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田保护政策推高了房价
如果我告诉你,为了解决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问题,政府制定了一项法律。而这项法律不仅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反而悄悄地成为了美国今天高房价的推手之一,你会怎么想?
这听起来很荒谬,但这正是 1981 年《农地保护政策法案》(FPPA)的故事。
作为一个崇尚自由市场和个人产权的思考者,我想带你剥开这层历史的洋葱。我们会发现,这不仅仅是一个关于农业的无聊话题,而是一个关于 “谁真正拥有你的土地” 以及 “官僚主义如何自我永生” 的深刻教训。
一场华盛顿制造的“海市蜃楼”
让我们把时钟拨回 1980 年代初。当时,国会通过了 FPPA,理由听起来非常吓人:美国正在失去养活自己的能力。
当时的论调是,如果我们不采取行动,美国的农田就要消失殆尽了。这项法律宣称,国家必须制定政策,将农田向非农业用途的“不必要和不可逆转”的转化降到最低。它要求联邦机构在做任何项目决策时,都必须把“保护农田”作为一个硬性考量。
但这背后的依据是什么呢?
这源于美国农业部的一项研究,它发出了严重的警告。报告声称,美国每年有超过 300 万英亩的农田被铺成了水泥路或建成了房子。当时的媒体标题都是这种画风:“农田去哪儿了?”。这“300 万英亩”的数据,迅速成为了政策辩论中不可置疑的“神奇数字”。
但这其实是一个统计学上的海市蜃楼。
就在这项法案通过后的几年里,经济学家和法律学者们开始拆穿这个谎言。菲利普·劳普(Philip Raup)等学者指出,那份引发恐慌的报告严重夸大了数据。它是怎么做到的呢?很简单,它把仅仅是统计定义上的变化,算作了物理上的土地消失。而且,它把普通的农村空地也混淆成了耕地。
另一位学者威廉·菲舍尔(William Fischel)也发现,这些数据充满了反直觉的荒谬。比如,数据显示康涅狄格州的城市用地翻了一番,但这与当地缓慢的人口增长根本对不上。
后来,记者格雷格·伊斯特布鲁克(Gregg Easterbrook)更是对这场闹剧进行了“尸检”。他揭露说,农业部下属的机构后来不得不悄悄撤回了那些耸人听闻的说法,承认之前的“土地消失”数据被“显著夸大”了。城市化的速度并没有爆炸。
然而,讽刺的是,当真相大白时,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 哪怕数据被证明是错的,FPPA 已经成为了法律,一个新的联邦农田保护官僚机构已经拔地而起,并且再也没有离开过。
当“保护”变成“排斥”:为什么你的房子这么贵?
你可能会问:“好吧,就算数据是假的,保护农田听起来也没什么坏处吧?”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支持者们常说,这个法律只是“程序性”的,只是要求政府机构在修路、建水坝或资助住房项目时,“打个分”、“填个表”,尽量减少占用农田。
但是,在土地使用的问题上,从来没有所谓的“中立程序”。
FPPA 实际上是在联邦资助的任何项目中都插入了一套复杂的官僚评分系统,无论是高速公路、机场还是住房。更糟糕的是,它鼓励联邦政府与州和地方的农田保护政策“保持一致”。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它给了地方政府一把尚方宝剑。地方上的激进派可以制定极具排斥性的土地限制政策,然后指着联邦法律说:“看,这是华盛顿要求的,我们也还在遵守联邦标准呢。”
从经济学角度看,后果是非常残酷的。
正如菲舍尔所警告的,后来的实证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点:当你人为地限制城市边缘的可开发土地供应时,你实际上是在推高地价和房价。
这不仅仅是一个抽象的市场现象。这是一种财富转移。它把财富从未来的居民、从那些还没买房的年轻人和低收入者手中,转移到了现有的土地所有者和“受保护边界”内的房主手中。研究发现,农田保护项目往往会提高附近的房价和地价。
对于自由意志主义者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这种政策以“保护乡村”为名,实际上成了“邻避主义”(NIMBY)的工具。既得利益者利用这些法律建立卡特尔,限制住房供应,从而把那些不够富裕的新来者拒之门外。
致命的误区:土地到底归谁所有?
这不仅仅是经济账算不算得过来的问题,这触及到了更深层的哲学谬误。
著名经济学家穆雷·罗斯巴德(Murray Rothbard)曾在《为了新的自由》一书中,严厉批评了那种把自然资源视为“社会集体所有”的习惯。朱利安·西蒙(Julian Simon)在《终极资源》中也指出,人类历史上对于“资源耗尽”的恐惧总是被证明是错的,因为人类的智慧和市场价格机制总能解决短缺问题。
FPPA 正是这种集体主义谬误的化身。
这项法律在开篇就谈论“国家的农田基础”,好像美国所有的农田属于一个单一的实体,必须作为一个总量来保护。
但这完全是胡扯。
根本不存在什么“国家的农田”。存在的只有一块块具体的土地,它们属于具体的个人或家庭。每一块土地都面临着不断变化的需求和机会。
当城市边缘的一块农田被改建成住宅小区、仓库或工厂时,这并不是“国家”的损失。相反,这恰恰说明,通过自愿的交换,这块稀缺资源被重新分配到了价值更高的用途上。如果粮食真的不够吃了,食品价格自然会上涨,高价格会刺激农民提高产量,或者利用技术去开垦其他边际土地。这就是市场的美妙之处,它不需要官僚来操心。
FPPA 做的事情,在自由主义产权理论看来,相当于土地的部分社会化。
虽然名义上你还拥有土地的地契,但你的一束权利——细分土地的权利、卖给开发商的权利、改变用途的权利——已经被官僚机构没收了。这些权利现在成了政治博弈的筹码。结果就是,谁能住在哪里、以什么价格居住,不再由市场决定,而是由官僚和有组织的利益集团决定。
回归常识:把决策权还给所有者
既然这场危机是假的,既然这种干预是有害的,我们该怎么办?
一些温和的分析师虽然承认当初的恐慌是“危言耸听”,但他们只建议“修补”这个法案,设计更好的保护工具。
但从奥地利学派和自由意志主义的视角来看,这种修修补补是毫无意义的。正确的做法不是“修复”FPPA,而是废除它。
我们没有理由认为土地的使用模式是一种需要华盛顿来设计的“公共产品”。只要一个地主在卖地或盖房时没有侵犯他人的身体或财产,国家就没有合法的理由去干涉。
一个更公正、更有效的替代方案应该依赖自愿和市场:
私人土地信托:
如果人们真的想保护风景,他们可以捐款给私人保护组织,由这些组织出钱购买土地开发权。这才是真正的慈善,而不是用纳税人的钱去补贴特定的地主。
契约和协议:
业主之间可以签署自愿的契约,来约定社区的环境标准。
解除管制:
废除那些像 FPPA 一样的分区管制。正如罗斯巴德所说,正是这些管制人为制造了住房短缺。
基于市场的环境补救:
针对真正的污染伤害进行赔偿,而不是预先独裁地规定土地该怎么用。
四十年的经验告诉我们,FPPA 建立在一个虚假的警报之上,它不仅没有拯救什么,反而悄悄地侵蚀了产权,推高了生活成本。
如果美国人真的珍视开阔的田野和乡村风光,他们完全可以通过自愿的机制和价格信号来表达这种偏好。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自由土地政策:把决策权还给所有者和企业家,让价格——而不是恐慌——来引导我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