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行为科学理论能抵得上六个诺贝尔经济学奖！
解释这个世界的理论很多，只要有一些人间世事需要解释，总是不缺相关的理论。各种各样的理论多如牛毛，其中声名显赫者也不少。据说有个理论能抵得上六个诺贝尔经济学奖！实际上，每个人都可以而且正在发明出自己的一套“理论”来，并用它来解释自己想要解释的任何社会现象。这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人这么聪明呢！
现在，我们学习的是“人的行为学理论”，我们看看这个产生于近一百年前的理论是如何解释这个世界的。我们这个群就是为学习这个理论而建的，对这个理论有兴趣的就留下，没兴趣的就离开，出入自由。但是，既然选择留下，我们就好好学习，天天进步。
关于行为元素——第四章内容概述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39）
把第四章总结一下，第四章的题目是“一般行为概念的初步分析”。
什么是“一般行为概念”？这儿的“一般”是相对于特殊和具体而言的，也就是说，这儿不涉及特殊的、具体的、经验层面的内容，只是就形式上进行分析，是一个概念化的分析，这个分析适用于所有的行为。那么，行为有哪些特征和属性，或者说有哪些必备的要素呢？
第一，目的和手段
任何一个“行为”里必然可以分析出目的和手段这两个要素。从行为的定义来看，“有意的动作”就是指行为人为了某个目的而采取某些手段。行为必然是有目的的，这也是“人的行为”的一个根本特征，世上没有无目的的行为。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行为人采取了某个手段。
如果没有手段，只有目的，当然也不构成行为。
这句话可能有争议：如果我只是在思考我的目的，这个思考过程算不算行为。我的理解是：算行为。这个行为的手段是思考，目的是要把一些问题想清楚，这是另一个“目的—手段”框架里的行为。
在一个行为里，目的和手段是同时出现的。所以“目的—手段”是一般行为概念的基本结构，也是行为的最本质的特征。
关于目的和手段，要特别注意的是，目的也好，手段也好，不存在于外部世界，只存在于人的意图和行为中，文中说：“凡是人意在达成的事物，都是目的；凡是行为人认为是手段的事物，都是手段。”就是这个意思。是行为人“意在达成”，是行为人“认为”，跟其他人没有关系，不要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别人身上。行为学只研究真实的人的真实的行为，也就是事实上发生的行为，而不是按照某个标准“应该”怎么样的行为。
第二，价值排序
“行为是人的有目的的动作”（我们再一次提到这个定义），那个目的就是他追求的结果，亦即他希望出现的状况，他为什么希望出现这个状况？那一定是他认为这个状况是此时此刻比较满意的状况，相比于其他状况而言。所以任何行为里，必有价值排序，或者说，只要有目的，就有价值排序。
在“价值排序”这一节里，要特别注意的是，价值排序只体现在行为中，也就是我们前面讲的“行为展示价值偏好”。这儿说：“每一个行为，总是完全符合某一价值或需要排序的。”也是这个意思。
同样，价值也不是固有的，跟目的和手段一样，它也不存在于外部世界，而是存在于人的心中。这里需要再强调一下，行为学不研究外部世界，自然科学才研究外部世界。行为学研究人心，行为学是精神科学或心灵科学，而不是物质科学。
第三，生理观点的需要排序
为什么要讲生理观点的需要排序？
我们前面讲价值排序，而不同的人的价值排序是不一样的，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情况下的排序也是不一样的。但是，既然都是人，大家具有生物上的一致性，所以，尽管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需求，但我们还是能够找到最大公约数，那就是绝大多数人最在意的首先还是改善自己的物质生活情况。
但是，这个世上也确实有不在意自己的物质生活状况的人，甚至可能也不乏严格的禁欲主义者。所以，我认为生物需要排序应该不是行为的必备元素。那为什么要在这里讲物质需求呢？因为经济学还是主要讲发展经济，讲繁荣和富裕，讲供给和价格，将生产和成本，讲利润和亏损，讲利率，讲劳动报酬，讲收入等等。一句话，就是研究用怎么的手段才能让生活变得更富足和更便利。如果绝大多数人不在乎物质条件的改善，只在乎精神的自足和灵魂的洁净，那经济学确实也没有必要了。
经济学当然不反对精神追求，但是再崇高的精神追求也需要基本的物质保障，绝对意义上的禁欲主义者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那前面我为什么又说行为学和经济学是精神科学和心灵科学呢？我的意思是发展经济和丰富供给，是人心运作的结果。
第四，行为即交换
前面讲了“目的—手段”和“价值排序”这两个必然伴随行为的先验元素，这一节又讲到了另外几个元素——
1**．交换**
行为就是交换。行为就是尝试以一个比较满意的事态取代另一个比较不满意的事态。我们称这样一个故意引起的改变为一个交换。
行为必然是交换。再回到行为的定义上来——“人的有目的的动作”，这个目的就是我追求的结果，这个结果不会自然而然地得到，你要用某种手段去追求它，如果不需要任何手段去追求它，那么人就不需要行动，所以，行动里就暗含了付出一个什么然后得到一个什么这样一个过程。
