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生娃才是对抗利维坦的重要方式
自由意志主义者们,或者说那些崇尚自由的人,总是热衷于讨论如何削弱国家权力,甚至干脆废除它。
老实说,这没什么毛病,他们的方向是对的。
但是,这里面有个巨大的逻辑漏洞,很多人没想明白。如果你真的把国家这个庞然大物拆掉了,或者仅仅是想让它别管那么宽,那你拿什么来填补它留下的真空呢?
这就是我们要聊的关键。反对国家权力,不仅仅是喊口号“拆拆拆”。它更是一个建设的过程。你必须建立起能够挑战国家权力、甚至替代国家功能的其他机构。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想从根本上削弱国家对我们生活的控制,我们就必须鼓励、培育并维持那些强健的“非国家机构”。比如教会,比如自由市场,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家庭。
这些机构,就是老派古典自由主义者口中所谓的“公民社会”。而在这其中,家庭无疑是皇冠上的明珠。
为什么这么说呢?让我们把逻辑理清楚。
在人类所有的组织形式中,家庭是目前为止最“自然”的一个。只要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就有家庭。它是人类经验的基石,那种深植于基因的联系,是国家这种冷冰冰的机器永远无法比拟的。
说白了,国家既不是“自然的”,也不是“必要的”。它只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出现过。但是,你得注意这一点的阴暗面:一旦国家出现,它就会像一个嫉妒心极强的第三者,试图削弱并取代所有其他的社会机构。
回顾一下现代国家在欧洲崛起的历史,你就会发现这简直是一部“权力的游戏”。国家的代理人想方设法控制教会,排挤贵族,并废除地方自治的独立性。
同样的剧本,也发生在针对“家庭”的战争中。
国家一直试图取代家庭的位置。手段可以说是五花八门:从政府垄断的公立学校教育,到强制征兵,再到福利国家制度,以及针对代际财富传承的遗产税。这些手段背后的逻辑很简单:家庭是国家权力的威胁。
为什么家庭是威胁?因为家庭往往能赢得个人最深层的忠诚,把这种忠诚从国家那里“抢”过来。更重要的是,家庭能为个人提供经济和社会上的安全感。如果你饿了有家人管,病了有家人甚至教会照顾,你还需要跪求国家的福利吗?
在这场摧毁家庭的战役中,国家在最近几个世纪里可以说是大获全胜。虽然家庭今天依然存在,但它已经变得非常虚弱,就像一个被打断了腿的巨人。
这种衰落对“公民社会”的其他部分产生了连锁反应。
最近几十年的研究已经把这事儿说得很透了:由已婚夫妇和孩子组成的“完整家庭”,是维持宗教机构、慈善组织、志愿服务以及社区稳定的基石。
如果你觉得现在的社区越来越冷漠,邻里之间互不信任,那是因为自1960年代以来家庭结构的断崖式崩溃,直接导致了这些社会肌体的坏死。
换句话说,人口结构决定了自由的程度。随着结婚率和出生率的下降,公民社会随之衰落,而填补这个空缺的,正是不断膨胀的国家权力。
事实上,如果站在国家的角度来看,它们心中最理想的社会人口结构大概是这样的:由单亲父母抚养少量孩子,并且这些家庭最好没有任何宗教信仰。
为什么国家喜欢这样的结构?因为这种被削弱的家庭在公民事务上的参与度更低,更脆弱,流动性更强(容易被连根拔起),经济上更不宽裕,而且不怎么去教堂。
这一切都导致了一个结果:社会纽带变得极度脆弱。而当社会纽带断裂时,原子化的个人就只能长期依赖国家的施舍。这正是国家想要看到的。
家庭:公民社会的发动机
我们常说的“公民社会”,远不止是市场交易那么简单。一个运转良好的社会,是由无数非正式的社交网络编织而成的。这些网络存在于机构之间、邻里之间,以及家庭内部。
如果没有这些网络,就不可能有“高信任度”的社会。结果就是大家都活在孤独里,犯罪率上升,贫困加剧。更重要的是,维持文明社会所需的社交技能和忠诚感,必须通过家庭一代代传下去。
多年来,有些所谓的社会科学家兜售一种理论,说那些生活在稳定家庭里的人比较“自私”,不怎么爱参与社会活动。
但这完全是胡扯。
越来越多的证据已经打脸了这种说法。像罗伯特·帕特南(Robert Putnam)那本著名的《独自打保龄》(Bowling Alone)就揭示了一个很多人早就看明白的常识:早婚早育模式的被抛弃,直接导致了更多的社会孤立。
已婚父母通常是维持这些社会网络和机构的关键群体。
举个例子,理查德·卡普托(Richard Caputo)在2010年的一项研究中发现,家庭在传播“公民意识”方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种传播有两个方向:
横向传播:
通过参与社区和教会活动,与其他成年人互动,从而强化和传播公民文化。
纵向传播:
父母言传身教,把这种意识传递给孩子。
卡普托发现,已婚人士比未婚人士更热衷于做志愿者。这主要是因为孩子给他们带来了更多参与的机会,比如在学校帮忙。典型的志愿者形象,往往是家里有学龄儿童的已婚父母。
