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解体后中亚五国三十年:一场由“智商”决定的残酷分层
1991年,圣诞节。
当克里姆林宫上空那面画着锤子和镰刀的红旗,有气无力地降下来时,一个庞大的、曾经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的红色帝国,轰然倒塌。
在这片巨大的废墟之上,诞生了一群“新生儿”。
其中,有五个挤在亚洲心脏地带的、过去几十年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斯坦”国——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
三十多年过去了。
今天,当我们再次审视这片土地时,你会发现一个极其魔幻、也极其深刻的景象:
同样是从苏联那个大坑里爬出来的“亲兄弟”;
同样拥有着差不多的起点——贫穷、混乱、产业畸形;
同样夹在中、俄、欧、伊斯兰世界这几个巨大的文明板块之间。
但是,三十年后,他们的命运,却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有的,成了中亚的“小迪拜”,人均GDP超过1万美元,金融中心高楼林立,吸引着全世界的资本。
有的,却成了“中亚的朝鲜”,关起国门,大搞个人崇拜,总统甚至能因为一首写狗的诗,给自己立一座纯金雕像。
还有的,则成了“政治动荡”的试验场,天天在街头闹事,换总统比换衣服还勤,国家穷得叮当响。
这是为什么?
“优等生”哈萨克斯坦:一个不完美的、但却最聪明的“开明地主”
我们先来看那个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哈萨克斯坦。
独立之初,哈萨克斯坦的底子,怎么样?
很差。
苏联时期,它就是个“傻大黑粗”的原料基地和核试验场。
经济结构,极度畸形,90%以上的工业,都和军事相关。
苏联一解体,莫斯科的订单没了,一夜之间,90%的工厂,都停产了。
通货膨胀,高达2000%。
老百姓排着长队,连面包都买不到。
典型的“地狱开局”。
但是,哈萨克斯坦,出了一位在整个后苏联空间里,都堪称“异类”的领导人——纳扎尔巴耶夫。
这个从苏联官僚体系里爬出来的老狐狸,他做对了几件至关重要、也极其“反苏联”的事情。
第一件事:最快、最彻底地,搞了“休克疗法”。
一提到“休克疗法”,很多人脑子里,就会自动弹出俄罗斯的悲惨画面:物价飞涨、寡头横行、国有资产被贱卖……然后得出一个结论:“休克疗法”是万恶之源,是西方开给前苏联国家的毒药。
我告诉你,这又是一个被彻底妖魔化的概念。
所谓的“休克疗法”,翻译成大白话,就是:
一步到位地,放开所有的价格管制!
一步到位地,放开所有的贸易管制!
一步到位地,大规模地,把那些半死不活的国有企业,卖给私人!
这玩意儿,短期内,会不会痛?
当然痛!而且痛极了。
就像一个吸毒吸了几十年的瘾君子,你突然让他戒断,他肯定会浑身抽搐,痛不欲生。
但是,长痛,不如短痛!
只有让价格这个最灵敏的“信号系统”,尽快地恢复功能,资源才能从那些错误的、低效的领域,流向正确的、高效的领域。
只有让那些僵尸一样的国企,尽快地死掉,或者卖给能让它起死回生的私人企业家,新的、健康的经济细胞,才能生长出来。
而俄罗斯的悲剧,恰恰不在于它的“休克疗法”太“休克”了。
而在于,它的“休克”,根本不彻底!
它在放开价格的同时,却没有建立起对私有产权的、严格的法律保护。
结果,就导致了那场由前苏共权贵和寡头们主导的、瓜分国有资产的抢劫盛宴。
而哈萨克斯坦的纳扎尔巴耶夫,比叶利钦,要聪明得多,也务实得多。
他在1992年,顶着巨大的压力,几乎是和俄罗斯同步,甚至更快地,放开了90%以上的物价。
然后,开启了中亚地区规模最大、速度最快的私有化进程。
他把上千家国有企业,打包卖给了国内外的私人投资者。
这个过程,有没有腐败?
有没有猫腻?
当然有。
但是,从宏观的、长远的结果来看,把企业,哪怕是“贱卖”给一个有能力、有动力把它搞活的私人老板,也远远好过,让它继续留在政府手里,变成一个不断吸食财政血液的、永不盈利的无底洞。
第二件事:坚定不移地,拥抱外国资本。
纳扎尔巴耶夫,有一个非常清醒的认识:
哈萨克斯坦这个穷国,缺技术,缺资金,缺管理。
靠自己,根本玩不转那些苏联留下的、复杂的石油和天然气田。
怎么办?
招商引资!
而且是毫无保留地,向西方最大的、最专业的石油公司,敞开大门!
