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名人自由理解的容忍,不是因为雅量,而是因为无权
容忍,不是因为雅量,而是因为无权
李玲反对医疗市场化的最主要的理由就是,如果医疗变成生意,那么医生会想办法让你小病大治,让你多消费,病人就成为任人宰割的对象。
忍,不是因为雅量,而是因为无权
许多“名人名言”,都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实际上都经不起推敲。
比如胡适写《容忍与自由》,说“自由的保障全靠一种互相容忍的精神”,“多数人的统治应以尊重少数人的基本权利为原则”,“少数人也得容忍多数人的思想信仰”。
对名人自由理解的容忍,不是因为雅量,而是因为无权
宗教自由史给我们的教训:容忍是一切自由的根本;没有容忍“异己”的雅量,就不会承认“异己”的宗教信仰可以享受自由。但因为不容忍的态度是基于“我的信念不会错”的心理习惯,所以容忍“异己”是最难得,最不容易养成的雅量。
胡适的结论是:容忍是一切自由的根本,没有容忍,就没有自由。
哈耶克也喜欢这样说:在一个自由社会,必须容忍许多不受欢迎的事情。
不擅长进行逻辑推理和深入思考的人,往往认为他们说的好有道理,并把他们的话做成卡片。
我们可以理解胡适和哈耶克等人对自由的热爱,他们希望一个自己心目中的自由世界。但是这些都是车轱辘子话,其实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至少也是不触及根本的肤浅认知;而且,没有原则。
你说没有容忍,就没有自由;我可以说,没有大公无私精神,就没有自由,因为所有人都去利己了,把别人钱财都骗走了,还有什么自由?我可以说,没有慷慨、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就没有自由,穷人都饿死了,拿什么自由?还有人可以说,没有自律就没有自由。等等。
甚至还可以说,没有政府就没有自由,因为要是没有一个终极的暴力机构,人人杀得血流成河,那不成了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了吗?
以上这些,不都是很多自称热爱自由的人通常的说辞吗?
他们都认为自己说的有道理,而且每个人都觉得,他说的才最“根本”。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一个共识。
因为这些都是道德要求。然而道德是主观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德偏好,你不可能实现道德上的统一。你说容忍最重要,我没有这种观道德自觉,就是心胸狭隘,不想容忍,你能怎样?你凭什么干涉?我要你胡适和哈耶克教我做人吗?
依靠道德自觉去构建一个社会,就是一种乌托邦思维,因为那就是要求人人都是圣人。
为什么说他们没有原则呢?
“自由社会,要容忍许多不受欢迎的事情”?这话就毫无原则。不受欢迎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容忍,这不是助纣为虐吗?我非常厌恶的事情,我凭什么去容忍它?
“容忍异己,是一种难得的雅量”?我为什么要心胸那么宽广地有雅量?我没有这个“雅量”,对自由造成什么伤害了?
“没有容忍,就没有自由”?这又是怎么得出的结论?我们这个社区的居民坚决不容忍放鞭炮,所以就共同约定禁止放鞭炮了,怎么就没有自由了?
胡适说到宗教。我们社区就是讨厌基督教加尔文宗,我们就是不喜欢同性恋者,所以不允许他们进入,我们没有自由了吗?我们侵犯那些加尔文宗和同性恋的自由了吗?
我不容忍身上有纹身的人到我家来,我侵犯他的自由了吗?
反过来说,一家企业容忍了政府对他课征重税,这就自由了吗?一个人没办法,容忍了对他的强制兵役,他自由了吗?一个美国人,无法购买中国人生产的物美价廉的东西,他也容忍了,他自由了吗?在民间,一个人容忍了另一个人拿着高音喇叭给他制造噪音,这样就自由了?企业容忍员工按照劳动法的要求勒索赔偿金和不被解雇,这自由吗?
这不是抬杠。他们说的是“根本”、“本质”。怎么能不允许“极端”状况呢?没有容忍就没有自由,有了上述容忍,自由就来了?不,渐行渐远了。
所以,说“容忍是一切自由的根本”,从何说起啊。你根本就没有发现“根本”好不好。
既然他俩都在说自由的问题,那么就应该有一个关于自由的客观准则,每个人都必然如此这般,而不是仅仅出于他们的道德偏好,好像唯有奉行他们的道德观,按照他们的道德原则办事,才会通往自由。
既然他们说的没有原则,那么有没有一个关于自由的终极原则?唯有这样的原则,才能真正通往自由呢?
