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政府搞福利,我们怎么办?
现代社会,无数人在问一个问题:当我们生病了、失业了、老了,当生活的风暴突然袭来,我们该怎么办?
你可能会说,这还用问吗?
我们生活在21世纪,答案是现成的:
找政府啊!我们有社保,可以报销医药费;
我们有养老金,保证退休后的基本生活;
我们有失业保险,在丢了工作时不至于立刻断炊。
我们从小就被教育,国家,是我们每个人最后的、也是最坚实的保障。
没错,我们今天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有困难,找政府”的思维模式。
以至于,我们脑海里形成了一套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有点偷懒的历史叙事。
这个故事是这么讲的:在“福利国家”这个伟大的发明诞生之前,人类社会,尤其是工业化之后的普通人生活,那简直就是一片黑暗森林,充满了残酷的“社会达尔文主义”。
你要么,就得靠自己超强的个人能力,像个孤胆英雄一样硬扛,自求多福;要么,你就得卑躬屈膝地去敲开那些有钱人的大门,去乞求那些所谓的“私人慈善”,看人家的脸色,领一点残羹剩饭过日子。
然后,历史发展到某一个光辉的节点,充满智慧和同情心的政府“闪亮登场”,它像一个慈父一样,用强大的国家力量,为所有国民编织了一张覆盖生老病死的“社会安全网”,从此,我们才过上了有尊严、有保障的现代生活。
这个故事,听起来是不是特别线性,特别进步,也特别符合我们对历史“越来越好”的想象?
但是,今天我要告诉你,这个我们习以为常的历史故事,很可能是一个巨大的误解。
它不是一个完整的历史,它是一个被精心剪辑过的版本。它刻意地、或者说无意地,忽略了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一个无比庞大、也无比温情的“第三选项”。
这个选项,就是我们今天的主角——互助组织。
100多年前的英国,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是狄更斯笔下《双城记》的时代,“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工业革命的滚滚浓烟,遮蔽了曼彻斯特和伦敦的天空,工厂的烟囱像雨后的春笋一样拔地而起,财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创造出来。
但与此同时,对于千百万从乡村涌入城市的工人阶级来说,那也是一个充满了巨大风险的时代。
那时候,还没有什么全民医保,更没有什么法定的退休金。
一个家庭的全部收入,往往就系于男主人的双手。
他一旦因为工厂里的事故受伤,或者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倒下,那整个家庭的经济来源,可能就瞬间断绝了。
迎接他们的,往往就是贫民窟的无底深渊。
面对这样严酷的现实,他们怎么办?
是躺平认命吗?是怨天尤人吗?都不是。
这群看似最弱小、最没有资源的体力劳动者们,他们没有等待任何外部的“救世主”,而是用自己的双手,发明了一套令人惊叹的、自下而上的“社会安全网”。
故事的开始,往往是在一家灯光昏暗、弥漫着啤酒和烟草味的小酒馆里。一群工友,结束了一天繁重的劳动,聚在一起喝上几杯,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聊着工头的刻薄,聊着物价的飞涨,也聊着隔壁老王因为得了肺病,一家老小快要揭不开锅的惨状。
聊着聊着,一种共同的焦虑和恐惧,就在这群人心中弥漫开来。
于是,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提出了一个朴素的想法:兄弟们,咱们这样单打独斗不行啊,风险太大了,得想个办法抱团取暖。
要不,咱们凑个份子吧?每个人,每个礼拜,都往一个公共的木箱子里,放上几个便士。
谁家要是真遇上过不去的坎儿了,比如谁病得起不来床了,或者谁不幸被机器轧断了腿,咱们就从这个箱子里拿钱出来,帮他一把,让他和他的家人能撑过去。
