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能正走向一个不可逆的通缩陷阱

这个文章的观点和理论我曾经写过不止一次,这次和之前的观点并无大的不同,但是却又完全不一样。因为我补齐了这个理论的最后的短板,彻底闭环了这个理论。从此,我的这个理论不再是单纯的观点,而是一种认知结构,可以应用于预测和实证。

其实这个理论的最后一块缺口我一年之前就大概完成了构建和论证,拖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最近太忙了,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一直没有公布出来。说真的,你们真的赚大了,绝大不人终其一辈子的无法理解的东西,我一篇文章就把内核讲清楚了,这绝对是你们这辈子能看到的最有含金量的文章,我没开玩笑。整个理论知识跨度极大,同时对个人抽象能力有一定要求,完整的表达可能需要十多篇论文或者 30 万字以上的书籍,因为每一个点,都能延展成为一篇高质量的论文,更为理论具体的内容,我们会在书籍连载中慢慢补充。基于篇幅有限,我们这次只讲框架,但是足以帮助大家理解其内核。

首先声明下,这个理论的首创者是我本人,在此之前,可能有人讲过这个理论的某些片段,但是如此系统提出和阐述该理论的人,我是第一个。如果想要引用本文以及核心理论和观点的,最好和我确认一下获得授权,尤其是学术领域的引用。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们正式开启文章主题。

想要理解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律,以及对未来做出准确的预判,我们需要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到底是什么。不同的制度有哪些区别?为什么会有宗教?为什么科学只能诞生在基督教世界,而无法诞生在其他地方?唯物主义真的先进吗?计划经济为什么必然失败等等。所有问题的答案,都能在这个理论中得到明确的回答。

那这个世界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这个世界由三层结构和理论构成**,最底层是香农信息论构成,负责为模型提供信息或者养分;中间层是演化论,负责解释谁生成,谁消亡;最外层是系统论,或者说是自然规律的边界,起着来自物理规律的约束,比如你不能违背热力学第二定律去发明永动机。**可以说,这个三个理论层级,解释了所有社科领域的问题。对,我说的是所有。

下面,我们将论证,为什么世界是由这三层结构构成。

我们都看过天气预报,通过天气预报,我们可以知道未来的天气走向,进而在做好自己的出行准备和规划。但是,天气预报,只能告诉你个大概的天气情况,比如 95% 的准确率,并不能保证 100%。

那随着将来的科技发展,天气预报将来做到 100% 的准确率吗?

答案是不能。

不是科技不先进导致的,也不是算法不够准确导致的。而是,物理规律决定了,人类无法 100% 掌握所有的信息量。想要让天气预报做到 100% 的准确率,人类需要掌握每一个分子的运动情况,不然你所有的预测都是近似。那随着科技的进步,人类可以做到掌握每一个分子的运动情况吗?答案是不能。为什么?因为掌握每一个分子的运动情况所需要的能量,必然是超过人能所能够产生和控制的能量。

这个其实是由热力学第二定律限制的,也就是说,热力学第二定律限制下,人类完全控制一件事所需要的能量必然是大过这件事所产生能量本身的。同样,人类想要完全准确预测一件事,所需要的信息量,同样是大过这件事所包含信息量本身的。

比如说,我们想要制造热效率 100% 的汽车发动机,那么所需要的能量必然大过汽油产生的热值,我们想要预测骰子的下一次准确点数,所需要的信息量大于等于骰子自身的不确定性。但是考虑到损耗的存在,这个过程实际上必然是大于的。

也就说,如果是小事情,我们可以通过消耗过多的能量来达到 100% 的确定性,但是随着事件参与方的越来越多,其需要的能量呈现几何级增长,比如随着骰子越多,需要准确的信息量会呈现爆炸式增长。因此,宏观层面,我们无法做到完全控制一件事,同样也无法做到 100% 准确预测一件事。

全面认知世界的成本太过庞大,物理定律根本无法支持,客观层面根本做不到。那我们如何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生存,答案是借助模型。通过模型,生物(包含人类)对这个世界有价值的信息进行压缩,从而达到近似的认知,为未来提供决策价值。

但是这至是条件之一,另外一个条件则是,这个世界不是均匀分布的。如果这个世界完全是均匀分布的,跟骰子一样,那么模型就变得没有意义,或者说缺乏价值,因为你不管怎么做,都无法保证结果(期望值)是正的,即结果上所付出的能量或者支出必然是小于干这件事所产生的价值。

因此这两个条件决定了,我们只能通过模型来理解世界。

那么模型是什么?

**模型是生物体(尤其是人类)在适应不确定环境中,为压缩信息、预测结果与指导行为而演化出的认知结构或制度构件。**模型就是我们大脑用来理解世界、预测结果、做决定的一种“简化工具”,而这些工具会随着环境变化不断改进、被淘汰或者被继承。

比如,你每天早上出门上班,总是堵车迟到。后来你发现“8 点出门容易堵”,于是你调整策略,提前十五分钟出门。这时你心里就形成了一个“交通时间模型”,它帮你预测结果、指导行为。随着你积累更多经验,这个模型可能还会进一步演化,比如你发现“周一更堵”、“下雨天要再提前”等等。

再比如,当孩子大哭时,家长常常第一反应是“是不是饿了”。这其实就是你在日常育儿中形成的“因果模型”——孩子哭 = 饿了。但随着育儿经验的增长,你会发现哭闹的原因很多:可能是困了、尿布湿了、生病了……于是你原本简单的模型就被逐渐更新,变得更全面,也更贴合现实。

在消费决策中,我们也大量依赖模型。你总是选择买某个品牌的洗发水,因为你脑子里早就形成了一个“品牌 = 效果好 = 值得买”的判断模型。但一旦哪次体验不好,或者尝试了更划算的产品,你的这个“品牌价值模型”也会被现实反馈推动着悄悄调整。

说到底,模型就是我们脑子里那张“简化的地图”,帮我们节省精力、高效判断。而随着经验的积累和环境的变化,这些模型会被更新、替换、优化。正如衣服要合身才能穿得舒服,一个好模型,必须能适应你当下所处的现实。

因为我们无法全面的认知世界,只能通过模型近似的认知理解世界,从而帮助我们在做出决策和行动时,即便无法 100% 准确,但是使得整体的期望值是正的。

有了模型这个概念后,我们需要明确一个概念,就是撇开“正确”的思维方式,就是模型只有合不合适,有没有用。并没有绝对正确的模型,因为环境在变,信息在变,再强大的模型也是有保质期的。

而想要构建一个好的模型,我们需要什么东西?

