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非理性”,其实全是算计好的
奥派经济学不是算命,它研究的是人类行动的通用法则。
现在,我们要来处理那个最招人烦、也最容易被滥用的词——“理性”。
在日常聊天里,“理性”这个词基本上已经被用成了一根道德大棒。
当一个人说“你这个人很理性”时,他可能是在夸你聪明、冷静、有远见。但更多时候,他其实是在暗示你这个人有点冷血,不够意思,缺乏人情味。
而当他说“你太不理性了!”时,那基本就没什么好话了。他就是在指着你的鼻子骂你蠢、情绪化、拎不清、活该倒霉。
我们从小到大,脑子里就被植入了一个错误的观念:“理性”等于“聪明、正确、好”;“非理性”等于“愚蠢、错误、坏”。
如果你不能把脑子里这个被专家和社会大妈们塞进去的垃圾观念先格式化,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你都听不懂。
在人类行动学和奥派经济学的世界里,“理性”只有一个意思,一个极其简单、朴素、不带任何道德评判的意思:有目的的行为。
只要你的行为,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不管这个目的是高尚还是卑劣,是聪明还是愚蠢,它就是理性的。
行动的对立面,不是“非理性的行为”,而是像心脏跳动、紧张时手心出汗、被人打到膝盖时小腿弹起那样的“本能反应”,是你自己意志控制不了的生理活动。
只要你能把这个定义刻进脑子里,你就能看穿99%的人性伪装,击碎无数流行的狗屁理论。
你的“懒”,都是主动选择的结果
我们先来分析一个最常见的行为:懒。
老板在工作群里@你,让你半小时内交一个报告。你瞥了一眼手机,心里骂了一句,然后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继续刷短视频。
一个小时后,老板的电话追过来了,你被骂得狗血淋头。你挂了电话,唉声叹气地对朋友抱怨:“唉,我这人就是太懒了,拖延症晚期,没办法。”
你以为你真的是“懒”吗?你真的是“没办法”吗?
错了。
在奥派经济学的显微镜下,你的“懒”,你所谓的“拖延”,根本不是一种被动的、无法控制的“病症”。它是一场你大脑内部经过了精密成本收益分析之后,主动做出的、彻头彻尾的理性决策。
让我们来复盘一下,在你“决定”不理老板的那一刻,你大脑里发生了什么。
你面临两个选项:
A. 立刻关掉短视频,开始做报告。
B. 继续刷短视频,假装没看见。
你大脑里那个比“深蓝”计算机还牛逼的处理器,在0.01秒内就完成了对这两个选项的评估。
选项A的成本和收益:
成本:立刻就要承受工作的焦虑和痛苦,放弃眼前的娱乐,非常不爽。
收益:半小时后可以免于被老板骂,获得暂时的安宁。
选项B的成本和收益:
成本:半小时后有极大概率被老板骂,甚至可能影响绩效。
收益:可以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继续享受刷短视频带来的即时快感和多巴胺刺激,非常爽。
好了,现在你是决策者。你如何选择?
你的选择,暴露了你对“时间”的偏好。你用行动证明了,在你当时的价值排序里:“眼前的半小时爽感”的价值 > “半小时后免于被骂”的价值。
所以,你选择了B。你不是“懒得动”,你恰恰是通过“不动”这种手段,来达成了“最大化当前爽感”这个明确的目的。
你的行为,是不是有目的的?是。
所以,你的行为,是不是理性的?是。
你所谓的“懒”,你所谓的“拖延”,不过是你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而主动选择放弃长期利益的一种高时间偏好的理性行为而已。
一个能忍受自己本可以改变的糟糕处境的人,和一个积极去改变处境的人,两个人的行动力是完全一样的。前者用“不作为”来行动,后者用“作为”来行动。
所以,别再拿“拖延症”当借口了,那玩意儿根本不存在。你不是病了,你只是在做一笔你自己觉得划算的买卖。
承认这一点,是走出屌丝思维的第一步。
“非理性消费”?不存在的,都是你的真实需求
现在,让我们来看一个你生活中肯定遇到过的、被无数“专家”批判的例子。
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月薪五千,住在北上广深某个巴掌大的合租房里,每天挤地铁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但是,他花了一万块,买了一个游戏里的限量版虚拟皮肤。
你,作为一个“过来人”,一个自以为是的“理性”代表,看到这个新闻,第一反应是什么?
“疯了吧!这孩子太不理性了!脑子进水了?一万块钱干点什么不好?付两个月房租,报个英语班提升自己,哪怕是请朋友吃几顿大餐呢?买个虚拟的皮肤,有什么用?简直是愚不可及!”
你看,你很自然地、居高临下地就给他贴上了一个“非理性”的标签。
但是,让我们换个视角,钻到这个年轻人的脑子里去看一看。
对他来说,现实世界是苦逼的,是被老板压榨的,是看不到希望的。而在那个游戏世界里,他是受人尊敬的大神,是团队的核心。
那个限量版的虚拟皮肤,能给他带来什么?