你看,这就是互助组织最原始、最朴素的雏形。
它的诞生,没有任何宏大的理论指导,没有任何政府的顶层设计,它就源于普通人最基本的同理心和对未来风险的理性计算。
它不是一群有钱人,出于高尚的道德情操,去帮助另一群与自己不相干的穷人。它是一群平等的、知根知底的、境遇相似的普通人,大家凑在一起,签下了一份不成文的“君子协定”,结成一个“命运共同体”,用“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这种最古老的保险智慧,来共同对抗生活中的惊涛骇浪。
这种模式,听起来简单,但它背后有一种极其深刻的社会学和经济学智慧。当一个会员从组织里拿到帮助的时候,他不是在接受“施舍”,他是在理直气壮地享受自己作为会员的“权益”。
因为他也同样承诺了,在别人需要的时候,会伸出援手。
这其中,没有居高临下的恩赐,也没有卑躬屈膝的乞求,只有平等的尊严和温暖的互惠。
这是一种基于“横向连接”的团结,而不是基于“纵向分配”的依赖。
你可别小看这种由工友们在酒馆里自发搞起来的“小社群”。
它像一颗生命力极其旺盛的种子,一旦在工业化早期的英国土壤里扎下根,就开始疯狂地生长。
在整个19世纪,它以一种我们今天难以想象的速度,席卷了整个英国。
一些早期的组织,比如苏格兰利斯镇的“卡特互助会”,甚至可以追溯到1555年。
但真正的大爆发,是在18世纪之后。
早在1801年,就有一位叫费德里克·伊顿爵士的学者,做了一项权威的社会调查。
他发现,在当时总人口不过900万的英国,就已经存在着大约7200个这样的互助组织,其成年男性会员数量,达到了惊人的64万8千人!
这意味着,在那个时代,已经有相当比例的劳动人民,被纳入了这种民间的保障体系。
而这,还仅仅是开始。在接下来的100年里,这股力量更是滚雪球般地壮大。
尤其是在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的那三十多年,会员数量的增长简直可以用“爆炸”来形容。
1877年,注册的会员数是275万;
到了1910年,这个数字飙升到了660万。
这还不包括那些没有去政府注册的、数量同样庞大的非正式组织。
历史学家大卫·格林由告诉我们,到1911年,当英国政府雄心勃勃地准备推行强制性的《国家保险法案》,试图为全体国民提供福利保障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在他们计划要“拯救”的1200万国民中,已经有至少900万人,早就是各种各样互助组织的成员了!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这意味着,在“国家队”浩浩荡荡地进场之前,民间的“江湖社群”,根本不是一片空白。
恰恰相反,它已经构建起了一张覆盖了绝大多数人口的、成熟而高效的、自我运转的“社会安全网”。
这些组织,也早就不是当年小酒馆里那个简陋的木箱子了。
它们从地方性的俱乐部,演变成了全国性的、拥有几十万会员的庞大联盟。比如当时最著名的两家,“曼彻斯特联合共济会”和“守林者共济会”,在19世纪70年代,这两家加起来的会员总数,就接近100万。
它们有自己印刷精美的章程,有极其复杂的、堪比现代公司的三级管理结构——地方的分支、区域性的选区和全国性的联合体。
它们甚至还拥有精心经营的、数额庞大的投资产业。
它们提供的“福利套餐”,也变得越来越丰富和专业,几乎涵盖了一个人从摇篮到坟墓的所有需求。
生病了,有疾病补贴,相当于我们今天的病假工资;
组织会和医生签订合同,为会员和他们的家人提供打包的医疗服务,甚至还自己开办诊所,这不就是今天HMO的雏形吗?
会员年老干不动了,有退休金可以领;去世了,有一笔足够体面的丧葬费,保证他走得有尊严,这在当时视“体面葬礼”为人生终极尊严的工人阶级文化中,是至关重要的。
组织还会为去世会员的遗孀和孤儿,提供持续的资金和生活上的帮助。
更有甚者,会员如果想去别的城市找工作,组织遍布全国的网络,还能为他提供宝贵的信息和人脉支持。
你看,这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自治世界”!
