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不爽的事都求管来召唤神龙解决,权利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失去的
杯葛这个词,是发源于英语boycott,音译为后为杯葛,然后在港台地区盛行,意思是集体抵制的意思。
最近发生在中国的一件比较有名的杯葛事件,就是司马南西凤酒事件。
无数讨厌司马南的人,看到西凤酒请司马南来做商业活动,就在网上发视频或留言表达杯葛的意图——自己声明或呼吁别人不喝西凤酒。
这就是一种杯葛行动。
反面司马南的不少粉丝们,碰到他们不爽的事,看到他们不爽的人,他们的处理方式,就不是用杯葛,而是直接呼唤神龙。
比如很多人看到某人的行动不爽,甚至直接要求抓起来,枪毙,这些呼吁,都不是自己能做到的,而是直接要求权力机关出面,试图毁灭这个人。
这些人也经常声称,这是我的言论自由,凭什么你们可以杯葛司马南,我却不能要求权力机关来抓你们这些反司马南的人。
财产权即自由,一个人的人身权也是财产权的一部分,这种言论是财产权的延伸吗?当然不是,一个主张从肉体上消灭无罪者、关押无罪者的主张,怎么能称得上自由呢?
杯葛与这种反自由的言论最大的区别在于,杯葛是要付出代价的。
比如,某个电视台播放了让你极不爽的内容,比如,就是请了司马南去上电视节目,并且电视台的主持人对他极尽赞美。
杯葛就需要减少自己的消费选择——我不看这个电视台的节目了,这是一种行使自己消费者主权的行动,消费者当然可以基于任何理由不买商家的产品,但这个行动是有损失的,也即,即使这个电视台节目再好,我也不看。
但呼唤神龙来管制,是没有任何个人代价的,他不愿意牺牲任何个人的消费选择,而是选择了呼吁政府来管一管。
抵制有的时候有用,有的时候没有用。
比如,你不喜欢杨笠,你可以不看她所在公司的脱口秀,可以不买他代言的产品,这都是你的消费者主权。
但如果这家脱口秀公司有的是客户,不在乎你,甚至,你越是反对,他的流量越大,那么,你的抵制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你可以抵制请她做商业活动的企业,从而影响她个人的商业收入,这个一点问题都没有。
消费者有这个权利,基于任何理由不买产品。
你同样可以不喜欢沙白,不管你在道德上如何批判她,你也可以杯葛他,如果视频号放她的视频,你就不用微信,用这个方法去抵制平台,要求平台把她的内容下架。
当然,平台也可以不理你,你的杯葛可能无效,也可能没有几个人跟着你一起杯葛,但没关系,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
不要把自己的想法看得太重要,达不成,就达不成嘛,世界不能围着你转,不能都按你的想法来运转。
喊打喊杀的人,就往往有一种自己当上皇帝的状态,看到这个人说的话不合他意,就叫着要抓起来,要查一查,你谁呀,龙子龙孙?还是心理幻觉?
世界不围着你转呀,你只是普通百姓罢了。
但这种幻觉之所以存在,因为他们事实上成功过很多次了。
这些事,就不细说,懂得中国舆论当代史的人,都明白。
魔戒人人都爱,一句话,一个行动,就有可能让对方灰飞烟灭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因此,有一些人乐此不彼。
有一些自媒体大V,则早就享受过这种感觉,为什么烧伤超人阿宝直接说,让沙白的视频传播是政府监管部门的失责呢?
他的意思不就是在说,我才是主子,你们这些奴才怎么不按我说的办呢?应该把沙白这种人从网上赶出去呀!
你还真别说他不行,不管是沙白家里人,还是平台所为,沙白的视频的确就是清空了,他就做到了。
阿宝坐在家里,洋洋得意呀,你看,我说让谁消失就让谁消失,这感觉多好。
毛星火,不就是试图攫取这种权力吗?
他在网上的各种言论,不就是试图将公检法部门,变成他的工具吗?他实际在说,听好了,听我的,去把莫言抓起来,关个十年八年的。
他们能做到吗?有时,他们是能做到的。
穿着和服,最后被警察直接处理,不就是这种言论的直接后果吗?