他不像隔壁的俄罗斯和土库曼斯坦,扭扭捏捏,生怕“国家经济命脉”被外国人控制。
他直接把国内最大、最优质的几个油田,比如田吉兹油田、卡拉恰干纳克油田,都拿出来,和雪佛龙、埃克森美孚、壳牌这些国际巨头,成立合资公司,让他们来控股,让他们来经营。
这种做法,在当时,被很多“民族主义者”,骂作“卖国”。
但纳扎尔巴耶夫,这个老狐狸,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他知道,让最专业的人,来干最专业的事,整个蛋糕,才能被做得最大。
他宁愿在一个100亿的蛋糕里,分30%的利润和税收;也不愿意,在一个自己瞎搞、只有10亿的蛋糕里,占100%的股份。
这种开放的、务实的态度,让哈萨克斯坦,在整个90年代,吸引了后苏联空间里,最大规模的外国直接投资。
这些外资,带来的,不仅仅是钱。
更重要的,是先进的技术,高效的管理,和进入全球市场的渠道。
第三件事:用“开明专制”,维持了长期的政策稳定。
纳扎尔巴耶夫,在哈萨克斯坦,当了将近三十年的“总统汗”。
从西方的“民主”标准来看,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独裁者”。
但是,正是他这种不容置疑的、长期的、稳定的威权统治,反而为哈萨克斯坦的经济改革,提供了一个最宝贵的、不可或缺的“制度压舱石”。
他可以用他的权威,去压制那些短视的民粹主义噪音,去顶住那些既得利益集团的反对,坚定不移地,推行市场化的改革。
他不像隔壁那个天天闹“颜色革命”的吉尔吉斯斯坦,政府几年就换一届,每一届新总统上台,第一件事,就是把前任签订的所有合同,都给撕毁了。
对于资本和企业家来说,最害怕的,不是税收高,不是独裁。
他们最害怕的,是“不确定性”。
而纳扎尔巴耶夫的长期统治,恰恰为哈萨克斯坦,提供了一种长达三十年的、极其宝贵的“政策确定性”。
一个保护产权的、对资本友好的、长期稳定的独裁者,对于经济发展来说,要远远好过一个天天内斗、政策翻烧饼的“混乱民主”。
这,就是哈萨克斯坦,能从那片废墟中,脱颖而出,成为中亚“优等生”的秘密。
它不完美,它有腐败,有裙带关系,有威权统治。
但是,在“搞活经济”这道最关键的主观题上,它答对了。
“差等生”群像:一条通往地狱的、铺满“善意”的道路
好了,看完了“优等生”,我们再来看看那几个不及格的“差等生”。
他们的故事,千差万别,但他们犯下的错误,却惊人地一致。
他们都用自己的国运,为我们生动地演绎了,“不搞真市场经济,到底有多少种死法”。
死法一:乌兹别克斯坦——“有控制的改革”,中亚版计划经济2.0
乌兹别克斯坦,是中亚人口最多的国家,底子,其实不比哈萨克斯坦差。
但它的第一任总统,卡里莫夫,一个典型的苏联老官僚,他对“市场经济”这个东西,充满了恐惧和不信任。
他搞的,叫“有控制的、渐进式的改革”。
这个词,听起来,是不是特别“稳妥”?
特别“符合国情”?
呵呵
那纯粹是放屁!
所谓的“有控制的改革”,翻译成大白话,就是:
“我,不想放弃权力。我只想在计划经济这个破房子的墙上,开几扇叫‘市场’的窗户,透透气而已。”
所以,他干了什么?
他迟迟不放开价格管制,特别是外汇管制。
导致的结果,就是黑市横行,腐败丛生。
官方汇率和黑市汇率,能差好几倍。
谁能拿到官方的低价外汇,谁就能一夜暴富。
而这个权力,当然是掌握在总统的女儿和她的亲信手里。
他的私有化,搞得扭扭捏捏,瞻前顾后。
那些最赚钱的、能下金蛋的产业,比如棉花、黄金、天然气,他死死地攥在国家手里,变成了总统家族的私人金库。
而那些亏钱的、没人要的破厂子,才象征性地,扔给私人。
他对外资,充满了敌意。
他觉得,让外国人来控制本国经济,是对“国家主权”的侵犯。
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乌兹别克斯坦,在长达25年的时间里,都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与世界隔绝的状态。
它的经济,就是一场由总统家族主导的、内部人分赃的抢劫游戏。
直到2016年,卡里莫夫死了,新总统上台,才开始真正地,搞哈萨克斯坦那种模式的、大刀阔斧的改革。
死法二:土库曼斯坦——“永久中立”,中亚版朝鲜
如果说乌兹别克斯坦,还只是个“差等生”。
那么,土库曼斯坦,就是那个直接交了白卷的“神经病”。
这个国家,拥有全世界第四大的天然气储量。
按理说,它可以轻轻松松地,成为中亚的“卡塔尔”。
但它的第一任总统,尼亚佐夫,一个比卡里莫夫,还要奇葩一百倍的独裁者,选择了一条最魔幻的道路。
他宣布,土库曼斯坦,是“永久中立国”。
这个词,听起来,是不是特别高大上?
