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振内需,提高劳工收入?第三招应该是:放开土地管制
2025年,在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中间,弥漫着一股气。
什么气?怨气。
这股怨气很重,重到你打开手机,随便刷两个视频,就能隔着屏幕闻到那股焦躁的味道。大家都在喊穷,都在喊累,都在喊卷。
如果有个老专家跳出来说:“你们现在的收入,比三十年前那是翻了几十倍啊,要知足。”那我估计这个老专家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但老专家说的并没有错。
为什么?是年轻人不懂事吗?是年轻人太娇气吗?
都不是。
这里面有一个极其隐秘、但又极其残酷的逻辑,很多人感觉到了,但说不清楚。今天,我们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其实,年轻人对收入的不满,表面上看,是对工资条上那个数字的不满。比如你月薪五千,你觉得少;月薪一万,你觉得还是不够花。
但根子上,这不是数字的问题。
这是“含金量”的问题。
或者用更专业一点的话说,这是货币与核心资产的比值出了大问题。
在这个时代,什么是核心资产?是手机吗?是汽车吗?都不是。这些工业品越来越便宜。真正的核心资产,是那个能让你在这个城市扎下根来的东西——房子。
你现在的怨气,不是因为你手里只有五千块钱,而是因为你手里的这五千块钱,放在那座钢筋水泥的森林面前,显得太渺小,太卑微,太不值一提。
试图搞小城镇,搞小县城来满足年轻人的生存需求,这一招是没有用的。
大城市带来的繁华必然吸引无数年轻人冲进去,他们从习惯上,已经回不去农村和小县城了。
所以,我们要解决的,不是怎么让老板给你多发两百块钱全勤奖,那个没用。
我们要解决的,是一个改天换地的大问题:
如何让你手里的钱,变得值钱。
而要做到这一点,只有一个办法:把那个昂贵的参照物,打下来。
怎么打?
只有一招:放开土地。
一)历史的伏笔
要讲清楚今天的事情,我们必须把时钟往回拨。
拨到什么时候?上世纪九十年代。
那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叫分税制。
具体细节太复杂,我就不啰嗦了,你只需要知道一个结果:中央拿走了大头,地方留下了小头,但是地方上干活还得花钱,修路、架桥、搞建设,钱从哪来?
地方上的官员们愁得头发都要掉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发现了一座金矿。
这座金矿,就在脚下。
这就是土地。
那时候的玩法是这样的:政府把地圈起来,垄断一级市场,然后一点一点地往外卖。注意,这里的关键词是“一点一点”。
学过经济学的朋友都知道,东西多了就不值钱,稀缺才值钱。
于是,一个叫“土地财政”的怪兽诞生了。
这在当时,不得不说,是一步高棋。甚至是天才的一步。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当时的中国缺钱啊,要搞城市化,要建高楼大厦,没钱怎么办?卖地!把未来的收益折现到现在用。
于是,我们看到了奇迹。短短二三十年,中国的一线城市,建得比纽约还像纽约,二线城市建得比欧洲还繁华。宽阔的马路,高耸的写字楼,漂亮的公园,这些钱哪来的?
很大一部分,是卖地卖出来的。
但是,凡事都有代价。
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这个代价,就是今天的年轻人。
二)被锁死的围城
我们现在的城市,像什么?
像一个巨大的、华丽的、但是门票极贵的游乐场。
这二十年来,我们其实一直在模仿一个模版,那就是香港模式。
香港模式的核心是什么?就是限制土地供给,维持高地价,政府通过高地价获取收入来维持低税率和公共建设。
在内地,这个模式被发扬光大。
你去看中国的城市,尤其是大城市,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哪怕是北上广深,出了五环六环,稍微往外走一走,你就发现,大片大片的农田,大片大片的荒地,或者是低矮的村落。
有人说,那是耕地红线,不能动。
这确实是个理由,但不是全部的理由,毕竟上海的土地如果用来种粮,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真正的原因在于,如果周边的土地都随便开发了,都盖成了楼房,那市中心的房子还怎么卖出天价?那政府那块地还怎么拍出地王?