有的。那就是私有财产的伦理。
一个人做的事情,尽管我们不喜欢,但我们无权干涉,政府也无权干预,不是因为我们有这个雅量,更不是因为政府比较仁慈,而是因为我们无权,政府也无权。
为什么不能侵犯少数人的权利?为什么要尊重他人的宗教信仰?也不是因为谁道德高尚心胸宽广,而同样是因为,任何人和政府,无权这样做。
因为那都是他的产权范畴,只要不侵犯他人产权,他就有做一切事情的自由。这跟你容忍不容忍毫无关系。你不容忍,横加干预,才是侵犯自由。
我的家,我们的社区,欢迎什么样的人来,拒绝什么样的行为,这是我们的自由。你不能说,我是个同性恋,要求天主教社区的人有“雅量”去“容忍”你,那就是在主张“积极的自由”,那就是强制融合,就是在侵犯人家的自由。
如果容忍你的行为,必须以我的产权受损为代价,那就不是自由。因为这就是自相矛盾的:因为你的“自由”,要伤害我的自由。
贯穿其中、始终不变的原则是什么呢?就是产权原则,互不侵犯公理。
福利制度为什么是错误的?就是因为它是再分配,以侵犯产权为基础。不拿走一部分人的财产交给另一部分人,拿什么发福利?
LGBT群体为什么那么令人厌恶?不是因为他们是LGBT——那是他们的产权——而是因为他们要求别人必须“容忍”他们,把别人的容忍当成一项义务强加于人,并且以侵犯他人产权的方式为自己争取特权。
政府干预经济为什么是错误的?还是因为只要它干预,必定侵犯产权,走向了自己职能——保护产权——的反面,是一种自我否定。因此当它做出这种行为的时候,就是在否定自己的合法性。
这种认知的确立,也决定了我们的行动方向和策略。
如果总是认为,促进自由的事业要靠道德说教,那下一步的行动方向和策略就是:进行道德规训,写一个什么妙笔生花的宣言,要求统治者要节制、做个好人,要求所有人都要道德高尚,有容忍的雅量,这样,一个美好社会就建成了。
这是很幼稚而不切实际的。
巴斯夏写了一段话:
当公众认为掠夺行为是无上荣耀的美德时,道德又如何能够制止得了呢?有比宗教更有威力的道德影响吗?有什么宗教比基督教更热爱和平、更广泛地得到人们的认可吗?那么在18世纪我们见证了什么?人们相互之间的征战不是与宗教无关,而是为宗教而战!
道德说教是无用的。对政府进行道德规训,更是与虎谋皮幼稚至极。如果它有用,哪里还有这么多的抢劫、杀戮和战争?恰如巴斯夏所说,如果人们都把杀戮当美德的时候,这种道德就是恶行的来源。
所以,以道德来规范社会,不但不会形成一个自由社会,反倒成为一部分人以自己的道德观强制他人、形成一个专制社会的基础。
而如果我们认为自由的事业以产权为根基,那么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我们不指望人的道德,更不指望政府会行道义之事,而是对它发起的对民众财产的攻击行动予以严厉地回击,在每一个具体的事件中,砍断它伸向民众口袋的偷窃之手。如此,自由就自然得以保全。
哪种策略更加务实而有用,是不言而喻的。
名人说话,都喜欢言之凿凿,他们动不动就说,啥啥啥的“本质”是什么,“根本”是什么;名人名言,因为有权威的光环,总是产生更大影响力。但是并不是谁有名、谁说的斩钉截铁,谁就有道理,是真理;并不是谁宣称他发现了本质和根本,他就真的发现了本质和根本。
真理,必须经受最严格的逻辑检验。本质和根本,必须在任何情况下,都毫无例外地不变和适用。
所以,自由的根本是什么?
米塞斯才真正道出了根本——可以经得起任何反驳——如果用一个词概括自由,那就是财产。
没有容忍就没有自由吗?不。没有产权,就没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