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督爱好者们:715万的笑话你监督了个寂寞!
中国有很多政府监督爱好者。
他们将一切各种乱象归因于民众对政府的监督不够。
今天有一件事。
平顶山刚刚发布了一个联合调查报告 ,调查的中心,是一个雕塑。
时间回到2023年8月25日,当时鲁山县,一个河南平顶山下的小地方、贫困县,突然因为一座地标雕塑,登上了全国头条。
一座“牛郎织女”雕塑,被曝耗资715万元。
一个贫困县花了715万建这么个东西,一下就让舆论哗然,网民沸腾。
平顶山市委、市政府火速成立联合调查组,纪委监委牵头,一副要“刀刃向内”的样子。
2023年9月8日,他们第一次通报了初步结果:对负有领导责任的鲁山县委、县政府主要负责人进行了“批评教育”,责令“深刻检查”;对分管副县长“诫勉谈话”。
同时,住建局的党某亮被免职,具体负责招投标的李某被立案调查。
然而,精彩的还在后面。时间轴直接快进到2025年7月10日,快两年过去了,平顶山市再发出了最终通报。
结果呢?
那座初始造价715万元的雕塑,经过第三方重新核算,最终结算造价变成了——207万1949.29元!
你没听错,207万!这意味着,最初的715万,里面至少有500万,是彻头彻尾的“水分”!
而这500万的消失,一堆人被免职、被判刑的,官员与商人勾结起来围标,然后分钱。
你看到这里,是不是已经义愤填膺,认为,之所以出这种事,就是监督不够。
等等,等等!
好,我现在就让你来监督。
假设,现在你就是一个有权监督他们的人。
你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这个雕塑,它到底该不该建?
你肯定会说,那不该建啊,一个贫困县,为什么要建这个玩意。但有人就要反驳你了,正是因为贫困啊,所要以改善市容市貌,需要招商引资,吸引人口,才能变繁荣啊。
我建个雕塑让城市变漂亮错了吗?
你看,你不一定能理论得过别人。
好了,我们假设你也接受了,建吧建吧,城市要更漂亮这个理由好象说得过去,那他要建成什么样呢?
为什么是牛郎织女?为什么不是嫦娥奔月?为什么是这个造型?为什么是这种材质?
你觉得它美,我觉得它丑,怎么办呢?
因为审美这玩意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你根本没有一个客观标准去评判,去监督这个“美丑”。
好吧,找个专家来,不管他建的我满意不满意 ,他说好看就好看。你看问题解决了吧,哪怕最后就是难看,我们也认了。
再来,更要命的问题来了:它到底该花多少钱?715万?207万?
你说有市场的公允价啊,不不不,还没到这一步。
假设你现在就在审核预算,一个关系到本城市面子的形象工程,花七百万算多吗?一个县的预算往往几十个亿,这点钱,你想想,不多吧。
所以,当那帮官僚把715万的合同摆在你面前,告诉你这是“经过专家论证”、“符合市场行情”的价格时,你,作为监督者,你拿什么去反驳?
你拿什么去判断?你没有一个参考系,你也没有一套经济计算的工具。你只能凭着朴素的“贵了”的直觉,或者去网上搜搜“别的城市雕塑花了多少钱”这种不靠谱的数据。
你的“监督”,从一开始,就是盲人摸象,摸到的是一个黑洞。
你面临的更难的一个问题是:
假设这时,城市里还有别的需求,有某条路况不太好,下水道还有一些不完整,那么,你又怎么判断,这七百万要花在雕塑上还是别的地方?
有人可能会说,这就是面子工程,修路才是真正的民生。
但是,城市形象不好,不一样会影响整个城市的发展吗?没有人能说清楚,哪一项才是一个城市真正需要的。
即使这个项目,没有一个官员从中捞了一分钱,所有的钱,无论是715万,还是后来核定后的207万,都“清清白白”地花在了雕塑本身,花在了施工队,花在了材料商身上,没有任何腐败——这个钱就花得正确了吗?
这笔资源配置就有效率了吗?
最后,才涉及到招标与工程的问题。这依然难以监督。
因为工艺、材料、稍有变化,价格就可能差几倍。你能判断出来吗?最低价中标可以,但后续领导发现,最低价质量差了,不能达到提升形象的目标,再增加预算,你又监督得了吗?
以上,我要说的,是一个最为简单的问题,不管在各个环节,你都是监督不了的,原因是:
你无法进行“经济计算”。
你不知道把这700万投到雕塑上,和投到教育上,和投到医疗上,到底哪个能产生更大的“社会效益”?哪个能让当地老百姓的生活更幸福?你没有一把这样的尺子。
你会发现,无论是你我这样的“人民群众”,还是那些“专业”的记者,甚至包括后来进去调查的“联合调查组”,他们一样无法进行这种“经济计算”。
因为这个东西,它没有利润,没有亏损,没有市场定价。
所有人的判断,都变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嘴炮。
为什么会这样?
