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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瑞安·麦克麦肯（Ryan McMaken）

发布时间：2025年3月6日

支持自由市场的伟大历史学家拉尔夫·雷科（Ralph Raico）在他长达十个小时的政治思想史系列讲座即将开始时，花了一点时间来定义他的术语。他在第一讲中说：

本周我要讨论的是古典自由主义（classical liberalism）。我可能会不时地把它称为自由主义（liberalism），但你们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我们将讨论它的成长、发展，最后，我会谈谈自由主义可能的未来。

随着讲座的进行，雷科显然在用自由主义这个词来指自由和放任的哲学。对于许多自认为属于自由和自由市场一派的普通美国人来说，他们可能会觉得这相当奇怪。这其中的许多美国人——尤其是那些不爱读历史书的美国人——可能会对此感到困惑。毕竟，像肖恩·汉尼提（Sean Hannity）这样的脱口秀主持人不是也用“自由派”来形容当今的左派社会民主主义者吗？那么用“保守派”来形容自由市场一派不是很恰当吗？

如果人们想把20世纪40年代看作是阴暗、遥远的过去，那么是的，如今使用“保守派”和“自由派”这两个词似乎没有问题。另一方面，对于真正研究历史并试图弄清思想运动及其起源的人来说，福克斯新闻（Fox News）和微软全国广播公司（MSNBC）的评论员们使用“自由派”一词的方式通常显然是行不通的。

这是因为，过去人们使用的“自由派”一词显然是指支持自由和自由市场的一派。而“保守派”一词则没有特定的意识形态内涵，取决于人们谈论的是哪个国家。

1945年后的意识形态运动，我们现在称之为“保守派”，却从未真正成为古典自由主义者的继承者。这一点可以从美国保守主义运动对战争的痴迷，以及其创始人威廉·巴克利（William F. Buckley）支持实行军国主义极权主义的事实中看出。实际上，保守主义的自由市场立场从来都只是为该运动披上的一层薄薄的外衣，以帮助保守主义领导人吸引旧右派中对自由市场心怀不满的支持者。美国保守主义在实践中从未像历史上的自由派那样将自由放在首位。保守主义运动的一些理论家，比如罗素·柯克（Russell Kirk），明确寻求将保守主义运动与19世纪的自由市场自由主义者区分开来。

在1910年或1850年，把支持自由市场的人称为“保守派”，只会让每个人都感到困惑。

*自由**意志**主义是古典自由主义的激进派*

这对自由意志主义者来说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因为正如雷科所指出的，我们称之为“自由意志主义”的意识形态只是古典自由主义这一思想运动的激进派。然而，这并没有阻止许多现代的古典自由主义者和自由意志主义者宣称自由意志主义者和自由市场自由主义者之间存在某种明确的界限。人们的说法通常是，自由意志主义者和古典自由主义者根本上来说是不相容的，这是因为自由意志主义者都是所谓顽固不化的无政府资本主义者，而古典自由主义者则要求国家的存在。

然而，这种将两类人强行区分开来的企图在历史现实中是行不通的。例如，我们可以发现很多持无政府主义观点的理论家在自由主义圈子根深蒂固，影响巨大。古斯塔夫·德·莫利纳里（Gustave de Molinari）可能是最著名的一位，他是19世纪末自由主义的元老，但也可以说是第一位无政府资本主义者。莫利纳里否认国家是必要的，总体上持非常激进的自由放任和反国家主义观点。他还担任自由主义派旗舰期刊《经济学家杂志》（Journal des Économistes）的编辑长达数十年之久。如果说莫利纳里因为持无政府主义观点而不能算作自由主义者，那太荒谬了。我们还可以看看让-巴蒂斯特·萨伊（Jean-Baptiste Say），他明确表示自己不认为国家是必要的。萨伊在19世纪自由主义者中的声望和影响力无论如何夸大都不为过。然而，他显然是自由主义世界的一部分；声称他的无政府主义言论在某种程度上令他不能成为自由主义运动的一部分，这是毫无意义的。萨伊和莫利纳里一样，显然既是自由意志主义者，也是古典自由主义者。我们也可以对赫伯特·斯宾塞发表类似的看法。当然，斯宾塞写过一篇著名的无政府主义文章，论述了无视国家的权利。难道斯宾塞因此就不是自由主义者吗？这对斯宾塞时代的大多数自由主义者来说都是闻所未闻。

斯宾塞是激进分子之一，因此是自由意志主义者。但他几乎没有脱离自由主义运动。与其他知识分子运动一样，有些人相较其他人更温和。现在，古典自由主义运动某些角落的幅度和激进程度应该更加清楚地表明，用“保守派”这样的词来形容这个群体是多么不合逻辑。把“保守派”一词用在斯宾塞、萨伊或莫利纳里这样的理论家身上，只会让我们觉得可笑。

正因为如此，雷科甚至把“古典自由主义者”和“自由意志主义者”当作近义词来使用。考虑到即使是过去较为温和的古典自由主义者——如亚当·斯密——按照今天的政治标准也会被认为是自由市场的极端分子，雷科那么做就非常恰当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自由意志主义者一词确实可以替代古典自由主义者。

