更高效率、更具创新性的企业家手中。

柯兹纳强调的企业家“警觉性”与发现过程,在保护主义高墙内变得毫无价值。

历史反复证明:

美国19世纪受关税保护的钢铁、纺织等行业,最终成为创新最迟缓、效率最低下的部门;

而相对开放的领域,则涌现出改变世界的企业家。

当代的太阳能板关税、钢铁关税、对农业的巨额补贴,不过是汉密尔顿幽灵的还魂,用政治偏好窒息市场选择。

第三,公共债务的伦理与经济双重破产。

汉密尔顿捆绑富人与国家的债务策略,已演变为数十万亿美元规模的庞氏骗局。

罗斯巴德在《自由的伦理》中痛斥:

国债是将当代政府的挥霍成本强制转移给未来纳税人的不道德工具,是“未经同意的跨代征税”。

霍普更进一步指出:

在纯粹自由银行体系下,政府无法如此轻易举债,因为市场会对其信用进行严格定价。

但有了中央银行这个“最后的买单人”,债务便可无限膨胀。

其经济后果是凯恩斯主义式的短期虚假繁荣,与长期资本错配、资源枯竭。

日本“失落的三十年”、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皆是前车之鉴。

第四,行政国家的僭越与法治的消亡。

汉密尔顿推崇强力的行政权力,其逻辑延伸便是今天“帝王式总统”通过行政令统治国家,将宪法视为无物。

各州沦为中央政府的财政附庸,联邦制名存实亡。

这与哈耶克在《法律、立法与自由》中阐发的“自发秩序”与“普遍正当行为规则”背道而驰。

法律不再是平等适用于所有人的抽象规则,而是行政官僚针对特定集团、特定情境的“命令”。

监管机构沦为被监管企业的俘虏,反垄断法被用来打击成功企业、庇护低效竞争者。

法治退化为“以法统治”,即统治者用法律作为工具进行统治。

这个体系在全球蔓延,形成“裙带资本主义全球化”。

印度近年推行的“印度制造”等产业政策,实质是汉密尔顿主义在21世纪的亚洲翻版:

政府挑选赢家、大规模补贴特定产业、利用国家资本进行扭曲投资。

短期内或可制造个别领域的产能跃进,但长期必然导致资源严重错配、债务堆积和创新乏力(如纺织、钢铁、太阳能等行业)。

产业政策建立在“官员比企业家更懂市场”的致命自负上,注定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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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杰斐逊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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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密尔顿的诅咒并非不可破除。

解药深埋于美国另一个被刻意压抑的传统——杰斐逊-杰克逊的自由传统,并由现代奥派经济学提供了坚实的理论与行动路线图。

首先,必须进行一场彻底的历史祛魅与思想革命。

要像罗斯巴德在《四巨头》中解剖美联储那样,将汉密尔顿从神坛拉下,还原其重商主义代理人与国家权力鼓吹者的真面目。

教育每个公民:美国的繁荣并非源于汉密尔顿式的政府指导,而是尽管有这些干预,自由市场与企业家精神依然在夹缝中创造的奇迹。

19世纪美国的经济腾飞,发生在汉密尔顿体系相对式微的“自由银行时代”(1836-1863)与金本位时期,而非政府强力干预的阶段。

其次,推行根本性的货币与银行体系改革。

目标必须是废除美联储,终结政府对货币的垄断。

短期内可推动“自由银行法”,允许私人银行发行基于黄金或其他硬资产的货币,展开竞争。

长期则回归真正的金本位或探索数字货币的私人竞争发行。

唯有如此,才能根除通货膨胀税、打破繁荣-萧条周期,使利率回归真实时间偏好的信号功能。

第三,拆除保护主义与补贴的高墙。

单方面推行自由贸易,废除所有关税与出口补贴。

政府不应拥有挑选产业或企业的权力。

正如米塞斯所言:

“消费者的每一次购买,都是一次经济投票。”

让消费者而非政客决定哪个企业存活、哪个创新有价值。

所有企业补贴、农业补贴、新能源补贴必须立即终止,让资源流向真正满足市场需求的地方。

第四,处理国债与限制政府权力。

承认部分国债的非法性(为特殊利益集团发行的部分),进行有序重组。

通过宪法修正案严格平衡预算,禁止财政部向美联储直接发债。

同时,大力削减联邦政府规模,将绝大多数功能归还各州与地方政府,恢复真正的竞争性联邦制。

强化私有财产权保护,大幅削减监管,让企业家精神在安全的产权环境中绽放。

最后,重塑法律与伦理基石。

法律必须回归“普遍、抽象、平等适用”的正当行为规则,严格限制行政立法与自由裁量权。

在教育中复兴奥派经济学与自由伦理,让新一代理解:

繁荣源于储蓄、投资、创新与自愿交换的合作,而非政治分配与特权寻租。

汉密尔顿的幽灵仍在华盛顿的走廊与华尔街的交易厅徘徊,他的诅咒——那个将国家权力与金融特权熔铸成的掠夺机器——仍在吮吸着美国社会的活力。

然而,从杰斐逊的警告到米塞斯的剖析,从罗斯巴德的愤怒到哈耶克的远见,真理的火种从未熄灭。

驱除这一诅咒,需要的不是另一个“开明专制者”的计划,而是一场回归自由、产权与有限政府的宪政革命。

唯有砸碎汉密尔顿的伪神偶像,美利坚才能真正回归其立国之初的承诺:

一个自由的共和国,而非一个重商主义的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