所以,必须限制。
通过规划,通过指标,把城市的建设用地框得死死的。这就像是在沙漠里卖水,只有我这一家店,我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于是,房价起飞了。
这对于早年买了房的人来说,是狂欢。他们的财富在睡梦中翻倍。
但对于后来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一道绝望的高墙。
前两年,房价确实跌了。很多人说,你看,跌了20%,跌了30%,甚至腰斩的都有。
但是,我想问一句:对于一个月薪六千、八千,甚至一万的普通年轻人来说,原来五万一平的房子,跟到了三万一平,有本质区别吗?
答案是:没有。
都买不起。
都要掏空六个钱包,都要背上三十年的债,都要像个骆驼一样,在此后的半生里,不敢喘息,不敢生病,不敢失业。
这种生活,能没有怨气吗?
三)收入的真相
我们总是把目光盯着工资条。
“老板,给我涨工资!”
老板也很委屈:“我也没赚到钱啊。”
这是一个死结。在现有的经济环境下,指望全社会的工资水平突然暴涨,那是不现实的,甚至会导致恶性通胀。
那怎么办?
我们要换个思路。
什么叫收入增加?
如果你月入一万,房价是五万,你买一平米要五个月。
如果你月入一万,房价是一千,你买一平米只要三天。
请问,在哪种情况下,你的收入高?
显然是后者。
虽然你手里的钱没变,但你的购买力变了,你的生存难度变了,你的幸福感变了。这就是实质上的收入暴涨。
所以,我提出的观点是:要增加收入,请放开土地。
这不是一句空话,这是一个极其具体、极其可操作的方案。
想象一下,如果现在政策变了。
不再严防死守,不再人为制造稀缺。在上海周边,在杭州周边,在广州的郊区,那些目前长着荒草、晒着太阳的土地,允许自由开发,允许大规模建设住宅。
成本是多少?
如果仅仅为年轻人安家的住宅,密度可以高一点,建安成本(就是盖房子的砖头水泥人工钱),撑死了一平米一两千块。如果土地供给够,那地价会低,又不限制容积率的话,那么房价完全可以做到两三千块钱一平米,甚至更低。
如果是这样,会发生什么?
所有的城市周边,将涌现出大片大片的“平价居住区”。
是的,那里离市中心很远。那里可能没有地铁,那里通勤可能要一个半小时。
但是,那里便宜。
便宜,就是最大的正义。
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手里攒了两三万块钱。以前,这点钱连个厕所的一块砖都买不起。但如果郊区有一千块一平米的房子,他就可以买个小户型,或者付个首付。
他就有了一个家。
这个家,不需要他去求爷爷告奶奶,不需要他掏空父母的养老金,不需要他签下一张三十年的卖身契。
他白天去市中心上班,那是他的战场;晚上回到郊区的家,那是他的堡垒。
虽然路途奔波,但心是安的。
这种安全感,值多少钱?
这种“我能在这个城市留下来”的确定性,又值多少钱?
这才是真正的涨工资。因为你有限的工资,突然拥有了巨大的力量,它能解决你人生中最大的难题——居住。
四)恐惧的根源
说到这里,肯定有人会跳出来反对。
反对的声音会很大,理由会很充分,表情会很严肃。
他们会说:“你这是乱搞!耕地怎么办?城市配套怎么办?交通堵死了怎么办?”
其实,这些都是台面上的理由。技术问题,总有技术手段解决。
真正的恐惧,藏在台面底下。
他们在怕什么?
第一,怕资产贬值。
这是最直接的。如果郊区的房子只要两千块,那市中心的“老破小”还怎么卖五万?那些手握多套房产的中产阶级,那些把身家性命都押在房子上的家庭,会怎么想?
第二,怕地方财政崩塌。
如果土地不值钱了,政府怎么卖地?怎么还债?那些城投公司的债务怎么办?
这是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在这个集团里,有银行,有地方政府,有开发商,也有无数早早上了车的有产者。
他们结成了一个坚固的同盟,死死地守着“高地价”这块阵地。因为一旦口子开了,洪水就会冲垮他们的财富大坝。
所以,即便现在房子卖不动了,即便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彻底躺平了,他们依然不敢轻易言变。他们宁可让地荒着,宁可让楼烂尾,也不愿意看到房价真的崩盘到白菜价。
这是一种僵局。
这是一种博弈。
一方是既得利益者的存量财富,一方是年轻人的未来希望。
但是,现在,这个僵局到了必须打破的时候了。
为什么说是现在?
