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系之惑——政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现在来看这句话,确实如此,对于拥有暴力垄断的政府,人几乎是逃无可逃。但暴力垄断不一定就是坏事,因为在某些不具备这种“国家能力”的地方,情况反而更糟糕。
但我们要问的是,除了这样一种垄断形式,还有没有其它的选择?或者说除此之外,是不是只有丛林社会一条路了?
我相信很多人是这样认为的,特别是在前面的一篇 越自由越平等 的留言区,大多数人对自由的理解,还是辩证逻辑那一套。
当我们说自由的时候,就有人及时提醒“没有绝对的自由”,不受约束的自由,最终倒向的就是霍布斯的“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
这种误解原因有二,一是对自由的定义不同,二是某些人的头脑受相对主义毒害太深。
所谓自由,就是一个权界问题,产权以内是自由的,产权以外则无自由可言。而大多数人理解的自由,不过是一种为所欲为的状态,他们认为那种自由一旦出现,就会天下大乱,强人们就会大开杀戒。
相对主义更像是一种话术,可以消解一切价值,无论你说什么,对方都会来一句没有绝对的什么什么,如果形成这样一种思维惯性,最终的结局是没有人能和他进行任何有效沟通。因为他的价值观是虚无的,他的头脑里并没有确定可信的东西,这不是怀疑主义,只是单纯的空无一物。
除了丛林社会,我们是否可以想象一种自然的演进过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同态复仇并不是落后的观念,它仍然是法律存在的基础。但一个暴力垄断组织形成时,它并不一定遵循该原则,怎么办?
统治与自治的区别,不在于表面上的形式,而在于它们的性质。小区的物业和街道办有何区别?区别仅在于能否辞退,换另一家。
物业公司有很多,政府只此一家,如此而已。
我们通常理解的,所谓公共性的东西,例如国防、治安、司法,在无政资看来,都是可以交给市场来提供相关服务的;而现实的情况是,那些早该进行市场化的服务,例如教育、养老和医疗,人们也普遍的认为应该由政府来兜底。
有时,我觉得人类是渴望被奴役的。
当无政资被斥为理想化的乌托邦时,那些要求再分配,要求高福利,要求一个全能政府接手一切的人,你们构想的才是不可实现的乌托邦,因为它违背了一个基本的事实,天下并没有免费的午餐。
自由永远与自负其责相联。
所谓体制,普遍存在的是管制型的,而非市场化的,如果这是不可避免的,那么相对而言,选一个危害不是那么大的,也属于在边际上的优化了。
想到孙传芳的一句话:凡是做仆人的没一个好东西,不是偷主人的钱,就是勾搭主人的姨太太,而天下的父母对子女是真心的。父母官,父母官,爱民如子才能真正地为老百姓办事。
孙的话虽糙,但表达出的道理却深刻,这里就涉及一个重要的经济学概念——时间偏好。
制度会影响整个社会的时间偏好,(这里的社会就是一个个具体的人)大锅饭一定会拔高人的时间偏好,包产到户则相反,产业政策和市场经济也是如此,因为它们内在的激励机制不同,其结果自然不同。
比较而言,在时间偏好上,君主制低于皿煮制,当然这不是支持君主集权,只是说权力的公有与私有,会影响当权者的决策,是奔着短期利益还是考虑长期利益。
简而言之,坐寇与流寇都是寇,但对老百姓来说,前者还要好一点。
一个开放的统治阶层未必是一件好事。当人人都有机会合理合法的剥夺他人的财富时,储蓄与生产就是愚蠢的,躺平摆烂才是理性的选择。
福利是自废武功,通胀是饮鸩止渴,政客名利双收,大众浑浑噩噩。面对周期性的萧条,老百姓就是想骂,也不知道骂谁。
只有掌握正确的经济学理论,才能看清现实,市场可以解决的问题不要交给政府。它负的责任越大,其权力就越大,以至于进入一个极端,也就是权力无限大,责任反而无限小。
注意,这不是一个要求权责相应的问题,这是一个应不应该赋予它那样的权力的问题。
在市场与管制之间,其实并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把自由市场的理论贯彻到底,那必然是无政资。
自由TMD万岁!