它完全是由工人阶级自己创造、自己管理、自己运营的。
而维系这个世界运转的,不是政府的强制力,而是成员之间的信任、责任和一套共同的道德准则。
然而,这个曾经如此辉煌的、充满生命力的“互助江湖”,为什么后来又几乎销声匿迹,被我们今天的历史叙事彻底遗忘了呢?
答案,既简单,又残酷:是“国家队”的进场,杀死了这个江湖。
当1911年,英国政府带着“为民造福”的崇高理想,推行强制性的国家保险时,它实际上做了一件釜底抽薪的事情。
它用一种整齐划一的、自上而下的国家方案,取代了那种丰富多彩的、自下而上的民间智慧。
互助组织的吸引力,恰恰在于它的“非标准化”,在于它的“多样性”和“灵活性”。
每个组织,都可以根据自己成员的特殊需求,灵活地调整规则。就像互助组织史专家高斯登说的那样,一句大白话道破天机:“如果大多数会员想把年底的余款拿来开个年终派对,他们肯定不想让57个政府部门来对这笔钱的用途指手画脚。”
而国家福利,它的本质,必然是一种“一刀切”的标准化。
它用统一的缴费标准、统一的福利待遇,抹平了所有地方性的、社群性的差异。
当每个人,无论你愿意与否,都被强制性地纳入国家这张大网之后,人们再去参加民间互助组织的热情和必要性,自然就大大降低了。
你已经交了一份“公家”的保险了,为什么还要再交一份“私家”的呢?
更重要的是,国家福利从根本上改变了福利的“性质”。
它把原本基于“互惠”和“责任”的横向互助,变成了一种基于“权利”和“资格”的、对国家的纵向索取。
人们不再觉得,我获得帮助,是因为我曾经也为这个社群付出了我的承诺和责任。
他们开始觉得,我获得福利,是因为我作为一个公民,“有权利”从国家这个巨大的“分配机器”里,拿到我应得的那一份。
于是,那种维系着互助组织的、最宝贵的社群精神和道德自律——那种“我们是一家人”的凝聚力,那种“不能占兄弟便宜”的道德约束——就开始慢慢地被侵蚀、被瓦解。
那个曾经充满活力的、自我生长的“江湖”,就这样在“国家”这个更强大、更不容置疑的主角面前,逐渐地枯萎、凋零,最终退出了历史舞台,甚至被我们的记忆所清除。
这个令人扼腕的故事,不仅仅发生在英国。
在大洋彼岸的美国,也曾上演过一出几乎一模一样的、甚至在某些方面更为波澜壮阔的“互助史诗”。
在美国,这股力量的代表,有一个更酷的名字,叫“兄弟会”。
一听这个名字,你可能觉得有点神秘,像是某种秘密社团,让人联想到《达芬奇密码》里的共济会。
没错,很多兄弟会,确实有自己独特的入会仪式、秘密的握手暗号和各种有趣的行话和礼服。
但这层神秘的面纱之下,隐藏的,是一个比我们想象中要庞大得多的互助网络。
历史学家大卫·贝托做过一个惊人的统计:在1920年,美国成年男性中,有将近30%的人,都是各种兄弟会的成员!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在那个时代,这个比例,比声势浩大的工会运动的会员比例还要高得多。这说明,“兄弟会”才是当时美国基层社会最重要、最普遍的组织形态。
这些兄弟会,渗透到了美国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在那些最需要帮助的移民和非裔美国人群体中,更是发展得枝繁叶茂,
成为了他们在他乡异国或者备受歧视的环境中,抱团取暖、寻求庇护的最重要港湾。
你很难想象,在一个种族隔离和经济边缘化的时代,非裔美国人是如何实现自救的。
历史学家杜波依斯曾经估计,在一个黑人社区里,互助组织的数量,几乎和教会的数量一样多。
他把互助组织,称为非裔美国人“核心社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像“普林斯·霍尔共济会”这样的黑人兄弟会,其成员名单简直星光熠熠,包括了后来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最高法院大法官的瑟古德·马歇尔,以及民权运动的两位先驱——布克·华盛顿和杜波依斯本人。
这些组织,为他们的成员提供了在主流社会中难以获得的尊严和保障。
他们同样提供疾病保险、养老院、孤儿院和就业机会。
一份1919年在芝加哥的调查发现,有高达93.5%的非裔美国家庭,至少有一位成员购买了人寿保险,这个比例,在当时所有的族裔中是最高的,甚至超过了当地的白人家庭。
这是一个多么令人震撼、也多么令人感动的事实!