需要信息。

信息是什么?**信息是用来降低事物不确定性的东西。**如果你本来不知道某件事,而一个内容让你更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它就是信息。一个好的模型的构建,一定是离不开信息的。透明的、及时性的信息是构建模型的核心因素。

理解了模型和信息的关系,我们下一步要继续讲解模型在现实中的运行规律。即到底是一个好的模型?以及模型存在一个什么样的生命周期。

要真正理解模型的价值和规律,我们还是要放在《演化论》(就是我们通常理解的进化论,后面我们统一称为演化论)中讲。达尔文的《演化论》有一个非常著名的论断,物尽天择,适者生存。这里需要非常注意的是,是适者生存,不是强者生存。这里我们要还是要回到模型这个概念上去理解,为什么是适者生存,不是强者生存。强者是有明确方向性的,但是我们前面已经论证了,由于人类无法从宏观上无法预测和控制未来,因此未来对于模型的筛选上,是无法确定的。所以强者生存这个结论是不成立的,只有适者生存。什么是适者?能通过筛选符合环境条件的模型会留下来。

这里我们要普及一下生态位这个概念?什么是生态位,生态位(niche)就是一个物种在自然环境中“吃什么、被谁吃、住哪里、干什么”的综合角色定位。生态位就是你在整个生态系统中处在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

森林里有老虎、有猴子、有青蛙——它们生活在不同的高度、吃不同的食物、活动在不同时间,这样它们就能“各自活下去,互不冲突”。在人类社会中,也有“生态位”:医生、律师、外卖员,他们都在城市中扮演不同的“生存角色”;餐厅、便利店、咖啡馆,也各自满足人们不同的需求;如果突然所有人都去开咖啡馆,这个“生态位”就会拥挤、竞争加剧,一部分店就会被淘汰。

**生态位不是空间,而是“能活下来的功能位置”。**不同生物(包括人类、组织)之间,生态位越接近,他们之间的竞争关系越大。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同一个生态位里,强者生存是普遍存在的,比如大家都是卖东西的电商平台,谁的竞争力越大,谁活下去的概率就越高。但是强者生存之所以无法成为一个正确的结论或者无法指导未来,核心原因是生态位是会变化的,这一点其实是不受人类控制的,或者无法控制,因此最后是适者生存,而不是强者生存。比如以前翻译这份工作的价值很大,但是随着人工智能的普及,人工智能模型对翻译处理的越来越好,那么翻译这份工作的生态位价值就变得越来越低。

对于演化模型的理解是非常重要的,完全是对于世界观的重塑。因此,我们这里要着重讲解下,到底什么是演化规律。

演化规律就是面对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当我们(世界有生命的生命体)遇到问题时,为了解决问题,不同的人或生物,提出了不同的解决方案或者模型。我们分别叫它模型 A、模型 B、模型 C 等等,这些模型里,有的有效,有的无效。而经过环境的筛选和时间的反复验证后,留下的那个模型,就是所谓的适者生存。

比如不同的蛇,有的蛇无毒,靠灵活或者伪装捕食老鼠青蛙小鱼小虾这些为食,有的蛇有毒,靠毒杀猎物捕食成功,还有一些蛇,比如王蛇,他们靠对蛇毒免疫的能力,捕食其他蛇类为食。这些都是成功有效的模型,他们都在各自的生态位找到了自己合适的位置。如果这个世界是强者生存的,那么是不是这个世界只有大型的蟒蛇才能存活,其他蛇类都只能去死?

不是的,并不是越强大越好,越强大,意味着消耗的资源越多。强大如森蚺,其生存空间和数量反而比其他蛇类小很多。

又比如青蛙,青蛙的眼睛和人类眼睛不同,青蛙的眼睛对移动的小物体非常敏感。但是如果你弄个鱼钩挂上树叶,在青蛙的眼前晃荡,青蛙也会上上当咬住鱼钩。有人会说青蛙很傻,树叶也吃。其实不是的,因为在真实的自然界里,移动的小物体,即便不是100%的小昆虫,也是 99% 是昆虫之类的。意味着这种捕食行为99% 就是正确的,即便存在那 1% 的错误,也没关系,吐了就是。青蛙想要100% 确认这个东西是不是可以吃的昆虫,但是代价是什么呢?代价是青蛙需要进化出高清晰度的眼睛加上强大的大脑,这两个都是高能耗的身体机能,青蛙那点捕食能力根本养不活。

因此,合适的模型是生态位经过时间一步一步筛选出来的。

所以整个生物的演化史是什么?就是生命通过不断的迁移和变异,进入不同的环境和生态位,然后经过环境的变化和时间的变迁,一步一步筛选出来的。

生命为什么会有死亡和繁衍?因为不管什么物种,都是借助模型来适应环境的,但是当一个生物存活时间太久之后,所积累的模型随着环境和时间的变迁,反而成了一种累赘,只能借助繁衍的后台,留下一些有用的基本功能,重新学习才能适应环境。比如,很多人老了之后,脑子会变糊涂、固执,容易受骗,就在于大脑里积攒了太多过时的信和模型。

同样为什么会有遗忘?因为当一个信息长期未被使用的时候,大脑天然判断这个信息对于我们目前环境的生存价值不大,所以慢慢遗忘,让出大脑的存储空间给最新的有价值(尤其是多次出现的)的信息使用。