**2.**成本
一个比较不可喜的情况交出去，换来一个比较可喜的情况。为了得到某个比较满意的事物，比较不满意的事物舍弃了。那个舍弃掉的事物称为代价，代价的价值称为成本。成本等于一个人为了达到所追求的目的，而必须舍弃的那个满足在他眼里的价值。
我拿2元钱买一瓶水，2元钱和一瓶水都是我需要的，但此时此刻，两者不可兼得，我必须舍弃一个比较不满意的，换来一个比较满意的。此刻一瓶水给我的满足大于2元钱给我的预期满足。我买了这瓶水，付出的代价就是2元钱，这2元钱预期给我带来的满足，其价值就是成本，不管这2元钱以后用来干什么。
**3.**利润和亏损
所需付出的那个代价的价值（实际的成本），和所达到的那个目标的价值，两者的差距，称为利得、利润或净收益。这个原始意义的利润概念是纯主观的、心理的现象，不能以某种客观方式加以确定。价值判断不是测量，而是排序，只能用序数表示。
行为所得结果的价值评估，如果小于行为所花成本的价值评估，两者之间的差距，称为亏损。
成本是行为的先验元素，任何行为必有成本，利润或亏损也是行为的必备元素。
至此，我们根据行为的定义（有目的的动作）推导出行为的5个先验元素——
1.目的和手段
2.价值排序
3.交换
4.成本
5.利润和亏损
说这些要素是先验的，是因为它们都是行为本身必然伴随的，它们都是蕴含在行为这个一般概念中的，只要是行为（符合行为的定义），必然具备这样一些元素。没有这些元素中的任何一个，行为都是无法想象的。
这些元素不是在观察了大量的行为经验（实例）后总结出来的，而是从行为概念中分析出来的，而行为本身既是一个先验的概念（人的先验的心智逻辑结构即“理性”与行为同质同源），同时，行为又是一个真实存在（人总是在实实在在地行为着）。理论是一个分析工具（心智工具），它帮助我们分析和理解行为。没有这个先验的分析工具，我们看到的世界就是一个由忙忙碌碌的芸芸众生组成的乱糟糟的画面。当然，解释这个世界的理论很多，只要有一些人间世事需要解释，总是不乏相关的理论。各种各样的理论我们见得多了，现在我们学习的是“人的行为学理论”，我们看看这个理论是如何解释这个世界的。
【再说几句题外话，世界上的理论多如牛毛，其中声名显赫者也不少，甚至每个人都可以发明出自己的一套“理论”来。这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人这么聪明呢！但是，我们这个群就是为学习这个理论而建的，对这个理论有兴趣的留下，没兴趣的离开。当然，有兴趣的也可以选择离开，学习是自己的事，不想在群里浪费时间，这也很好啊。进出自由，但既选择留下，我们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思想实验——邀你共读《人的行为》）】
“人的理性难道真能经由纯粹的推理演绎，无须经验的协助，就能发现真实事物的面貌？”这是爱因斯坦的疑问。爱因斯坦说：“数学的那些定理，如果是指涉真实的，便不是确定的；而如果是确定的，便不是指涉真实的。”但是，行为学的那些定理，既指涉真实，又是确定的。因为行为学理论的起点不是公理假设体系，而是人的行为这个真实存在。爱因斯坦不了解人的行为学。
除了上面讲到的5个行为元素，还有哪些行为元素（要素、特征）呢？
第四章讲了上面这5个行为要素，第五章讲“时间”，第六章讲“不确定性”，第七章讲“边际效用”和“报酬律”。“边际效用法则”和“报酬律”是不是“行为元素”？这个我们后面再讨论。“时间”和“不确定性”肯定是行为的先验元素。
**【时间】**行为必然发生在时序中，在一个先验的逻辑体系中，是没有时序概念的（所谓逻辑同时性），但行为学是研究真实世界中的真实的行为。人活在时序中，行为必然要花费一定的时间。行为人必然会区分行为之前的时间、行为用掉的时间以及行为结束后的时间。没有时间的世界是怎么样的？这是人的心智无法想象的。没有时间的行为（即任何行为都在瞬间完成）也是无法想象的，尽管有些行为确实可以在瞬间完成。所以，任何行为必然伴随着时间这个要素。这也是行为学这个先验理论体系和数学几何学这个先验理论体系最大的不同之处。时间要素在行为的全部过程中都有体现，很多经济学家容易犯忽视时间要素的错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也会犯忽视时间要素的错误。关于“时间”，我们马上就要读到。
**【不确定性】**行为永远指向未来，行为的目的永远是预期未来状况的改善，而未来是不确定的。正因为未来是不确定的，人才会去行为，去介入事态的发展过程，期待事态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改变。如果未来是确定的，也就不需要行为了：你怎么行为都没用，因为未来已经确定了。
这样，行为的先验要素再增加两个——
1.目的和手段
2.价值排序
3.交换
4.成本
5.利润和亏损
6.时间
7.不确定性
关于“行为要素”的说法是不是很严谨？行为究竟有多少要素？可能有不同的意见，但我们把能确定的，先确定下来。这些要素从不同角度理解行为，这些要素同时存在，互相之间当然也有密切的关系，因为它们都是在分析和解释同一个现象。
这是第四章的内容，后面我们开始学习第五章“时间”和第六章“不确定性”。
丛林世界的规律和文明世界的规律
人的精神活动有规律吗？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38）
我们还是回到行为的定义上来：“人的行为是有意的动作”。（第一章 第一节 第14页）
“有意”就是有意识、有目的，一个人为了达到自己的某些目的，一定会采取某些手段。所以，行为就是“人有意识地想要达到某些他所选择的目的”，（第二章 第十节 第66页）或者说“人利用理智谋求各种愿望的实现”（同上第66页）。这是行为学理论不可动摇的基础，“也就是从人的行为这个一般概念出发，行为学和经济学凭借逻辑，一步步推理……”（同上 第66页）。
