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利率时代的生死劫:息差崩塌,银行 “躺赢” 神话终结

2025年的深秋,中国银行业感受到的不是凉意,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冻”,那个长达十几年的“躺赢黄金时代”已经彻底宣告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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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是一个怎样的时代?是一个你只要“在银行工作”,就等于拥有了体面、安逸和财富的时代。那时的银行,如同一个巨大的、被制度保护起来的温室,外面是制造业、互联网“卷”生“卷”死的残酷丛林,而温室之内,银行家们只需要做一件事:开门,然后坐等利润如泉水般自动涌来。

这股“泉水”,就是“息差”。一个简单的、近乎暴利的公式:用2%的成本从储户手里吸收存款,再用6%的利息把钱贷给房地产商和企业。中间这4个点的巨大利差,就是银行“躺赢”的全部秘密。

然而,2025年的今天,这股泉水不仅干涸,甚至开始结冰。

你看到的数字是惊心动魄的:

  • 净息差,已经从2%以上,一路雪崩至1.4%左右的“冰冻线”。这条线,早已跌破了行业公认的1.8%警戒线,甚至低于许多银行的综合运营成本。这意味着,银行每做一笔传统的存贷生意,都可能是在“亏本赚吆喝”。
  • 就连被寄予厚望的“第二引擎”——理财业务,也在今年(2025年)第三季度,遭遇了1500亿的巨额缩水。
  • 2025年以来,银行的存款利率一降再降, 就在刚刚过去的10月,新一轮“降息潮”再度席卷了大量中小银行。三年期、五年期定存利率被“大刀阔斧”地砍掉40个基点,甚至出现了“存五年不如存三年”的利率倒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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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仅仅是一个经济周期吗?

不。如果我们引入米塞斯的视角,你会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个“周期”,而是一场“宿命”。

这是一场持续了二十年、由“制度惰性”引发的“宿命”。今天的一切,都是在为昨天的“躺赢”和“惰性”,支付迟来的、高昂的代价。

一:“被诅咒的盛宴”—— 米塞斯眼中的“黄金十年”

米塞斯的核心思想之一,就是对“政府干预”的深刻批判。他认为,任何形式的政府干预——尤其是对市场价格(特别是利率)的扭曲和对特定行业(特别是银行)的“保护”——最终都必然导致资源错配、效率低下和一场不可避免的危机。

现在,让我们用米塞斯的“手术刀”,来解剖中国银行业那黄金十年。

一位网友的分析一针见血:“长期以来,中国的银行其实是一种‘被保护’的行业。”

这种“保护”体现在何处?

  1. 高准入门槛:金融牌照的稀缺性,阻止了充分的市场竞争。
  2. 刚性兑付与隐性担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银行(特别是大银行)被默认为“不会破产”,储户的钱是“绝对安全”的。
  3. 人为的高息差:国家通过管制存贷款基准利率,“赐予”了银行一个稳定而丰厚的利润空间。

在米塞斯看来,这三层“保护”叠加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干预主义”样本。它会带来什么后果?

后果一:企业家精神的死亡,官僚主义的横行。

米塞斯认为,市场的活力来源于“企业家精神”——那种主动承担风险、预判未来、不断创新以服务消费者的精神。

但中国的银行在“保护”下,需要企业家精神吗?完全不需要。

银行的思维是“充满官僚主义、路径依赖的”。它们的核心任务不是服务客户,而是“完成指标”——存款任务、信贷指标、利润目标。它们不是在“经营”一家企业,而是在“管理”一个官僚机构。

银行行长的首要任务不是创新,而是“只要不出错”。当互联网平台在用算法研究“如何让客户更方便”时,银行还在用纸质合同和柜台推销,在“不断开会”中表演“数字化转型”。

后果二:利率信号的扭曲,以及“巨大错误投资”。

这是米塞斯“经济周期理论”的核心。

米塞斯指出,利率是市场上最重要的价格。它不是“钱的价格”,而是“时间的价格”。它协调着“今天消费”和“明天生产”(即储蓄与投资)之间的关系。

当政府人为地压低利率或扭曲息差(即银行可以轻易获得信贷扩张的能力)时,就等于向全社会发送了一个错误的信号

这个错误的信号是什么?是“我们的储蓄很多,未来的资源很充裕,大家快去投资吧!”