因为“土地财政”自己快玩不下去了。
你看这两年的数据,卖地收入腰斩,再腰斩。开发商不拿地了,因为盖出来没人买。老百姓不买房了,因为没钱,也没信心。
这个游戏,已经卡关了。
既然旧的路走不通了,那为什么不换一条路呢?
与其守着一堆卖不出去的昂贵土地发愁,不如彻底放开,薄利多销,激活整个社会的活力。
而且,我还要告诉那些恐惧的人一个反直觉的真相:
放开郊区土地,让年轻人买得起房,从长远来看,不仅不会毁灭市中心的价值,反而会救了市中心。
这听起来很荒谬,对吧?
五)电池与发动机
要解开这个谜题,我们得先搞清楚一个本质问题:城市的房价,到底是谁撑起来的?
是砖头吗?是水泥吗?还是那块地皮?
都不是。
撑起北京上海房价的,不是那些已经在二环里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而是那些每天挤着地铁、背着电脑、眼里带着红血丝的年轻人。
他们是城市的电池,也是城市的发动机。
因为有源源不断的年轻人涌入,这里才有消费,才有创新,才有那些写字楼里彻夜不亮灯的财富神话。有了这些财富神话,市中心的豪宅才有人接盘,核心地段的商业才有人买单。
但是,现在的局势是什么?
现在的局势是,电池快耗干了。
因为居住成本太高,年轻人留不下来了。他们算了一笔账,发现哪怕不吃不喝干五十年,也买不起那张“入场券”。于是他们绝望了,他们开始“逃离北上广”,或者干脆在出租屋里“躺平”。
如果年轻人不来了,或者年轻人都在这里成了只会低欲望生存的行尸走肉,那么请问,谁来维持市中心的高房价?
这就像是开饭馆。如果你的饭馆里,一碗白米饭都要卖一百块,那只有土豪才吃得起。但土豪毕竟是少数,如果普通人连门都进不来,你这饭馆离倒闭也就不远了。
所以,我的逻辑是这样的:
放开郊区土地,制造廉价住房,其实是在给城市“续命”。
想象一下,如果在距离市中心30公里的地方,有一片巨大的、每平米只卖两千块的社区。
年轻人来了。他们花4万块钱首付,就能有一个温暖的窝。他们不再焦虑房租,不再焦虑被房东赶走。
4万块首付,努力一点,一两年就能存下来了。
虽然通勤远一点,但他们心定下来了。
心定了,他们就会结婚,会生孩子,会敢于消费,会敢于创业。
他们白天乘坐高铁或快轨,像潮水一样涌入市中心工作。他们在市中心创造价值,服务富人,运营公司。晚上,他们退回到郊区,享受低成本的生活。
郊区土地开放的话,各种商业成本也将剧降,人们可以在城市中心区拿较高的薪资,然后去到类县城的商业区去生活。
不仅如此,只要开放土地,会有大量的四五线的年轻人往城市里涌,从而让最早一批的郊区房土地价格不断上升。
比如,现在是一个远郊盘,只住了三万人口,十年后,变成一个三十万人口的远郊集中地了,那资产就要升值。
这个时候的年轻人,就会变得眼里有光,因为他们也能享受到上一代的城市化资产红利了。
这个时候,市中心的房子变成了什么?因为城市人口将持续增加,中心区竞争的人将会更多。
城市房价呈现了天价区别,从中心区20万一平逐步降到郊区的两千块一平。
中心区将变成了奢侈品。
变成了身份的象征,变成了为了节省那两个小时通勤时间而支付的“溢价”。
富人依然会买市中心的房子,因为他们买的是时间,是圈子,是稀缺资源。而穷人有了郊区的房子,他们有了尊严,有了立足之地。
市中心的归市场,那是富人的游戏;郊区的归民生,那是年轻人的退路。
如果不这么做,非要把所有人都绑在高房价这一条船上,结果只有一个:船翻了,大家都得淹死。
六)大洋彼岸的镜子
我们把目光投向大洋彼岸,看看美国。
很多去过美国的朋友都有一个感触:美国的大城市,除了像曼哈顿那样的极核心区域,大部分地区都是“大农村”。
美国年轻人的买房压力大吗?也大,但和中国年轻人比,那真是小巫见大见。美国年轻人是租房压力大。
为什么?因为他们的土地制度导致了疯狂的郊区化。
在美国,你开车开个一个小时,就能买到很便宜的大房子。土地不是稀缺的,只要你愿意住远点,房子管够。
这种模式有一个缺点:极其依赖汽车,生活半径巨大,能源消耗高。
但是,它有一个巨大的优点:它给了年轻人一个选择权。
你没钱?没关系,去住郊区。虽然不方便,但你买得起。
而我们呢?我们明明拥有比美国先进得多的基建狂魔能力。我们的地铁修到了全世界第一,我们的高铁快得像闪电。
按理说,我们比美国更有资格搞“超级城市群”和“远郊居住区”。
依托强大的轨道交通,我们完全可以把城市半径拉大到50公里。在这个范围内,如果土地敞开供应,房价打到一两千块,配合轨道交通速度,那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修了最先进的路,却在路的尽头,依然人为地锁住了土地,维持着高昂的地价。
这就像是你买了一辆法拉利,却非要用它来拉磨。
浪费啊!
