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性通货膨胀,有多可怕?我们也会面临这一天吗?
本文很长,准备一小时时间吧。
但有必要阅读,这个星球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面临这个场景。在法币时代,这几乎是不可避免之结局,区别只不过在于,什么时间来临的问题。
我会先讲到恶性通膨的理论,然后是五个国家经历的历史,最后是对恶性通膨来临时的后果。全文28000字。
各位都知道 ,我的文章,能留多久不知道,要看尽早看。
以下为正文:
当下,我们处于萧条期。
很多人在说,通缩很麻烦。
其实,所谓物价下跌的通缩,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好事,它要么是经济繁荣的标志,要么是货币扩张后对错误的修正。
我们真正应该担心的是,通货膨胀,特别是恶性通货膨胀。
美国人这几年正在经历一场通货膨胀。
通货膨胀下,会发生什么?
这是我们未来可能要面对的情境,因此,今天我们要来思考未来有一天,我们将会面临什么。
你每天起早贪黑、累得像条狗一样换来的那几张纸,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堆越来越不值钱的垃圾?
打开手机APP,看着外卖的价格标签,是不是觉得上个月的工资,到这个月好像自动打了九折?去给车加油,看着飞速跳动的计价器,是不是感觉心脏也跟着一起抽搐,好像油枪抽走的不是汽油,是血管里的血?你打开孩子的学费账单,是不是有一种被拦路抢劫的错觉?
你的感觉没错。
你不是产生了幻觉,也不是你在变穷。
事实是,你辛辛苦苦创造的财富,正在被一只看不见的、无耻的、巨大的黑手,从你的银行账户里、从你的钱包里,不动声色地偷走。
你就像那只被放在温水锅里的青蛙,水温正在一度一度地升高,而你,除了焦虑,却根本不知道那只烧火的手在哪里。
这个时候,电视上那些油头粉面的“专家”们,会准时出现,扮演“上帝”的角色。
他们会告诉你,这叫“温和通胀”,是经济发展的“润滑剂”。
他们会给你抛出一大堆让你睡得更香的专业词汇:什么“输入性通胀”、“结构性通胀”、“成本推动型通胀”……他们会把锅甩给美国人,甩给中东的石油土豪,甩给养猪的农民,甩给天气,甩给上帝——总之,他们会把锅甩给任何人,除了那个唯一、真正的罪犯。
这些,统统都是用来麻痹你的、比鸦片还要毒的谎言!
这些所谓的“专家”,要么是智力上有缺陷的蠢货,要么就是人格上有污点的、专门负责为主子洗地的坏种。
他们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用无数复杂的、狗屁不通的理论,编织一张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网,来掩盖一个最简单、最粗暴、也最邪恶的真相。
这个真相就是:所谓通货膨胀,抛开所有花里胡哨的学术包装,其本质,就是一场由政府主导的、针对全民的、无需审判的、系统性的财富抢劫!
而我们今天要讨论的“恶性通货膨胀”,不过是把这场抢劫,从“偷偷摸摸的偷窃”,升级为“明火执仗的洗劫”,从“用钝刀子一片片割你的肉”,升级为“用电锯直接把你拦腰斩断”而已。
我们将穿越百年时空,踏遍全球废墟,亲眼去看一看,那些曾经繁荣的国家,是如何一步步走上货币归零、社会崩溃的绝路。
一)重新定义**“通货膨胀”这个罪名**
在正式开始我们这场对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抢劫案的侦破之前,我们必须先干一件最重要的事:正名。
名不正则言不顺。
如果我们连“罪名”都搞错了,那我们永远也抓不到真正的罪犯。
我们必须把“通货膨胀”这个已经被彻底污染、被故意扭曲的词,从语言的垃圾堆里捡出来,用常识的清水把它洗干净,恢复它本来的、赤裸裸的面目。
现在,我问你:什么叫通货膨胀?
我敢打赌,你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肯定是“东西变贵了”、“物价上涨了”,对不对?你每天听到的新闻,也都在说,这个月的CPI(消费者物价指数)又涨了多少多少个百分点。
错!大错特错!而且错得离谱!
这是那些抢劫犯和他们的帮凶,为了混淆视听、嫁祸于人,处心积虑地灌输给你、并让你信以为真的错误定义。
物价上涨,只是通货膨胀的结果,是这场抢劫案发生之后,你作为一个遍体鳞伤的受害者,能够观察到的、最明显的“症状”。
它不是病因本身!
这就好比一个病人得了肺癌,他表现出来的症状是“不停地咳嗽”。
你能说“咳嗽”就是肺癌吗?你能通过禁止病人咳嗽来治疗肺癌吗?不能!咳嗽只是身体发出的警报,真正的病灶,是肺部的那个肿瘤。
同样的道理,物价上涨,就是整个经济体发出的痛苦“咳嗽”,而真正的“肿瘤”,另有其物。
那么,这个“肿瘤”到底是什么?
别听那些经济学家们故弄玄虚。
我们只需要一个小学水平的、关于苹果园的简单算术题,就能把这个问题看得清清楚楚。
假设我们这个社会,是一个封闭的苹果园。
果园里,通过大家一年的辛勤劳动,总共生产出了10个苹果。
这10个苹果,就是我们社会一年创造的全部真实财富。
与此同时,为了方便大家交易,果园的管理者——我们姑且称之为“政府”——发行了10张纸票子,我们称之为“果园券”,并规定,只有这种券才能用来买卖苹果。
好了,现在,10个苹果对应10张果园券。
在市场上,一个苹果的价格是多少?
一个苹果= 一张果园券。
这很公平,对吧?每一张果园券,都代表着对一个真实苹果的索取权。
货币的价值,是由真实的财富来背书的。
现在,故事开始发生变化了。
果园的管理者“政府”,觉得自己手里的券不够花了。
它想修一个更豪华的办公室,想雇更多的保安,想给自己发更多的福利。
但它自己又不生产苹果,怎么办?
有一天晚上,它偷偷地启动了印刷机,又加印了10张一模一样的“果园券”,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现在,请注意,果园里的苹果,还是那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10个,真实财富没有增加。
但是,在果园里流通的“果园券”,总量变成了多少?
10张(原来流通的) + 10张(政府新印的) = 20张。
好了,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第二天早上,当这20张果园券都进入市场,去追逐那依然只有10个的苹果时,一个苹果的价格,会变成多少?
一个苹果= 两张果园券。
你看,苹果的价格,上涨了百分之百!这就是你感受到的“物价上涨”。
但是,我们来问那个最根本的问题:价格为什么会上涨?
是因为苹果突然变少了吗?没有。
是因为大家突然更想吃苹果了吗?没有。
价格上涨的唯一、唯一、唯一的原因,就是果园的管理者,那个该死的政府,多印了那10张空头的、没有任何真实财富对应的纸票子!
你原来手里辛辛苦苦攒下的那一张果园券,本来能买一个完整的苹果。
现在,它只能买半个了。
你的那半个苹果的购买力,跑到哪里去了?
被政府用它新印出来的那10张券,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动声色地、干净利落地,从你口袋里偷走了!
现在,我可以给你那个关于“通货膨胀”的、唯一的、正确的定义了。
请你从现在开始,把这个定义刻进你的脑子里,变成你的本能:
通货膨胀,不是物价上涨。
通货膨胀,是货币供应量的增加。
通货膨胀,就是政府开动印钞机,稀释你手中货币购买力的行为。
通货膨胀,就是抢劫!
说到这里,你可能会觉得,这个比喻太简单、太粗暴了。
真实的经济比这复杂得多。
是的,真实的经济很复杂。
但制造混乱和复杂,正是骗子们赖以生存的伎俩。
真理,往往就是这么简单和粗暴。
我们再来做一个思想实验,你就会明白这件事情的本质有多么荒谬。
假设,有一个犯罪团伙,技术高超,制造了一批足以乱真的假钞,总额一个亿。
然后,他们拿着这些假钞,跑到市场上大肆挥霍,买房子、买豪车、吃喝玩乐。
他们的行为,会造成什么后果?
和我们苹果园的故事一模一样。
他们凭空向市场注入了一个亿没有实物对应的货币,同样会稀释掉你手中真钞的购买力,同样会导致物价上涨。
他们实质上,是抢劫了所有持有真钞的人的财富。
对于这种行为,我们的法律会怎么处理?警察会抓他们,法院会判他们重刑。
因为他们是“伪造货币”的罪犯。
好了,现在我们换一个场景。
政府,通过它的中央银行——这个地球上最大的、合法的“伪钞工厂”——在电脑上敲了几个零,凭空创造出了一万亿的新“基础货币”。
然后,它用这一万亿,去支付政府开支,去搞“刺激计划”。
这个行为,造成的经济后果,和那个犯罪团伙的行为,有任何一丁点的区别吗?
没有!一丁点区别都没有!
它们同样是向市场注入了没有实物对应的货币,同样是稀释了所有储户手中货币的购买力,同样是导致了物价上涨,同样是抢劫!
唯一的区别在哪里?
唯一的区别在于,前者是“非法”的,而后者,是“合法”的。
仅仅因为抢劫犯的身份不同,一个掌握了国家暴力机器,一个没有,抢劫这个行为本身,就一个成了“犯罪”,一个成了“宏观经济调控”?一个要被关进监狱,一个却要被顶礼膜拜?
朋友们,还有比这更颠倒黑白、更寡廉鲜耻的逻辑吗?
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在货币问题上,最大的、也是最可悲的谎言。
现在,我们进入了案件的核心。
一个正常的、脑子没有彻底坏掉的政府,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像一个疯子一样,开动印钞机,把自己国家的货币搞成一堆废纸呢?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经济崩溃、社会动荡、甚至政权垮台吗?难道他们的那些挂着博士头衔的经济学家,都是白痴吗?
