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自贸区封关是边际改善,这是好事,但不够。
作为一个奥派和自由市场的支持者,我先要给海南自贸区封关下一个结论,这是好事,但不够。
封关后的海南,在税制上与内地地区形成了两种税制,包括在外资许可、资金进出等领域都形成了两套规则。
海南新的税制,当然是比内地的税制更优。
第一,取消了绝大部分产品的关税;
第二、企业所得税和部分人的个人所得税都有较大幅度的下降,企业所得税从25%下降至15%,30万以上年收入的高收入阶层的个人所得税最高税率为15%,这比起内地最高45%要低得多。
这等于是在一国之内,设定了两个税区。
原来各城市也搞了一些小型的自贸区,但规模很小,而海南是一个省一级的自贸区,可以容纳的企业和人,都足够多。
既然存在两个税区,那就有税务企业和税务居民的认定。
特别是税务居民的认定,看起来很像是很多国家的移民政策。
比如,你要享受海南更低的个税,需要你在海南住够183天,否则不能认定你为海南的税务居民。
企业的认定标准是,你是在海南实质经营。
之所以说是好事,因为,相对于内地更高的税率,更多的投资许可,更多的资金管制,海南的放松,都叫作边际改善。
这种边际改善,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从而使得这种边际改善的作用有限。
比如,为了实现一国两个税区,需要封关。
所谓封关,就是避免内地企业利用海南的税制,也采购零关税产品,避免内地的企业没有实际在海南经营,却享受海南的所得税率,内地的个人,明明主要在内地工作,却按海南的税制纳税。
这需要在一国之内,建立起一道网,用以识别谁才是能享受零关税、低税率的企业和个人。
每一个个人进出海南,都将要留下记录,每一笔货物进出海南,都需要审核。
他还需要象走私稽查一样,防止海南零关税进口的产品转到内地来,还需要防止个人转卖海南的零关税产品。
这就是实现一国两个税区的制度成本。
之所以选择海南,也是因为在海南执行这套管制手段的成本最低,毕竟与大陆之间存在着一条海峡。
在其他省那得用铁丝网把一个省给围起来才能实施。
政策的主导者认为,这个增加的管制成本,会远远小于招商引资带来的效应,所以认为即使是封关成本较高,也是值得的。
但这里有一个逻辑BUG。
如果我们认定,增加企业资金自由度,减少企业所得税,奉行零关税有利于企业发展,有利于引进外来资金,如果我们认定,减少个人所得税有利于吸引全球的高端人才,为什么仅仅在海南推行这套政策?
这个东西不需要实验才明白的,他是经济学逻辑推理的必然,也是全球各国经济发展的经验之所在,甚至就是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的经验累积。
我们假定,这依然是邓小平所主导的特区思维。
在全国人民还没有共识时,先搞一个特区,这样可以减少争论。
即使是这样,还需要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海南的开放政策够了吗?能不能形成明显的管制放松、降低税收的发展红利?
要知道,海南之所以多次搞开放一直都是一个穷省,原因就在于政策要么半途而废,要么力度不够。
因为海南本身就是一个地理位置上有着天然弱势的地区,火车没有办法直接开过去,需要轮渡,连快递进海南,都得多收几块钱。
不管是发展任何产业,产业之间都是需要有较为畅通的合作链条,才能形成,海南天生与内地发达的产业链距离较远,从上海海运到海南与越南之间的成本可以说都差距不大。
这个地方要发展起来,必须要出猛招,下猛料。
我们可以参考阿根廷。阿根廷米莱的改革效果,不一定有越南的市场化改革要强,因为阿根廷本身离各种制造业、服务业产业链很远,即使有大规模的改革力度,想要吸引资本并不容易。
如果米莱的改革力度不够大,阿根廷在吸引投资上就无法构成与东亚越南、印尼等地方的优势 。
海南也是如此,天生就弱,要发展起来,料不够猛是不行的。
比如海南还是有增值税,哪怕未来要改成销售税,依然是一个负担很重的税种,这对创业依然构成了压制。要知道增值税或销售税这种东西,企业哪怕不赚钱,也一定要收,这种税天然就是对创业构成打击。
再比如,中国现在对外的平均关税率并不是太高,约为7%左右,海南奉行零关税当然是好事,但足以抵消这些年来的全球贸易保护主义的影响吗?要知道,美国对海南地区生产的产品依然和中国其他地方生产的产品一样,征收高额关税。
那很多外资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会选择去越南,因为节约的进口关税,不足以抵消全球贸易保护主义盛行的影响。
海南借鉴了不少新加坡、香港的搞法,比如在海南的企业,他们在海外的收入是不需要征税的,比如,部分企业的部分资金是可以相对自由流动的。
但是,资金的自由流动,是很多国家既有的政策,他构成了巨大的竞争优势吗?很多企业之所以来中国,哪怕中国的资本自由度不够高,是因为在长三角、珠三角等地方,形成了发展的产业链,产业协作的成本足够低,可以抵消其他方面的成本高。
但海南没有这个优势啊,至少是现在没有形成产业链啊。
海南还在学习泰国等地,想形成一个国际旅游产业,特别是想结合医疗旅游,吸引外国人来旅游医疗,因为一个小小的泰国吸引的国际医疗旅游人数都多达几百万,超过了整个中国。
但有没有想过,海南虽然是地处热带,但是它的纬度相对于泰国很多地区,还是太高。海南不过是在中国有一个热带地区优势,放在全球对比,还不够好。
允许海外其他国家批准的药品进入海南,当然是对的,但真正优质的资源是医生,中国内地有的是足够优秀的医生,但是183天居住条件以及高昂的交通成本,会阻止优秀医疗人才向海南集中。
中国的医疗产业的优势,不一定能在海南发挥出来。
我是想说,力度应该大一点,不要怕有人利用什么规则漏洞省了税,还没发展起来,就先考虑这个漏洞那个漏洞,这个思维,可能与当年的深圳特区思维有巨大的差异。
邓小平说过,发展就是硬道理。
海南自贸区,唯一要做的就是发展起来,大量的吸引全世界的企业、人才,包括中国内地的企业和人才,涌入海南,这才叫正确的。
如果前怕狼,后怕虎,又想要发展,又怕被人钻了制度空子,这种管理方式,能否让海南高速发展,形成自由发展的示范,恐怕就难说了。
这时,你再想想这句话:“一线”放开,“二线”管住,岛内自由。
二线管住的话,岛内自由的吸引力,就不够强了。
不可否认,自贸区政策下,海南一定比原来更能发展,但当下中国要的不仅是一个地区能发展,要的是一个地区的高速发展来带动其他地区的发展。
海南自贸区如果只是不愠不火的小发展,那么,这么大的自贸区改革的全国引领作用就要大打折扣了。
这么多年的改革,我们还是不能忘记邓小平的那句话,发展就是硬道理,不管你怎么搞,海南高速发展起来才是硬道理,只有让海南快速形成大量的人才涌入,大量的企业涌入,大量的游客涌入,才能形成产业链效应,形成各种产业的规模效应,这时,税制优惠才能形成真正的吸引力。
邓公当年搞深圳特区时,面临多大的压力,有多少异议声音,最后都顶住了这些压力,全中国才有了一个榜样地区,从而带动了其他地区的发展。
今天的海南自贸区,应该借鉴当年邓公的思维,胆子更大一点,不要怕犯错,先开放起来,先发展起来,一切以高速发展为目标,一切为高速发展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