特别像瑞士?
我告诉你,这又是一个狗屁不通的翻译腔。
他所谓的“永久中立”,真实含义,是“永久封闭”。
他几乎切断了土库曼斯坦,与外部世界的一切联系。
他干了些什么荒唐事?
他搞起了登峰造极的个人崇拜。
他给自己封了个“土库曼巴希”(所有土库曼人的父亲)的称号。
他写的书《鲁赫纳玛》,成了全国人民必读的“圣经”。
他甚至,用自己母亲的名字,来重新命名“面包”这个词。
他把首都,变成了一个由白色大理石和镀金雕像堆砌起来的、毫无生气的“鬼城”。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那座可以随着太阳旋转的、他自己的纯金雕像。
他几乎禁止了所有形式的私营经济。
所有的财富,都来自于把天然气,卖给俄罗斯和中国。
而这笔钱,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
它完全是总统的私人财产。
土库曼斯坦,就是一个现代版的、靠卖天然气维持的、放大了的“奴隶制庄园”。
庄园主,是那个喜怒无常的总统。
而所有的国民,都是他圈养的、没有自由、暂时饿不死的奴隶。
死法三:吉尔吉斯斯坦 & 塔吉克斯坦——“混乱民主”,永动机式的内耗
最后,我们来看看那两个最穷、最乱的难兄难弟——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
这两个国家,独立之后,都选择了西方式的“民主”道路。
然后呢?
然后,它们就陷入了一场永无休止的、以“民主”为名的内耗和动乱之中。
吉尔吉斯斯坦,被称为“中亚的颜色革命试验场”。
在短短十几年里,就爆发了两次“郁金香革命”,总统换得比走马灯还勤。
每一届新总统上台,第一件事,就是清算前任,把前任的亲信,都抓起来;
把前任和外资签订的矿产合同,都撕毁了,然后换上自己的人,重新签一份。
塔吉克斯坦,则在独立后,直接爆发了长达五年的血腥内战。
世俗政府和伊斯兰反对派,打得尸横遍野。
在这两个国家,所谓的“民主”,已经彻底地,异化成了一场“部落政治”和“街头政治”。
政客们,既不关心什么经济发展,也不关心什么市场改革。
他们只关心一件事:如何煽动自己所属的那个部落、那个地区的支持者,上街闹事,把对手搞下台,然后,自己上台,分赃。
在这种极度不稳定的、毫无契约精神的环境下,你觉得,有任何一个理智的、长期的资本,敢进来投资吗?
当然没有。
所以,这两个国家,就成了中亚的“贫困黑洞”。
它们拥有“民主”的一切形式——选举、议会、多党制。
但它们的人民,却比那个“独裁”的哈萨克斯坦,要贫穷得多,也绝望得多。
智商的鸿沟:一场关于“常识”的考试
现在,我们把这五份答卷,摊在桌子上,做一个对比。
优等生哈萨克斯坦,他答对了核心要点:拥抱市场,拥抱资本,用威权为经济发展保驾护航。
中等生乌兹别克斯坦,他一开始跑偏了,想搞“计划与市场相结合”,后来发现此路不通,现在正在拼命抄优等生的作业。
神经病土库曼斯坦,他直接交了白卷,自己跑去另一个次元,去玩个人崇拜的过家家游戏。
两个差等生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他们把“民主”这个词,当成了答案,结果,在考场里,自己跟自己,打了起来,把卷子都撕了。
这背后,反映的,到底是什么?
是地缘政治吗?
是民族矛盾吗?
不。
这背后,反映的,就是这几个国家,第一代领导精英,在“认知”上的、巨大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是一场关于“经济学常识”的开卷考试。
而可悲的是,除了纳扎尔巴耶夫这个老狐狸,算是勉强及格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不及格。
他们,和他们背后的那些知识分子,要么,是依然没有从苏联计划经济的噩梦中,清醒过来;
要么,就是被西方白左那套关于“民主”和“公平”的、华而不实的童话,给彻底洗脑了。
他们根本没有搞懂,一个后发国家,要想实现经济起飞,它最需要的,不是什么选票,不是什么福利,更不是什么虚无缥渺的“国家主权”。
它最需要的,只有三样东西:
对私有产权神圣不可侵犯的法律保护。
一个稳定的、可预期的、对资本友好的营商环境。
尽一切可能地,融入到全球化的分工与贸易体系中去。
谁能提供这三样东西,谁就能赢得资本的青睐,谁就能走上繁荣的快车道。
谁提供不了,谁就会被世界,无情地抛弃。
这,就是中亚五国,这三十年来,用它们自己的国运,和它们人民的血泪,给我们上的,最深刻、也最昂贵的一堂课。
而这堂课,对于我们今天这个,同样处在十字路口的、充满了各种思潮和争论的中国来说,其意义,怎么强调,都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