我们知道,信息是模型的基础,因为提供有价值的信息,才能帮我们构建出合适的模型。但是过载的模型对于模型而言是负面的,因为过多的信息对于模型而言是一种负累。

最常见的比如股票投资,我们知道股票市场里,有非常多的指标和技术方法,依靠一种一两种,你可能会适当分析出当前股票的行情和状态,但是如果你把股票市场里的技术指标都分析一遍,那么股票后面怎么走,估计你也不知道了。

因为模型的本质是压缩器,而不是容器。过载信息的负面价值就在于:它让模型无法识别信号与噪音的边界,打乱认知压缩的秩序,导致决策延迟、行为失败和模型退化。只有能被结构化、嵌入并促进预测的信息,才对模型的演化有正向价值。

有人可能就问了,你说了这么多生物演化和信息论的东西,哪里有社科理论的影子,这些东西和我们生活的社会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这就是社科理论的底层规律。为什么我们前面要讲那么多演化论和信息论的东西,因为没有演化视角看待问题的能力,很多东西你就看不清楚。因为有了生态位的概念以及演化视角后,从宏观角度来讲,你看待人类历史发展的时候,就会理解,人类文明的发展,其实是不断地通过一扇一扇门。每通过一扇门,人类的文明就会更进一步,理解了生态位了,你就知道门就在那里,通过则生,不通过则死。同样又会理解,为什么有些文明缺乏生命力,甚至最后消亡了。

**世间万物的本质,皆为模型。**社会制度亦然:它既是认知模型,也是生态结构。从模型的视角看,制度具备模型所共有的结构性与预测性;从生态的视角看,制度又构筑了社会行为的生态位,承担着筛选与适配的功能。

这里我们要停顿一下,先回答几个常见的宏观问题。第一个就是唯物主义这个东西存在吗?这里明确的告诉你,不存在。所谓的全面的看问题这种话术从物理规律上看根本不存在,因为全面的看问题意味着能量层面成本是大于产出的,犹如你不能通过抓自己的头发来脱离地心引力一样。我们只能借助模型来理解世界,而模型是一种简化工具。都是“简化工具”了,你还谈什么唯物主义,不要扯什么辩证唯物主义,这唯物主义那唯物主义的,通通不存在。

第二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计划经济行不通?因为全面的计划经济意味着全面的控制,而控制本身,从经济角度(或者从物理规律能量角度)来讲,是一种成本。既然是成本,控制越多,意味着整个的社会成本越接近产出,直到整个社会扛不住,直接瘫痪崩溃。这个东西和人类发展到什么程度,什么大数据、科技牛不牛逼没有一毛钱关系。对了,权力也是一种成本。

第三个问题,这个世界不存在永恒的伟大或者绝对的真理。因为世间一切皆模型。模型是建立在环境和信息之上的。而环境随着时间是会变化的,信息的价值也会不断衰减的,这就意味着,模型的价值也会不断衰减的,直至模型的死亡。我们前面讨论了生命为什么会死亡,以及人类大脑为什么会有遗忘,都是一个道理。模型是有生命周期的,所谓的永恒的政党,或者绝对正确的真理,都是不存在的。因为当时再伟大的真理或者理论,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价值也是不断衰减的。这也是为什么以理性为出发点构建的制度最终都会失败的根本原因。

把这几个结论给我焊在脑子里,然后我们后面再来讨论更为具体的问题。下面我们讲从演化视角去理解人类制度的发展规律,帮助大家从底层理解制度。从而得知,为什么有的制度成功了,有的制度失败了,或者有些制度为什么必然失败。

正如我们前面所说,世间一切皆是模型,制度也不例外,制度也是模型,同时,制度也是一个平台,上面运行着各种各样的模型。为方便理解,你可以把制度理解为电脑或者手机的操作系统,运行在他上面的都是各种 APP。操作系统它既是软件,也是系统,和普通 APP 软件不一样。下面我们将分别从平台视角和模型视角,理解制度到底是什么。

通过平台视角,你会理解,在制度框架下,为什么整个社会的走向是这样。而在模型视角下,你会理解,为什么有些社会制度能成功,而有些制度则必然走向失败。当然,这些都要在生态位演化视角里去理解,至于什么是生态位和演化视角,没理解的去看前文。

好了,我们先讲平台视角。制度作为一个平台,对于生活在起上面的组织和人民,都起着筛选的作用。什么意思呢?就是制度提供了生态位和筛选压,决定了谁生或者谁死。就好比肉鸡场,经过养殖场的不断培育和筛选,长肉快的拿去繁殖,不长肉或者长肉慢的直接杀掉,没有繁殖机会,经过这样一代一代的培育挑选(筛选),肉鸡场的鸡都会朝着长肉越来越快的方向发展。同样,蛋鸡场的筛选方向则朝着产蛋越来越快的方向发展,产蛋快的留着培育和挑选,产蛋慢的被杀掉或者淘汰,失去繁殖机会。

制度的价值也是一样的,制度决定了,哪些特征会被留下。比如东亚人体味轻这个特点,为什么东亚人体味轻,因为历次王朝末期世界大乱,体味大的人由于在躲藏时,非常容易被找到并杀掉。如此反复,留下来的就是体味小的人。类似的,东亚人还特别能忍,因为喜欢冒头的,也容易被统治者杀掉,最终留下来的就是比较听话和能忍的基因。

**其实这件事还可以反过来理解,就是如果一个社会,某一个特征总是无法产生(在其他社会能产生),那么根本原因,就是这个制度下的生态位没有这项特征事物生存的空间。**例如,中国古代为什么无法产生科学,无法诞生资本主义。根本原因是这些东西即便产生在古代中国,也是无法发展壮大的,统治者不允许,你只能在统治者允许的生态位里存活。

但是我们前面详细论证了,基于物理学规律的约束,我们本质上是无法预测未来的,因为宏观上能量不允许,整个社会的资源和探索方向都掌握在统治者手里,这就导致了民间社会没有探索能力和成长空间,社会的成长全部依赖统治者的个人能力。这就引出另一个问题,就是什么样的社会或者制度更能适应未来的生存?