当然不是。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做的毁灭性后果。
但他们之所以依然选择走上这条不归路,原因只有一个,简单到令人发指,那就是:
他们没钱了。
他们已经事实性地破产了。
一个政府,本质上是一个不直接从事生产、只负责花钱的组织。
它就像一个家庭的男主人,自己不赚钱,但家里所有开销都得他来付。
那么,它的钱从哪里来?
翻遍人类历史,一个政府的收入来源,无非就三条路。
第一条路:收税。
这是最常规、也最古老的手段。
直接从老百姓和企业的口袋里,强制性地拿走一部分钱。
这条路的好处是稳定,但坏处是,它是有限度的。
税收,本质上是一种“明抢”。
你抢得太狠,老百姓就不干了。
苛政猛于虎,把企业都收死了,把人都逼得活不下去了,要么就是大规模的逃亡,要么就是揭竿而起。
所以,任何一个还想继续统治下去的政府,都不敢把税收到百分之百。
这条路,是有天花板的。
第二条路:借债。
就是发行国债。
这是一种“暗抢”,或者叫“未来抢”。
它不像税收那么让人反感。
政府今天笑眯眯地找你借钱,承诺明天连本带利还给你。
你买了国债,感觉自己还赚了利息,是个投资。
但这条路,同样是有限度的。
借债的本质,是用政府未来的税收能力作为抵押。
如果你借的债越来越多,多到所有人都用脚指头都能算出来,你未来的税收根本不可能还得起这笔钱的时候,就不会再有傻瓜愿意继续借钱给你了。
你的信用,就破产了。
这个时候,你想发新债,就没人买了。
好了,现在,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当一个政府,它的开支——庞大的官僚体系的工资、天文数字的军费、许诺出去的、永远填不满的社会福利——远远超过了它的正常收入。
当它想收税,发现能收的都已经收了,再多收一分钱,民间就要造反了,税收这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当它想借债,发现旧的债务已经堆积如山,利息都快还不起了,再发新债,已经没人愿意买了,借债这条路,也已经被彻底堵死。
这个时候,这个已经陷入绝境的、事实上已经破产的政府,还剩下最后一条路可以走。
一条魔鬼之路。
那就是第三条路:印钱。
这条路,是一场终极抢劫。
它不需要经过议会批准,不需要看纳税人的脸色,甚至不需要有人愿意借钱给它。
它只需要给中央银行打个电话,让印钞机开动起来(或者在数字时代,只需要在电脑的资产负债表上敲几个零),就能凭空创造出无穷无尽的“购买力”,去支付它所有的账单。
所以,请你务必、务必、务必记住这个贯穿人类几千年文明史的铁律:
人类历史上所有、所有、所有的恶性通货膨胀,无一例外,其背后都藏着一个已经病入膏肓、财政彻底破产的政府!
恶性通货膨胀,从来就不是一个什么狗屁的“货币现象”,它是一个赤裸裸的“财政现象”!是政府财政癌症晚期的、最可怕的并发症!
当一个政府的财政支出,长期地、系统性地、远远超过了它通过正常手段(也就是税收和有信用的借债)所能获得的收入时,通往恶性通胀地狱的大门,就已经在它脚下,悄然打开了。
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在哪个时间点,以何种惨烈的方式,最终掉下去的问题。
你不相信这个铁律?你觉得我在危言耸听?
好。
今天,我们将亲自去那些历史上的人间地狱走一遭,去那些恶性通膨前的国家和社会,发生了什么。
但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先解决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很多人会说:“老古,你说得太极端了。
我们历史上不也在通胀吗?每年2%、3%,不是也挺好的吗?经济不也还在发展吗?专家们说,‘温和通胀’是必要的,甚至是‘有益’的。
你说的恶性通胀,那是另一个物种,和我们没关系。”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这也是现代经济学最大的、最恶毒的骗局所在。
所以,在我们开始地狱巡礼之前,我们先要来分析一下“普通通胀”和“恶性通胀”这对魔鬼兄弟,看一看它们到底是不是一回事。
二)从“慢性毒药”到“瞬间毙命”
主流经济学家,特别是那些凯恩斯的徒子徒孙们,最喜欢玩的一个把戏,就是把通胀分成“好的通胀”(温和通胀)和“坏的通胀”(恶性通胀)。
他们告诉你,只要我们把通胀控制在每年2%左右,就像每天喝一小杯红酒,不仅无害,还有益于“经济健康”,能“刺激消费”、“促进就业”。
而恶性通胀,则是酗酒致死,是另一回事。
这是彻头彻尾的胡说八道!
通货膨胀,就是毒药。
从来就没有“好的毒药”和“坏的毒药”之分。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你是选择每天吃一点点,慢性中毒,慢慢地摧毁你的内脏;还是选择一次性喝下一整瓶,当场毙命。
普通通胀和恶性通胀,不是两个物种。
它们是同一种癌症的不同阶段。
前者是癌细胞的缓慢扩散和对机体的慢性消耗,后者则是癌细胞的突然总爆发和机体的瞬间崩溃。
我们先来看看那杯“有益健康”的“温和通胀”红酒,它的毒性到底在哪里。
主流经济学告诉你,当央行印出1万亿新钱,投入到经济中,这笔钱就像上帝降下的甘霖,均匀地洒向大地,所有东西的价格都温和地、同步地上涨一点点,所有人的财富都同比例地增加了一点点,皆大欢喜。
这幅和谐美好的画面,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耻的谎言!
奥地利学派的先驱,早在18世纪,一个叫理查德·坎蒂隆的爱尔兰裔法国经济学家,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个谎言的荒谬之处。
他提出了一个后来被称为“坎蒂隆效应”的深刻洞见。
坎蒂隆说,新印出来的钱,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像“上帝的甘霖”一样,在同一时间、同等比例地,进入到经济体系中的每一个人手里。
钱,总得有一个注入点。
它总是像一滴墨水滴进清水里一样,从某一个点开始,一圈一圈地向外扩散。
那么,谁是离这个“水龙头”最近的人?谁能最先拿到这些新印出来的、还热乎乎的、购买力还没有被稀释的钞票?
答案是:政府本身,以及和政府关系最密切的那些特权阶层。
比如:
政府自己:它可以直接用新钱来支付公务员的工资,支付庞大的军费开支,上马那些劳民伤财的“大项目”。
大型商业银行:央行通过它们来“放水”,它们能以接近于零的成本,拿到第一笔巨额信贷。
大型国有企业和与政府有密切关系的“大到不能倒”的私人企业: 它们是银行信贷的优先获得者。
好了,现在,这第一批人,拿着这些购买力还是100%的新钱,冲向市场,开始消费和投资。
他们去买土地,买设备,买原材料,给自己发巨额奖金。
这个时候,整个市场上的商品和服务的价格,还没有开始普遍上涨。
因为这些新钱,还没来得及扩散到整个经济体。
所以,这第一批人,实际上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他们是用“旧的价格”,花着“新的钱”。
他们是这场通胀盛宴中,第一批、也是最大的一批受益者。
他们实质上,是把后来者的财富,提前给抢劫了。
然后,这笔钱,像涟漪一样,开始第二轮扩散。
那些卖土地给政府的开发商,卖设备给大企业的制造商,拿到了这笔钱。
他们也开始去消费,去投资。
这个时候,他们面对的物价,已经开始温和上涨了。
因为第一轮的需求,已经把一部分商品的价格抬高了。
再然后,是第三轮、第四轮……钱流到了普通工薪阶层的口袋里。
等我们这些离“水龙头”最远的人,终于通过工资上涨的形式,拿到这笔新钱的时候,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市场?
是一个所有商品和服务的价格,都已经普遍、大幅度上涨了的市场!
我们拿到手的这点涨薪,名义上是多了,但我们的真实购买力,不仅没有增加,反而下降了!因为物价上涨的速度,永远比我们工资上涨的速度要快!
看到了吗?
坎蒂隆效应,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解剖了“温和通胀”的全部秘密。
通货膨胀,从来就不是一场“雨露均沾”的财富幻觉。
它是一场系统性的、有明确方向的、劫贫济富的财富大转移!
它把财富,从那些离印钞机最远的、最诚实劳动的普通人(比如你我这样的工薪阶层、靠固定退休金生活的老人)手里,不动声色地,转移到了那些离印钞机最近的、最靠近权力的特权阶层手里。
所谓的“每年2%的温和通胀”,本质上,就是每年对你进行一次2%的、温水煮青蛙式的财富洗劫。
三十年下来,你的购买力,就被悄无声息地洗劫掉了一大半!
这就是为什么,在过去几十年里,全世界的贫富差距都在急剧拉大。
这不是什么市场的失败,这恰恰是各国政府长期执行通货膨胀政策的、必然的、可耻的结果!
“温和通胀”的罪恶,还远不止于此。
它不仅是一场财富的抢劫,更是一剂引诱整个经济“吸毒”的迷幻药。
奥地利学派的另一位大师,路德维希·冯·米塞斯,在他那本伟大的著作里,提出了石破天惊的“商业周期理论”。
米塞斯指出,在现代银行体系下,政府(通过央行)的通货膨胀,主要是通过“信贷扩张”来实现的。
也就是,人为地压低利率,鼓励银行向外发放更多的贷款。
被人为压低的利率,就像一个错误的交通信号灯,向市场上的所有企业家,发出了一个致命的、虚假的信号。
它告诉企业家们:“嘿,哥们儿,现在社会上的真实储蓄很多,大家都不急着消费,你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投资那些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本的、长期的、大的项目了!比如盖更多的摩天大楼,建更复杂的工厂!”
但真实情况是什么?真实情况是,老百姓的储蓄并没有增加,大家的时间偏好并没有改变。
这个低利率,不是市场自发形成的,是央行凭空印钱“造”出来的!
