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与秩序和战争

正义与秩序和战争

什么是正义?

俄乌战争,比战场更激烈的,是中文互联网的撕B战。挺俄还是挺乌?谁正义?等等问题,撕得天昏地暗……最后还是说服不了对方,只能互道傻逼,割席断交。

所以我今天八一八,正义到底是个啥东东?。

一、正义的概念。

正义也是人类造出来的一个虚构词。

尽管很多人喜欢说正义,但脑子里其实是一塌糊涂的——我不是指普通人脑残,而是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

“正义”一词,在中国最早见于《荀子》:“不学问,无正义,以富利为隆,是俗人者也。”

辞海的解释:对政治、法律、道德等领域中的是非、善恶作出的肯定判断。在道德范畴,与“公正”同义,主要指符合一定社会道德规范的行为。

在西方语言中,正义一词源于拉丁语justitia,由拉丁语中jus 演化而来。jus是个多意词,有公正、公平、正直、法、权利等多种含义。法文中的droit、德文中的recht、意大利文中的diritto等,都兼有正义、法、权利的含义。在英文中,justice一词,具有正义、正当、公平、公正等意思。

基督教的正义,指耶稣的“爱即正义”——爱一切人,包括爱你的敌人。这整的太高了,一般人够不着,至少俄乌战场整不了。

后来美国政治哲学家、伦理学家、赫赫有名的约翰·罗尔斯同志,专门写了一本书《正义论》,洋洋洒洒的探讨这个虚词。不知多少人看过《正义论》?看了以后,脑子清晰了吗?恐怕没有吧?

说不定更糊涂了。

SO,我写这篇文章的目的,除了嘴炮一下我的一家之言,还要兼顾批判一下罗尔斯的《正义论》。

罗尔斯的正义,从抽象的社会契约演绎出“作为公平的正义”理论,一看就是用虚词解释虚词嘛,社会契约长什么样子?公平又长什么样子?恐怕每个人心目中又是不一样——没法形成一个清晰的概念。

然后他由此导出“正义是社会制度的首要价值”,提出了两个正义原则——平等自由原则;机会的公平平等原则和差别原则的混合……在我眼里,他的正义原则,主要还是想处理社会的分配问题。

我其实在 阿根廷 那篇文章中批判过罗尔斯的分配(分粥)理论了。简单说,不谈生产,直接谈分配,就是耍流氓。

社会财富从哪里来?都是生产者生产出来的。每个人有对自己产品的私有支配权,这是社会发展的基础。换句话说,所有财富,都是有主的……凭什么罗尔斯之流举着个概念模糊的“正义”大旗,就可以来分配“我”的财富呢?

不好意思,扯远了,我扯回正义。

我比较认可汉斯·凯尔森的看法:“正义是一种主观的价值判断”。也就是说,每个人有自己的正义,自己的判断,无法统一。

不过,凯尔森扯到幸福那里,我又觉得有点玄了。我的定义是:**正义是你心中的秩序。**可以看成对凯尔森概念的进一步补充。

不过秩序也是虚词——可见批判别人容易,自己整难。图片

所以我们需要进一步说清楚。

这里引入两个概念。

**1、自由。**自由概念也是被哲学家整复杂了。这里取最多人理解的概念,就是“为所欲为,想干嘛就干嘛”。自我做主,不受限制。

我们做一个想象,假如地球上只有一个人,那他就达到了为所欲为的自由境界——他把天捅破地跳塌,都没人管。

同时,他必须自己养活自己,没人来养他——这是自由隐含的另一面:自我负责。

SO,**自由是一体两面:自我做主(为所欲为)+自我负责(养活自己的能力)。**很多人,比如白左,理解的自由都忽略了“自我负责”的一面——老幻想别人养活自己,自己还能为所欲为。想得美!

谁养活你,谁就是你的主人,你还有屁的自由。

2、秩序。

地球上只有一个人时,是没有秩序的。为所欲为还要什么秩序?

当地球上有两个人时,两个人都要为所欲为,必然会发生冲突。怎么办?要么两人打一架,干掉一个,让另一个继续自由;要么俩人坐下来商量:划条线,把地球分成两半。东边你浪,西边我浪……于是,秩序出现了。

SO,秩序就是调整人与人关系的(约定)规则。

即“自由针对个人,秩序针对群体”。个体自由,因为他人的出现,受到了限制。由秩序来规范这种限制。

很多人喜欢引用法国大革命《人权宣言》中的说法:自由即有权做一切无害于他人的任何事情。一看就是把自由和秩序混淆着说的。

由于人类规则有很多,所以有个排序问题,哪个规则优先?这也属于秩序的内容。

秩序有显性和隐性的。显性指法律等规范,是明文的;隐性一般指文化带来的思维,它在人大脑中,看不见。

二、秩序。

有了上述两个基础概念。再来看正义——你心中的秩序。就清晰多了。

这里,“你”代表个人,秩序指群体规则——个人对群体规则的想象和期望,就是你心中的秩序。它是隐性的,本来就反映你的认知和观念。

所以,每个人的正义,一定长得不一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挺乌,还是挺俄,都对。

没啥可争的。

那么,人们为什么经常为正义二字,争得不亦乐乎呢?或者说,人们到底在争什么?

