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手机作为一种媒介对人的异化

浅析手机作为一种媒介对人的异化

原创 kurt [李诗野]

摘 要

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提出,媒介即隐喻。现代社会传播媒介的改变不仅仅是改变了我们获取信息的方式这么简单,媒介的变化还从根本上影响了我们思维和认知的方式,从而进一步影响了政治、经济、文化、人际交往等生活的各个方面。笔者试图从波兹曼的观点出发,结合马克思和法兰克福学派的“异化”概念,考察手机作为一种媒介给人们的思维和认知方式带来了哪些重大的改变,从而进一步发现现代社会中手机对人的异化。

**关键词:**马克思;尼尔•波兹曼;媒介;异化

Abstract

Neil Postman argues in 《Amusing ourselves to death》that medium is metaphor. The change of media in modern society not only changes the way we acquire information, but also fundamentally affects our way of thinking and cognition, thus further affecting politics, economy, culture, interpersonal communication and other aspects of life. The author tries to start from Postman’s point of view and combine the concept of “alienation” of Marx and Frankfurt School to investigate what significant changes mobile phones, as a kind of media, have brought to people’s thinking and cognitive mode, so as to further discover the alienation of mobile phones to people in modern society.

Key words**:** Marx; Neil Postman; Media; alienation

目 录

摘 要

Abstract

第一章 手机作为一种媒介的“隐喻”

第一节媒介即隐喻

第二节手机的隐喻

一、“在场”

二、碎片化

三、信息爆炸与信息茧房

四、新鲜的刺激

第二章手机作为一种媒介对人的异化

第一节异化理论

第二节手机作为一种媒介对人的异化

一、“手机人”

二、浅层思考和批判能力的丧失

三、色情和暴力

结语

参考文献

第一章 手机作为一种媒介的“隐喻”

第一节 媒介即隐喻

尼尔•波兹曼受到麦克卢汉的影响很大,他认为媒介并不是人们通常所认为的只是传递信息的一种方式而已,媒介的形式会对我们的生活方式产生巨大的影响,甚至带来认知的革命。他提出“媒介的独特之处在于,虽然它指导着我们看待和了解事物的方式,但它的这种介入却往往不为人所注意”。在麦克卢汉“媒介即信息”的基础之上,他提出“媒介即隐喻”:我们的语言即媒介,我们的媒介即隐喻,我们的隐喻创造了我们文化的内容。

波兹曼身处电视蒸蒸日上的时代,电视的出现颠覆了印刷品作为人类核心媒介的长远历史,波兹曼的分析也集中于这种电视媒介带来的改变。他认为,电视的图像化使人们越来越重视视觉和听觉的冲击,而不是过去阅读带来的有逻辑的思考。他通过很多生动的例子描述了人们认知方式的变化,比如过去的美国总统主要依靠雄辩的口才上位,而电视时代的美国总统的必备条件是外形好看。电视的出现改变了公共话语的内容和意义,政治、宗教、教育、体育、商业和任何其他公共领域的内容,都越来越娱乐化,“随着印刷术退至我们文化的边缘以及电视占据了文化的中心,公众话语的严肃性、明确性和价值都出现了危险的退步”。

第二节 手机的隐喻

一、“在场”

虽然电视、电影、收音机已经在图像化、娱乐化方面走得很远,给人的思维方式带来了很大的影响,但是,手机和移动互联网第一次真正摆脱了时空的限制。手机的最大特点就是随时随地的“在场”。在手机出现之前,人们对于信息的输入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到机器便携性的限制,因而不可能随时随地陷入其中。手机的出现成为了最后一块拼图,在挣脱时空限制之后,手机终于将人类推入了信息和娱乐的深渊。

麦克卢汉说过“媒介是人体的延伸”,但是,在手机出现之前,一切物质媒介只能算是人体在某一时空下的延伸,而随时随地的“在场”真正使手机成为了人体感官的延伸,甚至成为了人体的一部分。摆脱时空限制的媒介的出现是革命性的,这意味着人与人、人与信息交流形式的根本变革,这既意味着人们获取信息越来越简单,也意味着人们可以随时随地脱离现实世界、进入虚拟空间。“电视时代”的隐喻:图像化使人更关注感官冲击而不是进行理性思考,在手机的时代被强烈放大了。

