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全民社保的后果是什么?看看其他国家就明白了
故事的开头,要从一个最近的热词说起——*社保*。
听起来多棒啊,社会保障,你老了有养老金,病了有医保,失业了有失业金,生孩子有补贴,工伤了有人管。简直是人类文明之光,现代国家给每个公民的兜底承诺,一个从摇篮到坟墓的温暖拥抱。
在一些人的眼里,这玩意儿简直完美。
但现实世界,成年人,从来不讲白日梦,只讲后果。
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社保问题,后果是什么?看看其他国家就知道了。
现实是,这个“温暖的拥抱”,在很多地方,成了一把“温柔的刀”,一刀一刀,把无数本分做生意的小老板,逼成了“法外狂徒”,把无数勤勤恳恳的打工人,推进了一个“地下黑市”。
欢迎来到,社保系统之中的真实人间。
*一)希**腊*
你对希腊的印象是什么?
是圣托里尼的蓝白房子,是爱琴海的日落,是苏格拉底和柏拉图的哲学思辨,还是奥运会发源地的光环?
可能还有——“懒汉”,“破产”,“领养老金领到国家崩溃”。
这些标签,简单,粗暴,但流传甚广。
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个有着如此辉煌历史的国家,怎么就混到了这个地步?
让我们把镜头,对准一个叫雅尼斯的普通希腊人。
雅尼斯在雅典普拉卡老城区,开着一家小小的Taverna(希腊传统餐馆)。这不是什么米其林星级餐厅,就是那种游客和本地人都爱去,能吃到正宗穆萨卡和烤羊排的地方。
这是他爷爷传下来的店,传到他手上,已经是第三代。
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雅尼斯的生意还不错。虽然赚不了大钱,但养家糊口,过个体面的小日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后,风暴来了。
希腊政府的债务危机,像一颗核弹,在爱琴海上空引爆。欧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这些“债主”,开着坦克就来了,说:要钱没有,要改革,可以。
怎么改?简单来说,就是开源节流。
*节流*,就是砍福利,砍公共支出。
*开源*,就是加税,尤其是——*社保缴费*。
一夜之间,雅尼斯发现,做个合法小老板的成本,高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我们来看一组枯燥但吓人的数据。
在希腊,一个雇主需要为员工支付的社保费用,大约是员工工资的22.54%,而员工自己,要再从工资里扣掉14.12%。
加起来是多少?*36.66%*。
朋友们,这是什么概念?
雅尼斯雇了一个厨师,说好工资是2000欧元。那么厨师拿到手的,只有大概1718欧元。而雅尼斯除了要支付这2000欧的工资,还得额外再掏出450欧给国家。
里外里,一个2000欧岗位的实际用人成本,是2450欧。而员工的实际获得感,只有1718欧。
中间那732欧元,消失了。
消失在了那个叫EFKA(希腊统一社保基金)的庞大、低效、且充满黑洞的官僚机器里。
这还只是社保。别忘了,还有24%的增值税(VAT),还有所得税。
雅尼斯算了一笔账。
如果他想完全合法经营,雇佣5个员工,每个月光是看得见的工资和社保支出,就足以压垮他的小店。更别提那高昂的增值税,会让他的菜价高到没有本地人愿意来吃的地步。
他面临一个选择,一个所有“雅尼斯们”都在面临的选择:
*A. 严格遵守法律,然后光荣地破产,把祖传的小店关掉,全家去喝西北风。*
*B. 想办法,活下去。*
你猜雅尼斯选了哪个?