其实,争的是,我们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秩序。或者说,**什么样的秩序,符合大多数人要求。**只不过,大家喜欢用“正义”这种好听的词汇,来给自己心中的秩序盖章而已。

比如俄乌打架,为什么会出现挺乌派和挺俄派呢?就是对俄与乌两个国家(秩序)认可不一样。

换句话说,讨论正义,其实就是讨论,什么秩序比较好——好的社会秩序,比不好的秩序,更正义。

好和坏如何判断呢?有没有人们普遍、或者说大多数接受的正义观?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多。比如凯尔森认为,公正的社会秩序,就是正义;边沁认为,大多数人的幸福,是社会正义的标准……这里不展开,免得又扯远了。

我认为,要扯清楚,必须引入文明维度。不同的文明维度,秩序不一样,正义呈现不同的样子。大致来说,高维秩序优于低维秩序。所以,高维即正义。

越来越发现,很多原来模糊有瑕疵的理论,代入文明维度论后,就变得清晰起来了。图片

三、文明维度。

下面我们来看看,不同的文明维度,(普遍)正义是什么样子?

1、原始社会,零维文明。

两个原始部落打架,一般都是生存之战——为了抢食物,抢生存物质,输了就会被饿死。所以男女老少,部落全员参战、拼尽全力……谁都想活下来,都要争取活下来。

请问,谁正义?

你在哪个部落,那个部落就是正义的。

那么,哪个更正义呢?打赢了的更正义——赢家通吃,输家基本上就灭种了——原谅我净说大实话。

不信,你去问问非洲智人和尼安德特人。智人打赢了,所以今天,地球上都是智人的后代。而尼安德特人打输了,所以,被种族灭绝,殁了。

站在零维文明的角度,智人灭绝其他人类物种,正义吗?

必须正义啊!

2、奴隶社会,一维文明

一维文明跟奴隶社会不是完全重合关系,为了方便大家理解,所以这么排。

一维文明有两个重要的标志:一个是确立私有财产制。正是这个制度的确立,让人类文明突飞猛进。原始部落是没有私有财产的。印第安人因为找到了一种奇怪的分权制衡模式,使其部落之间建立了稳定循环的状态,由此导致无法诞生私有产权……于是,他们保持了原始文明不变色,直到遭遇美洲殖民者。

另一个是国家的建立。国家(城市)是个综合有序的系统,比部落复杂多了。需要较长的智慧链。能干部落的,不一定能干国家——只要没建起国家的,基本上还是零维文明。比如巴勒斯坦,始终要建国,却始终建不起来。不是谁不让他们建,而是他们的智慧链,还没有达到建立国家的水平。

一维文明的正义跟零维差不多——各有各的正义,都有理。但是赢家获得最后的正义。不同的是,输家不用灭种了,变成做奴隶。

结论就是,假如你脑子里的秩序是:赢家即正义。为了赢可以不惜代价。那你的思维不超过一维文明。

3、农业社会,二维文明。

农业的发展,让人类定居,不再到处乱跑。农业提供了国家自给自足的能力。于是,守土有责,成为农业文明的标配。

跟一维文明相比,二维文明的国家概念,有了很清晰的土地边界——它能让你知道,在什么范围内种粮食是安全的;什么范围内,要被抢。所以秦始皇要修长城,就是划边界。

你不能稻子刚种好,就被别人收割了吧——你必须保卫你的劳动成果。

所以二维文明的正义,要看进攻方和防守方。一般,主动进攻的一方,就是侵略,不正义。比如当初,日本侵略我们;再比如,中原以前,经常遭到“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

需要说明的是,游牧民族的文明比我们低维。按照高维即正义的原则,中原更正义。

这里“高维正义”和“主动进攻”两个原则有个排序问题——我倾向于“高维正义”排先。所以汉武帝主动出击匈奴,朱棣同志五征蒙古,都是正义的。

当然你可以跟我排序不一样。

4、工业社会,三维文明。

我们反复说了,进入三维文明,物质极大丰富了,不存在粮食不够吃的生存之战。人类基本上应该和平了。

此时再发生冲突,基本上是文明维度不够造成的。比如俄乌战争,俄罗斯是典型的二维文明,对土地有近乎狂热的执念。而它自发秩序的根还在一维文明(详见 俄罗斯宿命 )。

那么,三维文明的正义看什么呢?

