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进步与失业
自工业革命以来,对于人将被机器代替,完全失去工作的担忧从来没有停止过,但现实是人们并没有变得清闲,反而越来越忙碌了。
我们看到的是,工作不是在消失,而是在不断的增加,这种增加不是简单的数量的增加,而是创造了一大堆新的工作。
人的目的是无限的,实现目的的手段就是稀缺的,劳动以其普遍性需求,其稀缺性是永恒的。
当然我们这里说的是稀缺,而不是短缺,也就是说在纯粹的自由市场中,并不存在非自愿失业,所有的失业如果不是个人选择的话,那一定是人为造成的短缺。
技术进步只会创造出更多的工作,担心它将替代人类,从而导致工作消失,工资价格永远不能增长,是因为没有理解技术进步的本质。
科学技术,特别是实用型的技术创新,其本质是自由市场的副产品,如果一个社会资本不丰裕,劳动的边际生产效率低下,即便其它自由市场中存在着效率更高的技术,它在这种市场中也没有用武之地。
当我们看到非洲尼哥三人推一个手推车拉土(两人拉纤绳),两人共用一把铁锹装土,就嘲笑他们为何不用推土机。
但我们有没有想过,在那样一个市场中,推土机并没有用武之地,因为那里可能连柴油都没有,更不用说维修的零部件了。
这就像在部落社会,笔记本电脑基本上是无用的,只有它发展到一定的地步,资本积累丰厚,投资旺盛,企业家的竞争让劳动的价格飙升,技术进步才有了发生的可能。
企业雇佣人工还是购进机械臂,考虑的永远是哪个价格合适,而不是哪个更高级。
当然,以上所有推论都是在没有干预的自由市场条件下,如果存在干预政策,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可以说,所有的失业问题都和干预政策相关,因为在自由市场中,技术进步的原因是资本积累,投资旺盛,分工细化,劳动的边际生产效率提高,这其中可能伴随由劳动密集型向资本密集型的转变,但劳动是大量的被创造出来的。
服务业会越来越发达,高精尖人才与高收入群体同步增加,拉大的收入差距极有可能诱发普遍的嫉妒,要求平等与再分配的呼声高涨起来。
但劳动的价格取决于供需,而非取决于工种,取决于是体力劳动还是脑力劳动。
我们要关注的,永远是社会财富总量的增加,财富只有在一个增量的状态中,所达成的平等才有意义。
如果抱持一个静态的存量思维,或者说反市场的理念主导着社会,人们将更多的关注分配的平等问题,而不是致力于创造财富。
可以说,人们普遍的选择下海,还是普遍的选择考编,是判断市场自由度的一个明确的标准。
之所以产生技术进步将替代劳动的错觉,是因为没能观察到干预政策的危害,因而造成了错误归因。
自由市场中的技术进步,只能创新出更多的工作,而失业问题,劳动岗位的短缺,无不是各种管制与干预造成的。
在正常的市场行情中,企业可能雇佣十个工人,但在严格的劳动法与最低工资法的干预下,花高价购买机械臂以代替这十个工人就是有利可图的,因为企业会把诉讼成本也考虑进去。
表面上是机器代替了人,但实际上是权力的干预造成的社会净损失,企业多花了钱,工人也失去了工作。
当然,在更宏观的层面,造成普遍的非自愿失业,也就是大萧条的问题,是在源头上的货币超发。
通胀策略是更根本的干预,信用扩张、低利率在源头上造成资源错配,后期银行的紧缩与企业纷纷倒闭造成失业潮,“有为”的政府哪能不管不问?