于是,大量的信贷(这些信贷并非来自真实的储蓄,而是银行“无中生有”创造出来的)涌向了那些“看起来很赚钱”的长期项目。

在中国,这个项目就是——房地产

只要有息差、有贷款、有房地产,银行就有滚滚而来的利润。

这,就是米塞斯所说的**“巨大错误投资”。**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银行将海量的、廉价的信贷,源源不断地注入房地产这个“大水池”。这催生了一场人类历史上罕见的超级繁荣,也让银行的报表变得无比亮眼。

但米塞斯在1912年就发出了警告:“由信贷扩张带来的繁荣,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它不可避免地会导向一场‘繁荣的崩溃’和‘宿醉后的清算’。”

黄金十年,不是一场“盛宴”,它只是一场由“干预主义”和“信贷扩张”吹起的巨大泡沫。银行的“惰性”,正是在这场泡沫中被“保护”和“豢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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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清算”—— 冰封1.4%的残酷现实

米塞斯理论的后半部分是残酷的:“繁荣”是假的,“萧条”才是真的。

“萧条”的本质,就是市场开始“清算”那些“错误投资”的过程。当信贷扩张无法再继续(比如国家开始调控房地产),泡沫的“真相”就会暴露无遗。

2025年的今天,我们正处在这场“大清算”的中心。

**清算1:资产端(贷款)的崩溃。**房地产明显下行,那个最大的“水池”不再需要水了。同时,经济结构转型,实体经济对贷款的需求“断崖式下滑”。银行突然发现,它们手里有钱,但“好资产”——那些既安全又给得起高利息的客户——消失了。为了把钱贷出去,它们只能一再压低贷款利率,房贷利率甚至跌到了3%。

**清算2:负债端(存款)的“反噬”。**与此同时,储户们“觉醒”了。在利率下行周期,人们比银行更焦虑。他们知道“钱在银行不生息”,于是开始“用脚投票”。他们“去买理财、买债基、买黄金股票”。

银行陷入了那个“尴尬的困境”:

  • 如果不降存款利率,在贷款利率已经跌到3%、净息差只有1.4%的情况下,银行就是在“流血”,是在做“亏本买卖”。
  • 如果猛降存款利率,客户(特别是中小银行的客户)会“立刻把钱搬走”。

清算3:1.4%的“窒息线”与1500亿的“警钟”。1.4%的净息差,是一个“休克”的数字。它意味着银行的“主营业务”——那个躺着赚钱的“息差模式”——已经彻底死亡

而2025年第三季度那1500亿的理财缩水,则是一个更危险的信号。它说明银行试图转型的“非息业务”也碰壁了。当“理财破净潮”爆发,客户发现所谓的“稳健理财”并不稳健时,银行连最后的“信誉”也受到了冲击。

**清算4:“五年不如三年”的恐慌。**就在2025年10月,我们看到的最新一轮中小银行“降息潮”,以及“五年期定存利率低于三年期”的倒挂现象,更是将这场“清算”推向了高潮。

“利率倒挂”在金融上是一种极度扭曲的信号。它用通俗的话说就是:银行对自己的未来极度缺乏信心。

它仿佛在对储户说:“我不敢锁定你五年的钱,因为我付不起五年的利息。我宁愿用稍高的成本先拿到你三年的钱,撑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这是一种金融上的“竭泽而渔”,是银行在“生存线”上最后的挣扎。

米塞斯会说:看,这就是“干预主义”的最终代价。你试图用“保护”来逃避市场竞争,市场最终会用一场更猛烈的“清算”来惩罚你的“惰性”。

三:“错误的解药”—— 为什么转型如此痛苦?

