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礼为什么越来越高?
此次订婚强奸案中,其实推动的情绪不是什么强奸案的本质,主要来源于对彩礼的痛恨 。
彩礼(聘礼),这一源远流长的婚俗,发展到现在,成为了“天价彩礼”压垮年轻人的舆论。
甚至都引发了政府对“婚俗改革”的政策倡导,再到网络上关于彩礼“合理性”的激烈辩论,它似乎成了一个集经济压力、性别观念、代际冲突、城乡差异于一体的复杂社会议题。
只有超越简单的道德评判,才能看清事实。
今天我将三个角度来分析彩礼,用以说明,尽管中国不少男人无比讨厌这个习俗,但经济规律不可改变。
*机会成本*
*理解彩礼的经济学基石*
在探讨具体的彩礼形式之前,我们有必要引入一个基础性的经济学概念:机会成本。
机会成本是指为了得到某种东西而所要放弃另一些东西的最大价值。简单来说,就是做出一个选择后,所失去的未被选择的选项中,价值最高的那一个。
这个概念是理解彩礼为何存在,以及其金额为何波动的关键。
婚姻,本质上是一项涉及资源(时间、金钱、情感、劳动力、生育能力等)投入和配置的长期契约。当个体或家庭决定进入或促成一桩婚姻时,必然放弃了其他的可能性:
对于女方及其家庭:
1、女儿继续留在原生家庭贡献劳动力或收入的机会成本。
2、女儿选择其他潜在婚配对象的机会成本(可能条件更好、彩礼更高或更低但其他方面更有利)。
3、女儿将时间和精力投入婚姻与家庭,可能牺牲的个人教育、职业发展机会的成本。
4、在低稳定性婚姻预期下,承担未来可能因婚姻破裂而遭受更大损失的风险成本。
对于男方及其家庭:
1、支付彩礼以及承担婚姻和家庭开销,所牺牲的其他投资或消费机会的成本。
2、选择某个特定女性作为伴侣,放弃其他潜在婚配对象的机会成本。
3、承担婚姻责任,可能失去的个人自由或专注于事业的时间成本。
“任何代价都会对应价格”,这句论断在彩礼问题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彩礼,无论其表现形式如何,都可以被视为对上述部分机会成本,特别是女方及其家庭所承担的、被认为更显著或更易量化的那部分成本的一种显性或隐性的“价格”体现。
它试图将那些不易直接衡量的牺牲、损失或风险,通过货币或实物的形式进行补偿或平衡。
理解了机会成本这一底层逻辑,我们就能更好地剖析农村和城市彩礼背后不同的侧重点和驱动因素。
它们都是对特定机会成本的定价,只是所“定价”的“标的物”有所不同。
*农村彩礼*
*家庭总收入视角下的劳动力与未来收益补偿*
在传统的、以农业为主导的乡土社会中,家庭不仅仅是生活单位,更是基本的生产单位。劳动力是家庭最重要的资产之一。
在这种背景下,农村彩礼的起源和早期形态,与对女性劳动力的价值评估和转移补偿紧密相关。
在大多数农村家庭,彩礼是一种对劳动力损失的补偿。
在男娶女嫁的习俗下,女性婚后通常离开原生家庭,进入夫家生活和劳动。这意味着女方原生家庭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劳动力。
在越贫穷的时代,女性彩礼越低,因为女性的劳动产出更少。在印度,女性就业率极低,只有25%不到,导致嫁女儿还需要赔嫁。因为男方会认为,娶进来是一种供养行为。
彩礼在早期,很大程度上是对女方父母“养育之恩”的回报,更是对未来这个女儿无法再为原生家庭贡献劳动的直接经济补偿。
一般收取彩礼的农村家庭,女性从此后也就不再需要承担赡养父母的经济责任。
反过来,一般不收取彩礼的地区,女性与男性会承担对父母相同的赡养责任。
这是一种对“人力资本”流失的补偿性支付。家庭成员的收入(无论是实物还是货币)是加总计算的,女儿的出嫁直接构成了这个“家庭账户”上一笔可预见的长期损失。
从这个角度看,女性收入潜力与彩礼水平出现了正相关。
也就是说,女性收入越高,彩礼越高。
在今天的时代,尤其是在中国农村劳动力大量向外流动的背景下,女性不再仅仅是家庭内部的无酬劳动力,她们越来越多地参与到非农就业中,成为家庭现金收入的重要来源。
一个年轻女性外出务工,每年能寄回家的收入是实实在在的。
当女性拥有了更高的、可量化的市场收入潜力时,她出嫁对原生家庭造成的“机会成本”就变得更加清晰和巨大。
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潜在的劳动力,更是一个现实的、持续的现金流贡献者。
因此,彩礼的数额,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被视为女方原生家庭对其女儿未来若干年(或直至父母失去劳动能力)可能贡献的收入流的一种“折现”或“买断”。
这种计算虽然未必精确,但其内在逻辑是存在的。