看契约。

契约是三维文明的基石。守约方正义,违约方不正义。

**结论就是:**化学上有句著名的话,离开了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SO,离开了文明维度谈正义,就是耍浆糊。

四、应用。

以上算理论,现在可以来分析一下俄乌战争的正义问题了。

特注,一家之言,不喜勿愤。

1、站在三维文明角度看。

俄乌之间的协议,很清晰。

苏联解体时,俄乌哈白等国是谈判独立的。克里米亚地区还搞了公投,当时有过半的当地人支持留在乌克兰——这个结果被俄国和国际社会承认。

1994年,俄乌都签署了布达佩斯公约。根据公约,乌克兰放弃继承的苏联庞大核武库,而俄美英三国承诺保障无核化后的乌克兰的安全和领土完整。

1997年的《俄罗斯联邦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相互关系、合作和安全基本文件》签署。内容是:俄罗斯接受北约东扩,而北约给予俄罗斯150亿美元援助,并承诺不在新入约国家部署核武器……随后,波罗的海三国、波兰等加入北约。

1998年,乌俄双方成立勘界委员会,开始正式划分国界线。到2003年,两国就划分2063公里陆地边界达成一致,确认了国境线——普京大帝亲手签署了边界条约。

SO,俄乌冲突的根源是,俄罗斯签了契约后,反悔了——后悔不该让乌克兰独立,想找补回来。于是有了一系列的骚操作。

而北约是根据契约,支持乌克兰的。

结论就是,俄罗斯是违约方,非正义。

2、站在二维文明的角度看。

俄乌之间的文明维度,差不多,都是综合评估为二维。

按照二维的一般原则,俄罗斯是入侵方,非正义。

多句嘴,按照高维即正义的(优先)原则,以前苏联打阿富汗,我是站苏联的。因为阿富汗文明维度在一维甚至以下——要不是美帝当年瞎捣乱,阿富汗说不定就被苏联整好了。比如升到二维。

3、站在一维文明角度看。

文明维度有很多指标,有些是硬指标,比如技术;有些比较软;所以一般是综合评估。

打劫基因是一维文明的标配,而俄罗斯的传统和文化,一直保留着浓郁的打劫基因。所以我认为其根秩序,还在一维文明(具体见 俄罗斯宿命 )。

从一维看,乌克兰有乌克兰的正义,俄罗斯有俄罗斯的正义——都对!

最终谁更正义呢?看谁赢。

这也是我能理解,为什么俄罗斯有这么多人支持普帝的军事行动?为什么普帝要说,没有了俄罗斯,还要地球干什么?……根源就在他们的(根秩序)思维中。

俄乌战争,普帝威胁要上核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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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画蛇添足。

最后谈个小话题。

中国很多自媒体喜欢讽刺北约及美帝,一边支持乌克兰,一边跟俄罗斯做油气生意。毕竟在我们东方人的思维中,双方既然打仗了,就应该你死我活,不惜一切代价整对方。

但西方人思维传统不是这样的——他们是打仗归打仗,但商业贸易可以保持一定限度。

这种思维,最早出现在希腊各个城邦之间——他们经常打架,但是又保持商业交易。比如斯巴达和雅典。

原因是贸易互相都有需要,如果卡死对方,自己也会受损,最后一定是“两败俱伤”——“河蚌相争渔夫得利”,白白便宜了周边的渔夫国家。比如著名大反派波斯。

希腊人不愿意两败俱伤,于是把军事和商业分开玩——打仗时,军队互相干,但商业交易可以照样继续。比如,把军用和民用分开算:武器不能卖给对方,但是粮食、民用品,可以贸易。

也就是说,希腊人打仗是典型的相爱相杀——有着理性的底线。

后来欧洲就继承了这种传统——打仗时把军队和商业分开,保留一定民用贸易。

这跟东方打起来就你死我活、血战到底、不惜代价的思维,很不一样——正因如此,我们读欧美的很多新闻,其实是误读。

根据我的研究,从一维文明升二维时,由于分工的大发展,军事归军事,民事(商业)归民事,分开玩,是一种必然的趋势。在这个问题上,东西方差不多。比如,都出现了军队的职业化、专门化。

但打起仗来时,东方人能立马切换到军民一体的思维模式,不怕两败俱伤;希腊人却可以军民继续分开,各算各的——这是东西文化分野的地方,也是让我还有点迷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