废话,当然是B。
于是,希腊特色的“地下经济”大戏,正式开演。
先是“双重工资”。
雅尼斯和他的厨师、服务员们,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合同上,写的最低工资,比如800欧。这是用来应付社保局和税务局的。按照这个基数缴最低的社保。
然后每个月,雅尼斯会把另外的1000多欧,用一个信封装好,塞到员工手里。
“这是你的‘奖金’,现金,你懂的。”
员工当然懂。他们也乐意。因为如果按2000欧全额交社保,自己到手的钱也少了。现在这样,虽然社保账户里的数字不好看,但每个月能带回家的现金,是实实在在的。
未来养老?未来在哪都不知道,谁还管养老。先把这个月的房租交了再说。
然后是“选择性开票”。
游客来吃饭,尤其是外国游客,刷卡的,那必须开票。这是躲不掉的。
但如果是本地熟客,或者付现金的,雅尼斯就会“忘记”开发票。
“朋友,今天给你打个折。”
这个折扣,其实就是那24%的增值税。雅尼斯省了税,顾客省了钱,皆大欢喜。唯一的输家,是希腊税务局。
但谁在乎呢?税务局的钱,最后也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
这种“不开票”的行为,在希腊有个专门的词,叫 *“filarakia”*,意思是“给朋友的小费/好处”。一切都笼罩在人情味的外衣之下。
就这样,雅尼斯的小店,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
地上,他是一个合法纳税的公民,虽然税基小得可怜。
地下,他是一个繁忙的“黑市商人”,用现金和默契,维系着生意的运转。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修水管的工人,会给你两个报价:一个带发票的,一个不带发票的。后者便宜30%。
出租车司机,如果可以付现金,他会给你“抹个零头”。
甚至医生和律师,也存在大量的“灰色收入”。
这就是希腊的现实。
据估计,希腊的地下经济规模,一度占到了其GDP的****20%-25%****,有些研究甚至认为更高。这是个什么概念?就是说,这个国家每赚5块钱,就有1块钱是在桌子底下交易的,不上税,不交社保。
为什么会这样?是希腊人天生不诚实,天生“懒惰”吗?
这就要提到一种朴素的经济学思想,这种思想不相信什么宏大的叙事,只相信一点:*人,会对激励做出反应。*
当你把一件事的成本,抬高到不合理的程度,人们就会想办法绕过它。
这里的“事”,就是“合法雇佣”和“合法经营”。
希腊政府,出于“保障社会福祉”这个高尚的目的,设计了一套极其昂贵的社保体系。但这套体系,完全脱离了希腊中小企业遍地,经济活力不足的现实。
它就像一个身高一米五的人,非要让他去穿姚明的衣服,结果可想而知,不是衣服被撑破,就是人被衣服绊倒。
这个体系,本质上是对“诚实”和“守法”的惩罚。你越是想做个好人,你的经营成本就越高,你在市场上的竞争力就越弱。
而那些一开始就选择“走捷径”的人,反而活得更好。
这是一种****劣币驱逐良币****。
久而久之,地下经济就不再是偷偷摸摸的补充,而成了整个社会赖以运转的潜规则和润滑剂。
它创造了大量的“真实就业”,尽管这些就业在官方统计数据里是不存在的。它让无数像雅尼斯这样的小企业,能够幸存下来。
从国家的角度看,这是“偷税漏税”,“破坏法纪”。
但从雅尼斯和他的员工的角度看,这叫“求生”。
这套体系,并没有真正“保障”他们,反而把他们逼上了梁山。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创造了一个地下的“就业市场”和“商品市场”,这个市场虽然没有法律保护,但有它自己的规则和效率。
当官方的规则成本太高,且无法满足人们的需求时,一个民间的,地下的规则,就会自发地生长出来。
它不完美,甚至你会认为很丑陋,但它管用。
希腊的悲剧,不在于人们“懒惰”,而在于一个设计上过于“完美”和“高尚”的系统,在现实中,彻底碾压了人性和常识。
它想给每个人一个金饭碗,结果却把所有人的锅都砸了。
*二)**阿根廷*
如果我们说希腊的地下经济,是温水煮青蛙,是一种慢性病。
那么阿根廷的地下经济,就是一场狂野的探戈,充满了激情、欺骗、和突如其来的崩溃。
在这里,故事的主角,我们叫她索菲亚。
索菲亚是个有才华的设计师,她想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开一家小小的皮具作坊,做高品质的手工皮包。阿根廷的牛皮,世界闻名,她有手艺,有梦想。
听起来,这是个完美的创业故事。
但在阿根廷,从“梦想”到“现实”,中间隔着一个叫“政府”的深渊。
索菲亚很快就发现,在阿根廷,*“雇佣”是一个比结婚更严肃的决定*。
因为,阿根廷有着世界上最“保护”员工的劳动法。这个“保护”,已经到了扭曲的程度。
你想雇一个人,首先要面对的是一堆复杂的税费和社保。和希腊类似,雇主和员工的缴费加起来,能占到工资的很大一部分。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你几乎不能解雇一个员工*。
或者说,解雇的成本,高到足以让你倾家荡产。
如果你想解雇一个“正式工”,你需要支付高昂的遣散费。如果员工不满意,他可以去法院告你。
而阿根廷的劳工法庭,是出了名的“亲劳工”。
于是,催生了一个魔幻的产业——*“诉讼产业”*。
有些律师,会专门“指导”员工,如何去“碰瓷”老板。今天说自己脖子疼是工伤,明天说老板语气不好造成了精神损失。只要打官司,赢的概率就很大。
一个开了几十年的小餐馆,可能就因为一个服务员的“工伤”官司,赔到直接关门。
现在,你站在索菲亚的角度想一想。
你是一个初创小老板,资金本来就紧张。你好不容易看中一个手艺不错的皮匠,你想雇佣他。
但你心里清楚,一旦你和他签了正式合同,给他上了社保,他就成了一个“铁饭碗”。
如果他干活勤快,那还好。
如果他开始摸鱼,开始迟到早退,你拿他几乎没办法。骂他?他可以告你职场霸凌。扣钱?违法。开除?欢迎来到破产法庭。
这是一个巨大的,悬在你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你会怎么做?