我们把“人的行为”视为最终的事实。我们始终不要忘记这个基本事实：人一定会行为。
行为是人的本质属性，是人的存在方式。人，不可能不行为，不行为的人是无法想象的。至于人会怎么行为，他会选择什么目的，他会利用什么手段，这些问题我们先不管（这是人的行为科学中的历史学部分要研究的内容），反正他一定会行为。
所以，这儿的“人的行为”是一般形式意义上的，是纯理论、纯概念意义上的，不涉及具体内容（即具体的目的、手段、价值排序等）。
这里涉及到“*理论和历史方法论*”，这个要始终牢记。
我们下面分析行为的属性和特征，都是从形式层面来分析的，暂不涉及历史的具体经验和具体内容，因为历史经验错综复杂，在经验层面不可能萃取任何规律性的东西，这个交给“历史的了解”去处理。在行为学和经济学里，普适有效的规律和原理只存在于理论推演中。
但理论最终还是用来解释现实世界的，不是智力游戏，所以，“在安排表述研究成果时，经济学采用一个特别的形式，它让先验的理论说明和历史现象的解释交错呈现”。（第二章 第十节 第65页）这个我们也先不去管它。
现在我们来分析行为的属性，或者说行为的元素、要素或行为的特征，用什么名词无所谓。这些要素是不是所有行为必然具备的？如果不管现实中的具体行为如何，只要是行为，必然蕴含这样的要素，那我们就说这是必然伴随行为的先验要素。如果不是这样，就不是行为的先验要素，而是某些行为的特征。
人的行为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事物，我们每天看到忙忙碌碌的人群，我们自己整天也是忙忙碌碌，疲于奔命。当然，我们这里还是要一遍再一遍地强调：我们看到的只是忙碌的人群，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各自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他们在忙碌时的心情如何，是得意还是沮丧，是抱怨、愤怒，还是快乐、享受，抑或是麻木、机械？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在忙碌（行为）。
自从人类诞生以来，人类社会最重大、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人的行为，就是千千万万的人做过的事、正在做的事和将要做的事。历史记录的是过去的人的行为（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是历史，你昨天或者一小时之前做的事情也是历史，除非这个事情一直持续到“现在”。我们马上要读到第五章“时间”，这一章也特别重要！），现在是正在行为的芸芸众生。另外，小说、戏剧、电影里面尽管都是一些虚构的人物，但表现的还是他们的行为。（我现在读小说，用行为学理论去分析，常常有一些新的发现，这个以后有机会再讲。）
所有人的一生都是由一个接着一个的几乎不间断的行为组成的，然而，对于这样一个明显的事实，对于这样一个重要的事实，对于这样一个真实存在的事实，对于这样一个对所有人来说都极端重要的事实，却从来没有引起科学家的高度重视。科学家研究金银铜铁，研究鸟兽虫鱼，研究浩瀚宇宙，研究微观粒子，却很少去关注眼前的、活生生的、每天都在发生的人的行为，这是很奇怪的。
有人说，我们研究人的科学也很多，比如医学、病理学和治疗学，是的，那是自然科学，是把人当动物研究的，而不是把人当人研究的。有人说，我们有心理学、伦理学、哲学、法学，还有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教育学等等，但是，这些“科学”都是研究人的思想、情感、意志、心理、精神等等，而不是研究人的行为。我为什么要在“科学”上加引号？因为，严格地讲，这些所谓社会科学都不是真正的科学。
科学要探究和发现规律，要找到确定的因果关系，要研究普适有效的原理、定律和法则。但是，人的思想有规律吗？没有。人的心理有规律吗？没有。人的精神有规律吗？没有。人的情感、情操、意见、意志等等，这些东西有规律吗？统统没有！
一个最简单的事实是，我们根本不知道面对相同的外部刺激，不同的人为什么会有不同的反应方式，同一个人在不同情境下也会有不同的反应方式。由此可见，所有关于情感、意志、态度、价值观的研究都不可能成为科学，都不可能诉诸理性和逻辑，只能诉诸直觉乃至神意，最终必然演变成这样一个局面：我是对的，你是错的。甚至发展到这样一个境地：如果你不服，那我就把你打到服为止。
把你打服是不是一个精神世界的规律呢？不是的。被打服的人一旦有机会，会采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你。那么，打来打去是不是规律呢？什么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什么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云云。如果你一定要说这是规律，也可以，但它只是丛林世界的规律，而不是文明世界的规律。
文明世界的规律在哪里？在人的行为中。这就是人的行为学要研究的对象：人的行为。我们先来看看，人的行为有哪些属性或者元素。
世界正在为这个愚蠢的错误付出可怕的代价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37）