于是,大量的企业家,被这个虚假的信号所误导,把宝贵的资源(劳动力、钢铁、水泥),都投入到了那些其实并没有真实储蓄作为支撑的、过于“迂回”的生产项目中去。
在短期内,你会看到一派繁荣的景象:到处是建筑工地,机器轰鸣,人人有工作,股市节节攀升。
这就是所谓的“通胀驱动的繁荣”。
但这场繁荣,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
它是虚假的,是不可持续的。
因为,当这些项目进行到一半,需要更多的资源来完成时,企业家们会痛苦地发现,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真实的储蓄来支撑他们走下去!社会上的消费者,并没有像低利率所显示的那样,准备好了去等待这些长期项目的结果。
于是,资金链断裂,项目烂尾,投资失败。
繁荣的泡沫,轰然破灭。
接踵而来的,就是大规模的企业倒闭、工人失业和经济萧条。
这就是我们看到的、一次又一次的“经济周期”。
奥派理论告诉我们,这个所谓的“周期”,根本不是市场经济的固有缺陷。
它恰恰是政府通过中央银行,进行信贷扩张和通货膨}胀,对市场进行系统性干扰和破坏的、必然的结果!
“温和通胀”,就是那个不断吹大泡沫,然后又必然导致泡沫破灭的罪魁祸首!它让整个经济,陷入了一场“繁荣萧条再繁荣再萧条”的、永无宁日的恶性循环之中。
现在,你明白了“温和通胀”的抢劫和破坏本质。
但现代央行和经济学家们,又发明了一套更高级的骗术,叫作“通胀预期管理”。
他们说,只要我们能通过各种宣传和操作,让老百姓“相信”未来的通胀会稳定在2%,那么大家的行为就会很“理性”,经济就能“平稳运行”。
这套说辞的本质是什么?
本质是,他们试图通过心理控制,让你习惯于被抢劫,甚至爱上被抢劫。
他们希望你形成一种稳定的预期:“哦,我的钱每年都会贬值2%,这是正常的,是国家为我好。”
从而让你不会产生恐慌,不会去挤兑银行,不会去抢购黄金,让他们这场温水煮青蛙的游戏,可以安安稳稳地、永远地玩下去。
但问题是,这场游戏,真的能永远玩下去吗?
当锅里的水温,因为某些原因,突然开始加速升高时,这只被煮了很久的青蛙,会不会在某个临界点,突然惊醒,然后拼了命地想要跳出来呢?
我们已经知道,“普通通胀”是一场由政府主导的、隐蔽的、劫贫济富的财富转移游戏。
它就像在一个巨大的水库底下,钻了一个小孔,让里面的水(也就是全民的购买力),缓慢而持续地流向特权阶层的口袋。
只要这个孔足够小,只要水库里的水足够多,只要大多数人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孔的存在,这场游戏似乎就可以一直玩下去。
央行行长们把这称之为“艺术”,是“在风中走钢丝”。
但问题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无限地流失而不被察觉。
当某些条件发生变化——通常是政府的财政窟窿突然大到无法掩盖时——政府就会忍不住,把那个小孔,偷偷地、越挖越大。
每年2%的通胀,变成了5%。
5%变成了10%。
10%变成了20%。
水流失的速度,开始变得肉眼可见。
这个时候,水库里所有的人,都开始感到恐慌了。
恶性通货膨胀的真正引爆点,就在这个时刻,悄然来临。
要理解这个引爆点,我们必须引入一个比“货币供应量”更重要、也更容易被忽视的概念,那就是“货币需求”。
什么叫货币需求?
说白了,就是老百姓愿意在自己手里,持有多少现金(或者活期存款)。
在一个货币币值相对稳定的社会里,你我这样的人,都会愿意在手里或银行账户里,保留一部分现金。
为什么?因为现金有“流动性”,它方便我们随时进行交易,应付不时之需。
我们对这个货币有信心,相信它明天的购买力,和今天不会有太大差别。
这种普遍的“持有意愿”,就构成了全社会对货币的“需求”。
一个国家的货币价值,就像拔河比赛,它是由“货币供应”和“货币需求”这两股力量共同决定的。
当政府印钞时,它是在增加“供应”这边的力量,试图把货币的价值往下拉。
而老百姓持有现金的意愿,也就是“需求”,则是在另一头,支撑着货币的价值,不让它掉下去。
在“普通通胀”阶段,政府每年偷偷地往“供应”那头加一点点人,但由于大家对货币的信心还没崩溃,“需求”这头的人,还都死死地拽着绳子不放手。
所以,货币价值的下降,是缓慢的、线性的。
但是,当通胀率突破了某个临界点——比如每月超过50%(这通常被认为是恶性通胀的门槛)——一场灾难性的心理突变,就会在人群中像病毒一样传播开来。
人们会突然意识到:“我手里的这张纸,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烂掉!我不能再持有它了!我必须在它彻底变成废纸之前,把它换成任何有用的东西!”
于是,整个社会的“货币需求”,在一瞬间,崩溃了!
拔河比赛中,“需求”这一头的人,突然集体松开了手!
你可以想象一下,会发生什么?
“供应”那一头,哪怕只增加了一点点力量,整个绳子(也就是货币价值),都会以摧枯拉朽之势,被彻底拉垮!
这就是恶性通货膨胀最可怕的地方!它不仅仅是政府印钱印得太多,更是因为,老百姓已经彻底抛弃了这个货币!
在这里,我们必须提到奥地利学派的巨擘米塞斯,与货币数量论的代表人物弗里德曼之间,一个至关重要的理论分歧。
弗里德曼和他的芝加哥学派认为,通货膨胀,基本上是一个和货币供应量“成正比”的物理现象。
你多印一倍的钱,物价就大致涨一倍。
一切都是线性的、可预测的。
但米塞斯早在几十年前,就用他天才般的洞察力指出,这种看法,是极其肤浅和危险的。
米塞斯强调,人,不是物理世界的原子,人是有思想、有预期、会行动的主体。
决定货币价值的,不仅仅是过去和现在的货币数量,更重要的是,是公众对货币“未来”购买力的“预期”!
当公众普遍预期,政府未来还会继续、甚至加速印钞时,他们就会争先恐后地抛弃这种货币,从而导致“货币需求”的崩溃。
米塞斯指出,恶性通货膨胀的本质,是一场“信心的雪崩”。
一旦雪崩开始,其速度和破坏力,将远远超过货币供应量增加本身所能解释的程度。
物价的上涨,将不再是与印钞量“成正比”,而是会以一种恐怖的、指数级的速度进行“超调”!
这也是为什么,在魏玛德国、在津巴布韦,我们都看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在恶性通胀的末期,物价上涨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印钞的速度!
很多主流经济学家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但如果你理解了米塞斯关于“货币需求崩溃”的理论,这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不是因为钱印得太多了,导致物价飞涨。
而是因为,所有人都预期到你明天会印更多的钱,所以今天就拼了命地逃离你的货币,这种“胜利大逃亡”本身,就提前把物价推上了天!
当这个心理拐点一旦被触发,整个社会就会陷入一场疯狂的、不可逆转的“逃向真实价值”的运动中。
人们不再储蓄货币,他们储蓄一切实物:罐头、肥皂、香烟、煤炭……
人们不再用本国货币计价,而是开始用美元、黄金、甚至是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交易。
整个国家,陷入了一种万劫不复的“死亡螺旋”:
政府因为财政窟窿而印钞。
印钞导致物价上涨,公众产生进一步的通胀预期。
通胀预期导致“货币需求”下降,人们抛售本币。
抛售行为本身,导致货币贬值速度超过印钞速度,物价飞得更高。
物价飞涨,导致政府的财政支出(比如公务员工资)也水涨船高,财政窟窿变得更大。
为了填补更大的窟窿,政府被迫印出更多、更多的钞票……
循环往复,直到货币的价值,彻底归零。
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回答那个最初的问题了。
“普通通胀”和“恶性通胀”,到底有什么区别?
它们之间,没有一道防火墙。
它们之间,只有一道随时可能坍塌的、由公众信心构筑的悬崖。
“普通通胀”,是政府在悬崖边上,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往外挪。
它每挪一步,都是在消耗一点公众的信心,都是在让悬崖的边缘,多掉下去一点沙土。
而“恶性通胀”,就是当它终于挪到了那个临界点,脚下的岩石轰然崩塌,整个身体坠入万丈深渊的那一刻。
它们是同一种病,都叫“政府财政癌”。
前者是癌症早期,癌细胞还在缓慢扩散,病人只是感觉有点“虚弱”(购买力下降),有点“低烧”(资产泡沫)。
后者是癌症末期,癌细胞已经攻陷了所有重要器官,病人的免疫系统(公众信心)彻底崩溃,最终导致多器官衰竭,瞬间毙命。
千万不要以为,你得的只是“早期癌症”,就可以高枕无忧。
因为所有的末期癌症,都是从早期发展而来的。
更何况,那个给你“治病”的医生(政府),还在不停地给你喂食致癌物(印钞)。
现在,我们已经完成了理论分析。
接下来正式开始我们的全球地狱巡礼。
我们将亲眼去见证,一个又一个曾经鲜活的经济体,是如何因为感染上这种“财政癌症”,最终一步步走向死亡的。
我们的第一站,那个最经典、也最恐怖的样本——魏玛德国。
**三)**一部国家破产与货币毁灭的全球展览
A、魏玛德国的死亡螺旋
一提到恶性通胀,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德国魏玛共和国。
那是一个把人类对通货膨胀的想象力,推向极致的恐怖时代。
它的故事,是所有后来者的“教科书”和“墓志铭”。
故事的背景,尽人皆知: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战败。
以法国为首的战胜国,在巴黎郊外的凡尔赛宫,给德国套上了一副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巨人的财政绞索——《凡尔赛条约》。
条约的核心,是一笔天文数字的战争赔款:1320亿金马克。
我们必须搞清楚,这个“金马克”是什么意思。
它不是指德国自己可以随便印的纸马克,而是指以黄金为标准计价的马克。
也就是说,这笔赔款,你必须用真金白银,或者当时可以兑换黄金的硬通货(比如美元、英镑)来支付。
1320亿金马克,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这大约相当于德国战前三年半的国民总收入。
你想象一下,一个国家,不吃不喝,把所有的产出都拿出来,要连续干三年半,才能还清这笔债。
更何况,此时的德国,经济早已被战争彻底摧毁。
好了,剧本开始了。
我们来看看魏玛政府的财政账本,是不是完美地符合我们第一幕的理论模型。
这是一笔根本不可能还清的巨额赔款。
当时的德国,还有数百万嗷嗷待哺的伤残军人和阵亡士兵家属需要抚恤。
再加上需要重建的国内经济,和庞大的政府自身开销。
支出,是一个天文数字的无底洞。
而当时的德国, 经济被打残,工厂倒闭,田地荒芜。
更要命的是,德国最重要的工业心脏——鲁尔区,因为德国无法按时支付赔款,在1923年初被法国和比利时军队占领了。
这等于直接掐断了魏玛政府最主要的税收来源。
收入,几近崩溃。
作为一个战败国,背负着一笔谁都知道它还不起的债务,魏玛政府的国际信用已经彻底破产。
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外国投资者,愿意再借钱给它。
借债,无门。
好了,朋友们,现在请你们坐到魏玛政府总理的位子上。
面对这个收入崩溃、支出爆炸、又借不到钱的、必死的财政僵局,你们告诉我,你们手上还剩下哪一张牌可以打?
