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机会在中国

十年前，我们促进会与福布斯家族合作，在深圳举办了一个福布斯家族论坛，邀请了小福布斯、现在的福布斯公司董事长来中国。同时还邀请了大陆与台湾、香港地区的很多家族企业过来。我们是论坛的主办方，忙着活动的事，他们晚上都去卡拉OK，玩得好嗨。小福布斯说他没有来过中国。在当时的美国，如果没有来过中国，跟中国做上一些生意，那就“LOW”。

后来他们好像完成了对一家广告公司的投资。一家广告公司，一旦有福布斯家族基金的投资，其他的家族基金就会跟进，公司上市的PE值也会上升，可能是资本的游戏吧。再过一段时间，就有了港资对于《福布斯》的收购案。

当年促进会跟很多美国的基金有合作，活动规模最大的是2011年与中国友协合作，举办“广州沃特峰会”，邀请了全球两百多个基金、七大交易所、两千多人来参会。还请了美国前总统卡特、英国前首相布朗来到广州做主题演讲。那阵子除了互联网公司去美国上市是热潮，也有很多在国内上不了市的企业希望通过其他渠道去美国上市。企业在美国上市的时间可以很短，最快的就十个月。

我们有时候也会担心中美问题，很多投资经纪人就会说，“笨蛋，问题在经济”。他们引用克林顿的竞选口号，以上帝的视角讲，政治不是中美问题的核心，中美有共同的利益，就是经济发展，只要经济有合作、有往来，中美的关系不会有问题。

过去二十年，美国资本、商业模式与中国企业，这是中国经济的主旋律。互联网领域的投资，中国本土资本基本缺席。美国对标、中国标的、资本投入、美国上市，不是造富神话，就是一个流程。

资本是需要效率的，总体而言，中国的房地产、美国的股市都是资本效率比较高的。效率高、规模大、流动快，效益就会好。

不能说资本收割企业的经营成果，应该说是经济也有分工。中国的产业与内容，美国资本做整合，没有美国资本，中国的产业也很难获得巨量的资金。

美国资本给中国带来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全球资源的整合，特别是产业链的。只要有美国资本的投资，美国资本做投后服务，也需要把企业的业绩做好，它们也会赋能。并且当你做得足够优秀，它们也会帮助你去获得更多的全球资源，并投入中国，形成企业的竞争力。

这一方面，最佳的案例就是联想。联想也因为与美国资本的合作，做得顺风顺水，把自己作为杠杆，全球整合资源，进入中国。最近经常争论联想是中国的企业，还是外国的企业。应该来讲，资本无国界，联想是世界的企业。如果一定分出寅卯，那产业基本是中国的，观念主要是美国的，特别是资本的观念。

好吧，中国产业美国资本，上海与联想，中国航空与波音，如火如荼的义乌与珠三角制造，登陆好莱坞的中国女明星，冒着烟火气的兰桂坊与卡拉OK，勾兑着世界一切交易的标的。

促进会就捡了一点漏，顺手办了很多活动，请了很多的大咖来到广州，对！还有杰克韦尔奇。协会没有广州市政府这么有钱，可以举办“广州财富论坛”。要知道，我们当年如果不是跟福布斯家族合作，光使用“福布斯论坛”几字，费用大概在500万美元以上。

布尔津斯基说，只有华尔街的，才是全世界的。从华尔街的视角，审视投资的机会来自哪里？过去二十年，中国确实有机会。要不然，为什么很多的总统、诺贝尔奖获得者、管理大师、明星都愿意往中国走，中国也是愿意用钱解决问题的国家。那么，这就是机会！

02

问题在中国

英国竞选首相，我记得上一次讨论的议题是脱欧，这次中国的话题特别突出，中国成了英国“长期最大的威胁”。“China,China”，不仅是特朗普的口头禅，也成为触动全世界很多政客神经话题。

中国历史上是一个农业国家，安土重迁的观念非常浓厚。中国是一个农业灌溉非常发达的国家，理论上讲靠农耕就可以解决百姓的生存问题，所以中国的社会主张是自给自足，安居乐业。中国历史上如何成为一个大国，主要还是文化上“大一统”的观念存在。历史上中国也不是一个侵略性很强的国家。

汉武帝也开疆拓土，但在中国文化的视角中，“武”的谥号其实在中国历史上大多不是褒义。孔子谈什么是强时说：“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孔子主张的强不是北方的枕戈待旦、性格强悍，而是南方君子的宽柔以教、不报无道。中国对于秦国的扩张主义是以“暴秦”来定义的，汉武帝晚年时候反省自己用兵用武过度给老百姓带来了贫困而下罪己诏。

同时，中国对于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民族，都定义为野蛮民族，四夷八蛮的，没有进化的。广州话对洋人称呼是“鬼佬”，就是他们的做事方式与中国人不同，彬彬有礼、绅士风度、但又坚船利炮、贩毒贩奴的，既文明又野蛮，远远超过中国人的认知边界。

中国历史上也有很多附属国，但跟英国的附属国不一样，基本上是自治，也不交税，主要是其领导人更换时需要得到中央政府的认可即可。郑和下西洋时，也没有因为武力强大而去殖民任何国家，相反的，还协助沿途国家发展经济、打击海盗，完全是赔本赚吆喝。明朝清朝闭关锁国，推行海禁，主要也不是海外威胁，而是内政问题。中国的政治主张，一直是内圣而外王，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政治清明了，自然有万邦来朝。中国解决问题的方法是内政，内政优先于外交。

“大一统”是中国对于香港与台湾的历史观念与现实态度，其税赋也都不交，也不派什么的总督与官员，香港驻军费用也不用香港政府负担。很多现实问题的存在是历史的原因，于是愿意用时间去解决。什么时候条件成熟，基本是一个大国产生的边际效应更高。