索菲亚的选择,和阿根廷成千上万的小老板一样:*绝对不雇佣正式工*。
那生意怎么做?
答案是——*“黑工”*。
索菲亚找到了那个皮匠,对他说:“路易斯,我不能正式雇你。但我可以给你活儿干。我按件付你钱,或者按天付你钱。现金,每周结算。你不用交税,我也不用交社保。你觉得怎么样?”
路易斯想了想,同意了。
对他来说,虽然没有社保,没有保障,但好处是:
1.*到手的现金多。* 不用被扣那一大笔钱。在阿根廷这种常年恶性通胀(年通胀率动辄50%,甚至100%以上)的国家,未来的养老金就是个笑话,今天到手的比索才是真的。
2.*自由。* 他可以同时给好几个像索菲亚这样的作坊干活,谁给的价高就去谁那。
就这样,一个完美的“地下合作关系”达成了。
索菲亚的作坊,从皮革供应商,到加工的工匠,再到帮她把包卖给游客的小贩,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黑色产业链”。
所有人,都以现金或非正式的方式交易。
这个链条上的每一个人,都游离在国家统计局的视野之外。他们不为GDP贡献数字,不为社保基金贡献一分钱。
但他们,却是阿根廷经济的毛细血管。
官方数据显示,阿根廷的非正式就业人口,常年维持在35%-40%的惊人比例。这意味着,这个国家有将近一半的劳动者,是“黑工”。
这是什么造成的?是阿根廷人天生热爱风险,喜欢“打黑工”吗?
不。这依然是“理性选择”的结果。
有一种经济学观点认为,*过度的管制,本身就是一种“税”*。
阿根廷的劳动法,本意是保护工人,但它实际上,是对“创造就业岗位”这个行为,征收了极其高昂的“风险税”。
当一个老板,因为害怕解雇的风险而不敢雇人时,这部劳动法,就没有保护任何人,而是直接消灭了可能存在的就业机会。
它保护了那些“已经有工作的人”的利益,却把所有“想要找工作的人”,挡在了门外。
那些找不到“白工”的人,为了生存,只能去干“黑工”。
这个系统,制造了一个悖论:*为了追求绝对的“安全”,而扼杀了所有的“机会”*。
索菲亚的皮具作坊,可能永远也无法做大。因为只要她想扩大规模,雇佣更多的人,她就要面对那个“雇佣风险”。她宁愿保持一个小而“黑”的作坊,也不愿去挑战那个庞大而危险的“白色”世界。
这解释了为什么阿根廷的中小企业,总是长不大。
而政府呢?政府看着那40%的地下经济,心急如焚。财政收入流失,社保体系摇摇欲坠。
怎么办?
