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天灾下来，洪水滔天，或者地动山摇。

全城停水停电，你家门口那条路被冲断了，变成一座孤岛。

你跌跌撞撞，摸到附近唯一还开着门的小卖部，想买瓶矿泉水。

老板叼着烟，斜着眼，指了指货架上最后一箱水，说：“现在这个价，20块一瓶，爱买不买。”

一盒平时卖10块钱的口罩，现在卖100。一包方便面，50。

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是不是一股火，“噌”地一下就从脚底板冲到了天灵盖？

“操你妈的黑心商家！”

“发国难财！这种人就该拖出去枪毙！”

“政府在哪里？快来管管！打击这些囤积居奇的奸商！”

这种愤怒，是如此的本能，如此的充满正义感，简直就是刻在基因里的应激反应。

我们所有人都默认，在灾难面前，维持物价稳定，是一种基本的道德要求。

谁敢涨价，谁就是人民公敌。

但是……

如果我告诉你，这种你认为是“邪恶”的价格飞涨，恰恰是灾难中，人类社会最高效、最强大的“自救信号系统”呢？

如果我告诉你，你出于满腔善意所呼吁的“价格管制”，在现实中，几乎每一次，都把本来能活下来的人，亲手推进了坟墓呢？

这篇东西，可能会让你产生生理不适。

*它会挑战你内心最根深蒂固的道德直觉。*

但请你暂时收起你那廉价的、一文不值的圣母心，跟我一起，用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逻辑，看一看价格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一、平价的灾难，和昂贵的活路

我们普遍认为，一个商品的价格，应该约等于它的“成本”加上一个“合理的利润”。

比如，一瓶矿泉水的出厂成本是1块钱，平时卖2块，利润率100%，大家觉得可以接受。

灾难来了，它的成本没变，你凭什么卖20块？

这多出来的18块，就是赤裸裸的“趁火打劫”。

这个逻辑，简单、清晰，几乎无法反驳。

在SB的脑容量里，这就是宇宙真理。

所以，最理想的解决方案，似乎就是政府出手。

颁布法令，严禁涨价！所有救灾物资，必须维持原价销售！

谁敢涨价，就抓谁，就罚谁，就让他倾家荡产！

这样一来，民众就能像往常一样，买到平价的物资。

问题，似乎完美地解决了。

但真的是这样吗？

让我们用一个思想实验，来推演一下，这个“完美政策”实施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假设一个城市被洪水围困，交通中断。

城里，只有一家超市，还剩下最后100箱矿泉水。

而城里，有1万个焦急的市民，喉咙都快冒烟了，都需要水。

在“价格管制”，也就是必须卖2块钱一瓶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

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可能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他会立刻冲到超市。

他会想：“卧槽，才2块钱！跟白捡一样！未来几天都不知道会怎样，我最好多囤一点，给我全家七大姑八大姨都备上。”

他可能一个人，就搬走了10箱。

他后面的几个人，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思考。

很快，超市门口就会排起几百米的长龙，恐慌情绪像病毒一样蔓延。人们开始推搡、争抢、打架。

不到一个小时，100箱水，可能就被最先到场的、最强壮的、消息最灵通的前几十个人，抢购一空。

而剩下那9900多个更需要水的老弱病残、或者住在城市另一头、行动不便的人，连TMD一滴水都买不到。

超市的货架，变得比你的脸还干净。

这就是价格管制下的第一个必然恶果：

它鼓励了“过度消耗”和“野蛮囤积”，并导致了不可避免的“绝对短缺”。

资源，没有被分配给最需要它的人，而是被分配给了最自私、最有力气、跑得最快的人。

这，就是所谓的“平价的灾难”。

现在，我们来看另一种情况。

如果政府什么都不做，允许价格自由浮动，会发生什么？

超市老板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和自己有限的库存，他会怎么做？

他会立刻涨价。

从2块，涨到5块，10块，甚至20块。

这个行为，在道德圣母婊的眼里，很“丑陋”，很“没人性”。

但让我们忘记这些狗屁道德评判，只看它客观上，像发射核弹的指令一样，发出了几个至关重要的“信号”。

第一个信号，是发给“城里的消费者”的。

当价格涨到20块一瓶时，你还会像2块钱一瓶时那样，一次买10箱吗？

你不会了。

你会想：“太TMD贵了！我先买两瓶，省着点喝，够今天用就行了。”

你开始主动地、自发地“节约”这种稀缺的资源。

你甚至会开始寻找替代品，比如把家里的自来水烧开喝，或者去接雨水。

高价，就像一个警报器，在对城里每一个人大喊：

“注意！水，现在是极度稀缺的资源！请用在你最需要的地方！不要浪费！每一滴都TMD关系到你的命！”

这样一来，那100箱水，就能以更慢的速度，被分配给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愿意为它支付更高价格——也就是更迫切需要它、更能把它用在刀刃上的人。这，就是“昂贵的活路”。