任何一个国家，都有它的现实与历史，现实产生于历史，都不是孤立的，但所有的“理性主义者”会为现实贴上他们所认证的标签。因为，“标签”也是提供了一种效率，宣传与认知的效率。比如“中国是机会”，你不来中国就Low，比如“中国是威胁”，你跟中国有互动就给国家带来威胁。

德鲁克在阐述曾经的英国保守主义方法讲：“他们在教条方面是纯理论家，但在日常政治活动中却极端务实。他们没有试图构建一种理想的或完整的结构，甚至愿意在实际方案的细节方面自相矛盾。他们想要的只是一套能够完成手头任务的方案——只要该方案符合宽泛的原则框架即可。”

德鲁克讲：“‘因袭的习惯’不仅体现了人的不完美，表明了‘所有社会都是长期历史发展的结果’这一意识（可以据此区分政治家与政客），而且体现了一项经济原则——比起复杂、昂贵、闪亮的创新，人们更喜欢简单、便宜、普通的事物。”

如果通过贴标签的方式，那中国人还不是威胁这么简单，它应该是丑陋的、暴戾的、邪恶的、狡猾的，就像他们塑造出的“傅满洲”。美国人曾为傅满洲拍过十几部影视作品，如果中国人是友好的，他就是陈查理。没有了机会，就是威胁，或者是机会减少，就是威胁。

我曾经在纽约的自然博物馆门口见到一位美国人，他知道中国，知道北京、香港、桂林和西安，但不知道上海、深圳。因为有些地方他们总统去过，媒体报道过。

我有时候觉得非常怪异的事情是有些国家经常把军舰和飞机开到另外一个国家的近海，还天天说这个国家是世界的威胁，然后全世界的很多国家也信了？一个曾经把战火点燃全世界的国家、一个把一个大陆的原住民屠戮殆尽的国家、一个用奴隶贸易及毒品贸易积累原始资本的国家今天却叫嚷着曾经深受其害的国家是世界威胁。

虽然标签化提供了某种选举的效率，但它的最大问题，是回避及忽略了真正问题的解决。这就是政客和政治家的区别。因为政治家深刻的理解历史、理解产生所有现实问题的原因所在，他愿意花时间去解决问题。而政客，真的没有时间。

“笨蛋，问题在经济！”

03

经济，也是中国的问题

历史就是历史，中国人也不用纠结历史，落后就挨打、就挨骂，这是世界的普遍逻辑。历史留给中国人教训的，就是要发展，不能内卷。内政才是外交的基础，内圣才能外王。

中国在过去几千年领先于世界的发展，最为本质的也是经济的领先。基于农业经济的国家制度、文化观念、农耕技术。中国过去一两百年落后于西方国家，主要是工业经济已经成为了世界的主流，而中国还是以农业生产为主的国家。过去几十年改革开放证明，工业是中国经济发展、人民富裕、国家强盛的基础。

工业社会的组织形态、社会文化及技术发展跟农业社会有本质不同。我在上周的清华管理学院论坛上讲，中国的“996”、“5+2”、“白+黑”不全是员工的工作时间，而是很多创业企业家的工作状态。促进会的很多活动如果定在工作日，企业家们就有意见，认为工作日就是工作，别浪费时间，周末时间最好用来学习。我认为中国企业家的这种状态，对管理问题、技术问题的无穷探究，管理在迭代、技术在迭代，就是中国现在的国运。

世界地缘政治博弈，有不同的博弈方式，一是改善自我，提升自我效率，充分竞争，这是良性竞争；二就是零和博弈、恶性竞争，打击、攻击、阻断。中国历史上主动挑起与周边国家恶性竞争的案例不多，应对零和博弈恶性对抗的经验不足。但这由不得中国自己怎么想、怎么做，但绝对不能跟着人家的节奏走。

中国对待海洋的态度，不一定是对待土地的态度，海洋文明跟农业文明完全不同，如果陆地中安土重迁，海洋就是要流动、互动、交流与学习，海洋需要贸易，贸易有规则、有契约，是商业文明。南海、东海是中国参与世界经济大循环的重要接口，是中国继续保持对外开放的窗口，南海与台湾海峡，对于中国不是威胁，而是机遇，用海洋文明的思维去理解。

有了商业文明发展，才发展了制造业文明。现代商业社会发展，国家要发挥企业家的作用，建设促进企业健康发展的环境，制度环境、文化环境。英国通过光荣革命解决了商人的话语权问题，这也是现代文明的一种体现。如果让企业家有话语权，国家经济发展中，才有真正的企业家创业精神，这就是国运所在。一是企业家的安全感，二是话语权。

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使超过七亿人口的贫困人口脱贫，占全世界70%以上。中国解决了西方国家所主导的世界经济发展所解决不了的国家贫困悬殊问题，这在世界应该有其制度正义的体现。但还要让人民富裕起来，实现真正的共同富裕。目前而言，中国三次分配缺乏制度性保障，那么要在二次分配时大大提升制造业技术工人的收入水平，能否比一般的公务员收入水平还高。老百姓收入提高，社会有购买力，内循环才循环得起来。我们目前人均消费只有美国人25%，如果提高百姓消费力，必须提升收入、加强社会保障等等。

以人民为本，就是以经济发展为本，中国的问题也在经济。保护企业家的利益，工人的利益，老百姓的利益。让企业家有信心，让企业赚到钱。整个社会为制造业服务，建立基于制造业发展的资本体系、文化体系、政策供给体系、创新与保护体系。

04

后记

社会的经济活力，就是国家的活力与竞争力。解决不了制度缺陷的，只会贴标签和喊口号的，只会走向没落！

所有问题是制度产生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