他们的办法通常是:*加强稽查,提高罚款*。
但这就像一个恶性循环。稽查越严,罚款越高,做“白工”的风险就越大,于是更多的人,被逼进了“黑市”。
阿根廷的地下经济,是对国家信誉破产的一种回应。
当通货膨胀让你的储蓄和养老金一夜归零,当法律的“保护”变成了一种敲诈,人们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握在手里的现金,和那个不问来路,只认价格的地下市场。
这不是探戈,这是在雷区上跳舞。每一步,都可能踩雷。但停下来,就会饿死。
*三)**巴西与西班牙*
我们看过了希腊的“慢性崩溃”,阿根廷的“激情自毁”,现在我们把目光投向两个看似不同,却在地下经济问题上有着惊人相似之处的国家:巴西和西班牙。
一个是南美热情似火的大国,一个是欧洲阳光灿烂的古国。
他们的故事,更加微妙,也更加普遍。
*巴西:在“巴西成本”下,桑巴舞步也要走捷径*
巴西有个词,叫****“Custo Brasil”****,翻译过来就是“巴西成本”。
它指的不是物价,而是指在巴西做生意,所需要付出的所有非生产性的,由官僚主义、复杂税制、落后基建和法律不确定性所导致的额外成本。
这其中,劳工和社保体系,是“巴西成本”的重要组成部分。
和阿根廷类似,巴西的劳动法也极其复杂和“亲劳工”。雇佣一个人的综合成本,几乎是其工资的两倍。解雇一个员工,同样面临巨大的法律风险和成本。
结果是什么?你猜对了。一个庞大的,充满活力的****非正式经济****。
在里约的海滩上,卖给你冰镇椰子水的小贩,99%是非正式的。
在圣保罗的街头,为你擦皮鞋的师傅,修手机的小店,大多也是非正式的。
官方数据显示,巴西的非正式劳动者,超过3900万人,占总劳动人口的40%以上。 这些人,和社保系统,几乎是绝缘的。
但巴西的故事,有一个有趣的分支。
巴西政府,在某种程度上,“承认”了自己主系统的失败。
他们推出了一个叫****MEI****的东西,也就是“个体微型企业家”制度。
这是一个超级简化的税收和社保系统。如果你年收入在一定限额以下(比如每年81000雷亚尔),你可以注册成MEI。然后你每个月,只需要支付一笔非常低的固定费用(大概50-60雷亚尔,相当于10-12美元),这笔钱就打包了你的税和最基础的社保(养老、医疗等)。
不用请会计,不用填复杂的报税单,一切都可以在网上搞定。
MEI一经推出,大受欢迎。几百万人注册,把一部分“黑工”,成功“洗白”了。
这说明了什么?
这恰恰证明了那个核心的经济学原理:*价格和便利性,决定了人们的行为。*
当“合法化”的成本(包括金钱成本和时间成本),高到大部分人无法承受时,他们选择“非法”。
当你提供一个成本极低,手续极其简便的“合法化”通道时,很多人是愿意进来的。
MEI的成功,实际上是巴西政府对自己那套复杂、昂贵、低效的“正式系统”的一次打脸。
它等于承认了:*对不起,我那套“豪华套餐”你们吃不起,现在给你们提供一个“快餐选择”。*
但问题是,这个“快餐”也有局限。它的收入上限很低,而且只能是你一个人干,不能雇人。
所以,对于千千万万比MEI规模稍大一点,需要雇佣一两个人的小企业来说,他们依然被困在那个高昂的“巴西成本”里。
他们依然只能选择,让自己的员工,也去注册一个MEI,然后双方假装是“企业对企业”的合作关系,而不是“雇佣关系”。
这又是地下经济的一种变形。
现在我们回到欧洲,看看西班牙。
西班牙的问题,集中体现在两个词上:*高失业率*,尤其是年轻人失业率;和一个庞大的“影子经济”。
西班牙的年轻人失业率,常年在欧洲名列前茅,动辄超过30%,甚至40%。
与此同时,它的影子经济规模,也长期被估计占GDP的17%-25%左右。
这两个数字,有什么关系?
关系太大了。
想象一个西班牙的年轻人,叫哈维尔。他大学毕业,想找一份工作。
但他发现,企业不愿意雇佣没有经验的年轻人。
为什么?
因为西班牙的劳动合同,也存在着“永久合同”和“临时合同”的巨大鸿沟。一旦签了“永久合同”,老板想解雇你,就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所以,老板们宁愿用短期的“临时合同”,或者干脆,什么合同都不签。
哈维尔找不到正式工作,但他需要生活。于是,他开始打“零工”。
夏天,去旅游区的餐厅当服务员。老板按天给他现金。
冬天,去帮人装修房子,刷墙,铺地板。工头按天给他现金。
他还可能会去帮邻居带带孩子,教教吉他,收入,当然也是现金。
哈维尔,成了一个“影子人”。
在官方统计里,他是一个“失业者”,是社会的问题。
但在现实中,他是一个“劳动者”,只是他的劳动,没有被记录在案。
而那些雇佣他的小老板,也同样生活在影子里。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给一个员工上全额的社保,成本极高。
西班牙的社保缴费率,雇主部分接近****30%****,是欧盟最高的国家之一。
一个餐厅老板,如果完全合法地雇佣10个服务员,他的利润可能就没了。但在旅游旺季,他又确实需要这10个人。
怎么办?