第二个，也是更重要的一个信号，是发给“城外的世界”的。

想象一下，你是隔壁城市的一个卡车司机，我们叫你张三。

你车上，正好有一整车矿泉水。

你看到新闻，知道隔壁城市被洪水围困了，成了一座孤城。

如果那里的水，依然只卖2块钱一瓶，你会冒着生命危险，冲过塌方的道路，趟着齐腰深的洪水，把水运过去吗？

你不会。

你TMD又不是雷锋。

风险太高，无利可图。

你只会坐在家里，一边刷着抖音，一边为灾区人民“祈福”。

但是，当你从某个渠道听说，城里的水，已经卖到20块钱一瓶了！

这时候，发生了什么？

一个巨大的利润机会，像一颗信号弹，在黑暗中升起！

这个价格信号，就像最高优先级的求救信号，在对全世界的供应商大喊：

**“**这里急需物资！快来！这里有丰厚的利润，足以覆盖你们所有的风险和成本！来晚了就没肉吃了！”

于是，你张三，和其他无数个看到这个信号的李四、王五，那些开卡车的、开小船的、甚至开直升机的，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想尽一切办法，把物资运进这座孤城。

可能几个小时之内，城里就会涌入成百上千箱的矿泉水。

水的供应，急剧增加。

当供应增加后，又会发生什么？

价格，会自然而然地，像坐过山车一样，迅速回落。

从20块，跌回10块，5块，甚至比灾前更便宜。

一场潜在的人道主义危机，就这样被价格机制，这个“看不见的手”，悄无声息地化解了。

二、善意铺成的地狱之路

现在你看到了吗？

价格，根本不是附着在商品上的一个道德标签。

价格，是整个社会资源配置的“神经系统”。

它传递信息，协调着数以亿计的、素不相识的人们的生产和消费行为。

灾难时期暴涨的价格，虽然刺眼，虽然让你不爽，但它传递的，恰恰是关于“稀缺性”的最真实、最有效的信息。

而价格管制，本质上就是人为地切断了这个神经系统。

它制造了一个“一切正常”、“物价稳定”的假象，压制了求救信号。

结果就是，城内的人在无知中浪费，城外的人在无知中等待，最终导致不可挽回的悲剧。

历史上，所有试图用“善意”压制价格规律的尝试，几乎都以灾难告终。

这不是什么理论推导，这是斑斑血泪写成的历史。

古罗马皇帝戴克里先，为了应对通胀，颁布了著名的《最高限价敕令》，用国家暴力规定了上千种商品的最高价格，违者杀头。

结果是什么？

是商品从市场上完全消失，农民不再愿意把粮食运进城市，因为卖出去就亏本。

最终，罗马城的经济全面崩溃，为帝国的灭亡踩下了最后一脚油门。

近代委内瑞拉，一个曾经富得流油的产油国。

查韦斯上台后，大搞“社会主义”，对所有基本食品进行严格的价格管制，超市里的面包、牛奶，价格便宜得像不要钱。

听起来很美好，对吗？

结果是什么？

是超市货架常年空空如也，人民陷入了和平时期最恐怖的饥荒。

一个国家的经济，被“善意”活活搞死了。

再回到我们身边。

每次疫情封控，你看到的是什么？

一方面，是政府在新闻上信誓旦旦地保证“物资充足、价格稳定”。

另一方面，是你根本抢不到平价菜，或者等上三五天，才能收到一份快要烂掉的“爱心菜包”。

与此同时呢？

是那些神通广大的“团长”们，用三倍、五倍的价格，从你不知道的渠道，搞来了各种物资。

你一边骂他们“发国难财”，一边又不得不捏着鼻子，高价从他们手里买东西。

为什么？

因为那些“团长”，就是被高价这个“利润信号”激励起来的、小规模的“张三、李四”！是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修复那个被切断的供应神经！

而你之所以要付出那么高的代价，恰恰是因为政府的管制，把绝大多数更大规模、更有效率的“张三、李四”给挡在了门外！

三、穷人怎么办？

这时候，那个终极的、最能彰显圣母心的质问，来了：

**“**你说的都对。但是，穷人怎么办？价格涨到20块，富人可以随便买，穷人就活该渴死吗？”

这是一个直击灵魂的质问。

但它也恰恰搞错了问题的焦点。

我们来拷问一下：价格管制，真的能帮助穷人吗？

我们回到刚才的例子。在2块钱一瓶的情况下，穷人能买到水吗？

他买不到！

因为水在第一时间，就被那些消息更灵通、跑得更快、力气更大的人抢光了。他连水的影子都看不到。

而在20块一瓶的情况下，至少，水还在货架上。

它给了穷人一个“选择”的机会。

他可以咬咬牙，用自己有限的钱，买到那瓶“救命水”。

或者，他可以用这20块钱，去做其他更划算的交易，比如从邻居那里买烧开的自来水。

价格管制，让穷人从“买不起”变成了“买不着”。

而“买不着”，比“买不起”，是远为更绝望的处境。

现在，让我们回到最初那个充满道德愤怒的场景。

那个在灾难中，把矿泉水卖到20块钱的“奸商”。

他真的是邪恶的化身吗？

不。

他可能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他不是什么经济学家。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在根据市场的供需信号，做出了一个理性的、自利的商业决策。

但这个自利的行为，却在客观上，产生了几个伟大的、利他的后果：

它强迫本地的消费者节约使用稀缺资源。

它向外部的供应者发出了最强烈的求救和激励信号。

它最终，以最快的速度，平抑了短缺。

他无意成为英雄。

但价格机制，却“利用”他的自利，让他扮演了英雄的角色。

这，就是亚当·斯密所说的“看不见的手”的魔力。

而那些挥舞着道德大棒，要砍断这只手的人，他们才是灾难真正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