行为学和经济学究竟是一门什么样的科学？它究竟要解决什么问题？它推论的基础和前提究竟什么？这个前提究竟可靠不可靠？
第二章的最后两小节，我先摘录三句话——
1.人有意识地想要达到某些他所选择的目的。
2.人利用理智谋求各种愿望的实现。
3.行为，只能归属于某个不满足的存在，而反复的行为，则只能归属于某个没有能力一劳永逸去除不适或不满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就是人，人只能是这样一种存在，人只能以这样一种方式存在。你无法想象人还可以是另外一种存在形式，你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人还能以一种其他什么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1.有人说生命和现实是不合逻辑的。生命和现实本身既不是合乎逻辑的，也不是不合乎逻辑的，它们根本是给定的事实。不过逻辑却是唯一可供人们用来理解生命和现实的工具。
2.有人说生命和历史神奇莫测，妙不可言，说人的理智绝不可能洞悉生命和历史的奥秘，那也是没用的。有很多东西不是人心所能探索得到的，但是，就人能够探索得到的任何知识的那个范围而言，理智是唯一的途径。
3.有些人试图拿历史的了解和经济学的定理互相对抗。历史的了解绝不可能抵触非历史学科（尤其是行为学和经济学）发展出来的理论。历史的了解唯一能做的，一方面，确立如下事实：人会被某些想法促动而想达到某些目的，会使用某些手段；另一方面，则是给每一个历史因素分配它们各自的影响分量，如果非历史学科不能达成这个分配任务的话。
**4.**所有行为学和经济学推理的出发点，人的行为这个一般概念是禁得起任何批评者和反对者检验的。不管诉诸什么历史的或经验的考虑，都不可能从如下命题中挑出任何毛病：人有意识地想要达到某些他所选择的目的。
5.所有关于不理性、人的灵魂高深莫测、生命现象的自发性、各种无自主意识、反射动作和各种向性运动说，都不可能证明如下命题有任何错误：人利用理智谋求各种愿望的实现。
这就是人的行为的一般概念，这是个不可动摇的基础，行为学和经济学由此出发，一步步推理，构建一套概念体系，并且通过逻辑上无可挑剔的演绎程序，得出所隐含的推论。你要么找出逻辑错误，要么承认它们是正确有效的。
行为学研究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抽取和推衍这些概念和定理，在说明完任何行为所需要的那些条件之后，第二步必须进而精确解释——当然还是在一般的、形式的意义上——一些特别的行为模式所需要的那些比较不一般的条件。
理论不是智力游戏，不是头脑体操，行为学将眼光聚焦于理解真实的世界。这个事实没改变行为学理论的先验性质。经验只是告诉我们研究什么问题，它没告诉我们怎么研究问题。
经济学没追随逻辑学和数学的程序，它没铺陈一整套纯粹先验的、完全不指涉真实世界的逻辑推理。在安排、表述研究成果时，经济学采用了一个特别的形式，它让先验的理论说明和历史现象的解释交错呈现。但容易搞混了这程序所隐含的两个不同的认知方法（“理论和历史”方法论）。
人不可能无所不知，人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理论交出来，接受严格的审查，对经济学家来说，这意谓要**把所有定理追溯到不容置疑、且确定无误的最终基础——人的行为这个一般概念之上；并且从这个基础出发，直到每个受检查的定理的每个论证步骤，对所涉及的一切假设和推论进行最认真、仔细的审查检验。**不敢说这个程序不会犯错，但那无疑是避免犯错的最有效方法。
行为学是推衍而来的一套理论体系，经济学也是。行为学和经济学的理论说服力，得自于理论推衍的出发点——人的行为这个一般概念。经济学的任何定理，如果没被一条无可辩驳的推理锁链扎实紧扣在这个基础上，那就不能认为是健全可靠的。任何论述没有这种联系，都是主观武断的，都是漂浮在空中的。经济学的任何特别环节，如果没能纳入一个完整的行为理论体系里，是不可能被处理、论述的。
而这些知识正是我们自己的知识，因为我们是人，不会欠缺这种知识。要认识行为学的定理，不需要特别的经验，行为学的知识是人类本具的，不假外求。
宇宙的终极本质不是人能够思考的问题，行为学和经济学也从来不探究这些问题，历史的本质、生命的本质之类也是如此。对此，行为学和经济学不假装自己知道，它只研究现实中的人所遇到的现实问题，它一点也不高蹈，也不玄虚。
行为学和经济学只解决我们每个人都需要面对的、需要解决和处理的实实在在的问题。我们以前是怎么样处理这些问题的？凭借经验，并企图从经验中发现规律，甚至发明出一些定理，这是一个可悲的错误。跟自然科学不一样，人间世事的经验是复杂现象，而非简单现象，在经验层面是不可能萃取出什么因果关系的。
我们承认有自然法则，却拒绝承认有经济学法则。
这个世界正在为这个愚蠢的错误付出可怕的代价。
**（说明：前两章结束，第三章跳过，从第四章开始进入本书的硬核部分，即：从*人的行为的一般概念*这个*不可动摇的基础出发*，一步步推理，构建一套概念体系，并且通过逻辑上无可挑剔的演绎程序，推衍出隐含在所有人的行为中确凿无疑的、普遍且严格有效的理论体系。）
它们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我们不会
《人的行为》第二章内容梳理（四）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36）
本章第九节“论理念类型”的主要内容如下——