我不反对杯葛某款网络游戏,不反对杯葛沙白,不反对杯葛和服,那是你的自由,我反对不着。你爱如何行事,喜欢吃猪肉还是喜欢吃牛肉,与我无关。
但你要是要求政府部门(权力)去处理他们,那就与我有关了。
因为,权利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失去的。
拜托,学会杯葛吧,学会抵制吧,别什么事都去找神龙来解决。
一种普遍而有害的思维惯性
《黑客帝国》
一
有一种普遍存在而极其有害的思维习惯,就是遇事总想“求管”。
这种习惯常见于那些读过几本书的知识分子,他们眼里的老百姓仿佛都是弱智半身不遂,任何事情一定要有个有关部门管一管才行。当然在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身上也很普遍,只不过我们发言的次数不多,不过在各种社会新闻的评论区还是大片大片能看到。这好像是几千年以来形成的一种集体的思维定势。
心理学中有一个词叫做“集体潜意识”,指的是千万年进化遗传得来的人所共有的心理结构。那种“求管”的思维习惯应该没有达到这种遗传的级别,但是用在这里非常合适,便于理解。“求管”,真的很像我们的一种集体潜意识,只不过这种潜意识不是遗传得来的,而是细如毛细血管般的文化传承得来的。
鲁迅对此有更难听的评价——“奴才”。今天咱不骂人,就聊聊这种现象。
二
前段时间有个网名简称烧伤宝的医生网红,就两件事情发出两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矛盾言论。
先是沙白女士赴瑞士安乐死。他认为沙白应该好好配合治疗,不应该轻易放弃生命,这么说还可以理解,我也同意。然后他就开始呼唤管制,说“中国管网络的人都特么死绝了吗?”意思很明确,就是希望“有关部门”管一管,不能允许这种内容传播甚至出现。什么内容呢?其实就是沙白自己开了一个账号,叙说自己为什么安乐死以及科普如何安乐死等等。烧伤宝这里虽然呼唤管制,但是至少是在表达珍惜生命的观点,一听就是个医生说的话。
然后没过一个月,烧伤宝再次发表惊天言论,说为了提振经济,中国应该找个好欺负的国家打一仗。我这是缩写了,去看他原微博就是这个意思,丝毫没有曲解。这两件事我都写了文章,我说同样是人命,沙白安乐死是她一个人死,打起仗来是多少人死?
就人命关天这个方面来说,烧伤宝的两次发言完全是自相矛盾。站在正常人的角度来看这个人真是难以捉摸,他把人命到底当什么?他到底是重视人命还是把人命当草芥?
但是站在那种“集体潜意识”的角度来看,他的两番言论完全自洽。简单来说,在他眼里,人命不是最重要的,我们需要被管着,这才是关键。
沙白安乐死关键不在沙白,关键在于沙白做了不符合他价值观的事情,他就要呼唤一个更强的力量打压沙白以及跟她类似的人,不允许她们的相关内容传播。呼唤打仗关键也不在打仗,关键在于他认为中国经济需要提振一下。怎么提振?靠每一个人努力奋斗吗?当然不是,是需要一个更强的力量翅膀一挥直接带着经济起飞。
先不论其中对于经济原理的无知以及对人命的漠视,烧伤宝这两番发言就是典型的“求管”思维的表现。
三
求管是一种思维上的懒惰,这种思维预设他们呼唤的那种更强大的力量能帮他们解决所有问题。
如果仅仅是这种功利诉求,最多只是认知上的误区,了解一点经济学自然可以打开思路。
更让人无力的是,很多时候这并不仅仅是一种基于对因果关系认知的功利诉求,更像是《黑客帝国》中矩阵注入人脑的算法,“你必须依托于这个更强大的力量才能存活”。
现在全世界多少都笼罩在这种算法之下。一旦接受这个设定,遇事呼唤一声管制都是脱口而出的,毕竟大家都下意识认为只有他们呼唤的那种力量才是唯一的解法。
但是选择其实很多。
经济学告诉我们,人的价值主观,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处境和需求,不能胡乱强加,更不能统一计算。因此必须依靠自由行动以及财产的自由支配,以真实价格体现出来的真实供需情况指导人们精打细算,有效行动,从而更大概率实现每个人的福祉。
用人话来说就是,我需要什么大概率会有自由市场提供。如果市场没有,那么权力多半也没有,就算有,前提也是他们从别处用更不经济的方式转移过来的。就比如烧伤宝看不得别人发布沙白那样的内容,权力如果真的替他禁掉了,那么沙白们发声的渠道也被堵上了。
这种问题的解法简单得要命,各自管好自己就行了。我发我的,你想看就看,不想看就划走,实在看不上可以骂两句,多骂几句也行。
四
“各自管好自己”是一种珍贵的领悟,这也关系到我今天更想说的话。就算刨去这些功利计算,只从人活着的尊严或者说终极追求来看,“管好自己”也应该是每个人的首要选择。
人首先是自己,然后一个一个的人组成了组织、社会。组织、社会不是铁板一块,其中的人们都有自己的自由意志和喜怒哀乐,组织、社会是每个人为达目的自由行动组成的,是为每个人的目标服务的。这是组织、社会存在的意义,不能颠倒过来。
“管好自己”不仅是一种自私(自私是个中性词),更是一种美德,这种美德就是独立和宽容。做好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同时,允许别人跟我不一样,允许世界丰富多彩,允许每个人追求自己认可的幸福,这才是自由主义的精髓所在。
而遇事就要“求管”的思维惯性,正是独立和宽容的反面,对应的是“依附”和“狭隘”。我们在现实生活跟互联网上看到的太多呼喊和争吵,正是这两个词的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