“公民参与”这个词可能听起来有点虚,但具体来说,已婚人士在那些“非激进”的公民活动中特别活跃,比如组织社区筹款、支持当地小生意、或者把时间捐给非政治组织。
数据显示,超过四分之一(28.5%)的已婚人士是非激进的志愿者,这个比例几乎是分居、丧偶或离婚人士(17.4%)以及从未结婚人士(14.4%)的两倍。
(相比之下,未婚人士往往更热衷于搞政治活动,比如为某个政党当志愿者。你品,你细品。)
此外,2018年的一项澳大利亚研究也得出了类似结论:父母在引导年轻人参与公民事务方面起着关键作用,这种影响甚至超过了学校或朋友。这有力地反驳了“强家庭无益于社会”的谬论,反而证明了:家庭内部形成的紧密纽带,恰恰是通向外部社会连接的桥梁。
有趣的是,已婚有孩夫妇对社会的这种贡献,很多时候是“无心插柳”。就像卡普托指出的,养育和教育孩子的过程,自然而然地就把家庭推向了社区中更具社交性和互联性的角色。
而且,已婚有孩家庭往往搬家更少。这就意味着社区更稳定。首先,已婚父母比未婚同居的情侣关系更长久,这给了孩子更稳定的家庭环境。
即使排除了收入因素,频繁搬家和居住地不稳定也与一系列负面结果挂钩:自杀未遂、犯罪、精神障碍、药物滥用等等。
美国住房和人类服务部的一项研究发现,单亲家庭搬家的频率是双亲家庭的两倍(26% 对 13%)。孩子的存在,往往会让已婚父母尽量避免哪怕是短距离的搬家。
父母们可能本能地意识到了研究人员后来才发现的事实:频繁搬家会打乱孩子的生活,并带来负面的社会后果。
家庭与信仰:抵抗国家的天然盟友
就像家庭一样,宗教机构——至少在西方传统中——一直是国家机构的有力竞争者,也是公民社会保持独立的核心力量。而宗教机构的一砖一瓦,正是由已婚家庭构建的。
例如,与从未结婚或离异的成年人相比,已婚人士参加宗教活动的比例要高得多。一旦有了孩子,这种倾向就更明显了。
大量研究表明,已婚人群和宗教人群在行为和生活方式上有巨大的重叠。因为已婚的人往往更虔诚,反之亦然。正如汉娜·瑟里亚克(Hanna Seariac)总结的那样:已婚人士通常更有可能拥有宗教信仰,并保持这种信仰。
这两者都有实实在在的好处。研究显示,积极信教的人往往更快乐,更热衷于公民事务,参与更多社群,健康状况更好,也更乐善好施。而婚姻不仅给夫妻和孩子带来好处,更是创造经济稳定的关键工具。
研究人员还发现,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更有可能脱离宗教,也不太愿意参加宗教仪式。当孩子目睹父母婚姻破裂时,他们长大后不仅信仰宗教的可能性降低,而且更有可能不结婚,或者即使结婚了婚姻也不稳定。
这其实是一个正反馈循环:
婚姻和育儿导致了更多的公民参与 -> 这些参与很大程度上涉及宗教和慈善机构 -> 这反过来又鼓励了这些家庭与宗教机构之间更紧密、更持久的联系。
数据还显示,那些定期参加宗教活动的人,结婚率更高,离婚率更低。这意味着更长的婚姻,进而带来更多的志愿服务和社区参与……如此循环往复。
已婚者的政治立场:为什么他们让国家头疼?
已婚人士在“非政治”领域的积极参与,可能反映了一种特定的意识形态倾向:他们对国家权力持怀疑态度。
瑞安·伯吉(Ryan Burge)在关于宗教活动出席率的研究中得出了一个结论:“在美国,几乎不存在所谓的‘自由派宗教’(liberalizing religion)……人们去教堂越勤,他们就越不‘自由派’。”(这里的“自由派”是指左派、进步派或社会民主主义者)。

在那些每周甚至更频繁去教堂的人中,自认为是“自由派”或“非常自由派”的比例不超过16%。相反,近60%的频繁去教堂者自认为是保守派或“非常保守派”。这种相关性非常铁,甚至跨越了种族的界限。
那么,这些保守派到底信什么呢?
对于我们今天讨论的话题——即把家庭视为非国家机构——这一点至关重要。2021年皮尤研究中心(Pew)的一项调查显示,自认为是保守派的人绝大多数同意这些观点:“政府几乎总是浪费和低效的”以及“政府管得太多了”。
相反,自认为是“自由派”的人则完全相反,他们大多不认为政府太浪费或权力太大。
与此同时,已婚人士也更倾向于自认为是“保守派”。这就导致了所谓的“婚姻鸿沟”(marriage gap):未婚者和已婚者的政治观点存在巨大差异,尤其是在女性中。
未婚女性的立场往往比已婚女性更偏左,她们对“大政府”和“激进国家主义”持有更积极的看法。
讲到这里,你应该已经看明白了。
为什么国家及其代理人长久以来一直试图削弱家庭和相关机构?这不是巧合,而是出于生存本能。
如果没有强大的家庭作为公民社会的核心,其他非国家机构也会随之崩溃。这样一来,像公立学校和福利计划这样的国家机构,就能趁虚而入,成为许多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主宰。
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反抗国家的过度扩张,最好的起点可能就在你的餐桌上。建立一个稳固的家庭,养育独立的孩子,这不仅是私事,更是一种对自由的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