每一历史事件都是人的行为。历史把它们当作人的行为来理解，它应用行为学的认知工具，想象它们的意义，并且在审视它们个别独特的特征时，了解它们的意义。对历史来说，要紧的始终是相关人等各自认为的意义：事态的意义、行为的意义、效果的意义。历史学家根据意义的类同、相关（原文用的是“亲和性”），把真实现象中的诸多性质加以安排成为若干理念类型。
行为学和历史学都是研究人的行为。前者研究一般规律，后者研究具体内容。前者用概念化方法（就是概念、命题、推理等“形式”层面上的演绎，类似于数学和几何学），后者用了解方法（历史学特有的）。前者在理论层面，后者在经验层面。前者是先验科学，后者是经验科学。但要注意，前者跟同为先验科学的数学、几何学的区别，后者跟同为经验科学的自然科学的区别。这就是我们反复提到的那张学科边界图。
历史学只能用了解的方法，因为它没办法像物理化学等自然科学那样做实验，也没办法像行为学理论那样撇开具体内容，在纯形式上进行概念的逻辑推演。
理念类型是一种特别的概念，专门用于历史研究和研究成果的表述。
理念类型是基于了解的概念（不是基于实验）。历史学家描述历史肯定要用到一些概念、词语、语汇、名词术语，（亦即“浓缩的概念化描写”）它们完全不同于行为学的一般行为性质和概念（企业家、利润、亏损等），也不同于自然科学的概念（铁、水、非金属等）。
**1.**自然科学的概念：是一种分类的概念，是可以严格定义的。
**2.**行为学的一般行为性质和概念：并不指涉独特个别的事件，不涉及经验层面的具体内容，像什么具体的价值判断引发了什么具体的行为，什么目的、什么手段等等。
**3.**理念类型是了解的概念，不是分类的概念，不可能加以定义，理念类型本身是了解之后的一个结果。跟统计中位数或平均数毫无关系。具体现象并不取决于平均数，统计平均数在历史领域是无效的，也是没有意义的。
【几点个人想法】
一、关于“分类”
分类是人的思维的既有特征，可以说是人的本性，我们总是喜欢对纷繁复杂的现象进行分类处理，这样可以简捷、快速地认识众多事物。原文中有“理念类型不是分类的概念”（第4段）这句话，但上文又说到“历史学家根据事件的意义，对无限多样的事件加以安排、分类。”（第3段）这两句话是矛盾的，怎么理解呢？
我的理解是，理念类型其实也是一种分类的概念，只不过它不像自然科学的分类概念那么严格。自然科学对某类事物是可以严格定义的，而理念类型是不可能加以严格定义的，它更多的是描述性的，揭示一些特征，“理念类型概念的奇特之处，就在于并非所有列举来描述某一理念类型的那些特征，都必须出现在该理念类型的任何一个例子里”。那么，如何判断某一具体例子能不能纳入某一理念类型中呢？这个取决于历史学家的“了解”，所以说，理念类型是基于了解的概念，而不是基于实验的概念，不可能像科学实验那样精确。
历史学家经过“了解”之后，就要着手建构和使用相应的理念类型，否则，他无法表述自己的“了解”成果。那么，某个理念类型是否恰当或是否有利于掌握某一现象呢？这个又只能取决于背后的“了解”。
二、检验一个理念类型是否合适？
第一个标准不是历史学科的标准，而是非历史学科的标准。历史的每一个认知，受制于其他学科的发现，不可抵触这些发现。
第二个标准才是历史学科自身的标准，那就是尽量客观中立，不可以参杂研究者自己的价值判断，以求得真知为目的，而不是党派斗争的工具或宣传蛊惑的工具。历史是科学，“历史事实”不是任意建构出来的，历史不是胜利者书写的，历史也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某些历史书写者建构的“理念类型”是可以拿到公众视野中来检验的，不是他想怎么说就可以怎么说的。尽管不能像自然科学那样得到一致的意见，但并不影响历史研究的严肃性和科学性。
所有历史事件都是使用理念类型来描述和解释的。普通人在处理过去的或未来的事件时，也必定要用到理念类型。
理念类型始终是真实的复杂现象，通过了解，在我们心里形成的概念印象，也许是关于人，也许是关于制度，也许是关于意识形态的概念印象。
三、作者举了几个例子
第一个例子是行为学和历史学都是研究人的行为的科学，它们会交错使用一些相同的概念，同一个词但意思不一样，它们属于不同的研究领域，使用不同的研究方法。这个是比较麻烦的，需要谨慎地辨别。
第二个例子是说明同一个“理念类型”，比如左翼右翼，因为背后有不同的了解模式，它们的意思是不一样的。
第三个例子是对“经济人”这个理念类型的分析。作者认为这个理念类型的建构是失败的，“经济人”是一个不好的理念类型，不但不利于人们真实地掌握相关现象，还产生了很坏的误导和认知上的偏差。
前面讲到，所有人都是“历史学家”，所有人都运用“了解”的方法分析世事人情，并希望预测以后的事态发展，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了解的基础上，建构自己的“理念类型”。当然，更多人可能并不想自己去“了解”，而是借用别人的“了解”，误以为是自己的发现，或者借用现成的“理念类型”，误以为是自己的独立思考。
我们只是不如历史学家做得那么专业和审慎，我们只是缺少严格的训练，我们使用的大多数“理念类型”不是基于真正的了解，而是基于想当然，严格地讲，它们大多不是“理念类型”，而是“应然类型”（任意武断的价值判断）。
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赋予事物以自己的意义，否则，他就不会行为，而他的行为都是基于这个意义。所有社会现象都必须追溯到“每个人的选择”这个最后的决定因素上来。市场社会所有成员各自行动，各自选择，他们的互动形成了市场（包括价格、工资率和利率），他们的互动也形成了所谓社会（包括社会上的各种现象、法律、道德、文化、风尚等）