是的,只剩下最后一张,也是最毒的那一张:打开印钞机。
德国央行,德意志帝国银行,开始奉命疯狂地印刷纸马克。
他们用这些新印出来的、一文不值的纸马克,跑到外汇市场上,不计成本地去购买美元和英镑,然后把这些硬通货上交给协约国。
同时,用这些废纸,给国内的公务员发工资,给失业者发救济金。
一开始,印得还比较“克制”。
但他们很快就陷入了我们之前所说的,那个万劫不复的“死亡螺旋”。
你印得越多,马克贬值得就越快。
马克贬值得越快,物价涨得就越猛。
物价涨得越猛,政府为了支付同样一笔开销(比如公务员工资),就必须印出更多、更多的马克……
这场雪崩,开始了。
我们来看一组数据,感受一下那种末日降临般的疯狂:
一战前的1914年,1美元可以兑换4.2马克。
战争结束的1919年,1美元可以兑换48马克。
到了1922年初,1美元可以兑换190马克。
(慢性毒药阶段)
然后,雪崩开始了。
1923年1月,鲁尔区被占领,1美元可以兑换1.8万马克。
1923年7月,1美元可以兑换35万马克。
1923年8月,1美元可以兑换460万马克。
1923年10月,1美元可以兑换250亿马克。
到了1923年11月,灾难的顶峰,1美元可以兑换4.2万亿马克!
4.2万亿!
钱,已经彻底失去了任何意义。
它不再是财富的符号,它变成了财富的笑话,和德国人民的眼泪。
当时的德国,上演着一幕幕人类历史上最荒诞的悲喜剧:
工人们领工资,不是用信封,而是用麻袋、用洗衣篮、甚至用手推车去装。
工厂甚至不得不在一天之内发两次工资——上午一次,下午一次。
因为如果你等到下班再发,那笔钱的购买力可能就已经跌去了一半。
拿到工资的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离自己最近的商店,把那堆迅速贬值的废纸,换成任何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一块面包、一颗土豆、一块肥皂——不管自己到底需不需要。
因为你知道,这笔钱在你口袋里多待一分钟,就是一分钟的损失。
面包的价格,早上可能还是2000亿马克,到了下午,就涨到了5000亿马克。
人们去咖啡馆喝咖啡,都要先进去问好价格,先付钱,再喝。
因为等你喝完一杯咖啡的时间,价格可能就已经翻倍了。
孩子们把一捆捆的钞票当成积木来玩,因为买一套真正的积木,要比这些钞票贵得多。
主妇们用成捆的钞票来生火取暖,或者糊墙,因为买煤或者买墙纸的钱,要比这些钞票的面值高出无数倍。
而这场灾难中,最悲惨的,是德国那个曾经无比骄傲、无比庞大的中产阶级。
那些教授、医生、律师、公务员,那些一辈子勤勤恳恳、相信储蓄和节俭美德的人。
他们毕生积攒的、以马克计价的储蓄、债券、养老金,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被彻底清零,变得连买一张邮票都不够。
一个体面的、受人尊敬的社会中坚力量,就这样,被彻底推进了赤贫的深渊。
1923年底,魏玛政府终于通过发行新的“地产抵押马克”,并进行严厉的财政紧缩,暂时止住了这场货币雪崩。
但伤害,已经造成,而且是永久性的。
恶性通胀,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刺穿了德国社会的五脏六腑。
它摧毁的不仅仅是经济,更是整个民族的心理和道德。
它让整整一代德国人,对市场经济、对自由主义、对“共和国”这种看似软弱的民主制度,产生了极度的、发自内心的憎恨和不信任。
它让人们普遍渴望一个“强人”的出现,一个能带来秩序、能惩罚那些“发国难财”的投机者(在当时,主要是犹太银行家被当成了替罪羊)、能带领德意志民族雪耻复兴的“救世主”。
就在1923年11月,恶性通胀达到顶峰的那个月,在慕尼黑的一个小酒馆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奥地利下士,发动了一场失败的政变。
他被捕入狱。
他的名字,叫阿道夫·希特勒。
虽然他这次失败了,但那场摧毁了无数人信仰和尊严的恶性通胀,已经为他,以及他所代表的那套疯狂的、极端的、诉诸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的叙事,铺平了通往权力巅峰的血腥道路。
十年后,他成为了德国的元首。
再之后,就是全世界的灾难。
魏玛共和国的教训,是如此的深刻,又是如此的令人不寒而栗。
它用几万亿废纸和几千万人的鲜血告诉我们:
当你开始玩弄货币,当你试图用印钞机来解决财政问题时,你不仅仅是在抢劫人民的财富,你是在召唤一个足以吞噬一切的、名为“极权主义”的恶魔。
不要以为这种印钞印到亡国的荒诞剧,只会发生在遥远的欧洲。
就在我们脚下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就在离我们并不遥远的七十多年前,也曾上演过一模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悲剧。
这场悲剧的主角,就是国民党政府的“法币”和它那个更加短命、也更加臭名昭著的升级版——“金圆券”。
**B、**内战的无底洞
故事的背景,同样始于一场惨烈的战争——八年抗日战争。
这场战争,把国民政府的财政,彻底打空了。
黄金储备、外汇储备,几乎消耗殆尽。
但真正的噩梦,是在战争结束之后才开始的。
还没来得及让整个国家喘一口气,更大规模、也更消耗资源的国共内战,全面爆发了。
我们来看一看1946年的国民政府,它的财政账本,是一副什么样的德性。
支出端:这是一个比魏玛德国的战争赔款还要恐怖的、吞噬一切的无底洞。
数百万装备着美式武器的军队,每天的人吃马喂、枪炮弹药,都是天文数字的开销。
根据当时的资料,在内战的高峰期,军费开支占到了国民政府总支出的80%以上!除此之外,还有庞大的官僚体系和接收大员们需要养活,腐败更是无底洞中的无底洞。
支出,在疯狂地爆炸。
收入端:经过长达十多年的内外战争,中国的经济早已是一片焦土,百业凋敝。
政府最依赖的关税、盐税、统税等传统税收,来源枯竭。
更要命的是,随着内战的进行,国民党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它所控制的、能够收到税的地盘,也在急剧地萎缩。
收入,在断崖式地崩盘。
借债端:抗战时期,国民政府靠着美国的援助和发行“爱国公债”,还能勉强维持。
但到了内战时期,美国人对蒋介石政府的腐败和无能日益失望,援助大幅减少。
至于在国内发债?一个连自己统治的合法性都岌岌可危、天天在战场上打败仗的政府,谁会把自己的真金白银借给它?借债,这条路,也基本被堵死了。
好了,朋友们,剧本是不是惊人地相似?
一个收入崩盘、支出爆炸、又借不到新钱的政府,为了维持那场决定自己生死的战争,它会选择哪条路?
答案,和它的德国前辈们,一模一样:开动印钞机!把印钞机踩到冒烟!
于是,“法币”,这个诞生于1935年币制改革、曾经一度稳定了中国金融的货币,开始走上了它的末路狂奔。
中央银行的印钞厂,成了当时全中国唯一一个24小时连轴转、而且还在不断扩大产能的“工厂”。
法币的发行量,开始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飙升:
抗战胜利时(1945年8月),法币发行总额是5569亿元。
到了1946年底,内战全面爆发,这个数字变成了2.5万亿元。
1947年底,变成了16万亿元。
到了1948年8月,法币改革前夕,发行总额已经达到了惊人的660万亿元!
短短三年,发行量增加了超过1180倍!
物价飞涨到了什么程度?我们以大米为例,在当时的中心城市上海,三年时间里,米价上涨了3800万倍!