上马大工程,以工代赈,价格管制,一系列骚操作的实际效果是延长了萧条期,如果贯彻自由放任的经济政策,市场的纠错可能早就结束了。
主流经济学的失败,或者说是一种成功,它成功地忽悠了所有人,让人们相信是罗斯福新政终止了大萧条,而同样作为实行了干预政策的胡佛,却被打上了自由放任的钢印。
面对萧条,二位总统对自由放任没有过任何尝试,就像面对失业,所有的“有为”政府,都不曾考虑过放松管制,进行市场化改革。
人们怪罪机器,怪罪技术进步,就像蜡烛生产商怪罪太阳一样,手工业者也曾怒砸机器,他们终止了经济的发展吗?没有。
但错误归因会终止经济增长,如果普遍的观念认为,劳动者的权利需要政府的强制干预,例如支持一个强大的工会,出台偏向劳方的严苛的劳动法以及最低工资法,那么经济衰退与失业就在所难免了。
在社会科学中,被误解最深的一个词大概就是资本,由于那个著名的拟人比喻,它总是与肮脏、剥削相关连。
何为资本?一人徒手捕鱼,一天只得三条,他每天少吃一条,积累下十几天的口粮,用这段时间制作了一张渔网,靠这张渔网他每天都能捕到数十条鱼。
这种迂回的生产方式就是资本主义,那张渔网就是资本。每个时代都有资本在运作,只是它可能掌握在不同的个人或集体手里。
资本来自于减少消费,增加储蓄,不管分工合作的链条有多长,多少人参与其中,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由此可知,需求不足是错误的,刺激政策更是错上加错,资本只能来自于储蓄,来自于人们主动地减少对消费品的需求。
用超发货币的手段来刺激经济,低于自由市场水平的利率只是给企业家发出了错误的信号,以为投资更加迂回的生产有利可图,这就造成了资源错配并为后来的萧条埋下了祸根。
在以上的分析中,并不涉及资本作恶,资本剥削,这种拟人化的比喻造成了对资本的误解。
并不存在一个脱离了生产过程的分配过程,在生产过程中,各生产要素都获其应得,土地获得租金,劳动获得工资,资本获得利息,这些可能都是在产品卖出之前要预支的,唯有企业家获得最后的利润。
当然,利润很可能是负的,我们看看创业失败与成功的比例就知道了;而且利润有一种必然倾向,那就是利润趋零,这是自由竞争决定的,在自由市场中每个行业都是如此。
各要素之间是合作关系,而非竞争关系,由于企业家(作为个体时)可能同时是投资者,是土地所有者,他们在某种意识形态的叙事中,就成了资本家、地主阶级。
把他们与劳动者对立起来,源于一种错误的价值论,即劳动价值论。
劳动价值论说的是,价值是生产该产品所需的单位时间的劳动决定的,价值是客观存在于物品本身的,价值是劳动者创造的。
剥削理论、阶级斗Z、暴力戈M等接下来一系列的推理都基于劳动价值论。
但劳动并不创作价值,因为价值是主观的,只有个人主观的评值不同才可能产生交换,价值若客观存在于物品本身,则交换在逻辑上不能成立。
另外,如果每个劳动者都创造了价值,资本家又靠剥削他们而致富,那么资本家就应该雇佣更多的劳动者,市场上也不应该存在失业和解雇现象。
但事实并非如此。
在保障产权与契约的条件下,自愿的雇佣关系并不存在谁剥削谁,因为企业可以解雇员工,员工也可以选择辞职。
企业与劳动者都拥有自由选择权,那就不存在谁强势,谁是弱势的说法。说单个劳动者没有议价能力,或者被生活所迫不得不进所谓的“血汗工厂”,这大概是刻意回避一种事实。也就是说,那些看似不堪重负的选择,可能是他们当下最好的选择了,如果不进那样的工厂,在他们的老家没有任何工作,也没有任何收入。
童工的苦难不来自于他所从事的工作,而是他如果不工作只能饿死。
一切道德批判都没有意义,人们不是放弃了舒适且富足的家庭生活而投身于工厂之中的,而是因为不如此,就没有其它的活路。
脱离苦海的办法,靠得不是谁大发善心,而是整个社会的资本积累。
因为与企业家竞争的是其它企业家,与劳动者竞争的是其它劳动者,只有更丰厚的资本,投资更多的企业参与市场竞争,劳动者的工资待遇才有可能提高。
在一个缺乏资本的社会里,劳动一定是廉价的,甚至是有口饭吃就行。
至于保护工人的工会,只是阻止了其它劳动者对工会成员的竞争,他们所获得的超市场水平的工资待遇,是以其它劳动者的失业或完全没有就业机会为代价的。
至于最低工资法,只是一种价格管制,若规定低于市场工资,则该法毫无意义;若规定高于市场工资,则劳动就会过剩。
最低工资的低和高利贷的高一样,都是没有意义的伪概念,多少算低?多少又算高呢?
如果最低工资法是正确且有作用的,那每人每月工资都是一个小目标岂不快哉?!
