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东来的老板于东来，近日又火了。

他说：“从明年起！胖东来人结婚不许要彩礼或付彩礼，婚礼酒席不能超过5桌！如果做不到的，公司从制度建设上制定将取消一切福利”“未来的胖东来人是不允许靠父母买房买车”。

而农夫山泉的老板钟睒睒则火力全开。

一方面他回应网络暴力，认为抖音算法机制必须改变，并且向张一鸣喊话，要求张一鸣作为平台，要对网络暴力的言论负责。

另一方面，还痛批拼多多低价，还看不起“企业家直播带货”。

他说，“互联网平台让价格体系下降，尤其是拼多多这样的价格体系，对中国品牌，对中国产业是一种巨大伤害”。钟睒睒强调，这不仅仅是劣币驱逐良币的行为，更是一种产业导向。

他认为，农夫山泉一直在撑着价格体系。“我们撑着价格，我们尽量要把价格拉上来。”

两位都算是今年以来的备受瞩目的企业家。一位以胖东来模式火遍全网，虽然生意只集中在河南少数地方，另一位则因为在宗庆后去世后莫名其妙被网暴，而成为了焦点。

我先要说，两位的言论，如果是自己的价值偏好，或认知问题，只要没有呼唤神龙，没有要求政府管一管，都还属于个人价值偏好表达范围内。

但其实，两位企业家，都非常擅长于营销，也擅长于价值观的传播。

胖东来之所以火，就是因为于东来不仅擅长管理，还有很好的营销能力，他对员工的各种福利手段，让很多打工人一下就他有强烈的好感，各种卖断货、员工的归属感的段子都变成了影响受众的利器。

而钟睒睒则是出身于《浙江日报》，做过记者，并从保健品行业崛起，以天然水这一概念创造怼赢了纯净水，其旗下很多饮料产品，都做得非常好。

两位都是营销大师，我作为从事商业咨询多年的从业者，对两位的营销能力，都是非常认可的。

但这次两位的发言，虽然是在产权范围内，但其中这些表达，都暗含了当下社会的不少错误观念，甚至两位企业家都出于某种目的，去主动迎合这种观念。

企业家当然可以根据自己的价值偏好随便选择雇佣任何员工，他只是劳动力的消费者，禁止他怎么选员工，是在侵犯他的产权。

他可以根据管理需要，根据个人喜好，随便选择，这是他的自由。

但是，于东来，之所以提出不许员工收取彩礼，是出于什么考虑呢？或许有人说，这就是于东来个人的价值偏好。

我不这么认为，以我对中国企业家营销的理解，我认为，于东来出台这样的规定，是一次营销，而不是出于个人价值偏好，更不是因为管理上的需要。

以我对胖东来过往的很多营销的观察，我认为，于东来出来这个规定，是因为中国很多人认为彩礼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希望通过设立这样的一个规定，在媒体上得到掌声一片，让无数年轻人进一步粉他这个老板，进而让胖东来的品牌形象更人格化，更价值观化，更深入人心。

当然，这是我对胖东来观察的结果，不一定对，也许就是于东来不喜欢彩礼这种东西。

钟睒睒也是如此，如果仅仅谈网暴问题，我对他充满深深的同情。仅仅竞争对手去世，他就被莫名其妙就被羞辱一通，全网一大堆人开始抵制农夫山泉，一大堆自媒体开始吃这波恶性流量，还没有什么事。

但当他谈拼多多时，谈低价竞争时，这时他与胖东来一样，是在做品牌营销，作为一个企业家，一个混迹商场多年的人，当然知道品牌消费品当然是要维护价格体系，但很多产品并不需要品牌，比如一个垃圾袋，一件普通衣服，更多的消费者在很多领域不在乎品牌，这时价格就必然是竞争的核心。