它告诉我们,在那个被我们想象为充满压迫和绝望的时代,这些被边缘化的群体,并没有消极地等待救济,更没有在自怨自艾中沉沦。
他们用自己的双手,通过“结社”这种最基本、也最强大的人类智慧,为自己编织了一张坚韧无比的“安全网”。
这些兄弟会,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功能,那就是塑造品格和传播道德价值。它不仅仅是一个“保险公司”,它更像一个“品格学校”。
与今天我们看到的、很多时候被批评为鼓励“依赖”和“懒惰”的福利制度不同,兄弟会的互助,从来都不是无条件的。
几乎所有的兄弟会,无论其成员的种族或阶级构成如何,都有着极其严格的道德要求。
比如,前面提到的“普林斯·霍尔共济会”的章程就规定,任何“脏话连篇、放荡、酗酒或者道德上有罪的人”,都将被剥夺会籍。
甚至连当时最激进的、由社会主义者领导的西部矿工联合会也规定,如果一个成员的疾病或事故,是由于他自己“缺乏节制、轻率或不道德行径导致”的,那组织将拒绝提供帮助。
这在今天的一些福利史学家看来,简直是“政治不正确”的典范。
他们会批评说,这是在“歧视穷人”,是在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僵化的“维多利亚时代的中产阶级道德”来规训劳动人民。
但这种批评,完全站错了角度,它完全不理解兄弟会运作的底层逻辑。
兄弟会的领导者和成员们,他们自己就是穷人,就是劳动者。
他们之所以设立这些在我们今天看来有点“严苛”的“门槛”,不是为了去“控制”谁,或者去模仿谁,而是基于一个最朴素、也最深刻的常识:资源是稀缺的,我们必须把有限的资源,用在那些“值得帮助”的人身上。
一个自暴自弃、不为自己行为负责的人,不应该消耗掉大家共同凑出来的、用来救急救难的宝贵基金。
这背后,是一种基于“互惠”的、极其健康的道德观。
我帮助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也是一个负责任的、努力生活的人,你也在为这个共同体做出贡献,你也会在别人需要时伸出援手。
这种区分“值得帮助”和“不值得帮助”的穷人的做法,不是一种冷酷的歧视,恰恰是一种对社群内部道德秩序的珍视和维护。
它在传递一个非常重要的价值观: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和帮助,你首先得做一个值得尊重和帮助的人。
而后来那些由政府和大型慈善机构主导的福利体系,它们最大的问题恰恰在于,它们是“局外人”。那些发放救济的社工和官僚,他们不理解穷人的真实生活,他们与受助者之间,是一种天然的、居高临下的“施与受”关系。
这种关系,很容易滋生出官僚主义的冷漠、繁琐的程序,以及受助者的怨恨与依赖。
而在兄弟会里,决定谁该得到帮助的,往往就是穷人自己。
他们彼此熟识,生活在同一个社区,共享着一套共同的价值观。
当一个会员申请疾病补贴时,组织会派一个“探病委员会”去他家探望。
这个委员会的成员,就是他的邻居和工友。他是不是真的病了,是不是在装病骗保,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这种基于内部信任和熟人社会的道德约束,在防范“道德风险”方面,其效率是任何一个外部的、庞大的官僚体系都无法比拟的。
一个墨西哥裔美国人的兄弟会杂志曾经骄傲地宣称:“不管我们有多穷,你也见不到墨西哥乞丐。墨西哥人无论年纪和社会教育背景,都会努力工作,有尊严地养活自己。”
这种强烈的自尊和自立精神,正是兄弟会文化所培育出的最宝贵的果实。