在观念上,奥派经济学给我的最大冲击是价值论与方法论。我们平常说“三观不同无法沟通”,实际上世界观与人生观不同,对沟通的影响不是太大,只有价值观不同容易导致鸡同鸭讲。
对于价值,奥派是彻底的主观价值论,也就是说一物之价值,完全取决于个人主观的认知。水对于口渴的人来说是有价值的,对于即将溺毙者则正好相反,而所有客观价值论的说法都是荒缪的,因为它在逻辑上就不能成立。如果价值是客观的,两个东西的价值必然相等或不相等,如果相等那就没有交换的必要;如果不相等,那谁又愿意用价值大的去换取价值小的呢?交换之所以普遍存在,正因为价值必然是主观的,只有每个人的主观评值不同,交换才会发生,等价交换就是个伪概念。你之所以用五元钱与店主交换一个甜甜圈,是因为你主观上认为这个甜甜圈的价值高于五元钱,而店主与你的评值正好相反。所以,不存在强迫的自由交换,实际上同时增加了交易双方的个人财富,虽然这个过程中并没有生产新的东西,但双方都通过交换达到了一个比之前更好、更满足的状态。
古典经济学时期,也就是亚当斯密,包括大卫李嘉图,都是持客观价值论的(劳动价值论),卡尔马正是承袭了这一点。直到边际革命发生,水钻悖论被解决,他蓦然发现自己整个理论体系的基础都是错误的,于是推迟了他的旷世著作后二三卷的出版,没有人知道他是否正准备鼓足勇气,否定自己。我们只能看到,在他的身后,劳动价值论,剩余价值,剥削理论,阶级斗争……这些建构在错误基础上的东西,就像幽灵一样潜伏进人的头脑里,在面对复杂的社会性议题时,它们会时不时地被唤醒。
我们对于科学这一概念的理解是狭隘的,它往往仅指向自然科学,同时又对它的研究方法(实证主义的)青睐有加,甚至认为该方法应该用在人类社会的所有层面。研究人,不同于研究物,因为人是有自由意志的。因此某些意见就认为,关于人的一切,其本质上并没有任何规律可寻,人们只能借助历史经验,借助对事实的观察来解释社会问题。所以他们认为,只有事实,没有理论,或者换一种更普遍的说法——“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然而,没有正确的理论,事实并不能说明什么。一个医院入驻的病人死亡率很高,或确切的说达到了30%,这个事实能说明什么呢?它可以说明该院医生医术不精,医疗事故频发;也可以说明该院医生医术精湛,慕名前来就诊的重病人很多,所以造成死亡率很高。同样的事实,将面对两种截然不同的认识,这中间的差别在哪里?差别就在于,对于人的行动,是否存在确定的因果性知识。如果不存在,人们将只能采取实证主义的方法,如果存在,那么我们就拥有了另一套解释人的行动的理论工具。
例如供需决定价格,是确定不变的规律,无论事实如何。在需求不变的情况下,供给增加就会造成价格降低,反之就上涨。在对货币需求不变的情况下,如果增发货币,那么必然导致货币价格降低,通俗点说就是“钱毛了”。如果同时开放市场,经济增长势头良好,通胀的危害被掩盖,某些商品的价格可能不会上涨,反而会降低。但这个事实能证明通胀有益于经济发展吗?能证明供需原理是错误的吗?能否定价格机制吗?如果不具备一般性的经济学知识,一切问题从实证出发,那事实展现的不就是超发货币伴随经济增长吗?如果没有正确的理论,两个同时出现的事实,就会被错误的链接在因果关系里,这种情况在社会问题方面,可谓司空见惯了。 在一些熟悉的群里,当讨论到具体的施政策略问题,例如关税、倾销、垄断、工会甚至死刑等,动用经济学知识进行分析,可能会招来“万事不决经济学”的评论,这就是通常大家认为的“经济学帝国主义”。表面上,经济学似乎可解释一切,(特别是奥派,常常给人留下分析问题一清二白,手到擒来的感觉。)实际上经济学自有它的解释范围。例如,奥派将人的目的放在一边,或者说是一个给定,它将问题纳入手段与目的的思维框架。也就是说,一个人即便是做坏事,要达到目的也要遵循经济规律。
人们之所以对讨论经济学如此抵触,原因还在于价值论与方法论,虽然很多时候他们是不自知的。一个认同客观价值论的人,哪怕是潜意识里的认同,他都会对奥派产生抵触情绪。一个实证主义者也是如此,如果他不能从“事实证明如何如何”的惯性思维里幡然醒悟,就不能理解理论是先于事实的,当然也不可能真正理解事实。除了这两个方面,那些抛开情绪表达,反对奥派且能讲出一番道理的人,他们都是奥派学人的良师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