四、第二章小节
**第二章讲了行为学的方法论，其中“*单次主义方法论*”和“*个人主义方法论*”分别明确作了说明，第四和第五两小节的标题是直接标明了的。其他几个方法论散见在各处，除了*先验主义*和*主观主义*之外，这一章里侧重讲了“二元论”和*“理论与历史”*，尤其是后者。
米塞斯的思路是这样的——
首先把物理化学生物这些自然科学领域和人的行为领域严格区分开来，前者是非目的论领域，是机械论因果关系领域，后者是目的论因果关系领域。两者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没有直接沟通的桥梁。（方法论的二元论）
自然物是没有目的的，没有主观意志的，它们的反应方式是固定的，可以反复观察和实验的，是有常量的，是可以精确测量和预测的。就是动物——动物的情况要稍微复杂一点，看上去好像有目的，但它们也大多受本能支配。蚂蚁、蜜蜂看上去也是一个有分工的组织，但它们不可能事先计划，也不可能在执行过程中根据情况调整自己的计划，它们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但是，人的行为是受自己的观念引导的，受自己的目的支配的，这个目的是主观的，可变的，人会根据情况调整自己的行为，而各人调整自己行为的方式是难以预测的。
所以，紧接着，米塞斯又对人的行为科学做了区分，那就是理论和历史。人具体受到什么样的观念和价值判断的引导，又是如何根据自己的目的采取某些手段，某一个行为产生了什么结果，这个结果又产生什么样的具体影响以及这个影响的权重等等，这都是历史学要研究的内容，这些地方都不可能有普遍有效的规律，因为每个人都不一样，人的行为是不可复制的，每个行为都是独特的，这就需要“历史的特殊了解”。米塞斯说：“了解方法的发现和界定，乃是现代认识论最重要的贡献之一。”在人的行为领域，确定不移的规律和法则只存在于理论中，存在于纯粹形式的演绎推理中。（理论和历史方法论）
同样一条史料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领会，有不同的评估，也有不同的解释，那就变成见仁见智，那就变成任人打扮，那还要研究历史干什么呢。这里涉及到两个问题，如果是研究人的行为，第一，理论层面，有必然伴随行为的先验要素，以及通过假构法推演出来的行为学法则，这是解释一切人的行为的理论前提和天然约束；第二，经验层面，通过历史的了解程序，摒弃个人的价值判断，以求得真知。
行为总是投机
《人的行为》第二章内容梳理（三）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35）
继续梳理第三章，有详有略，略过的并不是不重要，只是篇幅所限。
第六节 人的行为的具体内容
行为学（理论）不论述不断变化的行为的具体内容（这是行为科学中历史学研究的对象），而只论述行为的纯粹形式和行为根本性质的一般结构。（这里再一次区分“理论”和“历史”。）
** **
第七节 历史的范畴和专门的研究方法
这本书讲的“历史”，第一是指人的行为的历史，而不是自然史或宇宙史；第二，只要是已经发生的行为都是历史，只要行为已经结束了，哪怕是昨天或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全部归入“历史”。
行为学理论把人的价值判断和行为视为终极给定，只研究行为本身的形式结构，不涉及具体内容，而历史正是要研究行为的具体内容，即行为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为，这样的行为产生了什么效果以及这个效果对人间世事的影响。
人的行为领域的经验现象非常复杂。每个人不一样，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每个人对环境刺激的反应方式不一样，每个人的每一次具体行为的特定目的和所采用的手段不一样，每个人的每次行为的结果不一样，这些结果又会产生不一样的后续影响，等等。
既然如此，历史究竟该怎么研究呢？
“历史学处理每个事件中一些个别的、独特的价值判断和行为效果时，就运用它专门的了解方法进行研究”
米塞斯认为，了解方法的发现和界定，乃是现代认识论最重要的贡献之一。
注意，这是历史学专用的方法，有的翻译成“历史的特殊理解”。
我们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也会运用“理解”（或了解）的方法，“这是所有历史学家和所有其他人，在评论人世间的陈年往事和预测未来时常用的方法。”。我们在运用这个方法时，仿佛也成了历史学家，只不过我们用这个方法可能不太严谨和熟练。
科学家不是用一套特别的逻辑来理解这个世界，他们用的逻辑和方法跟我们一样，只不过他们是经过刻苦而严格训练的，我们常常用得粗心而草率罢了。
“了解”这个词语跟我们日常用语是不太一样的，这是历史学家的特殊的思考工具（我们也会用，我说过，科学家的思考工具我们普通人都有），科学要保持价值中立，历史学家也不例外，尽管这对于历史学来说，比非历史学科要困难得多。
“历史不是过去事件的临摹和复刻，而是一个浓缩的概念化描写。”
理念类型正是基于历史的特殊（专门）了解而建构的一个历史学特有的概念。
这里涉及到几个不同领域的“概念”：自然科学的概念、行为学的概念、历史学的概念。
上面提到三个不同领域的概念，而历史学的概念就是“理念类型”，这个到第八节再说。要理解“理念类型”，就要理解“历史学特有的了解”。关于历史学所用的专门的了解方法——
1．了解不同于赞同。
2．了解不同于移情鉴赏。