钟睒睒怎么会不懂呢？但因为低价营销在舆论中往往被批评，他也在迎合一些舆论中错误的观念，包括对直播的反感。

但事实上，你晚上打开抖音，随时都能看到农夫山泉的直播间里正在热情洋溢地直播。

事实上，很多企业家都会不自觉地这么做，更多的是基于维护自身品牌形象，基于维护个人形象的一种制式反应，他们认为多讲用户爱听的话，就能让用户在价值观上亲近自己。

但不知不觉的过程中，他们都在助推了一些错误观念的传播。

彩礼，是两厢情愿的事，它又不是税收，要不要收彩礼，是每一个人的价值判断和决定。拼多多，主打低价，消费者愿意买单，并且全球拓展，就证明其迎合了消费者的需求。

这些错误观念，如果仅仅是不同价值观的口水，也就罢了。

但是，显然不是如此。

2024年中央一号文件就提出：

持续推进农村移风易俗。坚持疏堵结合、标本兼治，创新移风易俗抓手载体，发挥村民自治作用，强化村规民约激励约束功能，持续推进高额彩礼、大操大办、散埋乱葬等突出问题综合治理。

鼓励各地利用乡村综合性服务场所，为农民婚丧嫁娶等提供普惠性社会服务，降低农村人情负担。

完善婚事新办、丧事简办、孝老爱亲等约束性规范和倡导性标准。推动党员干部带头承诺践诺，发挥示范带动作用。强化正向引导激励，加强家庭家教家风建设，推广清单制、积分制等有效办法。

7月30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强调，“要强化行业自律，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

10月23日，工业和信息化部新闻发言人、总工程师赵志国也表示，要强化行业引导，加强标准质量引领，增强行业自律，积极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

这些观念事实上在推动各种管制的出现。

中国的企业家们，其实应该向雷军、马化腾多学习，应该承认自己只不过是一位商界精英，而不是一个社会问题专家、经济学专家。

隔行如隔山，不要将企业营销的那一套东西，用到价值观和观念传播上来。

雷军的营销也是大师级的，但其主要聚焦在产品的营销上，服务的营销上，很少涉及各种社会问题，以不同的观念争斗问题。

马化腾则是一个产品经理型企业家，其对产品的要求，对用户细微需求的探查，可以说是中国企业家里最牛的一个，他几乎不参与任何的社会舆论讨论。

一个不小心，当时可能获得一阵叫好，事后可能被反噬。

曹得旺风光时，曾痛批房地产不创造财富，金融业不创造财富，只有他制造业才是创造财富的人，又由于慈善捐款多，一时风光无限，但紧接着就因为被认为工资不够高，被一些网民网暴成“曹旺”。

你是企业专家，玻璃专家，没有过系统的专业学习，就对其他行业故意贬低来拉抬自己，这样的言论，最后受伤的是自己。

这样的企业家，其实很多。

所有的企业家要明白，今天的世界，是一个平民舆论时代，企业家的光环已经不存在了，钟睒睒没干什么尚且被网暴，何况天天出头露面到处讲各种话呢？

谨言慎行吧，少去迎合各种舆论，做好产品，服务好消费者，才是王道。

胖东来的老板，有没有违法？

胖东来的老板于东来，最近又出了一个爆款新闻，那就是他要硬怼高额彩礼现象，在之前公布的新闻中，他说：

“于东来发文”“胖东来宣布员工结婚不允许要或付彩礼”“胖东来将不允许员工靠父母买房买车”等话题登上微博热搜。

于东来表示，“未来的胖东来人是不允许靠父母买房买车的，完全有能力靠自己享受美好人生！”

“从明年起，为了推动美好生活、引导社会文明生活，胖东来人结婚不允许要彩礼或付彩礼！婚礼不能铺张浪费，酒席不能超过五桌！如果做不到的，公司将从制度建设上取消一切福利。”