若百分之十的利息为高,那百分之九点九呢?百分之九点八呢?说到底,高低都是管制者的专断意志而已。
价格是供需信号,不解决供需问题而管制价格,其恶果不言自明。
经济学是研究人的行动规律的科学,而自然科学是研究物质世界的运行规律的科学,它们之间的差别,或许在于人的能动性。
也就是说,一个人不了解地球如何公转与自转,并不影响他的正常生活,宇宙大爆炸理论和他的人生规划可以毫无关系。当然,他的一生也在这些自然规律中展开,不管他知道还是不知道,他都无法“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而不了解经济学规律,其后果可谓如影随形,每个人的观念决定了具体的施政策略,而不同的策略又决定了人们具体的生活,是贫困还是繁荣,完全取决于人们对正确的经济学理论的认识程度。
由于经济学知识的匮乏,人们往往会长期支持一种对他来说是有害的政策,每个人都为自己的利益考虑,但不一定了解他的利益在哪里。
在认识上,我们经常接触到的批评是“信息茧房”,然而真正起作用的并不一定是丰富的信息来源,而是能正确分析各种信息的理论。
在网络时代,并不缺乏对信息的接受,有些时候为了看清现实,往往要屏蔽一些信息才行。
真正的走出去,看看外面的真实世界就算逃出“信息茧房”了吗?事实并非如此,很多走出去的人,往往是真正的“背井离乡”者,他们背着故乡的井,走在异乡的路上,所思所想和从前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重要的是理论工具。没有理论工具,你遭遇的任何事实,都不过是再一次地巩固你原有的认知而已。
就像老子说的:“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不为而成。”
学习奥派经济学,之所以常给人一种分析问题手到擒来的感觉,正在于它的理论之锋利。掌握这种理论,并不需要知天下之事,就能做到窥一斑而知全豹。
当然,如果只是为了提高认知,理论学习就足够了;如果要在具体的投资上有所建树,就不仅是理论学习的问题。
正确的理论是一个基础,而丰富的资讯、特别是对经济形势有影响的大事件,掌握它们对一个投资者来说,和掌握理论同样重要。
我的老友“鸡老师”曾经说过,经济学是屌丝学科,当然这并非贬义。他的意思是经济学的历史很短,而学习经济学又很容易上手。
但有没有经济学的思维方式,其差别不异于两种不同的人,就像走在荒野之中,智人突然遇到一个尼安德特人,他们虽然外形相似,但本质上是两个物种。
一个出卖劳动的人,会支持最低工资法,因为他完全搞不清楚,正是最低工资法制造了更多的失业。
劳动者的竞争者,是其他劳动者,企业的竞争者是其它企业,只有更多的企业在市场中竞争,劳动者才有提高边际生产效率的可能,才能不断地增加收入。
最低工资法阻碍了这个过程,投资的萎缩导致更多的失业,在职劳动者的高工资,是以更多的失业者为代价的。当然,那些暂时的既得利益者(工会领导与其会员)终究会迎来更大的经济萧条,因为企业在严苛的劳动法的管制下,纷纷选择了逃跑或直接关门倒闭。
并不是所有的法律都是有益的,对某些人短期有益的法律,可能对所有人的长期利益有害。
理解它们的逻辑,在于掌握正确的经济学知识,真正的法律与经济学理论应该并行不悖,很多行政命令打着法律的旗帜,其真实的效果是制造了更多的“违法”。
当每个人都在某种程度上“违法”时,人们应该思考一下,是不是法本身出了问题。 经济学的思维方式,往往是反“常识”的,这令那些提倡常识的保守主义者略感难堪。
特别是针对那些看起来非常危险,而长期存在“黑市交易”的行当,奥派的意见通常是支持合法化。
例如黄赌毒,例如器官交易,合法化的观点对于某些人的常识来说,相当于一次巨大的惊吓。
仅就器官交易来说,通常认为合法化就会导致恶人们肆无忌惮地“噶腰子”。人们没有想过,之所以有可能存在这种极端行为,存在相关黑市,是因为有需求。
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有需求,就会有供给,供给不能合法化,就一定会产生黑市。
当正常的自由交易不能实现时,黑恶势力就会插手其中,因为需求大于供给,供给不足造成价格飙升。
只要利润足够高,承担犯罪的风险就值得;与此相反,当交易合法化时,供给增加,价格下降,犯罪分子就会考虑成本,考虑值不值得了。
奥派并不是一群冷血无情的家伙,只是更愿意用理性的方式深入思考。我们不能仅考虑什么样的目的符合道德要求,而要进一步思考何种手段能达到目的,何种手段会导致与目的背道而驰。
把器官交易与移植都定为违法,就能解决供需问题吗?不可能的。这种策略只能滋生更多的犯罪,只有合法化才能解决问题。
设想交易合法化时,每个人在考驾照时都可能面对一个相关交易合同,可以规定受益人。供给因此增加,活着的人会更安全,因为已经没有值得犯罪的价格了。
当我们为器官移植忧心忡忡时,有没有想过真正的问题不在于移植是否合法化,而在于器官只能捐献而不能买卖,也就是说人的人身所有权并不完整。
只有完整且受法律保护的产权,才能杜绝一切侵犯行为,如果在源头上我们并不承认你的身体归你所有,你可以自由买卖(包括劳动力和器官)那么侵害行为就会一直存在。
自由市场在根本上是道德的。因为它用正向的激励机制,让各种需求得到满足,因某种价值偏好而扭曲这种机制,只是减少了总供给,并没有解决需求,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不仅是黄赌毒、器官等令人谈之色变的方面,即便是平常的物品,例如酒水,我们看看美帝曾经的禁酒令导致的恶果就明白咋回事了。
诚哉是言!在撒哈拉沙漠里搞计划经济,(现在叫产业政策)沙子也会短缺。(注意,各种管制行为,在逻辑上和计划体制并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