当一个地区的女性普遍拥有较高的外出务工收入时,该地区的平均彩礼水平也水涨船高,这并非偶然,而是市场对女性经济价值认知提升的一种(尽管可能是扭曲的)反映。
当然,农村彩礼的数额并非完全由女性收入潜力决定。
性别失衡(适婚男性多于女性)导致的“婚姻市场”竞争加剧,无疑是推高彩礼的重要外部因素。
在江西,重男轻女现象严重,农村计划生育执行严格程度不如北方一些地区,男性比例更高。
男多女少使得女性在婚姻谈判中处于更有利的地位,彩礼成为男方家庭展现诚意、获得竞争优势的工具。
在农村养老靠儿女的情况下,父母将女儿抚养成人,期望其未来能有所回馈(无论是经济上还是照料上)。
女儿出嫁后,这种回馈的重心转向夫家,彩礼也被部分赋予了对女方父母未来养老的一种预支或补偿的意味。
农村彩料的核心逻辑根植于家庭作为经济共同体的观念。它主要是对女方原生家庭因女儿出嫁而损失的现有及未来经济贡献(劳动力价值和/或现金收入)的一种补偿性定价,并受到性别比例、社会文化等多重因素的影响。
女性经济能力的提升,抬高了其“机会成本”而成为推高彩礼的一个根本性的内在因素。
现在农村的小家庭,夫妻二人都去工作的话,上万元的月收入并不奇怪。很多农村老人在家带孩子,让年轻人都出去务工,男女双方的收入差异并不是很大。
用农村家庭经济体的方式来思考,那就是娶进来一个未来总和收入近百万的人,而女性往往不用承担自己父母的养老了,而是一年三节带点礼物就可以了。
而女性的教育成本也远超过往,此案中,女性受过大专教育。虽然农村教育成本远低于城市,但总支出十几二十万还是有的。
如果没有彩礼,那么,就必然需要形成新的风俗,那就是所有女性与家庭男性对父母承担的责任一致。
但农村的现实就是女性一嫁,就可以减少承担家庭经济责任。
这种补偿定价,在当下这种家庭规则是,必定会存在,不是你靠几句道德说教就可以减少的。
*城市彩礼*
*风险对冲与生育代价的货币化补偿*
相较于农村,城市社会结构、家庭模式和经济形态都发生了巨大变化。个体化程度更高,核心家庭成为主流,女性普遍参与社会工作并拥有独立收入。
在这样的背景下,城市彩礼的逻辑也呈现出不同的侧重,更多地与现代婚姻的内在风险和女性在婚姻中的特殊付出相关联。
在城市里,彩礼以各种形式体现。
农村更加直接,因为女性以放弃对父母的部分责任为前提,那就是一次性收取若干彩礼。
而在城市,特别是独生子女家庭,女性必须承担自己父母的养老责任,不管是陪伴还是金钱。
因此,城市彩礼的方式往往有别于农村彩礼。
城市彩礼更接近于以提高婚姻稳定性的目的的风险保证金,很多不以现金形式体现,很多体现在房子上。
现代社会,随着个体独立性增强、社会观念变迁以及法律对离婚的相对宽松,婚姻的稳定性相比传统社会迅速下降。离婚率的攀升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
对于女性而言,婚姻破裂可能带来的经济和社会风险通常更大,尤其是在生育后。她们可能面临单亲抚养的压力、再就业困难、社会评价降低等问题。
在这种背景下,城市彩礼(或由彩礼转化而来的,给予女方个人支配的财产,如房产加名、大额存款等)被赋予了“风险保证金”的性质。它像是一种预先支付的“违约金”或“保险金”,意在提高男方维系婚姻的成本,或在婚姻不幸解体时,为女方提供一定的经济缓冲和保障,降低其沉没成本。
这种需求在安全感较低、对未来不确定性感受更强的女性(或其家庭)中可能更为强烈。
城市女性生育也有巨大的机会成本,需要对价补偿。
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城市女性,她在生育时有时间成本。怀孕、生产、哺乳、育儿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导致职业中断或工作效率下降。
同时,她还有晋升成本。
生育窗口期往往与职业发展的黄金期重叠,长期脱离职场或精力分散,可能导致错失晋升机会,与同龄男性或未育女性的差距拉大。
还存在着技能折旧成本。在知识和技能快速更新的时代,较长时间的职业中断可能导致原有技能贬值,返岗后面临竞争力下降。
肉眼可见的还有收入损失成本。
产假期间的收入减少、返岗后可能因无法承担高强度工作而选择降薪调岗、以及未来整个职业生涯可能因生育“疤痕效应”而导致的收入潜力下降。
在现代职场竞争激烈的环境下,女性因生育和承担主要育儿责任而遭受的职场损失是巨大的、显性的,且往往是不可逆的。
相比之下,男性在生育过程中所付出的直接职场代价通常小得多。这种****性别化的、不对等的牺牲,构成了女性在婚姻(特别是计划生育的婚姻)中一项巨大的、未被充分补偿的机会成本。