这里有两个选项,统治者是天才,统治者知晓了世界的真理和发展方向,能够时时刻刻对未来做出准确预测,把社会资源集中下注,以赢得未来发展基于,就如同押宝,你都知道点数了,肯定把钱都押上收益最大。

第二个选项是,我们不知道未来的发展方向是什么,因为在未来更好的生存,在法律的框架下,我们允许社会一定宽泛的探索,我们也不知道未来哪个会生存,但是我们相对包容一些,有先进优势的模型,它自己会胜出的。

但是我们前面知道了,构成显示世界的因素很多,每多一个因素,成本就几何级上升,我们无法准确预测未来。因此,从生态位视角,加上时间的维度,第二种选项是必然胜出的。

模型的胜出,并非因为其“正确”或“趋近真理”,而是因为它在特定生态环境中具备更高的生存适配性。从平台生态的视角出发,那些具备更高包容性、透明性与反馈效率的社会制度,更容易构建出具有竞争优势的模型系统。

我们已论证,模型是基于信息构建的适应性结构。依据香农信息论的基本原理,信息的准确性与时效性直接决定了模型的构建质量。若系统中流通的信息长期失真、延迟或封闭,那么模型的适配性也必将失效。例如,当一个产业已成为“夕阳产业”,却因信息闭塞或误判而被错误地重新投入巨资,不仅难以获得回报,反而将造成系统性损失。

因此,从生态位竞争的视角出发,公开透明的制度平台能够显著降低信息获取成本,提升模型构建效率。例如,消费者偏好“山姆”超市,正是因为其在食品安全维度上降低了用户的决策负担,提供了更可信的选择机制。

与此同时,信息透明还带来更高效的反馈机制。模型的构建并非“一次性完工”,其有效性需在应用过程中不断修正与优化。以交通规则为例,“红灯停、绿灯行”的模型固然明确,但在真实过马路时,个体还需基于对周围车辆的实时观察作出动态决策。这种“反馈—修正”过程,正是模型演化的核心机制之一。

基于这一逻辑,市场经济之所以优于行政管控型市场,并非因为其初始模型更优,而是因为其反馈链条更短、信息更真实,从而具备更强的模型适配能力。反之,行政主导型体系中,信息容易被层级扭曲或延迟,导致决策错误频发、成本高昂。

我们此前已经指出,制度作为平台,其价值在于为模型提供生态位和演化筛选的土壤。但由于环境不可预测,制度本身若要具备长期竞争力,必须在结构上保持开放、包容与透明。开放性有助于模型多样性的生长与竞争,从而提升“押中未来”的概率;而透明性则增强了模型构建的质量与反馈的有效性,进一步提升制度体系的整体演化能力。

接下来,我们将从模型演化的视角,进一步探讨如何构建面向未来的制度模型。

我们已经论证,模型是构建于信息之上,而信息本身及其所映射的环境结构皆处于持续演变中。这一特性决定了模型的生命周期有限性:随着时间的推移,信息老化、生态迁移,模型价值亦不断消解。制度模型,作为一种长期性的集体认知结构,同样面临“过期”的风险。

因此,一个面向未来的制度体系,必须具备冗余性特征。冗余并非低效,而是系统为应对未来不确定性所设立的多样性备份结构。它避免制度对单一模型路径的过度依赖,从而提升在突变情境下的回弹与重构能力。

所谓制度的冗余,并不是资源的浪费,而是模型系统在面对未来高度不确定性时所必须具备的多路径适配能力。在模型演化的框架下,冗余是一种内建的弹性,是制度面对突发变局、生境扰动与结构性断裂时,仍能维持运行与再生的关键条件。

一、冗余的三种基本形式:

模型路径的多样性冗余:一个健全的制度,不应依赖于单一模型路径或唯一的治理逻辑。历史上许多文明的失败,往往源于对单一意识形态、单一技术路线或单一阶层利益的高度依赖,最终导致模型僵化、反馈失灵、适配失败。

相反,那些能够容纳多种社会实验、政策路径与思维模型的制度平台,如开放的市场机制、多元的教育体制、弹性的城市治理方式,更容易在不确定中筛选出“幸存模型”。

角色结构的冗余:制度不应仅依赖单一类型的行为主体。例如,一个国家如果治理体系完全依赖官僚系统,而缺乏民间机制、市场机制或自治组织的补充,在突发事件中容易陷入瘫痪。

多元角色结构(政府、企业、社会组织、个体)之间的交叉覆盖与备份机制,是制度免疫力的重要来源。

象征结构的冗余:即便在象征层面,一个制度也应容许多元价值观念与意义系统的共存。历史上许多文明在象征层面极端统一(如极权国家中的单一意识形态象征),一旦主象征结构崩溃,其制度体系往往会整体失效。

拥有象征冗余的社会,可以在主叙事失效时迅速切换至替代性意义框架,从而实现制度的文化再生。

从生态系统到制度系统,冗余都是一种演化优势的体现。在热力学第二定律主导的现实中,任何对未来的全面预测都注定失败。冗余并非“预测成功”的工具,而是对“预测失败”的预制性缓冲。

正如大脑拥有多条神经回路以应对突发状况,社会制度也必须拥有多种治理机制、文化框架与认知模型。在这一点上,制度的冗余结构决定了其再生潜力。

因此,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结论:冗余是制度模型对不可预测未来的演化性回应,它构成了制度弹性与再生能力的核心。正因如此,未来的制度构建不应以“效率最大化”为唯一目标,而应在效率与韧性之间寻求结构性平衡。那些看似“多余”的制度组件,或许正是支撑未来文明转折的关键支点。

讨论到这里,我们要重点讨论一下宗教。因为宗教初代模型原型,是人类迈向文明不可缺少的一环,理解宗教,才能真正理解社会制度。

关于宗教,我们其实可以总结为三个问题。分别是:人类为什么需要宗教?宗教为什么一神教强于多神教?而一神教里,为什么最终又是基督教胜出了?