巨大的精神满足感:每次他亮出皮肤,都能在聊天频道里引来一片“卧槽,大佬!”的惊叹。
社交地位的提升:拥有这个皮肤,就是身份的象征,能让他轻松加入顶尖的战队,获得队友的羡慕和尊敬。
胜利的荣耀感:这个皮肤附带的酷炫特效,让他在战胜对手时,感觉自己就是世界之王。
好了,现在我们来算账。
在“购买”的那一刻,他大脑里同样进行了一场闪电般的权衡。他认为,上述这些精神层面的“巨大爽感”,其价值远远大于那一万块钱,也大于用这一万块钱能买到的其他所有东西(两个月的房租、几节英语课、几顿饭局)。
他用“钱”这个手段,换取了“他自己定义的游戏世界里的满足感”这个明确的目的。
他的行为,是不是有目的的?是。
所以,在他的世界里,在他的价值排序里,他的行为是100%理性的。
那么问题来了,当你在理直气壮地指责别人“非理性”时,你到底在说什么?
无非就两种情况:
情况一:我不喜欢你的目标,我认为你的目标是垃圾。
你觉得人生应该追求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财务自由。所以,当你的朋友辞掉稳定的工作,跑去环游世界、穷困潦倒时,你说他“太不理性了”。
你这不是在进行逻辑分析,你这是在搞价值观审判。
你只是在粗暴地宣布:“你的目标,跟我的不一样。而我的目标是唯一正确的,所以你就是错的,你就是傻逼。”
一个三十岁的人,不结婚不买房,把所有钱都花在自己的爱好上,比如玩乐队、写没人看的小说。他父母可能会捶胸顿足:“我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太不理性了!”
父母口中的“理性”,是什么?是“结婚、买房、生娃”这个他们设定好的、能让他们自己感到满意的目标。孩子没有朝这个目标努力,所以就是“非理性”。
你看,这跟逻辑有半毛钱关系吗?没有。这纯粹是目标上的冲突,是两套不同价值排序之间的战争。
情况二:我认为你选择的手段,根本达不成你的目的。
这种情况,你和对方的目标可能是一致的,但你认为他选择的方法蠢得像猪。
比如,你俩都想发财。
他选择的方法是,每天买彩票,风雨无阻,然后天天在家祈祷自己中五百万大奖。
你选择的方法是,努力工作,钻研业务,学习投资理财,建立自己的资产组合。
你可能会跟他说:“你别做梦了,哥们儿,靠买彩票发财,这太不理性了!”
这个时候,你说的“不理性”,其实是在评价他“手段的有效性”。你认为,他选择的“买彩票”这个手段,和他“想发财”这个目的,适配度极低,成功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这是一个技术性的、事实层面的判断。
但是,请注意,即便他选了一个极其愚蠢的方法,他的行动本身,在奥派经济学的定义下,依然是“理性”的。因为它依然是有目的的(为了发财)。
一个不合适的行动,仍然是行动。
一个基于错误信息、糟糕判断力做出的行动,仍然是行动。
我们不能因为它蠢,就剥夺它“行动”的资格。一个SB的行动,和一个天才的行动,在“行动”这个分类上,是平等的。它们都是行动人为了改善自身处境而进行的有意识的努力。
击碎“经济人”的稻草人
这就顺便击碎了一个流传甚广的、对奥派经济学最拙劣的抹黑。
无数的专家大V、社会学教授,在批判奥派经济学时,都会竖起一个自己臆想出来的靶子,一个叫做“经济人”的稻草人。
他们说:“你们奥派经济学的理论都是扯淡!因为你们的理论都建立在一个虚假的假设之上——假设人是完全理性的、自私自利的、无所不知的超级计算机。但现实中人都是会犯错、会冲动、会感情用事、会利他的啊!所以你们的理论从根上就错了!”
每次看到这种批判,我都想笑。这帮连奥派经济学最基础的公理都没搞懂的人,还好意思出来写文章、教学生。
奥派经济学研究的,根本不是那个完美的“经济人”机器人。
它研究的,就是你我这样的凡人——会软弱、会愚蠢、会冲动、会被拙劣的广告欺骗、会为了所谓的“爱情”干出各种傻事的普通人。
你因为害怕错过牛市,而在市场最疯狂的时候追高买入一支股票,结果被死死地套在山顶。这是“非理性”吗?
不。在你下单的那一刻,你的目的是“害怕踏空,想马上赚钱”,你的行动是“买入”,这是一个完全“理性”的(有目的的)行为。
只是这个行为基于恐惧和错误的信息,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
你因为失恋,痛苦万分,于是连续一周暴饮暴食,把自己吃胖了二十斤。这是“非理性”吗?
不。你的目的是“通过进食产生的多巴胺来缓解内心的痛苦”,你的行动是“吃”,这在当时对你来说,也是“理性”的,是你找到的、成本最低的自我疗伤方式。
奥派经济学不要求你永远正确,它只承认你永远在“行动”。你的动机是高尚还是卑微,是利己还是利他,都无所谓。
奥派经济学的法则,对所有人的所有行动,都一体适用。
它是一门关于“手段与目的”的科学,而非关于“目的好坏”的道德说教。
理解了这一点,你就获得了看穿人性的第二层能力。
你不会再轻易地去给别人的行为贴上“理性”或“非理性”的标签。你会开始像一个冷静的外科医生一样,去解剖这些行为:
他这么做,他的目的是什么?(哪怕这个目的在我看来很荒谬)
他为了这个目的,采取了什么手段?
这个手段,能有效地帮他实现目的吗?如果不能,是信息错了,还是逻辑错了?
这种思维方式,比简单的道德评判和智商鄙视,要高级得多,也有效得多。它让你从一个咋咋唬唬、只会站队的键盘侠,变成一个能洞察问题本质的分析师。
当你能做到这一点时,恭喜你,你已经入门了。
你已经开始用奥派经济学的思维,来重新审视这个由无数“理性”的凡人,共同构成的、看起来光怪陆离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