然而,这个曾经如此辉煌的“兄弟会江湖”,在美国,也同样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
其衰落的原因,比英国的情况更为复杂,可以说是遭受了多方面的“降维打击”。
除了我们已经说过的,“福利国家”的崛起这个共同的“杀手”之外,还有两个在美国尤其突出的重要因素。
一个,是来自专业医疗行会的系统性打压。
20世纪初,随着医生这个职业的专业化和组织化,各种势力强大的医学会,开始系统性地打击兄弟会自己办的那些“合同诊所”。
他们把这种模式,斥责为“邪恶的分支医疗”,认为它拉低了医疗服务的“价格”和“档次”。
加州沙斯塔郡医学会甚至警告说,如果再搞这种合同医疗,那医生的服务就会“贬值成跟擦鞋儿童和零食小贩一样”。
他们通过各种限制性的行医执照和行业壁垒,威胁要开除那些与兄弟会合作的医生,成功地扼杀了这种由消费者(也就是兄弟会成员)自己组织和定价的、平价的、社区化的医疗创新。
这不仅仅是商业竞争,这更像是一场由专业精英发动的、旨在垄断医疗服务定价权的“围剿”。
另一个,是来自政府对保险业的过度监管。
州政府开始出台各种复杂的保险法规,这些法规往往是由大型商业保险公司的游说集团所推动的。
它们禁止了一些兄弟会常用的、灵活多样的保险形式,比如那种带有集资和博彩性质的“唐提式保险”。
这些法规,表面上是为了“保护消费者”,但实际上,却大大提高了兄弟会运营保险业务的成本和门槛,使得许多小型的、地方性的互助组织因为无法满足这些繁琐的规定而难以为继,最终不得不解散,或者把保险市场,拱手让给了那些财力雄厚的商业保险公司和后来的政府社保体系。
从英国的互助会到美国的兄弟会,我们挖出来的这个“互助文明”,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启示呢?
它颠覆了我们那个简单的、线性的历史叙事。
在“福利国家”这个“巨无霸”诞生之前,世界并非一片黑暗。
普通人,特别是那些处于社会底层的劳动者,他们展现出了惊人的、自下而上的创造力和组织能力。
他们用“互助”这种最古老的社会智慧,为自己创造了尊严和保障。他们不是被动的、等待拯救的“问题”,他们是积极的、解决自身问题的“行动者”。
我们今天所习惯的、由国家提供的、基于“权利”的福利,它在带来物质保障的同时,是不是也在无形中,削弱了一些更宝贵的东西?
比如,社群的活力、个人的责任感,以及人与人之间那种基于互惠的、温暖的连接。
社会学家威廉·尤里斯·威尔逊就曾观察到,在福利国家大规模扩张之后,那些曾经在40、50年代充满活力和安全感的黑人贫民社区,反而变得更加混乱和危险了。
这背后,是不是就有那种“支撑性网络”被削弱的原因呢?
当一个社会,所有的问题,最终都指向一个唯一的“解决方案”——也就是政府干预时,这个社会本身,可能就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生命力和自我修复能力。
它变成了一个由无数被动、原子化的个体,和一个无所不包、但却冷漠的官僚机器所构成的脆弱结构。
这段被我们遗忘的历史,给了我们另一个看待世界的维度。
它让我们看到,除了“市场”和“国家”这两个我们熟悉的、强大的选项之外,还存在着一个广阔的、由公民自发组织起来的“社会”空间。
人是会行动的,人是可以与社会中不同的人进行协作的,人也是可以形成各种自治组织,来解决自己的问题的。
只要在一个自由的社会,个人并不是原子化的。
这种大规模的自治联合,在历史上,曾经真实地、大规模地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