宗教之所以在人类历史中长期存在,并非因为它揭示了某种超验真理,而是因为它在早期社会中成功扮演了制度模型的原型角色。在人类尚无法通过理性构建复杂治理结构时,宗教通过象征、信仰与仪式,为社会运行提供了稳定的认知锚点和行为边界。

早期人类所面临的不确定性是全方位的:自然无常、生死不可预测、群体冲突频繁。在这样的环境下,宗教模型的最大功能,就是通过构建终极意义系统,压缩不确定性,增强协同能力。它不是在追求“真”,而是在追求“活”——也即模型在生态位中能否长时间稳定存在。

换句话来说,在人类的蒙昧时期,人类对于世界和环境的认知非常浅显,面对着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宗教给人类带来了慰藉和行为指导规范,同时降低了社会运行成本。

其实从生态位的视角也很好理解,比如远古时期,有两个社会,一个是有信仰的信教社会,一个是没有信仰的不信教社会。毫无疑问的是,信教社会的生存优势更大,因为信教社会人民的信念更强,协作能力也更强。

基于同样的逻辑,我们同样可以得出,一神教社会的凝聚力强于多神教社会,这是因为,从模型压缩与制度协同的角度看,多神体系所依赖的是分散象征结构:不同的神祇往往对应不同的自然现象、部族组织、职业角色与地理空间,它们所构成的象征系统是多中心、并列、彼此冲突的。这种象征的多样性虽然丰富了文化表达,但却难以构建统一的价值系统与政治秩序。神之间存在位阶争议、祭祀方式不一、解释权分裂,导致制度模型很难在大范围内协调一致、执行有效。

相比之下,一神教是对象征结构的进一步压缩,将关于宇宙起源、道德标准、社会秩序、政治正当性等多重问题统一纳入一个最高抽象中心。这种象征压缩具有三大制度优势:

认知锚定唯一化:统一的神祇象征形成了唯一的终极解释结构,使得信徒的认知不再多头分裂,从而实现社会心智的聚合;

价值结构标准化:善恶观、救赎观与社会规范可以被统一嵌入宗教话语之中,减少内部冲突,提升制度执行力;

组织结构集中化:祭司权威不再分散于不同神庙,而是形成自上而下的宗教等级体系,为后来的政教合一、律法统治提供了结构模板。

正因如此,一神教模型更容易跨越部族边界、文化差异,建立起普遍化的认同系统,成为帝国化社会制度的象征支柱。从模型演化的角度看,这是一种象征压缩率更高、认知协调能力更强、制度输出效率更高的原型进化。

但进一步的问题是,在一神教内部,为什么最终胜出的又是基督教?

这同样是模型压缩与生态适配的结果。相比于犹太教强调“血统契约”与律法约束,伊斯兰教强调“神律政教合一”的强规制模型,基督教则进行了进一步的象征抽象与结构性开放:

象征层面:将上帝抽象为“爱”与“宽恕”的普世概念。这一点极大地提升了宗教象征的通约性,使得基督教可以在非部族、非民族性文化中传播,并超越律法约束实现普世动员;

制度层面:区分神权与王权,形成“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的双重模型结构。这为政教分离、法治原则和现代国家制度预留了空间,降低了制度冲突的刚性;

传播机制上:借助希腊化语言体系、罗马帝国网络、后期印刷术发展等技术外部性,构建了超越族群与边界的跨地理制度认同。

可以说,基督教胜出的关键,不在于它“更神”,而在于它更像一个高压缩、低摩擦、高适配的制度模型,具备更强的传播力、整合力与制度兼容性。

也正因此,当人类进入理性与科学时代,随着政权、法律与市场机制的建立,宗教逐渐退出主流制度模型的行为规范核心,成为一种理念提供者与价值备份机制的存在。

宗教不再规定“你必须做什么”,而转向“你为何而做”的意义支持角色。它不再掌管国家权力的运行逻辑,但仍深深嵌入制度的象征层、伦理层与冗余层中。在理想的制度结构中,宗教应当扮演理念指导与柔性规训的角色,不强制、不处罚,而是劝善、引导、提供意义锚点。而法律则承担“底线思维”,构建可执行的行为边界。前者建立“善的方向”,后者划定“恶的边界”,两者共同构成一个理性—象征耦合的多层制度系统。

然而,并非所有宗教模型都能实现“高压缩、低摩擦、高适配”的制度结构。在模型演化论的框架下,宗教作为象征结构的载体,其兴衰成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的压缩强度与结构冗余能力。过于松散的象征系统难以形成认知锚定与行动一致,属于压缩不足;而过于封闭、集中的体系则容易丧失反馈弹性与更新空间,属于压缩过度。

这其中,佛教、伊斯兰教与基督教,恰好构成了三种不同压缩路径下的宗教模型实验。

一、佛教:象征压缩不足导致制度抽象化与组织空心化

佛教作为一种高度哲学化的宗教,其优势在于构建了一整套精致的精神象征结构,如“苦集灭道”“因缘果报”“六道轮回”,并在个体心智层面实现了深度的意义压缩。

然而,从制度模型的角度看,佛教的失败并不在于教义内容,而在于其象征压缩不足与制度嵌入能力弱:

神祇体系弱化:佛教本质上为“无神论”体系,缺乏一个统一的终极人格神象征,导致制度难以形成最高统摄结构,难以与政权形成清晰的合法性互动。

组织结构去政治化:强调“出世”与“个人解脱”,导致其缺乏对现实秩序的组织动员能力,不能像基督教或伊斯兰教一样直接构建政教体系。

制度冗余缺位:佛教虽然在思想上具有包容性与适应性,但在制度运行中往往表现为“去结构化”倾向,缺乏强约束型的组织机制,最终导致其制度演化能力有限、无法统一权威、组织动员乏力。

正因如此,佛教在历史上虽能广泛传播,但大多只能以文化符号或精神哲学的形式嵌入政治体系,很难构建独立的治理模型。例如在中国,佛教长期依附于儒家结构或皇权体系,始终未能成为真正主导社会秩序的制度模型。