整个社会,陷入了与魏玛德国末期一模一样的混乱。
工人的工资刚发下来,家属就守在工厂门口,拿着用床单做成的布袋,接过一捆捆迅速贬值的钞票,然后发疯一样地冲向米店和商店。
所有人都成了惊弓之鸟,没有人再相信这张纸,人人都想把它换成任何实物。
商店的货架,永远是空的。
整个社会的经济秩序,彻底崩溃。
眼看着“法币”已经信用破产,变成了一堆废纸,国民政府在1948年8月,又想出了一个更狠毒、也更短视的招数,来进行最后的挣扎。
这就是所谓的“金圆券改革”。
国民政府宣布,废除法币,发行一种新的货币——“金圆券”,并规定,1元金圆券等于300万法币。
同时,发布了《金银外币兑换金圆券办法》,用近乎强制的手段,命令全国人民,必须在限期内,将自己手中私藏的所有黄金、白银和外汇,全部拿到银行,兑换成这个新的、前途未卜的“金圆券”。
逾期不交者,一律没收,甚至可以判处死刑。
这场改革的本质是什么?
它根本不是什么币制改革。
它是一场以国家信誉为赌注的、针对全民的、最后的、最彻底的财富大掠夺!
它把民间社会,特别是那些在战乱中苦心经营、好不容易积攒下一点硬通货家底的城市中产阶级和知识分子,最后一点有真实价值的“压舱石”,全部洗劫到了政府手里。
然后呢?
然后,历史重演了。
国民政府拿着这些从民间搜刮来的黄金白银,作为“准备金”的幌子,继续疯狂地、变本加厉地,印刷金圆券,来填补那永远也填不满的、前线战场的军费窟窿!
金圆券的贬值速度,比法币还要快,还要猛烈。
仅仅不到十个月的时间,从1948年8月到1949年5月,金圆券的发行量,就从最初限定的20亿,暴增到了130万亿!增加了六万五千倍!
最终,金圆券也变成了一堆比法币还要不值钱的废纸,给风雨飘摇的国民党政权,钉上了棺材板上的最后一颗钉子。
金圆券的崩溃,其后果是灾难性的,也是决定性的。
它彻底摧毁了国民党政府最后一点残存的信誉。
它让那些原本支持国民党的城市中产阶级和知识分子,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彻底与这个政权离心离德。
当一个政权,连它最基本的支持者都要洗劫一空时,它的垮台,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它让整个国统区的经济秩序和社会伦理,彻底崩溃,为对手的接收,创造了“真空”。
历史学家们在分析国共内战时,往往聚焦于军事上的三大战役。
但从经济学的角度看,真正给国民党政权以致命一击的,是那台开足了马力、最终烧毁了一切的印钞机。
战争的胜负,从来就不只是由战场上的枪炮决定的。
它最终,是由人心向背决定的。
而没有什么,比一场恶性通货膨胀,更能摧毁人心的了。
**C、**津巴布韦的百万亿闹剧
看完了两个经典的历史案例,我们把时光机,调到离我们更近的21世纪,去非洲看一个更离奇、也更荒诞的现代样本——津巴布韦。
这个国家曾经是英国的殖民地,叫罗得西亚。
在上世纪70、80年代,它曾经是非洲最富裕的农业国之一,土地肥沃,农业技术先进,号称“非洲的粮仓”,烟草和玉米出口全世界。
但自从强人穆加贝在1980年上台,并长期实行铁腕独裁统治之后,这个国家就开始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他在2000年开始推行的一项惊天动地的“改革”。
这项改革,听起来非常“政治正确”,叫作“土地改革”。
穆加贝政府打着“清算殖民历史遗留问题”、“实现种族平等”的旗号,用强制的、甚至是暴力的手段,大规模地没收了那些由少数白人农场主经营的、效率极高的现代化商业农场。
这是典型的、对私有产权的粗暴侵犯和彻底摧毁!
然后,他把这些没收来的土地,分给了谁呢?不是分给了那些有经验的黑人农业工人,而是作为政治犒赏,分给了自己那些在独立战争中立下“功劳”的、但却对现代农业一窍不通的黑人亲信和退伍老兵。
后果是什么?立竿见影的灾难。
这些新地主,根本不懂如何经营现代农场。
他们或者任由土地荒芜,或者用最原始的方式进行耕种。
曾经先进的灌溉系统被毁坏,良种和化肥供应链中断。
于是,津巴布韦最核心、最能创造财富、最能赚取外汇的农业,在短短几年之内,就被彻底摧毁了。
烟草产量,下降了79%。
玉米产量,下降了76%。
曾经的粮食出口国,变成了严重的粮食进口国。
“非洲的粮仓”,变成了“非洲的饥荒中心”。
整个国家的经济,瞬间崩盘。
好了,我们再次熟练地打开穆加贝政府的财政账本,看看里面写了些什么。
收入端:经济的唯一支柱产业——农业,被自己亲手打断了。
曾经能提供大量税收和外汇的农产品出口,几乎一夜归零。
收入,彻底完蛋了。
支出端:作为一个独裁者,穆加贝需要养活一支庞大的、忠于自己的军队和官僚体系,来镇压国内的反对声音,维持自己的统治。
同时,为了收买人心,他还必须向那些失业的、饥饿的民众,发放一点可怜的福利。
支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因为社会动荡而增加了。
朋友们,这个剧本,你是不是已经熟悉到可以倒背如流了?
一个收入归零、但支出不变的政府,它该怎么办?
是的,你已经猜到了。
开动印钞机!用印钞机来变魔术!
津巴布韦储备银行,在穆加贝的命令下,开始以一种超脱了人类想象力的速度,疯狂地印刷津巴布韦元。
他们的通货膨胀率,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已经无法用我们凡人熟悉的“百分之几”来计算了,得用“亿”、“万亿”、“亿亿”这种天文学单位来计算。
在2008年11月的巅峰时期,官方公布的年通货膨胀率是79,600,000,000%! 七百九十六亿!
(事实上,真实的黑市通胀率比这还要高得多,已经无法计算了。)
物价每隔24.7个小时,就要翻一番!
为了追上物价上涨的速度,津巴布韦政府发行了人类历史上最大面额的钞票:一百万亿(100,000,000,000,000)津巴布韦元!
这张面额后面跟着14个零的钞票,看起来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但它的实际购买力是多少呢?
在它发行后不久,连在首都哈拉雷,坐一趟公交车都不够!买一个面包?更是天方夜谭。
津巴布韦元的尊严,被彻底地、反复地,踩在了泥土里。
超市的货架,常年是空的。
因为根本没有商人愿意接受这种下一秒就可能变成废纸的货币。
所有的交易,都退回到了最原始的以物易物,或者使用美元、南非兰特等“硬通货”。
人们在街头,用成捆成捆的、面值几十万亿的钞票,来当柴火烧。
外国人去津巴布韦旅游,最热门的纪念品,就是当地的货币。
一张百万亿大钞,在eBay上可以卖到几十美元,远远超过了它本身的实际价值。
这个国家的货币,彻底沦为了一个国际笑话。
最终,在2009年,津巴布韦政府自己也玩不下去了。
他们被迫宣布,正式放弃本国货币津巴布韦元,允许美元、南非兰特等多种外国货币在本国合法流通。
这就是所谓的“美元化”。
津巴布韦的悲剧,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最清晰、最简单的教训:
当你用国家暴力,去摧毁私有产权时,你不仅仅是在摧毁一个产业,你是在摧毁整个国家的经济基础。
而当经济基础被摧毁,财政破产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财政一旦破产,印钞机的轰鸣,就必然会成为这个国家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背景音乐。
D**、阿根廷**
要理解阿根廷,你必须先理解一个幽灵,一个至今仍然笼罩在潘帕斯草原上空的、名为“庇隆主义”(的幽灵。
胡安·庇隆,是阿根廷在20世纪中期的一位极具个人魅力的政治强人。
他所开创的“庇隆主义”,是一种极具迷惑性的、杂糅了国家主义、工团主义和民粹主义的大杂烩。
它的核心主张,听起来无比动听,无比正义:
对内,搞“社会公正”: 大幅度提高工人的工资和福利,建立庞大的国有企业,由政府来主导经济,保护民族工业。
对外,搞“经济独立”: 反对外国资本,实行贸易保护主义。
这套东西,本质上是什么?
本质上,就是用国家的强制力,去干预市场,去进行大规模的财富再分配。
它用“国家”和“人民”的名义,系统性地、合法地,去侵犯私有产权,去惩罚那些最有效率的企业家,去讨好那些人数众多的工会和底层民众。
庇隆主义,就像一剂毒品,给阿根廷社会注射了短暂的、虚假的快感,但却从根本上,摧毁了这个国家创造财富的能力。
庇隆主义留下了一个什么样的政治遗产?
它催生了两个强大的、尾大不掉的利益集团:一个是势力庞大、贪得无厌的工会组织;另一个是效率低下、需要不断输血的国有企业和官僚体系。
这两大集团,就像两个巨大的吸血鬼,死死地趴在阿根廷的财政身上。
任何一个上台的阿根廷政府,都必须想办法喂饱它们,否则就会面临大规模的罢工、社会动荡和政治危机。
好了,我们又回到了熟悉的财政账本分析。
支出端:永远不够花的公务员工资,永远填不满的国企亏损窟窿,以及为了讨好选民而不断加码的社会福利。
支出,是刚性的,而且是不断膨胀的。
收入端:被国有化和贸易保护主义搞得毫无活力的经济,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税收。
收入,是疲软的,而且是长期萎靡的。
一个支出永远大于收入的政府,它该怎么办?
阿根廷政府在过去七十多年的时间里,教科书般地,为我们循环演示了那三条路:
第一阶段:疯狂借债。
在还能借到钱的时候,就拼命地向国外(主要是美国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借债,用借来的钱,来维持国内的高福利和庞大的政府开支。
结果呢?债台高筑,最终必然导致还不起钱。
第二阶段:主权债务违约。
当旧的债务连利息都还不起了,新债又借不到的时候,阿根廷政府就会耍流氓——宣布违约! 我不还了!
自19世纪独立以来,阿根廷已经发生了9次主权债务违约,堪称世界“老赖”冠军。
第三阶段:疯狂印钞。
违约之后,国际信用彻底破产,再也没人敢借钱给它了。
税收又指望不上。
那怎么办?