3．了解确立这样的事实：某个人或某一群人，曾基于某一明确的价值判断和选择，为了达到某些明确的目的，采用某些技术方面和行为方面的特定学理所提示的某些明确的手段，从事某一明确的行为。
4．了解还试图进一步评估这个行为，看它究竟产生了哪些效果，以及该效果的强度；它试图为每一个行为定位，也就是评定这个行为在世事发展过程中，究竟曾发挥过哪些有分量的影响。
5．了解的适用范围仅限于所有这些非历史学科（逻辑学、数学、行为学和自然科学）未能厘清的部分，它绝不可抵触所有这些非历史学科的教导。这一点当涉及自然科学时会普遍得到承认，但涉及到经济理论时，有些历史学家找到一些历史文件和数据来抗拒经济学理论。然而，他们没意识到，复杂的现象既不能证明，也不能否定任何理论和定理；相反，如果没有经济学理论，关于经济事实的报告，将不过是一堆不相关的、任何人都可以任意解释的数据。（这里有一次强调“理论和历史方法论”）
** **
第八节 概念化和了解
概念化是行为学的思考工具；了解是历史学专门的思考工具。
第4—13段：历史学家对非历史学科的教导常常看法不一，会发生分歧。非历史学科所传授的知识若有变化，必然导致历史的重写。有些分歧其实是一些通常称为确定、精准的非历史学科内部有些争议所导致的。
以上是一些基本事实的确认和对非历史学科的理解，对历史学研究来说，只是准备工作，以下才是真正的历史研究——
历史研究的程序
1．历史了解的任务，如果是确立人们受到什么价值判断的刺激，指望什么手段……等事实，在真正的历史学家之间不会有什么意见不合的。
2．历史了解还有第二个任务，它必须鉴定行为产生哪些效果，进而估量那些效果的大小，或者说，必须考证每一个动机、每一个行为的影响分量。
第二个任务才是历史学研究真正的麻烦所在：人的行为领域没有固定不变的数量关系，测量不可行！
行为学和经济学领域没有常数，除非运用了解，无法给P效果的n个因素分配专属的影响分量。而了解，正是试图给每一个历史因素分配专属于它的影响分量。历史学家想要给一个满意的解释，不能武断和随意，但总会沾染一些他的个性色彩。
历史的了解不可能产生被所有人接受的结论。
经济学不是计量的，而且也不去测量，因为在经济学的领域没有常数。
了解，试图给每一个历史因素分配专属于它的影响分量。
不同于先验的科学（逻辑学、数学和行为学）和自然科学，历史的了解绝不可能产生必须被所有人接受的结论。
但是，历史学家的主观判断可能影响了解的结论，但这种判断不是价值判断，它不表示历史学家的偏好，而是对影响分量的判断。
这一段很重要，这是本小节的最后一段：
科学家运用心智的方法和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进行推理时所运用的方法本质上并无不同。了解不是历史学家的特权，而是每个人的事情。每个人在观察所处的环境情况时，都是历史学家，在处理未来事件不确定的问题时，也都会使用了解。对于决定未来情况的各种因素的影响分量进行某种了解，是投机者独特的推理方式。
行为总是投机！
【感言】
1．历史是由每个人的行动造成的，每个人都做出了贡献，当然贡献有大小，所有人的行为的互动产生了历史，历史往哪个方向发展取决于每个人的思想、观念和价值判断，及由此引发的行为。个人的历史是这样，大到国家民族的历史乃至整个世界的历史无不如此。没有人的行为就没有历史，没有人的观念就没有相应的行为，因此，是观念创造了历史，人的心灵创造了历史。有人问，人的观念又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是不是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个观念都可以创造历史呢？也不是，你只能创造你自己的历史、个人的生命史，而集体或人类的历史则是所有人的观念及行为互动的结果，除非你能把自己的观念灌输过大多数人，从而影响他们的行为。
2．历史的了解方法只适用于非历史学科未能厘清的部分，也就是关于具体的价值判断和行为效果、影响分量的部分，了解不能抵触非历史学科的教导，这在自然科学和数学逻辑学中没什么问题，但在行为学和经济学中却很难。因为很多人不认为行为学和经济学理论具有先验性，他们总认为行为学理论是从经验中归纳出来的，那就可以用经验来证明或证伪它。然而，没有行为学的先验理论，人的行为经验是可以任意解释的，每人都认为自己的解释是对的。比如看到别人的孩子是怎么优秀，它解释为几个原因，然后套用到自己孩子身上。成功学、励志学和各种心灵鸡汤就是这样大行其道的。
那美好的仗已经打过了
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
《人的行为》第二章内容梳理（二）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34）
本章第五节题目是“方法论的单次主义原则”。本小节共6段，以下是逐段分析，序号是段落标识。有几个段落我一笔带过，并不是说它们不重要。这本书的每一章、每一节、每一段，甚至每一句话都非常重要。这本100万字的书几乎找不到一句多余的话，每一句都要认真阅读，深入理解。但每一章节和段落都要详加分析，实在有点困难，只能有所侧重。
比如下面第一段，我照抄全文，只是用括号加了提示。这一段的表述极为精当，如果我不加一些提示，大家很可能就粗略地看过去了。
§1**．行为学的研究，不只从个人的行为着手（个人主义方法论），更要从个人的一次次行为着手（单次主义方法论）。它不是含糊笼统地论述一般人的一切行为（这是全体主义错误所在），而是论述某个确定的人，在某个确定的时间、确定的地点所完成的某个具体的行为（注意这一连串的限制词语）。但是，行为学关心的，当然不是这个具体行为的那些偶然的、环境的特点，也不是这个行为和所有其他行为有什么不同（这是历史学的范畴），它只关心在这个行为**的执行中，有哪些必然的、普遍的含义（这才是行为学理论）。