二、伊斯兰教:象征压缩过度导致反馈失灵与结构刚性

相较佛教的“抽象解构”,伊斯兰教则走向了另一极端:象征高度集中、结构极度统一、制度封闭严密。

象征高度统一:伊斯兰教将真主(安拉)作为唯一信仰中心,强调《古兰经》的神圣不可更改,形成一种不可质疑的象征压缩结构;

神权—王权合一:在制度上,伊斯兰教强调“政教合一”“圣俗不分”,将宗教律法(沙里亚)直接作为国家法律实施,构建出一种高度封闭的执行模型;

反馈机制匮乏:一旦教法形成,即具有神圣性与永久性,很难依据社会变迁做出调整,制度僵化问题严重。

这种过度压缩虽能在早期提供强大的制度动员力和文化凝聚力,但却削弱了系统的演化弹性。例如,在现代化过程中,许多伊斯兰国家在教育、性别、商业规则等方面,与现代社会制度产生剧烈冲突,制度更新成本极高。

伊斯兰世界中也并非没有神权—王权分离的尝试,例如凯末尔改革中的世俗化、现代突尼斯的法制改革等,但这些改革往往遭遇来自宗教正统结构的强大反弹。这正是压缩过度带来的反馈失灵与结构脆弱的典型表现。

三、基督教:适度压缩+结构分层,构建制度演化优势

相较之下,基督教的发展路径可以被理解为一种压缩度适中、结构分层合理的制度模型。

象征上,上帝作为最高抽象象征,具备普适性与道德统一性,同时又通过“圣子”与“圣灵”延展出不同层级的象征子结构,使整体模型具备适当的内聚力与弹性;

组织上,早期教会与世俗政权之间虽然经历了漫长的冲突过程,但最终在“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的基础上,逐渐确立了神权与王权的制度分离结构;

传播机制上,基督教从语言工具(拉丁文、希腊文)到帝国基础设施(罗马道路与军团),再到后期印刷术与殖民系统,充分借助外部技术条件实现跨地理传播,大幅提升了制度模型的可移植性。

更重要的是,基督教不断在内部调整自身的压缩逻辑。例如宗教改革运动,便是一次象征结构的去中心化尝试,打破教会神职垄断,让“每个人面对上帝”,增强了制度反馈通道,也为后来的民主思潮、人权思想提供了象征基础。

这使得基督教不仅在前现代社会维持了制度整合功能,在现代国家形成过程中也能转化为理念提供者与伦理锚点,从“主模型”退为“指导模块”与“制度冗余结构”,而不被整体抛弃。

也就是说,并不是现代社会有了科学之后,宗教就不再重要了。宗教依然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宗教(这里特指基督教,尤其是新教)是现代文明的保障和前提,因为上帝占据了神的生态位,阻止了很多野心家想要肉身成神成圣的道路,间接促进了人人平等(精神层面)的理念普及,限制了权力垄断思想的道路。同时宗教也确保了精神思想归上帝管的思想自由,孕育了科学探索。

我们这里重头再梳理下,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链条是不断的分叉和筛选。在无宗教、多神教和一神教之间,选择了一神教。又一神教里选择了体系开放的基督教,诞生了政教分离,最后在基督教里又选择了分布式架构的新教。这里的每一步都是进化史上的一道门。

反过来说,在没有宗教或者尚未实现政教分离的国家,即便有民主制度,民主制度也是运行不好的,因为权力随时可以反扑垄断思想进而走到无法阻止的地步。这里最典型的就是俄罗斯,其东正教虽为一神教体系,但自1054年东西教会大分裂起即脱离罗马体系,缺乏新教式的“象征去中心化”与“神权—王权分离”机制。东正教强调神圣权威与国家合一,形成一种“王权神授—信仰共融—国家神圣化”的模式,导致权力结构缺乏独立的精神对抗机制。说白了,东正教沦为了为权力背书的附庸。

在这种模型架构下,即便引入形式上的选举制度,也难以真正阻挡“权力肉身化”的路径,因为没有上帝占据“神”的象征生态位,神的位置就容易被人篡夺。于是,权力者便可能在现实中“化身真理代言人”,架空制度结构,使所谓的“民主”逐步形同虚设,最终退化为权力巩固工具。

这说明,制度的真正保障,不在于纸面结构的设计,而在于象征层面是否存在一个“不可僭越”的锚点。这个锚点,只有当“神圣不可替代”时,才真正限制了权力“无限膨胀”的路径。

好了,论证到这里,我们重新总结下全文的内核。因为物理规律的限制,我们无法全面的认知世界,因此我们需要借助模型作为中介来认知理解世界和指导行动。同样,因为无法准确预测未来,模型的多样性和模型的质量成为了我们更适应未来的关键。而模型的多样性依赖于社会制度的开放包容,模型的质量依赖于社会的公开透明。模型会死亡,因此制度模型需要冗余设计,以防止社会主模型在消亡更替之时,有备用模型可以过度。模型象征不能随便变化,不然会消解象征的价值,因此象征最好是建立在抽象概念之上,而不是具体事物之上。制度模型压缩不足,会导致指导性不足,难以形成结构性嵌入,而模型的过度压缩,又会导致模型的适应性不足。因此,人类文明的发展需要宗教,但是宗教又不能过度指导生活。

基于上面的多个结论,我们很明显可以得出一个高竞争力的社会制度样板:即一个一神教框架下政教分离的扁平去中心化开放透明的小政府社会是最适应未来发展的,也是最有竞争力的。

来,大声的告诉我,最符合上面描述的国家是哪个国家?