银行们当然也想“自救”。它们开始大规模转向“非息业务”:财富管理、资产托管、金融科技。

理论上,这是正确的转向。但在米塞斯看来,这种“转型”之所以如此迟缓和痛苦,是因为它们搞错了转型的本质

转型的本质,不是换一个“产品”去卖,而是换一种“思维”去活。

过去,银行的思维是“官僚”的。现在,它们必须转变为“企业家”的思维。而这恰恰是它们最欠缺的。

1. 财富管理?你根本不懂风险!有明白人说“多数银行并不真的懂理财,它们只懂怎么卖产品。” 为什么不懂?因为在“刚性兑付”的“保护”下,银行是“风险的绝缘体”。它们习惯了“被动获利”,却“失去了应对周期变化的能力”。 而财富管理的核心是什么?是“风险定价”与“客户信任”。 一个过去二十年从不真正“承担”风险的机构,如何让客户相信它能“管理”好自己的风险?当银行还在用“卖基金、卖保险”的指标去考核客户经理时,它们就不是“财富管理者”,而是“金融产品推销员”。

**2. 数字化转型?你只是在开会!**当互联网平台早已通过算法精准匹配产品、实时分析风险时,不少银行还在用纸质合同、柜台推销、手动录入。 为什么?因为“数字化”对银行来说,常常只是一个“政治正确”的口号,是用来向上汇报的“工作亮点”。 而在米塞斯的企业家模型里,“科技”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杀死”成本、“杀死”低效、“杀死”竞争对手的。 银行的“惰性”体制,决定了它们无法真正“用科技重塑流程”。它们害怕“出错”,害怕“颠覆”现有的官僚层级,于是数字化最终沦为了一场“不断开会”的“行为艺术”。

**3. 挤压中小银行?这是“排毒”的必然!**在这场“清算”中,我们看到了“大银行和中小银行的差距被彻底放大”。 国有大行有“政策支持”和“低成本资金”,尚能依靠配置国债、地方债来“稳收益”。 而那些中小银行(特别是村镇银行),它们在“黄金时代”唯一的活法,就是“高息揽储”——用更高的利率去吸引不稳定的客户。 米塞斯会认为,这种“高息揽储”本身就是一种“市场扭曲”的产物。 现在,当“息差保护”消失,当“智能通知存款”这种“擦边球”被叫停,这些中小银行就等于被“釜底抽薪”。它们是“惰性”体制下最脆弱的泡沫,也是这轮“清算”中最先被淘汰出清的群体。

这很残酷,但在米塞斯看来,这却是市场“恢复健康”所必需的“排毒”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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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唯一的出路”—— 告别“搬运工”,成为“企业家”

“躺赢”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当息差冰封在1.4%,那种靠“惯性”活着的金融机构,终究会被时代淘汰。

银行唯一的出路:“告别‘靠利差吃饭’的舒适区,真正进入‘靠能力竞争’的新阶段。”

银行必须从“钱的搬运工”(被动的官僚),转变为“价值提供者”(主动的企业家)。

这种“企业家精神”体现在哪里?

**第一,从“被动吸储”到“主动风险定价”。**未来的银行,必须学会“管理风险、承担风险”。它们的核心竞争力,不再是“网点多”或“存款多”,而是“风险定价的能力有多强”。它们必须能精准识别出,在科技兴国的浪潮中,哪些初创企业值得投资?在老龄化社会中,哪些养老金融方案能真正解决问题?谁能把风险看得更准、定价更合理,谁才能活下去。

**第二,从“指标导向”到“客户导向”。**银行从业者,不能再是“只懂卖产品”的推销员,而必须是“真正懂金融、懂客户、懂服务”的专家。银行必须停止用“存款任务”去逼疯员工,而要用“客户满意度”和“资产健康度”去考核团队。

**第三,从“PPT科技”到“效率革命”。**银行必须“用科技重塑流程”,而不是“用科技来写报告”。数字化不是多开一个APP,而是要从根本上降低成本、提升效率。未来的竞争,是“效率之争”。谁能更快地“精细化、轻资产化”,谁就能在新周期里赢得先机。

米塞斯早在百年前就已写下判词:“干预主义的最终结果,必然是它所承诺要解决的问题变得更加严重。”

中国银行业今天的困局,正是对这句话最深刻的注解。 那份“保护”,本意是想让银行“稳定”;结果,它却养出了银行的“惰性”,让它们在真正的风暴来临时,不堪一击。 那场“信贷扩张”,本意是想创造“繁荣”;结果,它却吹起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投资”泡沫,让今天的银行背负上了沉重的“清算”包袱。

这场“清算”是痛苦的,但也是必要的。它将彻底洗刷掉那些“靠惯性活着”的金融机构,逼迫真正的“金融企业家”在中国这片土地上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