二、碎片化

在互联网出现之前,不管是书本、报纸等纸质媒介,还是电视、广播、电影,人们获取信息的方式都是整段式的,电视节目、电影、广播节目都是以一段一段的形式出现的,在这种方式下,人们被迫地集中注意力关注自己感兴趣的信息,甚至会上闹钟提醒自己喜欢的节目开始的时间,因为错过的话是没有暂停和回放的。互联网的出现打破了这种整段式传播方式,移动互联网更是将其彻底击碎。

经济学家泰勒•考恩说:“在能够轻易获得信息的情况下,我们通常喜欢间断、支离破碎而又让人愉快的内容。”在手机作为主要传播媒介的当下,没有什么是整段的,一切都是碎片的,人们可以轻易地点击、滑动、暂停、退出,人们可以在想观看的一切位置观看,在想停下的一切地方停下。所有的软件都想方设法地赚取我们的注意力,但是没有一个片段能让我们像以前等待喜爱的动画片时那样期待、观看时那样专注。获取信息的简单带来的是对信息的不在意。

在手机时代,一切都在随时更新、变化,碎片化的传播方式使我们的注意力也变得碎片化。尤其在我们需要读书、学习、工作等长时间的专注时,手机成为了我们每一个人必须要克服的“障碍”,这也导致长期习惯越来越难以保持。现代人越来越难以集中注意力,更难以保持注意力,这种注意力的碎片化带来了生活上的碎片化,我们生活的时间被无限的切割了,就像我们的生活在不停地被打断。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暂时的,工作是暂时的、亲密关系是暂时的、思考是暂时的,一切都会被手机打断,只有手机才是我们生活中的永恒。

三、信息爆炸与信息茧房

曾经,互联网的出现带给人们的是美好的愿景,在这之前,人类的传播方式是“中心化”的。不管是书籍、报纸,还是电视、广播,都是一些人主动输出,另一些人被动输入,被动输入的人几乎没有传播信息的能力。这种中心化最被人诟病的就是容易施行“信息暴政”,形成一小撮精英对信息的垄断,他们通过这种垄断统治民众,而民众根本无法察觉甚至乐在其中。

互联网的出现让每个人都有表达的能力,每个人都能够输入和输出,一切人传播一切人,这让所有人看到了“去中心化”的希望。但事实却与人们的美好构想南辕北辙,移动互联网和大数据正在让人们越来越陷入“信息茧房”当中,每个人能够看到的只是大数据想让我们看到的,可怕的是,在信息爆炸和信息茧房的双重作用下,我们主动检索信息的意愿明显下降了,这是因为突破信息茧房的成本是高昂的,信息茧房就像手机本身一样,需要刻意地付出意志力才能克服。因此,绝大多数人都满足于大数据对自己的投喂,他们以为自己在一次次上滑、点赞、分享中做着选择,但事实上,真正的选择大数据已经代替他们做过了。

大媒体失去了信息垄断的能力,但是大互联网公司得到了垄断信息分发方式的能力,对于普通人来说,后者或许更可怕。人们以为互联网能够“去中心化”,但事实上,我们陷入了原子化的、为我们每个人量身定制的“中心化”,过去的中心化灌输还能够因为我们的喜恶引起反思,而现在的中心化是每个人的“猜你喜欢”,赫胥黎在《美丽新世界》中的预言或许已经实现了:“毁掉我们的,不是我们憎恨的东西,而恰恰是我们热爱的东西”。

四、新鲜的刺激

手机的出现让人们能够更快地获得更多的信息,和刺激。在消费主义和移动互联网的双重作用下,人们不断寻求着更新鲜的刺激,就像齐格蒙特•鲍曼在《工作、消费主义和新穷人》中所说:“诱惑,炫耀未曾经历的奇景,承诺前所未有的体验,贬低尝试过的一切,才是最有效的”。人们贬低旧的,追求新的,与此同时,随着刺激越来越丰富,人们受到刺激的阈值也在不断提高,内容平台也就不断地向我们提供更强烈的刺激,比如色情和暴力。我们深陷于移动互联网当中,就像是身患毒瘾,不断需要比之前更大的剂量才能获得满足。

第二章 手机作为一种媒介对人的异化

第一节 异化理论

起源于拉丁文的“异化”(Alienation)本义为分离、疏远、陌生化、让别人支配等。该词最早出现于《圣经》,是指亚当偷吃禁果后堕落成凡人,从上帝的纯真神性中“异化”出去。上帝以自己的形态创造了亚当,最终亚当却反对自己,成为了自己的对立面,这是异化的形象表达。哲学意义上的“异化”概念创始于黑格尔、继承于费尔巴哈,也成为了马克思的重要观点。