这个理论,不仅解释力极强,而且更为底层。我们不仅能得出最有竞争优势和发展优势的社会模型制度,同样能解释其他制度为什么会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很多国家之所以发展不起来、越走越偏,问题根本不在“经济差”“资源少”“科技落后”这些表面因素,而是它们制度的“模型能力”出了问题。

苏联的崩溃,不是因为它一开始没干成事——恰恰相反,早期的工业化、国防建设甚至太空竞赛都曾让它风光一时。但真正的问题,在于它制度结构里埋下了自毁的种子。

整个国家把所有的“制度模型”压缩成了一套僵硬的组合:计划经济 + 无神论 + 党的绝对真理。说白了,就是“我们这套是对的,永远是对的,谁质疑谁有问题”。

首先,权力垄断了象征结构。党不是一个政治组织,更像是“信仰本身”。“党性高于一切”、“领袖的指示永远正确”,这些口号看似振奋,实则把制度的象征锚点从抽象理念变成了权力自身。一旦权力出错,整个象征结构就跟着塌了。

其次,信息反馈机制被系统性掐断。从上到下的通报层层包装、层层过滤,基层问题永远到不了决策层;上级永远听到的是“胜利的捷报”,看不到任何真实的失败。于是,模型出了问题也没人知道,更没人敢说。

更严重的是,整个制度缺乏冗余结构。全国上下只有“计划经济”一个主模型在运行,没有市场机制作备份,没有民间路径可替代,一旦主模型崩了,整个系统跟着陷入瘫痪。而且我们前面论述过,计划和控制对于社会制度而言,扮演着成本的角色,也就说计划的越满,社会运行成本越高,越计划,社会崩溃的越快,因为产出更不上消耗。

到了斯大林时代,问题进一步加剧——象征结构彻底“物化”。他几乎成了“红色宗教”里的神,一言九鼎,不可质疑。当“人”变成“神”,就没人再敢纠错,哪怕系统已经濒临崩溃。

这种极端压缩、极端集中的制度结构,表面上看是团结、强大,其实内部早已失去弹性。一旦外部环境发生变化,没有模型可以替换,没有声音可以修正,没有空间可以调整,崩塌只是时间问题。

苏联就是典型的:把所有赌注压在一个模型上,最后输得一干二净。生于不义,死于耻辱。

我们再看中国古代,历史很长、文化很深,但一直没诞生现代科学和资本主义,这不是偶然,是因为模型生态太单一。

秦始皇统一后,已经无人可以限制权力了,等到董仲舒帮助汉武帝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中国的文明已经完全被终结了,不可能再有大的发展了。中国古代并不缺乏发明能力、制度构建能力,甚至在民间也孕育着大量智慧。但问题在于,整个制度结构的“生态位”高度封闭,模型演化路径极其有限,这就注定了其创新活力长期受限。

首先,制度的生态结构极为单一。社会向上流动的路径几乎只有一条——做官。除了“仕途”以外,像商人、工匠、民间组织等社会角色,在制度层面几乎没有被赋予生存空间,也就是说,它们缺乏模型的合法生态位。

其次,象征结构被皇权垄断。皇帝被视为“天命所归”,其意志既是政治权威,也是精神信仰,国家没有独立于政权之外的象征锚点,导致制度难以区分神圣与世俗、信仰与权力。

再者,制度内部缺乏真正的反馈机制。科举制度虽然筛选了人才,但核心标准始终是“忠诚于正统”,这强化了现有模型,抑制了任何超出框架的认知路径和行为模型。

最后,民间几乎没有试错空间。哪怕有创新,只要脱离了体制授权或正统思想,就很容易被视为异端遭到压制,许多可能推动演化的模型,在尚未成熟前就已被扼杀。

整体来看,这是一个“制度压缩过度、模型多样性极低”的系统结构,缺少自我演化的能力,也就很难孕育出能够适应未来的制度创新。

以伊朗和沙特为代表的一些中东国家,问题并不在于宗教本身,而在于宗教与政权的高度捆绑,导致象征结构压缩过度,从而限制了制度的更新能力。

在这些体系中,宗教经典如《古兰经》被视为神的直接言语,不容质疑;宗教律法成为国家法律的核心,几乎不可更改;统治者往往自我定位为信仰的守护者,其政治决策与宗教意志紧密绑定。一旦有人试图提出异议,就很容易被指控为亵渎神明,而遭到制度性的打压。

在这种结构下,几乎不存在有效的反馈机制。哪怕政策明显脱离现实,社会变化已经要求调整,也没人敢动——因为触碰制度就等于触碰信仰,修改政策就意味着挑战神的权威。

这就像你用的是一个过时的操作系统,里面满是漏洞,但厂家明令禁止升级、禁止修复,谁动一下系统就被视为“背叛”。在这样的封闭结构下,制度的自我修复能力几乎为零,很难真正适应快速变化的世界。

如果说有哪个国家把“模型压缩”做到了极致、把“象征结构”具象化到无法呼吸的程度,那就是朝鲜。

在这里,象征和权力早已融为一体。领袖不只是国家的治理者,更被塑造成了神一般的存在。所谓“太阳将军”“伟大领袖”,不是比喻,而是制度里实打实的核心象征。信仰不再指向超越性的抽象概念,而是落到了具体的人身上。

在这样的结构下,整个国家的信息系统几乎是完全封闭的。没有真实的反馈机制,没有社会自主的认知通道,所有信息都被过滤、包装、统一输出。人们看到的“现实”其实只是制度想让他们看到的幻象。

更关键的是,制度内部没有多样化的模型空间。不存在可替代的治理方案、没有开放的民间组织,也没有哪怕一丁点的试错余地。所有的路径都指向一个中心,除了服从,别无选择。

这种结构下,社会活力几乎被彻底掏空。整个国家只能靠高度的组织控制、强制维稳和对象征的重复仪式维持秩序。但这不是“稳定”,而是“冻结”。

而任何一个冻结太久的系统,要么等着被外部力量敲碎,要么终究会在内部压力积累到极限时轰然崩溃。这就是一个象征压缩过度、信息封闭、制度僵死的典型演化死局。

论述到这里,我们还需要把最后一块拼图讲清楚:封闭的社会制度为什么一定会走向通缩。

这不是一句情绪判断,也不是某种意识形态批评,而是整个“模型演化论”推演到终点后的必然结论。通缩,不只是经济意义上的收缩,更是一种认知、资源、象征和行为的系统性枯竭。

说白了,封闭系统之所以不可持续,不是因为它做得不够多,而是因为它没法自我更新。

它不能升级模型,不能修正错误,不能处理变量,不能放出新路径。所有能量、信息和资源只能在内部循环,越转越少,最后把自己吃干榨尽。

具体来看,通缩体现在四个方面:

第一是认知通缩。

封闭制度通常只有一个主模型,并不允许替代模型的生长。这意味着,不管外部世界怎么变,内部的认知结构依然保持不变。旧模型用在新问题上,结果自然是错得离谱,但你不能质疑,不能提出替代方案,只能按旧逻辑硬撑。

时间久了,整个社会的认知系统就退化了,所有人都在重复旧语言、旧逻辑、旧套路,没有新的概念输入,也没有新的框架输出,知识的边界被一圈老旧词语锁死,连“问题”都无法被定义,谈何解决?