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开动印钞机,印刷阿根廷比索,来填补财政窟窿。
于是,通货膨胀,就如期而至了。
阿根廷的通胀,很少像魏玛德国那样,在一年之内就飙升到万亿倍。
但它的恐怖之处在于,它的长期性和反复性。
在过去50年里,阿根廷的年均通货膨胀率,高达200%!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你今天手里的100比索,到了明年,购买力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阿根廷人,是活在一种“慢性恶性通胀”的状态里。
他们的一生,都在和本国货币的贬值赛跑。
他们几乎不相信本国的银行,有点钱就想办法换成美元,藏在床底下。
据估计,阿根廷是世界上人均持有美元现金最多的国家之一。
所有的长期合同,比如房租合同,要么用美元计价,要么就必须加入一个根据通胀率随时调整价格的条款。
超市里的商品,一个月要换好几次价签。
工会每年都要和政府、企业进行好几次艰苦的谈判,要求工资涨幅必须跟上通胀率。
整个阿根廷社会,都把巨大的精力和智慧,耗费在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与本国货币贬值进行的搏斗之中。
没有人再愿意去做长期的、有创造性的投资。
所有人的时间偏好,都变得极短。
阿根廷的悲剧,是一个最令人警醒的案例。
它告诉我们,一个国家,是如何因为陷入了民粹主义的泥潭,导致财政纪律长期崩溃,最终让通货膨胀,成为一种深入骨髓、无法摆脱的、会遗传的慢性病,最终耗尽整个国家的元气,让它从一个发达国家,活活地“发展”成了一个发展中国家。
E**、**委内瑞拉的石油诅咒
委内瑞拉,这个南美国家,曾经是上帝的宠儿。
它拥有世界上探明储量最大的石油资源,比沙特阿拉伯还要多。
在上世纪70年代,靠着出口石油,委内瑞拉曾经富得流油,是整个拉丁美洲最富有、最稳定的民主国家,人均GDP一度超过了西班牙和希腊,吸引了大量欧洲移民。
然而,从天堂到地狱,有时候,只需要一个“救世主”的距离。
1999年,一个极具个人魅力的左翼民粹领袖——乌戈·查韦斯,登上了总统宝座。
他向委内瑞拉人民承诺,要搞一场轰轰烈烈的“玻利瓦尔革命”,建立一种全新的“21世纪社会主义”。
他的这套东西,听起来和阿根廷的庇隆主义,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甚至还要更加激进:
核心手段:将国家的命脉——石油产业,以及电信、电力、钢铁、水泥等关键行业,全部实行国有化,把所有创造财富的“制高点”,都牢牢地控制在政府手里。
核心目的:利用国有石油公司赚取的天量外汇收入,搞一场史无前例的、覆盖全民的“大撒币”福利计划。
免费的医疗、免费的教育、给穷人盖免费的房子、提供极其廉价的汽油(一度比瓶装水还便宜)、发放各种名目的现金补贴……
在21世纪初,恰逢国际油价一路飙升,一度冲破140美元一桶。
查韦斯的这场“社会主义实验”,看起来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贫困率大幅下降,他也因此获得了底层民众神一般的拥戴,被视为反抗“美帝国主义”和“新自由主义”的全球偶像。
查韦斯和他钦定的接班人马杜罗,为了维持他们那个“低物价、高福利”的人间天堂幻象,干了两件最愚蠢、也最致命的事情。
第一件:全面的价格管制。
为了讨好民众,政府对从面包、牛奶到厕纸、药品的所有基本消费品,都实行了严格的最高限价。
这个政策的后果是什么?我们用最简单的经济学常识就能推断出来。
当政府强制规定,一袋面粉的售价,必须低于商人生产和运输它的成本时,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商人,愿意继续生产和销售面粉吗?
当然不会!
结果就是,所有被价格管制的商品,都从商店的货架上,彻底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所有社会主义国家都无法避免的宿命:无处不在的、永无休止的排长队,和规模庞大、价格高昂的黑市。
委内瑞拉人民,为了买一卷厕纸,都要排上几个小时的队。
第二件:持续的国有化和对私有产权的侵犯。
当政府发现商人不愿意按亏本价卖东西时,它不是反思自己的价格管制政策有多愚蠢,而是把责任归咎于“奸商囤积居奇”、“搞经济破坏”。
然后,它的解决方案是什么?没收!国有化!
“你不肯按我说的价格卖?好,那你的工厂、你的超市,现在就归国家了!”
于是,越来越多的私营企业,被强制收归国有。
这进一步摧毁了委内瑞拉除石油以外的所有、本已十分脆弱的国内生产能力。
查韦斯和马杜罗,用这两招组合拳,成功地、系统性地,杀死了那只唯一会下金蛋的鹅——也就是本国的市场经济和企业家精神。
整个国家的经济,都维系在一根线上——那就是国有的委内瑞拉石油公司(PDVSA)的出口收入。
只要国际油价维持在高位,这场击鼓传花的游戏,似乎还能勉强玩下去。
政府可以用卖石油赚来的美元,从国外进口那些本国已经无法生产的商品,来勉强维持对民众的供给。
但是,当潮水退去时,你才知道谁在裸泳。
2014年,国际油价从100多美元一桶,断崖式地暴跌,一度跌破30美元。
这一下,直接掐断了委内瑞拉政府95%以上的财政收入来源!
好了,朋友们,我们再一次,打开了这个国家的财政账本。
这可能是我们见过的、最惨不忍睹的一本账了。
收入端:唯一的、也是绝对的收入支柱——石油出口收入,因为油价暴跌,瞬间蒸发了超过三分之二。
再加上被国有化搞得一塌糊涂的石油公司本身,管理混乱、投资不足、产量也在不断下滑。
收入,彻底崩盘了。
支出端:那些已经许诺出去的、覆盖全民的、庞大的福利体系,一分钱都不能少!否则,那些曾经把你视为神明的底层民众,会立刻把你撕成碎片。
养活庞大的军队和官僚体系的开销,更是一分钱都不能少,因为那是维持你统治的暴力基础。
支出,是刚性的,而且因为经济崩溃引发的社会动荡,维稳成本还在急剧增加。
一个收入崩盘、支出刚性的政府,在国外早已因为赖账而信用破产,税收体系在国内也基本为零。
请问,马杜罗总统的手里,还剩下哪一张牌?
是的。
又是那张该死的、我们已经见过无数次的、通往地狱的单程车票:开动印钞机!
委内瑞拉中央银行,开始以一种连津巴布韦都要自愧不如的速度,疯狂地印刷“强势玻利瓦尔”。
于是,人类历史上最严重、持续时间最长的恶性通货膨胀之一,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场通胀有多严重?
2016年,年通胀率800%。
2017年,4,000%。
2018年,达到了顶峰,1,700,000%! 一百七十万!
在之后的几年里,虽然有所回落,但依然维持在每年几千个百分点的、令人绝望的水平上。
整个委内瑞拉社会,彻底崩溃了。
商店里空空如也,人们在垃圾堆里寻找食物。
医院里没有药品和电力,婴儿的死亡率飙升。
水电等基本公共服务系统性瘫痪。
社会治安彻底崩溃,凶杀率位居世界之首。
超过700万委内瑞拉人,相当于全国人口的四分之一,沦为难民,逃往邻国。
这是一场二战以来,和平时期最大规模的人道主义灾难之一。
委内瑞拉的悲剧,以最惨烈、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向全世界展示了一个真理:
当你试图用国家主义的“宏伟蓝图”,去取代市场秩序;当你用“人民”的名义,去系统性地摧毁私有产权;当你把整个国家的经济命脉,都寄托在某一种单一的、不可控的资源上时,你不是在通往天堂,你是在为你的国家,预定一张直达地狱的、最昂贵的门票。
而印钞机,就是那台最终负责检票的机器。
**四)**恶性通胀的共同剧本
好了,我们的地狱巡礼,到此告一段落。
我们解剖了五个经典的案例:战败赔款的德国,内战破产的中国,产权归零的津巴布韦,民粹缠身的阿根廷,以及资源诅咒的委内瑞拉。
穿越了不同的时空,跨越了不同的大陆和政体,我们发现,这些国家虽然“死法”各异,但它们在走向货币毁灭的道路上,却都惊人地、无一例外地,遵循着同一个剧本,走着同样清晰的四步棋。
现在,就让我们来做最后的“验尸”,总结出这条通往地狱的、普适的路线图。
一切灾难的源头,都始于对本国经济“生产能力”的系统性摧毁。
一个健康的经济体,就像一辆拥有强大引擎的汽车,它能持续地创造财富(税基),为政府财政提供动力。
但在我们所有的案例中,这台“引擎”都因为各种原因,遭到了致命的破坏。
在德国和中国,是“战争”。
战争,是最高效的财富毁灭器。
它直接摧毁了工厂、农田和劳动力。
在津巴布韦,是“对私有产权的粗暴侵犯”。
所谓的“土地改革”,直接摧毁了最核心的农业引擎。
在阿根廷,是“民粹主义的长期腐蚀”。
庇隆主义那种高福利、高保护、高国有化的政策,像慢性毒药一样,让整个经济引擎锈迹斑斑、毫无活力。
在委内瑞拉,是“国家主义的全面控制”。
查韦斯的价格管制和国有化,是快速致死的剧毒,直接让除了石油以外的所有引擎,全部熄火。
所以,恶性通胀的第一个前提,必然是这个国家的生产能力,已经遭到了严重的、系统性的破坏。
当“生产引擎”熄火,政府的税收收入,必然会随之断崖式下跌。
这就好比汽车的油箱,进油管被切断了。
但与此同时,这辆汽车的出油管——也就是政府的支出——却因为各种原因,不仅没有缩小,反而还在疯狂地漏油。
德国,是战争赔款。
中国,是内战军费。
津巴布韦,是各种天量的维持统治的福利及管理费用。
阿根廷和委内瑞拉,则是为了讨好选民、已经许诺出去的、根本无法削减的庞大社会福利和官僚体系开销。
一个收入崩溃、支出爆炸的财政,就像一个不断扩大的黑洞,开始吞噬一切。
当这个财政黑洞,大到无法通过正常的“税收”和有信用的“借债”来填补时,政府为了避免立即关门倒闭,就只剩下最后那个魔鬼的选项了。
打开印钞机,用凭空创造出来的货币,来支付账单,苟延残喘。
这一步,是决定性的。
它是政府在事实上,已经向全体国民,打响了货币战争的第一枪。
一旦印钞机被开启,就像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再想关上,就难于登天了。
整个国家,会立刻陷入我们之前分析过的那个“死亡螺旋”:
印钞> 物价上涨 > 通胀预期形成 > 货币需求崩溃 > 物价超调式飞涨 > 政府财政支出更大 > 印更多的钞……
这个过程,会自我加强,自我加速,直到把整个国家的货币信用和经济秩序,彻底碾成齑粉。
这就是通往货币地狱的、清晰的、四步路线图。
它就像一个化学反应方程式一样,只要满足了前两个条件(生产引擎被毁、财政黑洞形成),那么,第三步和第四步的发生,就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宿命。
现在,我们已经完成了对“是什么”和“为什么”的探讨。
在最后一部分,我们将进入一个更深邃、也更黑暗的领域,去探讨一个更重要的问题:So What?
