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司机,为什么会拿起那张执法证?
我相信官方的通报。
但我关心的是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女司机,为什么会拿起那张执法证?
我认为,这才是整个事件中最值得讨论的问题。
一个证件,一本小小的,可能平时就躺在抽屉里吃灰的行政执法证,是怎么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广西防城港的乡间小道上,掀起一场千万级流量风暴的?
这事儿的核心,不是奔驰,不是女司机,甚至不是那条狭窄的村路。
它的核心是,当一个本应代表秩序和规则的符号,被一个与规则无关的人,当作打破规则的工具时,那种扑面而来的荒诞感和窒息感。
这件事的起因,本来无比普通。
平心而论,在一条乡间小道上会车,开什么车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坎儿”上,谁后面是开阔地,谁倒车方便。
这是一个纯粹的技术和道德问题,跟你的车标是三叉星还是五菱宏光,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显然,奔驰女司机侯某某,不这么认为。
在她的世界观里,这个问题的解法,不是物理学,而是社会学。
当道理讲不通的时候,或者说,当她懒得讲道理的时候,她选择了一个非常复古,但又极其高效的“骚操作”——亮证。
一本“行政执法证”,啪的一声,亮了出来。
那一刻,空气都凝固了。
这本证件,就像游戏里人民币玩家突然掏出的+15神器,金光闪闪,上面写满了“凡人退散”。
它传递的信息非常简单粗暴:我,不是普通人。我,代表着一种你惹不起的力量。我,拥有定义规则的权力。
现在,我命令你,后退。
这是什么?
这就是降维打击。
李先生懵了,他可能想过一万种会车的场景,吵架、墨迹、甚至摇下车窗比个中指,但他绝对想不到,对方会直接掏出官方认证的“王炸”。
你看,整件事从一开始,从亮出这本证开始,就不是一个交通问题,而是一个权力展演。
女司机侯某某,她不是在开车,她是在享受一种“言出法随”的快感。她要的不是方便,而是你的屈服。
这本不属于她的证件,是她从丈夫那里“借”来的虎皮。
她深知,这张虎皮在很多场合,比道理、比法律、甚至比钞票都好用。
它是一种身份的图腾,一种能让规则为自己让路的特权凭证。
她为什么敢这么用?
因为在她过往的人生经验里,这玩意儿,大概率是真的好用。
这起事件,就像一个精密的医学切片,清晰地展示了“特权思维”这个肿瘤,是如何与我们这个日益市场化的社会,发生激烈排异反应的。
市场经济的底层逻辑是什么?
是 公平、契约、法治。
在一个健康的市场经济体里,大家在同一套规则下玩游戏。你的成功,取决于你的产品好不好,你的服务优不优秀,你的价格有没有竞争力。
你开奔驰,我开五菱,在市场上我们是平等的,消费者用脚投票。
这条乡间小道,就是一个微缩的市场。
它的规则很简单:路权平等,相互协商,互相谦让。
而特权思维的底层逻辑是什么?
是 身份、关系、潜规则。
特权思维不相信规则的普适性,它只相信自己的特殊性。
它认为规则是用来约束别人的,而自己,应该凭借身份或关系,凌驾于规则之上。
侯某某亮出执法证的那一刻,她就是在试图破坏这个微缩市场的公平原则。她不想通过“谦让”这个市场规则来解决问题,她想通过“特权”这个外挂来碾压对手。
这就是特权与市场经济的根本不相容。
特权,是市场经济最大的腐蚀剂。
你想想看,如果在一个商业环境里,A公司和B公司竞标一个项目。B公司产品好,价格低,但A公司的老板有个亲戚在关键部门。最后A公司拿到了项目。
那么,B公司下次还会努力做产品、降成本吗?不会了。它会去努力“搞关系”。
整个市场的激励机制,就从“做好产品”,变成了“搞定人”。
长此以往,这个市场就会充斥着大量质次价高的产品,失去创新和活力,最终变成一潭死水。所有人都不会去思考如何创造价值,而是去思考如何钻营、如何依附权力、如何成为特权链条上的一环。
那条乡间小道上的对峙,就是这个过程的完美隐喻。
如果李先生退了,如果视频没发出来,如果事情被“内部消化”了。那么,侯某某的特权思维就得到了又一次的成功验证。她下次遇到类似情况,会更加肆无忌惮地亮出那本证件。
而那个代表规则的丈夫,看到自己的证件如此“好用”,会不会产生一种“权力寻租”的快感?
更可怕的是,每一个看到这一幕并且选择退让的“李先生”,他们的内心,对“规则”的信仰就会崩塌一分。他们会想,原来守规矩是没用的,有关系才是王道。
久而久之,整个社会的风气就会败坏。大家不再相信“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是默认“刑不上大夫”。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对“奔驰女亮证”这种事穷追不舍?
因为我们捍卫的,不仅仅是李先生一个人在乡间小道上的路权。
我们捍卫的,是这个社会最稀缺的资源——对规则的信任。
市场经济与身份社会是不相容的。
法律之下人人平等,是现代市场经济崛起的制度性基础。
漫长的古代社会,尽管没有多少国企,但却不是一个市场经济社会,在那个时候,商人的财产是随时可以被官员找个理由没收的,无论中外,都是如此。
保护每一个人的产权,是现代工商社会崛起的真正制度性根源,而不是所谓的几项技术的突破。
在一个身份社会中,人们会将特权视为正常。
中国真正走出身份社会,也就是近三四十年的时间,在过往,官员、贵族、军阀,包括后来可以世袭的国企工人,都是身份社会的产物。
但身份社会的各种习惯、根源,依然存在。
当绝大多数人在市场上,靠自己的努力在找饭吃时,那些自以为是的特权“王炸”,它更可能成为引爆你自己的“自爆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