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张是之

最近一段时间，某位北大教授的视频，再次让免费医疗成为讨论热点，其实这是她多年来一贯的观点。医疗问题一直有个显著特点，那就是被认为是民生领域、是公益性的，所以医院不能是营利性的，医生的主要目的是救死扶伤，而不是赚钱。

如果这个过程涉及到钱，在很多人看来就是“目的不纯”、不够公益了。于是对这个公益事业的进一步要求，便是免费医疗。这个过程看上去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再加上一些专家教授对免费医疗的呼吁，更让大众觉得免费医疗是大好事，必须稳步推进。

但是很多人恐怕高估了人性的善良，而低估了人性的幽暗，被想象中免费医疗的美好所欺骗，以为只要免费医疗了，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就真的变成“白衣天使”。殊不知，通往地狱之路往往由善意铺就。免费医疗，恐怕只会让我们所有人都成为受害者。

人性未必都是恶的，当然也未必都是善，但人性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趋利避害。一般情况下，我们都期待用更小的代价，来取得更大的收获，这就是人性。人性本身无所谓善恶，但是外部环境的不同，会改变人们的行为方式。

如果一个商品或服务不是免费的，有金钱和价格的参与，人们会清晰地知道，获得这些商品或服务是需要付出成本。这个成本是他自己来负担，所以在获得之前他要先给别人提供其他的商品或服务，先攒起足够的钱然后去购买。很显然，这是一种善。

而如果一些商品或者服务是免费的，没有货币和价格的参与，人们也会清晰地认识到，获得这些东西不花钱，只需要花点别的小心思即可。因为不需攒钱在先，所以这种小心思，就不是以先给其他人提供有价值的产品或服务wei前提了。

微博上一位网友分享了他的见闻，他父母都在国营单位工作，那时候医药费都是全报销的，也就是免费的。很多人有病没病都会去看医生，然后开出各种家庭用品或者食品。后来单位把每个人每个月的医药报销贴在墙上，再后来每职工每个月有报销限额，这才稍微遏制一下那些“薅羊毛”的手。

你能说这是恶吗？其实很难说。因为免费是制度规定的，大家都这样，你不去占这个便宜，别人也会去。或者反过来看，为什么别人都可以，而我就不可以？我不去拿，实际上就是吃亏了，我损失了我的机会成本。

反正是免费不花钱，大家有病没病都去看一下，开店家用品出来，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的时间成本和交际成本，还可以和同事朋友唠唠嗑，增进一下感情，何乐而不为呢？更小的成本，更大的收获，这就是人性。

与明码标价不同的是，免费获取的人不需要提前准备好自己的“钞能力”，所以在逻辑上，就失去了先去更好地生产或服务他人的动力。一个人的善恶，很难简单做出结论。但从激励一个人的行为动机来看，很显然，这种免费的政策其实是一种恶。好的制度是奖勤罚懒，而免费则恰恰相反。

好心未必办好事，纯真善良的动机，并不一定会带来美好的结果。免费，有些时候只是一种看起来的美好。试想一下，如果真的整个医疗体系都免费了，会出现什么情况？无论是从病人角度，还是从医生角度来看，都将会是一场灾难。

病人以为免费了，他就自动会成为那个受益者。问题是，医疗设备和医生就那么多，当所有人都免费的时候，大家都需要医疗资源，凭什么就一定是先轮到你呢？而且大家都想要更好的医疗资源，那么谁来决定这个轻重缓急的先后顺序问题呢？

这个问题不需要多么高深的经济学知识，只需要看看有的超市搞促销，免费发大米发鸡蛋，造成的排队、拥挤，甚至是打架现象，就知道免费的代价是什么。2012年第一次实施节假日高速公路免费政策，很多人为了节省高速通行费，都卡着免费的时间点走，结果硬是把高速公路变成了“高速停车场”。

类似的，还有2010年广州亚运会期间，一开始宣布地铁免费30天，结果导致地铁客流量激增，远远超出了地铁的运输能力，导致地铁运营超负荷。在实施免费仅仅7天后，就宣布取消了这一措施。

凡事皆有成本，看上去的免费，好像是没有了货币成本，但你一定会在其他地方让你付出代价，比如时间成本。医疗问题也是这样，你要免费可以，那就要忍受排队等待的痛苦。这个逻辑是相通的，中外皆然。

很多人羡慕英国、加拿大的免费医疗，殊不知免费背后的真相，就是漫长的等待。根据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NHS（National Health Service）的数据，2022年7月，680万名患者在等待住院治疗的名单上，每20人中就有1人等待时间超过一年。有的人因为等不到及时救治，不得不花更多的钱去国外治疗。

加拿大也好不到哪儿去，患者从家庭医生转到专科医生的平均等待时间是10.2周，这个数据相较于1993年增长了177%。1993至1996年间，加拿大公共部门的卫生支出连续出现负增长。因为长期搞免费医疗，所以加拿大只能限制预算总额，减少床位数，减少卫生人员的岗位和报酬，最终结果就是导致医疗资源的进一步短缺。

很明显，患者不应该对免费抱有任何期待和幻想。免费所造成的问题，恐怕比它解决的问题更多。有的病能等，但有的病那是等不起的。有的人习惯性地去找人找关系加塞插队，问题是如果大家都这么干，那跟直接花钱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这一来二去，钱恐怕也没少花，还得想方设法找关系才行，哪有市场经济来得直接和高效呢？

免费对患者不好，对医生同样也不好，最大的问题是工作积极性没了。今天医生护士工作的辛苦大家有目共睹，大量的加班、夜班。有医生明确说，现在医生不是8小时工作制，而是12小时工作制，甚至是15小时。

但是，这些加班都是有现金补偿的，所以累归累，但是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和职业精神、道德水准，都还能持续在线。而如果一旦免费，医护人员缺失了货币激励，有多少人还能继续坚持现有的职业操守和道德水准？那些呼吁免费医疗的人扪心自问，假如你们是一个医护人员，你能坚持多久，又能坚持多少？

钱，的确不是万能的，但是它在经济中的作用无可替代。有钱，你可以购买很多服务，包括医疗服务。有更多的钱，你就可以去更好的医院，请更好的专家给你看病。你为了有钱、有更多的钱，就需要你先给别人创造更多的价值，而这就是金钱和价格的正向激励作用。

而如果免费呢？看上去不需要花钱了，但是你要么花时间排队，要么有关系去插队，要么有足够的权力跳过普通的排队规则。请呼吁免费医疗的人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哪个更容易？是不是还是努力赚钱，花钱购买服务更容易、也更公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