因此,城市彩礼,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被视为对女性这项重大付出的一种“对价补偿”。它试图将生育对女性职业生涯造成的损害,通过一次性的货币或财产形式进行提前补偿。
数额的高低,可能与女方自身的教育水平、职业前景、预期收入潜力,以及双方对生育代价的认知和协商有关。
女方职业越好、收入潜力越高,其生育的机会成本就越大,对补偿的要求可能也越高。
同时,城市高昂的生活成本,特别是房价,也间接影响着彩礼(或以房产形式体现的“彩礼”)。婚姻被视为两个家庭资源的整合,共同应对城市生存压力。彩礼/房产成为衡量男方家庭经济实力、确保婚后生活质量、实现阶层匹配或向上流动的一种现实考量。
在这种情况下,彩礼的性质更加复杂,混合了风险对冲、生育补偿、资源展示、阶层筛选等多种功能。
总结来说,城市彩礼虽然也可能涉及对女方家庭的感恩,但其核心逻辑更多地转向了对现代婚姻内在风险的防范和对女性个体(特别是因生育)在婚姻中付出的巨大机会成本的补偿。
它更像是一种面向未来的、基于个体风险与代价评估的金融或准金融安排,尽管它仍然披着传统习俗的外衣。
*市场经济下的疏离与合作*
*需求变化如何抬高“合作代价”*
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不仅改变了生产方式和财富形态,也重塑了社会关系和个体观念,包括两性关系和婚姻观。男女相互需要的程度也在降低。
女性不再绝对需要男性的“安保”。
当下的中国,社会治安远好于过去,同时社会福利制度的推进以及女性经济独立性的提高,让女性在人身和财产安全方面对单一男性(丈夫)的依赖性显著下降。
她们可以通过市场(购买服务)、社会(公共安全)和自身能力获得安全感。
同样的,男性对女性的需求程度也在降低。
.男性不再绝对需要女性的“家务做饭”。
市场提供了丰富的替代方案来满足男性的生活需求。餐馆、外卖、家政服务、智能家电等的发展,使得男性即使不依赖妻子,也能维持基本的生活运转。
传统上由女性承担的大量无酬家务劳动,其“必要性”在降低,或者说,其“可替代性”在增强。
相互需求的降低,就使得合作的难度加大,甚至婚姻的必要性在减低。
这时,在高昂的“退出成本”(离婚便利)和较低的“进入必要性”下,一笔显著的彩礼可以被视为男方展示其承诺严肃性、投入意愿和经济实力的强烈信号,以说服女方相信这段合作的价值和稳定性。
同时,当“非你不可”的功能性需求减弱时,个体对婚姻的“门槛”就明显提高了。
人们会更加审慎地评估婚姻的“性价比”——即我为了这段关系,需要放弃多少个人自由、事业追求、财务独立性(机会成本),又能从中获得多少独特且不可替代的价值?
因为不再是“必需品”,双方在关系中的妥协意愿可能降低,对伴侣的要求可能更高。每个人都带着更高的机会成本进入谈判,使得达成合作(婚姻)的“交易成本”增加。
在这种情况下,彩礼可能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当婚姻越来越多地被视为一种个体选择和资源配置行为时,市场逻辑也难免渗透其中。彩礼作为一种明确的、可量化的“价格”信号,符合市场交换的直观逻辑,尽管这种逻辑应用于神圣的婚姻关系时会引发伦理争议。
它试图将复杂的、内在的价值与牺牲,转化为外在的、可比较的货币形式。
因此,市场经济带来的个体独立性增强和传统性别分工的松动,并未如想象中那样必然导致彩礼消亡。
反而,由于合作(婚姻)的“非必要性”增加,使得达成合作所需克服的机会成本和证明承诺的“代价”可能上升,彩礼在新的社会经济背景下,被赋予了新的、有时甚至是强化的功能。
因此,你可以不喜欢彩礼,痛骂这种风俗。
但是,经济规律是不可能改变的。天天在抖音上骂,也改变不了现实世界。彩礼没有强迫任何人,完全由双方自己意愿决定。
当然,越富裕,这个问题就相对好办。在福建这种富裕地方(包括很多富裕人群),他们处理女儿出嫁的方法是:大额补贴女儿,送车,参与购房,但一样有要求,要求男方买更贵的房。
从根本上,任何你想达到的目的,用钱能达成目的,不奇怪,不但不存在道德问题,反而是市场中合理的行为。
试图让女性付出收入减少、生育代价的成本,却不想支付对价(不一定 是钱,很爱对方、很会照顾对方、能提供情绪价值也是一种对价),可能是一种妄想。
所以,女人会说,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爱。否则免谈。
这是她们行动逻辑的真实写照。
最终的逻辑在于市场化,未来的情况是这样的,一大堆男人找不到女人做老婆,也一大堆女人找不到男人做老公,宁愿单着,也不会相互迁就。
因为啊,迁就的成本,远远高于单着带来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