美国自有房率并不高,因为有昂贵的房产税,但中国没有。
如果我们能把土地放开,让中国年轻人成为世界上最容易买房的群体,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的内需将被彻底激活。
省下来的房贷,会变成汽车,变成旅游,变成孩子的教育经费,变成餐馆里的美食。这才是真正的庞大消费市场。
七)既得利益者的囚徒困境
说得这么热闹,为什么不做呢?
所有的错误,在当时看来,都是为了某种利益的“最优解”。
现在的阻力,在于惯性。
地方政府习惯了卖地拿大钱,一下子让他们去搞两千块一平米的房子,他们觉得亏。银行习惯了把房子作为最优质的抵押品,如果房价体系变动,他们怕坏账。
但是,时代变了。
现在不是你想不想变的问题,是形势逼着你变。
土地财政已经难以为继。开发商已经躺进了ICU。老百姓的钱包已经瘪了。
这个时候,如果不主动刺破脓包,进行改革,等着我们的将是漫长的阴跌和死寂。
如果现在放开土地,短期内,市中心的二手房价格可能会受到情绪上的冲击。甚至,有些在非城市中心区高位接盘的人会痛苦一阵子。
这是改革必须支付的成本。
但是,如果不改革,后果是什么?是整个年轻一代的在房价压力下的痛苦,是整个社会的活力枯竭。
孰轻孰重?
这就是所谓的“囚徒困境”。大家都知道现在的模式玩不下去了,但谁也不敢先撒手。
这时候,就需要一只“看得见的手”,以巨大的魄力,去打破这个僵局。
别盯着那点土地出让金了,把年轻人留住,把产业留住!
八)最好的止痛药
文章写到这里,我们回过头来,再谈谈“怨气”。
现在的互联网上,戾气很重。
为什么?因为年轻人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
他们觉得,自己生晚了。如果早生十年,闭着眼睛买房,现在也是千万富翁。而现在累死累活,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这种“代际剥削”的感觉,是社会不安定的根源。
如果,我是说如果,某些城市突然宣布:
“孩子们,别慌。从今天起,我们在城市周边放开土地。只要你有工作,哪怕你一个月挣四千块,你也能在离城一小时的地方,买一套属于你自己的房子。首付两万,月供五百。”
这一招使出来,会发生什么?
我敢打赌,社会上的怨气,至少能消散一半。
那种“此生无望”的绝望感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虽然我现在穷,但我能有一个家,我能慢慢奋斗”的希望。
希望,是比钻石更珍贵的东西。
这不仅仅是经济账,这是政治账,是人心账。
让年轻人安家,让他们觉得这个国家的发展与自己有关,让他们觉得这片土地不仅是富人的游乐场,也是他们的栖息地。
这才是真正的“共同富裕”。
增加收入,不一定非要发钱(发钱还会通胀)。
放开土地吧。
让那些长满荒草的土地,变成万家灯火。
让那些在城市里漂泊的灵魂,有一个安放的角落。
这不仅仅是为了救楼市,也不仅仅是为了拉动GDP。
这是为了给这个国家最宝贵的财富——年轻人,留一条生路。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中国年轻人能挺直腰杆说:“买房?那不是个事儿。”
只要眼里有光,年轻人的怨气就会消停一些,他们就将不断地打怪升级,从郊区不断努力向市中心进发,搞钱而不是抱怨,才会成为年轻人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