我在另一个号上评论了于东来的作为，我基于我的经验认为，这不是于东来个人的价值评判，而是一种舆论炒作手段，否则，他为什么要发在微博？自己在企业执行不就行了？

可以关注这个号，看更多的国内新闻评论，这个号主要写国际与商业。

那么，今天还有一个话题可以讨论，那就是于东来这么干违法了没有？

如果于东来真这么干，大概率是违约了。

因为不管是现有劳动法的强制合同，还是他与员工的自主合同，大概率都不会在劳动合同中签署这种条约，否则于东来也不会在微博里面说，这就是新增的一个东西。

于东来或许认为，他给予员工的福利，是一种他的恩赐，给是恩情，不给是常态，所以，他是可以随时取消。

但在企业中，即使没有签署合同，企业根据管制制度制定的员工的相应奖励政策，也构成了契约。

或许这些奖励政策，没有在劳动合同中体现，但这就是一种默示的契约，双方都应该遵守的，即使企业取消，也需要事前明示给员工。

比如，胖东来执行的委屈奖，他在微博上说，员工工作期间被无故指责，最低补偿5000元；被打，最低补偿3万元，并追究当事顾客的法律责任。

这种管理制度，不是企业家从口袋里面送给员工的钱，而是对员工作出了新的要求，即忍受客户的情绪，但是公司会给予补偿。

这就构成了一种契约。当然是可以单方面取消的，但在取消之前需要公示给员工，员工的行为也会随着是否有这个奖励而变化。

好了，现有的员工的福利，大多来自于各种管理制度的设定，于东来新出一个条款，说只要你收了彩礼，或付了彩礼，酒席超过五桌，那前面的管理制度就全部作废，即所谓的福利就不存在了。

这种在非公司体制外的约定，就构成了更加复杂的契约，包括如何认定员工是否收了或没收彩礼，于东来如果不签署契约，是执行不了的。

在法律上，也会认为这种复杂的契约，是需要于东来与员工一一签署合同，否则纠纷会非常多。

如果没有签署合同，可以认定为，于东来这种行为是一种违约行为，他现有的管制制度形成了契约，形成了可以预期的付出与收入的对应，但新出的规定由于复杂，又没有契约，如果于东来真执行，那就容易被认定为违约。

违约不是犯法。

“A公司购买了B公司一百万商品，签署合同，如果B公司不交付，那要赔二百万，如果B公司不发货，这时B公司还没有违约，只要他付二百万赔偿金就没有违约，如果B公司既不发货，也不付违约金，这就构成违约了。

这时，A公司可以先仲裁，赢了官司后可以要求法院进行强制执行。

如果B公司没有财产了，且是由于经营失败导致，这也不是欺诈，而是破产，A公司只能认倒霉。

于东来，如果到时以这些条款拒发管理制度中的额外奖励，那也构成了违约。新员工，或许是在知道这个条款入加入的，但老员工是在现在的管制制度下付出的劳动，你随便新加一个条款，要取消已经发生的行为的奖励，这是违约的。

员工是可以告他的。

于东来，当然可以就这一要求与老员工和未来的新员工签一个新的契约，并详细说清楚，如何认定是否收了彩礼，如何派员工去参加婚礼检查桌数，看看是否违约等详细的契约规定。

只要员工愿意签，那就是合理合法的。

但如果只是在微博上说两句，就拿这两句话来作为对原有管制制度的否定，并真实地执行，那毫无疑问，他违约了。

企业对员工的要求，不管涉及什么，只要契约说清楚，都不叫作干预他人的私生活。

一个企业，可以说，我就是不聘同性恋，我就是不请在家不干家务活的男人，就是不请那些留长头发，染发，戴鼻环的员工，这有什么不可以？这不叫干预私生活。

消费者的价值是主观的，产权是独断的，一个开清吧的人，就是不允许抽烟，一个开迪吧的人，就是允许抽烟，这都没问题。

但契约是双向的，于东来如果设立管制制度，在微博上任性地发这种小作文来表达理念，迎合舆论，他有没有想过，这个制度他最好是要和员工商量一下？

这可是一份合同吧，于东来不是员工的救世主，只是员工的劳动力的消费者，双方是交易合作关系，真有这种价值主张的话，先在内部搞个契约吧，在微博上发，只能说明，这只不过在搞营销。

一个成功企业家的僭妄

今天看了几个视频和文章，都在传播农夫山泉钟睒睒的演讲和访谈内容。

给我的感觉，这就是一个成功企业家的僭妄。听听就算了，真信他的就毁了。

互联网都发展到今天了，没想到一个成功的企业家，竟然还戴着偏见的有色眼镜看世界。

钟睒睒倒是坦诚，直言不讳地表示他永远不会做直播带货，觉得直播带货很low，也看不起那些做直播带货的企业家，认为他们应该专注于更有价值的事情。

他说他的企业是垂直型发展的，有根基，而那些依赖直播带货的企业则是平面型的，缺乏深度。

这就是飘了，雷军还直播带货呢，小米也是平面型的？也缺乏深度？

即便是专门做直播带货的人，那也是在满足消费者的需求，low在哪里呢？low的原因在于，他钟某高高在上的视角罢了。

他不光觉得别人low，还要教别人做事。在谈及企业家角色与责任时，他认为：

企业家首先是一个社会生产力的组织者，他首先承担的责任是社会生产力，他首先要去解决问题，他不是直接参与分配。如果作为一个企业家，你不创造价值，而是直接参与分配，这个就是企业家与伪企业家的区别。