这场由政府主导的世纪大劫案,它造成的后果,仅仅是经济上的崩溃吗?
不。
它对一个文明社会的腐蚀,远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五)后果是什么?
这场由政府主导的世纪大劫案,它造成的后果,仅仅是“物价飞涨”、“商店空空”、“大家变穷”这么简单吗?
不!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还太小看这场灾难的终极威力了。
恶性通货膨胀,它就像一整桶浓度百分之九十八的浓硫酸,被直接、残忍地,泼在了一个文明社会的脸上。
它腐蚀的不仅仅是你的财富,它腐蚀的是整个社会的经济结构、商业伦理、社会信任,乃至我们赖以为人的、最基本的道德和灵魂!
接下来,我将再次引用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大师们——特别是罗斯巴德和米塞斯——在其著作中的洞见,为你一步步揭示,这场印钞狂欢,是如何把一个本来井然有序的文明社会,一步步拖入野蛮、猜忌和彻底崩溃的深渊的。
我们先从经济的层面说起,也就是文明社会的“躯干”。
一个现代市场经济,它之所以能够如此高效地运转,能够让数以亿计的、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进行和平、有序、且对自己和他人都有利的复杂协作,它靠的是什么?
不是靠某个天才的“顶层设计”,也不是靠什么无所不知的“中央计划”,更不是靠什么狗屁的“大数据”。
它只靠一个东西,一个唯一、且至关重要的东西——价格信号。
价格,就是市场经济的“大脑”和“神经系统”。
它像亿万个神经末梢一样,无时无刻不在传递着关于“稀缺性”的所有关键信息。
一个东西价格上涨,就等于大脑向全身发出了一个信号:“嘿!这个东西现在很稀缺,或者很多人急需它!”这个信号,会像磁铁一样,吸引那些最敏锐的企业家,调动资源(劳动力、资本)去生产更多的这个东西,来满足社会的需求,并在此过程中为自己赚取利润。
一个东西价格下跌,则发出相反的信号:“注意!这个东西已经太多了,或者没人要它了!”这个信号,就会让企业家停止生产,把资源从这个领域撤出来,转移到别处去。
正是通过这个无处不在、瞬息万变、由无数个体交易自发形成的价格网络,整个社会的生产活动,才被奇迹般地组织得井井有条,宝贵的资源才被以最节约、最高效的方式,配置到了最需要它的地方。
现在,请你想象一下,当恶性通货膨胀来临时,会发生什么?
政府的印钞机,就像一台功率无穷大的强信号干扰器,向整个经济的“神经系统”里,注入了无穷无尽的、混乱的、虚假的、震耳欲聋的噪音!
价格,彻底失灵了!
它不再反映任何关于真实供求和稀缺性的信息。
它只反映一件事:货币这张废纸,正在以多快的速度烂掉!
今天,猪肉价格翻了一倍。
是因为猪突然爆发了瘟疫吗?还是因为大家突然更爱吃红烧肉了?都不是!仅仅是因为政府昨天又多印了一倍的钞票!
明天,钢铁价格涨了三倍。
是因为要启动新一轮的大基建吗?不是!仅仅是因为人们预期政府明天会印更多更多的钞票!
当所有的价格,都在以天、甚至以小时为单位,像得了癫痫一样疯狂抽搐时,整个市场的“大脑”和“神经系统”,就彻底瘫痪了!
米塞斯将这种状态,称之为“经济计算的混乱”。
在这种状态下,任何一个企业家,都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瞎子和聋子。
他完全无法做出任何理性的、面向未来的商业决策。
你要不要进一批原材料?你不知道。
因为你完全无法判断,等你辛辛苦苦把产品生产出来之后,卖出去的价格,能不能覆盖你明天、后天、下个星期原材料价格那更加疯狂的涨幅。
你要不要和下游企业签一份长期的供货合同?你不敢。
因为合同上用本国货币约定的那个价格,可能下个星期就变成了一个笑话,连支付运费都不够。
你要不要投资一条需要半年才能建成的新生产线?你更不敢了!任何需要超过一个月才能看到回报的长期投资,在恶性通胀的环境里,都无异于一场疯狂的、没有任何逻辑可言的豪赌。
于是,整个社会的经济活动,都陷入了停滞和瘫痪。
没有人再愿意从事任何长期的、复杂的、需要迂回生产过程的、真正能为社会创造价值的生产活动了。
因为在一个价格信号完全失灵的环境里,“生产”和“创造”,变成了一件风险极高、回报极不确定的、最愚蠢的事情。
那么,当人们不再愿意生产时,他们会转而去做什么呢?
当正常的生产和创造之路被堵死时,整个社会最“聪明”的头脑、最宝贵的资本,以及所有人的精力,都会立刻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疯狂地涌向一个地方:投机。
在一个恶性通胀的环境里,最赚钱的生意,不再是“如何为客户创造更大的价值”,而是“如何比别人更快地,把你手里这堆不断贬值的废纸,换成任何能够保值的真实资产”。
整个国家,从上到下,从一个“价值创造的工场”,瞬间蜕变成了一个“零和博弈的巨大赌场”。
于是,你会看到一幅光怪陆离、既荒诞又悲惨的末日景象:
奥地利学派的另一位大师罗斯巴德,一针见血地指出,通货膨胀,尤其是恶性通货膨胀,会在制度上、系统性地,“惩罚储蓄,奖励借贷”。
谁是这场灾难中,最悲惨、最无辜的受害者?
是那些最本分、最诚实、最相信未来、最遵守传统美德的人。
是那些把一辈子的血汗钱,都存在银行里,指望靠那点可怜的利息养老的老人。
是那些辛辛苦苦工作,每月从牙缝里省出一点钱,想给孩子攒一笔大学学费的工薪阶层。
是那些购买了以本国货币计价的国债和保险的、最爱国的“中产阶级”。
他们的毕生积蓄,在短短几个月、甚至几个星期之内,就被这场合法的抢劫,洗劫一空,化为乌有。
储蓄,这种为未来做准备的、最古老、最文明、也是社会资本积累唯一来源的美德,在恶性通胀的烈火中,变成了一种最愚蠢、最可笑、最自我毁灭的行为。
那么,谁是这场国难中,最大的受益者?
是那些最没有远见、最不负责任、欠了一屁股债的流氓、赌徒和骗子。
你想象一下,假设你去年,在通胀爆发前,从银行借了100万。
一年之后,恶性通胀爆发了,货币贬值了100万倍。
那你需要用多少真实财富来还这笔债?你只需要用相当于原来1块钱的购买力,就能把这100万的债务,还得干干净净!
欠债,反而成了发家致富、一本万利的最佳捷径!
当一个社会,开始疯狂地、系统性地,惩罚那些最节俭、最负责任的好人,却疯狂地、系统性地,奖励那些最放纵、最不负责任的坏人时,这个社会的经济结构和道德伦理,就已经从根子上,彻底烂掉了。
在这种善恶颠倒的激励机制下,整个社会的行为模式,都会发生灾难性的扭曲。
工厂关门了。
企业家不再研究如何改进工艺、提高生产效率,他们把所有能动用的资金,都用来囤积一切他们认为能跑赢印钞机的实物资产——铜、铝、煤炭、棉纱、土地、厂房……生产?见鬼去吧!囤货,才是这个时代唯一的王道!
商店的货架,永远是空的。
普通老百姓,在每天领到那几捆废纸工资的第一秒钟,就会全家出动,像一群失控的蝗虫一样,冲进任何一家还有东西可卖的商店,把货架上所有的东西——肥皂、罐头、火柴、卫生纸——抢购一空。
他们买这些东西,不是因为他们真的需要,而是因为他们内心深处那最原始的恐惧。
他们知道,手里的钱,下一秒就会变得更不值钱。
持有任何实物,都比持有现金要安全。
金融市场,变成了最疯狂的赌场。
股票的价格,可以在一天之内上涨几千倍,第二天又跌去一半。
外汇的黑市价格,每小时都在变动。
所有人都在赌,赌哪个资产能涨得比印钞机快。
整个国家,都变成了红了眼的赌徒。
在这场全民参与的、混乱的投机狂潮中,财富并没有消失,它只是发生了惊人的大转移。
坎蒂隆效应,在恶性通胀时期,被放大到了极致。
谁是真正的、最大的受益者?