雇佣3个“正式工”,应付检查。再雇佣7个像哈维尔这样的“现金工”。
这就是西班牙经济的日常。
这个系统,再次完美地展现了“好心办坏事”的逻辑。
*逻辑起点:* 我们要保护工人,给他们稳定的工作和优厚的福利。
*政策手段:* 设立高昂的解雇成本,和高昂的社保缴费。
*直接后果:* 企业雇人的意愿,大幅下降。因为每个雇佣决策,都成了一个沉重的、长期的负担。
*最终结果:* “体制内”的人(有稳定工作的人)得到了过度保护,而“体制外”的人(想找工作的人),则被彻底抛弃。一道高墙,被建立起来。
而这道高墙之外,就是那个庞大的,饥渴的,无序的地下劳动力市场。
年轻人为了入行,只能先在这个地下市场里打滚。他们没有社保,没有积累,没有法律保护,职业生涯充满了不确定性。
这公平吗?
这套本应促进“社会公平”的制度,恰恰造成了最大的不公平:*一代人,被系统性地排除在了正式的就业市场之外。*
他们不是懒,他们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这个僵化而昂贵的系统。
西班牙的阳光,没能照进这些年轻人的职业未来里。他们活在系统的影子里,等待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到来的机会。
*四)**黑市,才是最大的慈善家?*
好了,朋友们,我们逛完了希腊、阿根廷、巴西、西班牙这四个“地下经济模范景区”。
现在,让我们跳出来,用说人话的方式,总结一下我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们看到了一个反复上演的,堪称“行为艺术”的悲喜剧。
*第一步:* 一个国家,出于“爱与责任”,决定建立一个“无微不至”的社保体系。它承诺,你的一切,国家都包了。
*第二步:* 为了支撑这个庞大的承诺,国家必须收钱。于是,它把税收和社保缴费,定在一个非常高的水平。同时,为了彰显“人文关怀”,它还制定了极其严格的劳动法,让老板不能轻易开除员工。
*第三步:* 小老板们(他们才是就业的真正创造者)发现,如果完全遵守这套规则,自己就得先死。雇一个员工,就像签了一张卖身契,成本高,风险大,甩不掉。
*第四步:* 人都是要吃饭的。老板要赚钱,工人要养家。既然“阳关道”上布满了地雷,那就只能走“独木桥”。于是,一个庞大的,以现金交易为基础,以互相信任(或者说互相抓住把柄)为纽带的地下经济,蓬勃发展起来。
*第五步:* 国家发现税收流失,社保亏空,于是更加严厉地打击地下经济。但这就像按葫芦浮起瓢,你越是打压,越是证明了“正道”的艰难,反而把更多的人,推进了地下世界。
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这里面,没有绝对的坏人。
制定政策的官员,他会说:“我这是为了你们好啊!我为了保护劳动者,为了社会的稳定!”
不交社保的老板,他会说:“我倒是想交,可交完了,我的店就倒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失业,谁来保障?”
拿现金的员工,他会说:“别跟我谈什么未来的养老金,我现在就活不下去。通胀那么高,谁知道三十年后那钱还值几个钱?”
看到了吗?*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立场上,做出了最“理性”的选择。*
问题,出在了那个试图用一个“统一规划”来安排一切的系统本身。
但经济学可不相信天才的顶层设计,市场就像一个生态系统,有其自身的规律。
你不能强行命令狮子去吃草。
当你把劳动力这个商品的价格(工资+社保+合规成本),用行政命令强行抬高到一个远离市场真实供需水平的位置时,交易不会消失,它只会转入地下。
你以为你设计了一个完美的“鸟巢”,结果却发现,鸟儿们都在旁边的野地里,自己用泥巴和树枝,搭了一个虽然简陋但能遮风挡雨的窝。
而那个富丽堂皇的鸟巢,空无一鸟。
从这个角度看,那个庞大、混乱、法外的地下经济,是什么?
它不是社会的毒瘤。
*它是社会免疫系统的自发反应。*
它是对一个僵化、昂贵、脱离现实的官方系统的“纠错机制”。
它用一种粗暴而直接的方式,为数百万人提供了就业,为社会提供了廉价的商品和服务,维持了经济最底层的活力。
它不道德,不合法,不上台面。
但它,让雅尼斯的小餐馆没有倒闭,让索菲亚的皮包找到了工匠,让哈维尔交得起下个月的房租。
从某种魔幻的意义上说,在这些国家,*地下经济,才是那个最大的“慈善家”*。
它没有承诺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它只给你一个活在当下的机会。
所以,下次当你看到新闻里说,某某国家的人民“热爱自由”,“不服管束”,“有偷税漏税的传统”时,笑一笑就行了。
没那么多复杂的民族性。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无非就是,当活下去的本能,和一纸空洞的法规发生冲突时,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前者。
这不叫堕落。
这叫****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