马克思关于异化的阐述是:异化是人们在物质生产过程中产生的不同于自己的力量,是一种与人们的力量相反的、统治人的力量。在日常的异化活动中,人受到了物质和精神的奴役,丧失了人原有的主体性,致使人只能片面或畸形发展自己的个性。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指出:“工人的劳动作为一种异己的东西不依赖于他而在他之外存在,并成为同他对立的独立力量,意味着他给予对象的生命作为敌对的和异己的东西同他相对立”。

法兰克福学派进一步发展了异化理论。马尔库塞认为资本主义的进一步发展使劳动者非但不能支配自己的劳动产品,而且反被产品支配、控制。“产品向人们灌输思想、左右人们的行动”。他把这种劳动产品的异化称为“最高级的异化”。马尔库塞认为现代社会中,人们沉迷于科技的进步却忘记了科技进步背后人类生活的本质和人之为人的真实需求,他得出的结论是,人们越来越不自由,而且还不自知,这就是人的异化。

第二节 手机作为一种媒介对人的异化

一、“手机人”

新媒介依存症,指的是基于新媒介而出现的社会病理现象,主要体现为人们对于新媒介的过度依赖和成瘾。日本学者林雄二郎和中野收分别考察了伴随着电视长大的一代人的心理和行为特点,提出了“电视人”“容器人”的概念。在此基础上,其他学者进一步提出了“手机人”的概念。手机媒体作为名副其实的“5A”媒体,任何人(Anyone),任何时候(Anytime),任何地点(Anywhere),任何媒体(Any media),任何信息(Any information)都可以通过手机传播。很多相关研究都证实了我们对于手机的依赖程度,当下,手机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一个器官,几乎所有人当手机不见时都会感到恐慌和绝望,我们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手机人”。

当下短视频和手机游戏的兴起,更加加重了人对手机的沉迷和成瘾。而且这种沉迷是无意识的,许多人只是出于无聊或者习惯或者信息焦虑而挂在网上,并不停地刷屏,严重的会出现一种网络搜索的强迫症状。有的学者认为,人的大脑还没有进化出能够在短时间内处理大量信息的能力,所以当人陷入短视频中时,往往是“无意识的沉迷”。在面对短视频时,人在无意识中“物化”了自己,失去了对自我的觉察。

手机随时随地的“在场”和碎片化的信息相结合,将我们的生活无限地切割成了片段。我们无法再集中一整段的时间去工作生活、享受现实世界,手机随时会将我们拽入虚拟空间,打断我们对现实世界的感受和投入,我们可以给这个世界拍照、录像、随时随地记录,但我们却很难再真正感受到世界了。

二、浅层思考和批判能力的丧失

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指出:“图像的力量足以压到文字并使人的思考短路”。手机的碎片化和感官冲击抛弃了逻辑、理性和秩序,只剩下支离破碎、流于表面的信息和光怪陆离、夺人眼球的刺激。赫胥黎在《美丽新世界》中的预言或许已经在我们的世界中实现了:我们会沉溺于充满感官刺激、欲望和无规则游戏的娱乐当中,不再思考和批判,从而成为政府和现代科技的奴隶。

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中指出在发达工业文明中,新的社会控制形式使人变成了单面人,在技术的统治下,人们缺乏否定精神,批判能力丧失成为单向度的人。所谓的单向度是与双向度相悖的概念,主要指人对于事物的顺从和接受。信息爆炸、信息茧房、碎片化、图像化、立刻获得信息的能力,这些手机的“隐喻”共同作用,使人们丧失了了逻辑思维、深入思考,以及反思和批判的能力。

三、色情和暴力

在《社会心理学》中,戴维•迈尔斯分析了关于色情和暴力内容的诸多实验和研究,总结出这些内容所产生的现实社会影响,其中包括:人们对性现实的歪曲理解、针对女性的攻击、暴力行为的增多、青少年过早的性行为、对性和暴力的脱敏等等。手机时代,由于人们不断需要更强烈的刺激,更多的色情和暴力信息充斥于网络,这些对人们的思维和行为产生了不可忽视的恶劣影响。

结语

虽然手机作为一种媒介对人的异化力量无疑是强大的,但我们并不是什么都做不了。我们仍然能够通过限制手机使用时间、集中自己对现实世界的注意等方式使自己的主体性复归。我们的大脑或许还无法跟上科技的发展程度,所以在这个科技快速迭代的时代中,如何与新的媒介相处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在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始终清楚科技是为人类提供便利、是为人类服务的。我们不能在使用新媒介的过程中丧失自己的主体性,成为新科技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