永远是那些离印钞机的“水龙头”最近的、最靠近权力的特权阶层。
是政府本身,是那些能优先获得政府订单的军火商和承包商,是那些能以最低利率、最先拿到巨额信贷的国有企业和大型银行家。
他们能用那些还没来得及贬值的、热乎乎的“第一手新钱”,去市场上,从那些后知后觉的普通人手里,廉价地、合法地,抢购和掠夺那些存量的、有真实价值的资产——土地、房屋、工厂、矿山、股权……
恶性通货膨胀,是人类历史上,最高效、最残忍、也最不流血的“洗牌”工具。
它能在一夜之间,就把一个国家几代人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以中产阶级为代表的民间财富,洗劫得干干净净,然后把这些财富,都集中到少数最顶层的、与权力捆绑在一起的寡头手里。
它是一场针对中产阶级的、精准的、灭绝式的屠杀。
如果说,对经济结构的破坏,还只是对文明社会“躯干”的打击,那么,恶性通胀对社会伦理和信任的摧毁,则是对文明社会“灵魂”的、更致命的溶解。
人类社会,之所以能够超越原始部落那种血缘关系的小圈子,建立起一个由数以亿计的陌生人组成的、庞大而复杂的现代文明,它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信任。
而维系这种陌生人之间大规模信任的、最核心、最基础的工具,是什么?
就是一种稳定、可靠、有信用的货币。
货币,是陌生人之间进行交易、分工和协作的“通用语言”。
它是一切商业合同、一切未来承诺、一切社会契约的最终价值尺度。
而恶性通货膨胀,把这门“通用语言”给彻底摧毁了。
它把文明社会的基石,给彻底抽走了。
当货币的价值,变得完全不可预期,变得一文不值时,所有基于对“未来”的承诺和信任的社会契约,都会在一瞬间,变得毫无意义。
借贷关系崩溃了。
没有人再愿意把钱借给别人,因为他知道,一年后收回来的,可能是一堆连上厕所都嫌硬的废纸。
银行也停止了所有的长期放贷。
整个社会的信用体系,彻底停摆了。
雇佣关系瓦解了。
工人们要求每天、甚至每小时结算一次工资,因为他们不相信老板明天发的工资还能买到面包。
劳资之间,从合作关系,变成了赤裸裸的、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的零和博弈。
商业合同变成了废纸。
所有的交易,都退化到了最原始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现金交易”,甚至是“以物易物”的状态。
复杂的、跨越时间的、需要高度分工协作的供应链网络,被彻底撕裂,退化成了无数个孤立的、自给自足的“经济孤岛”。
甚至,连家庭伦理也要消失。
储蓄和养老金的灰飞烟灭,让子女对父母的赡养承诺变得空洞无力,让几代人之间积累的财富传承化为乌有。
家庭,这个社会最后的稳定器,也开始在经济的飓风中,摇摇欲坠。
比经济契约瓦解更可怕的,是整个社会道德感的彻底沦丧。
在一个正常的、健康的社会里,人们普遍相信一些最朴素的价值观:天道酬勤、诚实守信、节俭致富。
人们相信,通过自己的诚实劳动和审慎规划,可以为自己和家人,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这是一种积极的、建设性的、面向未来的社会伦理。
但在恶性通货膨胀的社会里,这种伦理,被现实,以最残忍、最无情的方式,彻底颠覆了。
人们每天亲眼目睹的,是这样一幅幅颠倒黑白的景象:
最勤劳、最本分的工薪阶层,变成了最赤贫、最绝望的社会底层。
最节俭、最相信未来的储蓄者,变成了最大的傻瓜和笑柄。
而那些最靠近权力、最早拿到新钱的特权阶层,那些最敢于投机、最没有底线的骗子和赌徒,反而成了这个时代的英雄和弄潮儿,一夜暴富,纸醉金迷。
这种大规模的、制度性的善恶颠倒、是非混淆,会对整个民族的道德和心理,造成永久性的、几乎不可逆的深度创伤。
人们不再相信“努力”和“创造”,他们只相信“关系”和“掠夺”。
人们不再相信“长期价值”,他们只追求“短期套利”。
整个社会的时间偏好,急剧地、灾难性地升高。
没有人再愿意为十年后的果实去种树,所有人都只想在今天的末日狂欢中,砍掉身边最后一棵树来取暖。
社会契约瓦解,道德底线崩溃,人与人之间,只剩下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互相猜忌、互相欺骗和互相掠夺。
文明,退回到了丛林。
当一个社会,经济已经崩溃、秩序已经失控、道德已经沦丧时,你认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有陷入极度恐慌、迷茫和绝望的人们,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渴望一个“强人”的出现。
一个能结束这一切混乱的“救世主”。
一个能重新建立秩序的“伟大领袖”。
一个能向他们许诺面包、工作和尊严的“国家父亲”。
而这个即将登场的“强人”会说什么呢?
他会指着市场的废墟,义正言辞地对民众说:
“看啊!这一切的混乱,这一切的痛苦,都是因为失控的、邪恶的市场!是因为那些贪婪的、投机的、发国难财的商人!把所有的权力都交给我!我来为你们控制物价!我来为你们分配物资!我来严厉地惩罚那些坏蛋!我,也只有我,才能带领你们,走出这片地狱!”
于是,通往极权主义和全面奴役的大门,就此,轰然敞开了。
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吊诡、也最可悲的一幕。
政府,这个制造了恶性通货膨胀、摧毁了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此刻,却摇身一变,把自己伪装成了“混乱的终结者”和“人民的救星”。
而那些已经被通胀折磨得失去理智的民众,会发自内心地,拥抱这个更强大的、承诺会管理他们一切的“利维坦”。
一旦这个“强人”上台,他必然会推出一系列更加严厉、更加全面的管制措施,来“解决”这场危机。
价格管制:派出经济警察,用枪顶着商人的脑袋,强制规定面包、牛奶、药品不准涨价。
结果呢?我们已经知道了。这很奇怪吗?结束一年的美国总统大选中,哈里斯就提出了这种主张。
所有生产这些东西的商人,要么关门大吉,要么就把产品全部转移到黑市上,以高出几十倍的价格出售。
市场上,你连一个面包屑都买不到了。
物资配给:既然市场上买不到,那好,就由“伟大的政府”来为你们统一采购、统一分配。
每个人,凭票证供应。
结果呢?必然是巨大的浪费、严重的腐败和更普遍、更绝望的短缺。
靠近权力的人,能拿到更多的票证,而普通人,只能在永无止境的排队和饥饿中,耗尽自己最后的生命。
外汇管制和资本管制:宣布所有外汇为非法,禁止民众持有和兑换。
把所有残存的民间硬通货,全部收归国有。
同时,关闭边境,禁止资本外逃。
结果呢?黑市汇率飞上天,整个国家的经济,与文明世界彻底脱钩,沦为一座巨大的、封闭的监狱。
通货膨胀,特别是恶性通货膨胀,是政府无限扩大其管制权力、最终走向极权主义的最佳借口和“快车道”。
它先用印钞,制造出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摧毁市场,制造混乱。
然后再以“救灾”和“恢复秩序”的名义,把所有残存的个人自由、私有产权和市场空间,都顺理成章地,收缴到自己手中。
魏玛共和国的恶性通货膨胀,最终把谁送上了权力的宝座?阿道夫·希特勒。
历史的教训,是如此的清晰,又是如此的令人不寒而栗。
恶性通货膨胀,不仅仅是一场经济灾难,它是一场文明的浩劫。
它以经济的混乱为起点,以道德的沦丧为过程,而它最终通向的,必然是更深重的奴役和更强大的极权。
写到这里,这篇文章接近了尾声。
我相信,你的内心,一定充满了震撼,甚至是不安。
因为你已经明白了。
恶性通货膨胀,不是什么遥远的、只存在于历史书和第三世界国家的奇闻逸事。
它就像一个潜伏在每一个现代国家金融体系体内的、由“法定货币”和“中央银行”这套制度所精心喂养的魔鬼。
只要一个政府,它的财政,出现了难以弥补的、结构性的窟窿;
只要它把手,伸向了那台看似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印钞机,企图用这种最无耻、最便捷的手段,来赖掉自己的债务,来维持自己的运转;
只要它开始系统性地、有意识地,用通货膨胀这种“隐蔽的税收”,来稀释你辛苦赚来的财富;
那么,通往地狱的大门,就已经为你,也为我们所有人,悄然打开了。
一开始,它可能只是每年2%的“温和通胀”,让你感觉不痛不痒,甚至有点舒服。
然后,在某个危机时刻,它会变成5%,你会感觉有点压力。
再然后,是10%,你会开始恐慌。
……
这个过程,一旦开始,就极难逆转。
因为印钞,是会上瘾的。
在所有的政治毒药中,它的诱惑力是最大的,也是最致命的。
所以,从今天起,请你务必保持最高的警惕。
不要再相信那些电视上专家们的鬼话。
不要再对你钱包里那几张花花绿绿的纸,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盲目的信任。
你要做的,是用我们今天学到的、最简单、最根本的常识,去审视你身边的世界。
去看看,你所在的地方,它的“生产引擎”,是在增强还是在减弱?
去看看,它的财政收入,是在真实地增加,还是在日益地枯竭?
去看看,它的支出,尤其那些刚性的、无法削减的开支(比如养老金、各种费用),是在膨胀还是在收缩?
去看看,它的债务,无论是地方的还是中央的,是不是已经堆积如山,甚至连利息都快还不起了?
当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开始指向同一个危险的方向时,你就应该明白:
那台最终将吞噬一切的印钞机,它的轰鸣声,可能已经离我们,没有想象中那么遥远了。
而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