**为何要**把**自由主义这个词**拱手***让给左派？*

即使“自由意志主义者”可以替代“自由主义”，如果理解恰当的话，但这并不能成为将其拱手让给左派的充分理由。是的，把“自由主义”一词拱手让给社会民主主义者独享，对于那些很少阅读关于记忆中过去的书籍的人来说，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对于那些真正试图系统性思考现代政治和思想运动起源的人来说，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在一页纸上把十七、十八世纪的洛克主义者描述为“自由主义者”，而在几段文字之后又把具有相同信仰的人描述为完全不同的人，仅仅因为第二类人碰巧生活在二十世纪，这是行不通的。

这是制造雷科所说的“概念混乱”的一个公式，其中“自由主义”一词既指希拉里·克林顿的意识形态，也指托马斯·杰斐逊的意识形态。如果我们这样使用这个词，那么它就没有任何有用的意义了。

这就是“古典自由主义”一词的由来。一些评论家认识到，自由放任的意识形态没有合适的替代术语，因此试图处理这一混乱局面。“古典自由主义”是一个笨拙的短语，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添加的形容词“古典”——本质上是“传统”的同义词——被用来临时解决近几十年来“自由主义”一词被滥用的问题。这就是我们使用它的原因。

之所以有必要这么做，是因为社会民主主义者早在20世纪上半叶就盗用了“自由主义”这个词来描述自己的意识形态。正如雷科所言，他们是故意这样做的，因为自由主义在当时非常流行，盗用这个词来形容左派的非自由主义意识形态是非常有意义的。雷科写道：

约瑟夫·熊彼特在一段著名的文字中讽刺地指出，自由企业制度的敌人没收了自由主义这一名称，并将其用于基本上与自由主义从一开始就代表的东西截然相反的东西上，这是一种恭维，尽管是一种无意的恭维。如今，你会发现一些作家惊讶于自由市场经济学家有时仍坚持称自己为自由主义者而非保守主义者。

有些人可能会说，为什么要为一个名称争论不休，为什么不干脆把自己的立场叫什么都行，然后再继续论证呢？来自芝加哥的政治学家斯蒂芬·霍姆斯（Stephen Holmes）将围绕“自由主义”一词的争论称为炫耀权的问题——炫耀“我是自由主义传统真正的自由派，而你不是”的权利。另一方面，他坚持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自由主义传统，并认为这值得争论。

雷科在这里指出，左派学者，也就是社会民主主义者，不愿意把这个词归还给自由放任派，认为值得为保留对这个词的控制权而斗争。

另一方面，许多自由市场人士——他们似乎普遍缺乏左派那些敌人的精明和魄力——不屑于为正确的术语而战。相反，我经常听到自由市场活动家说，我们应该采用另一个术语。也许是“自愿主义”或“个人主义”。

这两个词都从概念上切断了现代自由放任主义者与其400年历史之间的联系。这正是左派计划的一部分。左派希望人们相信，约翰·梅纳德·凯恩斯这样的现代社会民主主义者才是真正的自由主义者，才是受人尊敬的美国革命者和其他人所推动的“自由”传统的继承者。当然，这是完全错误的，但通过控制“自由主义”一词，左派可以将真正的自由派与其历史遗产拉开距离。

此外，如果自由放任派采用的新词真的流行起来，左派也会试图侵占这个词。正如雷科所指出的，“个人主义”一词已经出现了这种情况：

英国一些老派的自由主义者，比如奥伯伦·赫伯特以及赫伯特·斯宾塞的极端追随者说，“我们换个称呼吧，我们可以叫自己个人主义者”。然后，约翰·杜威就开始说，“好吧，你知道的，有一种古老的个人主义，现在已经过时了。”

杜威接着说，他的左翼意识形态才是真正的个人主义。

其实，在定义和术语上屈服于左派只会鼓励左派不断盗用流行词汇。基本上，每当一个自诩为“保守主义者”的人使用“自由主义者”来形容左派社会民主主义者时，他基本上就是在说：“是的，我同意使用左派规定的术语和定义来讨论一切”。

我们使用“古典”这个修饰词已经是做出很大的让步了。唉，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因为现在自称为“自由派”的社会民主主义者长期控制着媒体和学术界，而这些团体对公众的用词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每个词都是有意义的*

但是，如果真正的自由主义者、真正的自由放任派干脆放弃自由主义这个词，就几乎不可能构建一个连贯的关于自由和自由市场派的历史叙事。而这正是左派所希望的，但我们不必配合执行。雷科总结道：

我认为，如今没有任何理智上诚实的理由可以说服我们将自由主义一词献给那些支持永无止境的政府资助项目的人。

霍布豪斯和霍布森的“新”自由主义与德国[社会民主主义]创始人爱德华·伯恩斯坦（Eduard Bernstein）的立场毫无区别。如今，这已完全成为现代世界的社会主义，正如美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立场与欧洲自称社会民主主义者的立场没有区别一样……

我对自由主义的初步定义是：自由主义意识形态认为公民社会——可以理解为社会的总和秩序，即社会秩序减去国家的总和——大体上在私有财产原则的范围内运行。

雷科是对的。我们可能仍然需要偶尔加上“古典”一词，以帮助那些对历史掌握不到位的人。但“自由主义”仍然是自由和自由市场意识形态唯一真正准确和一致的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