哪种企业家在参与直接分配，他也没有明说，这段发言一股子政治教科书的味道。

“分配”这个词本身就是被用坏了的一个词，真正在市场上打拼的企业家，哪个不是通过和消费者交易获得财富的，谁有能力直接参与分配呢？

实际上，那些真正能够直接参与分配的人，恐怕钟某人不敢公开批评吧，顶多私下发几句牢骚。

谁硬谁软，谁好拿捏，镜头面前该朝谁喊话，他心里门清。

他自嘲说自己是“互联网小白”，但他很明确地知道现在要打“爱国牌”。

所以在不同场合多次强调，农夫山泉永远是中国企业，而中国企业有特征性，他的所有权人必须是中国人。

今年8月央视财经频道的节目中，他还强调：

农夫山泉股权结构非常简单，不是开曼群岛公司，最重要的所有权问题我一定是考虑得非常清楚的，农夫山泉永远属于中国。

中国为什么有些公司在开曼群岛注册，为什么有的公司股权很复杂，作为两个上市公司的企业家，他能不清楚？

在“爱国潮”之下，你这么说是在给自己加分，那其他企业呢？这不就是在暗戳戳表示，其他企业不够“中国”吗？

对于价格问题的认识，他想涨价当然没问题：

农夫山泉仍然在提升价格体系。我们任何时候你看现在的价格，我们撑着价格，我们尽量要把价格拉上来。

但是他却同时在控诉，互联网让价格体系下降了，尤其是拼多多这样的价格体系，认为这对中国品牌，对中国产业是一种巨大伤害。

他认为，这不仅仅是劣币驱逐良币的行为，更是一种产业导向。

最后的结论是，价格就是产业导向，而拼多多这种价格导向，政府没有干预，是失职的。政府应该介入并干预这种价格导向，以保护中国品牌和产业的利益。

连起来看，他的诉求是农夫山泉的产品要涨价，并且要求政府干预其他互联网渠道和产品不能降价。

这就是一个精明的“爱国”企业家的精明之处，拉着你的手说，老乡别走，转身就告诉员工记得涨价。

因为他本人上半年遭遇了“网暴”事件，所以钟还呼吁媒体共同捍卫网络舆论的文明价值，强调互联网文明如同农耕文明和工业文明一样，经历了人类价值观和利益冲突的漫长较量，要最终服务于人类。

他说当文明力量过度时，会对人类造成伤害，他认为，抖音、今日头条有责任遵守文明准则和规则，为各种差别的人提供无差别的公平和公正。

他要求这些平台承担起企业文明的规则，强调这些规则应无差别地适用于所有人，无论是强者还是弱者。他还呼吁算法应该公开，让所有使用者评价其意义，反对以强欺弱和霸凌弱小的行为。

问题是，谁是那个真正的强者？谁能够霸凌弱小？消费者动动手指就能彻底卸载的APP企业，有多少能力以强欺弱？

钟的喊话，跟说“直接分配”的问题一样，他其实知道，他的喊话对象其实并不是真的强者，并不能把他怎么着，所以喊喊就喊喊，什么也不用担心。

今年11月，钟睒睒以508亿美元继续蝉联中国内地首富，马化腾以468亿美元位列第二，张一鸣排第三，财富456亿美元。

但是今天他这些观点看下来，给我的感受就是，一个超级成功的企业家，真的可以做到既精明又无知。

他作为企业家的成功，是对消费者需求的成功把握。而他对于其他企业家的做法和看法，对互联网和价格问题的认识，真的是很无知。

这些言论内部给员工训训话也就罢了，公开开炮一打一大片，一个演讲几乎得罪了所有人，还不如一直低调下去。

起码在我这里，从今往后是不会优先选择农夫山泉了，之前几乎一直都是优先选项。

也没其他原因，之前就是觉得农夫山泉瓶子设计得不错，广告也做得成功。

而从今往后，这种观念和认知的企业家，如果我的钱继续把他送到首富的位置上，简直就是对我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