第二是资源通缩。

当社会不能创造新的价值路径,只能靠内部分配存量资源来维持秩序。于是资源逻辑从“创造-积累”变成“切蛋糕-争份额”。有权的争预算,有势的抢地盘,最底层只能接受被反复压榨,税上加税,规上套规,补贴掩盖结构性空转。

这时候的制度,不再是价值增值的系统,而是资源分配的机器。谁掌控分配权,谁就拥有现实意义上的“真理权”。整个社会变成一个互相算计的网络,每个人都在耗别人,而不是造价值。

第三是象征通缩。

在健康的制度中,象征系统是抽象的、有弹性的,比如“自由”“责任”“探索”“信任”等,能适应不同情境、容纳多元理解。

但在封闭系统里,象征会被“具象化”,甚至“人格化”——变成具体的人、具体的组织、具体的口号。象征一旦变得具体,就失去了抽象的张力,也失去了延展的空间。

最终,制度只能靠不断重复同一套叙事来维持合法性。人们听得腻了、信不过了,但又不能说破,只能跟着演。这种象征空转,其实比象征崩塌更危险,它消耗的是信任本身,是人对共同体存在意义的基本感受。

第四是行动通缩。

一旦认知、资源、象征全都出现衰退,行动就变成了最直接的体现。你会发现社会里逐渐出现一些共识:

“不要出头”

“多干多错,不如少干不犯错”

“反正也不会变”

“形式上过得去就行了”

上到政策制定者,下到基层执行者,大家都在模仿“保守-观望-敷衍”的行为模式。本来应该被激励的创新、反馈、参与和改良,在制度的“压缩空气”中彻底冻结。

你会看到整个社会动起来的只有审查、打击、防范,而不是建设、试错、突破。

讲到这里我们就很清楚了:封闭制度的通缩不是某一方面的问题,而是四个系统环节同时塌缩,互为因果,互相加速,最终形成闭环。

你没法认知新问题 → 导致解决方案失效 → 资源只能内部转移 → 象征开始空转 → 行动逻辑崩塌 → 更没法产生新认知。

这不是简单的“落后”,而是一种结构性的退化循环。

而这套循环,就是模型失效的全过程。

不是有人“搞坏了”,不是哪个环节“效率低”,而是整个系统已经没有“进化能力”。它无法再生成未来,只能消耗过去。

当时整个帝国表面上看还有文治武功、八旗制度、四库全书,甚至还有种种“回光返照”的盛典,但实质上,整个社会的运行逻辑早已陷入彻底的通缩状态。

最直观的现象是什么?资源系统的枯竭。

整个华北地区的山脉被砍得精光,只为维持宫廷、地方官府、军需和绅士阶层的日常所需。一棵像样的大木头都找不到了,宫殿维修都困难重重。不是没人知道要植树,不是没人知道环境恶化的代价,而是整个系统已经没有“修复”的能力了——没有行动通道,没有公共共识,也没有哪个模型能让人相信这件事值得做。

这时候的问题早已不是“缺资源”,而是资源系统失去了更新机制,只能靠消耗历史遗产来维持表面运转。

不仅如此,整个象征系统也早就“脱锚”了。

皇帝依然是“天子”,依然有祭天、封禅、年号更替,但这些仪式对百姓来说早已毫无意义。**权力还在运转,但象征已经失灵。**科举依然如火如荼,读书人依然背《四书五经》,但这些知识无法解释现实世界的问题,也无法指导制度改革。朝廷天天讨论的,还是“体统”“祖训”“旗民之分”,但现实世界已经在鸦片、白银外流、洋枪洋炮里沸腾不安。

最可怕的是,哪怕有少数人意识到了问题,比如林则徐、魏源、曾国藩、张之洞,他们也只能在原有制度框架内打补丁,没办法开出新的路径。

甚至他们的改革,也只能在“为大清续命”这个象征叙事之下进行,一旦动摇了这个象征结构本身,就会被整个体制自动弹出——就像一个封闭系统对所有“结构性更新”的天然排斥。

你可以理解为:整个清朝后期就是一个“没有模型生态位”的系统。即使你有更好的方案、更清晰的认知、更激进的实践,制度也不会给你生长空间。所有路径不是失败于现实,而是被制度生态直接“吞掉”。

如果不是洋人入侵,从外部打破这套系统,大清后期将会彻底的复活岛化,再运行个几百年,东亚这块土地上,就可以彻底自我灭绝了。

结尾语:

如果你读到了这里,我想说,恭喜你——你真的没有浪费时间。甚至可以说,这可能是你这辈子最值得的一次阅读。

这篇文章很长,因为它试图跨越多个学科边界,只用一次完整的推理,把整个理论的底层结构讲清楚。这个理论,从最初的萌芽到如今的闭环,我花了很多年去思考、建构和反复打磨。

坦白说,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把这样一个具备预测力和解释力的理论免费公开,是对我极大的不公平。但反复权衡之后,我还是决定将它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因为比起保留,我更希望它能被看见,被使用,被验证。希望看到这篇文章的你们,尽可能的分享出去。

我希望,在下一个重要的时代岔路口上,有更多人,能因此做出不一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