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是个好东西吗?
我们生活在一个似乎将“民主”奉为圭臬的时代。每到选举季,媒体上充斥着关于投票方式的辩论:邮寄选票是否安全?投票时是否需要出示身份证?这些问题固然重要,但它们都建立在一个更深层的前提之上,一个我们很少会去质疑的前提。
这个前提就是:民主本身就是我们应该追求的终极目标。
你可能会立刻反驳:“不搞民主,难道要搞独裁吗?” 这确实是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但除了民主和独裁,是否存在第三种选择?当然有。我所推崇的,是一种基于个人天然权利的理念。简单来说,就是每个人都绝对拥有他自己和他的财产,所有的人际交往都应是自愿的。任何个人或团体,都无权干涉你的这些基本权利,哪怕他们是“大多数人”。你的权利,不需要通过多数人的投票来批准。
今天,我想借用自由主义思想家默里·罗斯巴德(Murray Rothbard)和他的追随者汉斯-赫尔曼·霍普(Hans-Hermann Hoppe)的几个精彩论证,带大家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审视一下我们习以为常的“民主”。
悖论一:民主能投票“杀死”自己吗?
罗斯巴德在他的杰作《权力与市场》中,指出了民主一个无法自圆其说的内在矛盾。
民主的核心是“多数决”,即一切政治问题都由大多数人投票决定。那么问题来了:大多数人,能不能投票决定废除民主制度本身呢?
这是一个让民主陷入两难的“电车难题”:
如果答案是“可以”
:那么,民主就可能通过自身的程序,合法地终结自己。比如,大多数人投票选出一个独裁者,并授权他取消未来的所有选举。如此一来,民主就成了一种通往非民主制度的过渡工具,它自己把自己给“玩没了”。
如果答案是“不可以”
:那么,这就意味着并非所有政治问题都能由多数人决定。保留民主制度本身,成了一个不容讨论的“禁区”。可这样一来,“多数人统治”的原则就被打破了。这还是真正的民主吗?
所以,你看,民主制度要么是不稳定的(随时可能被投票废除),要么就根本不是它所宣称的那样(因为多数人的权力受到了限制)。这个逻辑上的死结,民主理论家们至今也无法解开。
悖论二:选区划分,一场“合法”的作弊游戏
现代社会太复杂,我们不可能事事都全民公投,所以就有了“代议制民主”——我们选出代表,让他们代我们做决定。但这立刻就引出了另一个棘手的问题:怎么选举代表呢?
最常见的方式是划分选区。但罗斯巴德一针见血地指出,只要存在选区划分,就必然存在“杰利蝾螈”(Gerrymandering),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不公正的选区划分”。
原因很简单:根本就没有一种绝对科学、公平、合理的划分方法。无论怎么划分,都会带有任意性。而那个负责划分选区的执政党,几乎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把选区划分得对自己的政党最有利。这就像打牌时,由一方来决定如何切牌一样。
这并非某个政党的道德败坏,而是制度设计的必然结果。只要游戏规则是这样,任何玩家都会想方设法让规则对自己有利。因此,所谓的“代表民意”,从一开始就可能是一场被精心设计过的游戏。
悖论三:“选票代替子弹”?一个美丽的误会
民主制度最常见的辩护理由之一是:它提供了一种和平更迭政权的方式,用“选票”代替了“子弹”,避免了暴力革命。
这个说法听起来很有道理,但罗斯巴德认为它也站不住脚。
首先,和平抗议、公民不服从等非暴力手段,同样可以推翻一个不得人心的政府。选举并非避免暴力的唯一途径。
更重要的是,这个论点本身包含一个巨大的矛盾。如果“选票代替子弹”的逻辑成立,那就意味着,选举的结果,应该和真刀真枪打一架的结果差不多。也就是说,选举只是暴力冲突的一种文明的“模拟器”。
那么,我们就要问了:现实中的民主选举,真的能模拟出“战斗”的结果吗?如果一个在真实战斗中必败的少数派,却通过选举赢得了政权,那“选票代替子弹”的说法不就不成立了吗?这说明,选举的结果与真实的力量对比可能完全脱节。既然如此,我们又怎能断言它能够有效防止真正的冲突呢?
民主的“租客思维”:谁会爱护不属于自己的房子?
最后,我们来看看霍普的观点。他用了一个非常精妙的比喻,来解释民主制度的另一个致命缺陷——短视。
他将传统的君主(国王)和现代的民选领导人(总统)做了个对比:
国王
,就像一个国家的 “所有者”。这个国家是他的私有财产,他希望国家繁荣昌盛,因为国家的增值就是他家族财富的增值。他有长远的眼光,会考虑把一个更富强的国家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他不会轻易“杀鸡取卵”。
民选领导人
,则更像这个国家的 “临时租客”。他并不拥有这个国家,只是在有限的任期内拥有使用权。他的首要目标,是在租期结束前,尽可能地为自己和所属的利益集团捞取好处。至于国家的长期发展、资本的损耗、未来的债务,那都是下一任“租客”要头疼的事了。
这种“租客思维”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政府倾向于不断扩大开支、提高税收、寅吃卯粮。他们只关心眼前的利益和选票,而对国家的长远未来缺乏真正的责任感。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只是匆匆过客,而不是房子的主人。
结语
当然,指出民主的种种悖论,并非要呼唤一个独裁者。恰恰相反,它提醒我们,或许我们应该跳出“选A还是选B”的思维定式,去思考问题的本源:一个理想的社会,其基础究竟应该是“多数人的统治”,还是对“每个人的基本权利”的绝对尊重?
当我们把注意力从如何“完善”一个本身就充满矛盾的制度,转移到如何捍卫个人自由和财产权这个更根本的基石上时,或许才能找到通往一个更公正、更繁荣社会的真正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