米塞斯说,人类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管理模式。一种叫“利润管理”,也就是市场管理。在这种模式下,核心是。每一个企业家,每一个公司,都在为了赚钱而拼命。他们生产什么?生产多少?卖什么价格?用什么技术?买什么材料?
这些决策的背后,都有一个铁的定律在支配:经济计算****成本和收益的核算。
市场上无数商品的价格,是千千万万消费者用钱投票投出来的,是无数生产者竞争博弈出来的。
这些价格,就是最精确的信号,它告诉生产者:这种资源是稀缺的,那种产品有需求,这样干能赚钱,那样干要亏本。
如果你亏本了,你就破产,你就出局。这种机制,逼着你把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把资源配置到社会真正需要、能创造价值的地方。
这是私人的钱,用自己的钱,为自己的盈亏负责。
可另一种,叫“官僚管理”,这种管理就没有经济计算。
官僚们花的不是自己的钱,是纳税人的钱,也就是“别人的钱”。他们的目标不是利润,不是效益,而是规则的遵守。** 在这种模式下,核心是预算的执行**,是权力的维持。** **
鲁山那个雕塑,就是典型的官僚管理产物。它没有市场需求来决定其“应不应该存在”。它没有市场价格来衡量其“应该值多少钱”。它的“效益”是模糊的,是无法用货币衡量的“社会形象”、“文化底蕴”。
既然无法计算,那么:
第一,决策者根本不知道“合理成本”是多少。
他没有价格信号作为参照,他只能拍脑袋,或者根据“上级指示”来定一个预算。这个预算,往往不是根据实际需求和市场价格倒推出来的,而是先有一个总额,然后想办法花掉它。他甚至可能潜意识里觉得,花掉的钱越多,项目越大,政绩就越显赫。
第二,没有内在激励去“省钱”。
在市场里,省下一分钱,就是多赚一分钱的利润。
但在官僚系统里,你省下钱,它也不会变成你的奖金,反而可能让你的部门预算下次被削减。所以,官僚的动力是把预算花完,而不是省下来。这种心态,直接导致了资源效率的低下。
第三,形式上的合规取代了实质上的效益。
没有经济计算,就只能依靠一套僵死的规章制度。
所以,只要“先建后招”最终“补齐了手续”,只要“围标串标”看起来“合法”,那就算“合规”了。
至于这些操作有没有浪费钱,有没有达到真正的”社会效益“?不重要了,因为社会效益可计算不了。
那不在他们的计算范围之内。他们关心的是流程正确,而非结果正确。
所以,各位啊,当你迷信“监督”的时候,你监督的其实是一个根本无法进行经济计算的黑洞。
你让一个监督者去监督一个无法进行经济计算的项目,这本身就是一种荒谬。
因为,那个监督者,不管身份是平民还是记者,当作参与监督时,他自己也是个官僚。
他拿的也是纳税人的钱,他的目标也是“完成任务”、“遵守程序”、“不出差错”。
他手里也没有那把能衡量“经济价值”的尺子。
你让他去判断那个雕塑“值不值”,他能怎么判断?他只能去查查合同是不是合法,有没有走完程序,有没有哪个官员真的把钱揣兜里了。
但他依然无法判断,即使钱没被揣兜里,这个雕塑本身是不是一笔巨大的资源错配。
换句话说,监督者和被监督者,他们都属于同一个“官僚管理”系统。
他们都无法进行米塞斯所说的“经济计算”。他们都只能在没有价格信号、没有利润亏损的黑暗中摸索。
监督者,只不过是这个黑洞旁边,又一个拿着纳税人钱,假装在往里看,其实什么也看不清的“官”而已。
这种试图在没有经济计算的领域,通过增加更多的“流程”和“检查”来达到效率和理性,是彻头彻尾的痴人说梦。
它只会导致:更多的官僚、更长的流程、更深的形式主义。
你会发现,问题并没有解决,只是被裹上了更多的程序外衣,变得更复杂,更难以触及真相。
这种由官僚主导,没有市场价格引导,没有利润亏损检验的项目,只有一种结果:没人可以判断其真实价值,也没人能判断其是否高效。
**你不管用什么方法去“监督”,去“检查”,去“审计”,都无法真正解决这个问题。**因为你无法用规则和检查,去替代市场最核心的经济计算功能。
那就像你让人去监督一个盲人,怎么开车才是“对的”,可你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开车才是“对的”,因为你们都看不见路。
所以,别再天天喊着“监督”了。
那是个美丽的谎言,是个无效的遮羞布。真正要做的,是把政府的手从那些它根本管不好、也算不清的经济领域里彻底撤出来。
让市场去决定,该建什么,该花多少钱。市场建错了,有代价。而政府建错了,各级官员可没有代价,甚至没有标准判断他们是否建错。
让企业家用自己的钱,为自己的盈利和亏损负责。只有这样,像鲁山“天价雕塑”这种挑战人类智商的荒唐事,才会真正地绝迹。
否则,今天是一个“牛郎织女”,明天就是“七仙女下凡”,继续掏空你的钱包,愚弄你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