§2**．**全体主义、集体主义和概念实在论只看到全体和全称的东西。（略）
§3**．****行为学**问的是，一次一次的具体行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略）
§4**．**选择的动作永远是做选择的那个人，在可供他自由选择的几个不同的机会中做出决定。“人，从来不是在善与恶之间做选择，而是在某种观点称为善或恶的两个具体的行为模式之间做选择。人，从来不是在一般的‘黄金’和一般的‘铁’之间做选择，而是永远都在某一确定量的‘黄金’和另一确定量的‘铁’之间做选择。”
**这段话很重要！**我们说，行为就是选择。但是，第一，做选择的永远是一个特定的、具体的人，一个真实的“自我”，而不是人类或历史或其他任何东西。人类不会选择，事实上，人类不是一个实体，它只是一个概念。第二，选择永远是具体的、单个的，不是抽象的，不是整体的。即，永远是在两个不可兼得的具体的特定的事物或事态之间做选择。
你看到老人跌倒在路上，你是选择扶还是不扶？首先，这两个选项是不兼容的；其次，无论你选择什么，都只是一次单个的行为；再次，你的选择当然是基于当时的特定的具体的情况，包括你当时的想法和判断。你不是选择善与恶，善恶只是一个概念；你是在两种行为方式之间做了一个选择。别人可能会对这两种行为给予不同的评价，而这种评价可能也只是你选择时考虑的因素之一；但你究竟怎么考虑的，别人不可能完全知道。
你选择不做作业，意思是，你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和场合选择不做某一项特定的作业。你选择休息，意思是，你在某一个特定的情境下选择暂停手里的活，休息特定的一段时间。你选择买或不买，意思是你在某个特定的事件和地点，选择买或不买某种特定量的商品或服务。你选择自己做饭还是叫外卖，意思是在某一个具体的决策场景中，你选择了一个特定的行为模式；换到另外一个场景，你完全可能做出不同的选择。每一次选择行为结束，它就成了历史，再也不可能改变，它可能会对未来产生一定的影响。这个影响可大可小，但作为一个单一行为，其直接后果是有限的。
§5**．**人生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行为，各个行为不是孤立的，每个行为都是一连串行为中的一个环节；那一连串行为合起来，在某个较高层次上构成一个更大的行为，追求较遥远的目的。
每个行为有两个面向：一方面，摆在一个比较远大的行为框架里，它是该比较远大行为的一部分行为，要完成所设定的一部分目的；另一方面，相对于它自己的诸多部分所要达成的各个目的而言，它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行为。
一个人从出生以后获得自主意识开始到彻底丧失意识（死亡），这个漫长的一生甚至可以看作是一个行为——如果这样，这个行为就没有两个面向了，这个行为的目的是尽可能满意地度过自己的一生。凯撒大帝说，我来过，我见过，我征服过。使徒保罗说：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有人说：我来过，我爱过，我奋斗过。或者说：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可以说，我们一生中所做的无数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为这个总目标服务的。但是，对于行为学来说，重要的是这个事实，要完成比较远大的工作，唯一的方法是从基础开始，一步一步，一点一滴地去做。对于每个人的现实人生来说，也是如此。俗话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6**．**那么，究竟把多大一部分范围内的事情视为一个相对完整的行为呢？这要看当时的具体情境，尤其要看行为人当时所筹谋的计划范围大小而定。就拿吃饭来说，究竟是吃完一顿饭算一个行为，还是吃完一口饭算一个行为呢？通常情况下，没有必要切分得过于琐碎，而特殊情况下，则是需要细分的。比如周公吃饭的时候，一口饭刚送到嘴里，有人登门拜访，这时，周公就面临着一个选择：把饭慢慢嚼碎咽下去，再接待客人，还是把饭吐出来，立即去接待客人？为了显示自己待客的热情，周公选择了后者。
我用一周时间出门旅游，从计划到出发再到旅游结束回来，可以看作是一个行为，但在这个过程中肯定是经历了大大小小很多事情，这里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一个相对独立的行为。比如其中的某一天的登山行为，而那一天的登山行为当然也可以再分解为好几个行为。究竟分解到何种程度比较适宜？那要看行为者赋予某一个“动作”的特别意义，像上文说到的“周公吐哺”的特别意义。
还以登山为例，爬到半山腰时，又饥又渴，是坐下来喝点水吃几块面包，还是忍受饥渴继续爬山？这时候，在登山这个较为远大的行为里，就穿插了另一个行为：选择休息一会儿，补充一点食物。当然，你如果选择放弃休息，继续登山，这也是一个行为。**总之，在任何需要你选择的时候，并且你也做出了一个选择，那就是一个相对独立的行为。**甚至，当你喝完半瓶水时，想到是把剩下的半瓶水喝完，还是留着？这就又出现了一个需要你选择的情境，你无论做出哪种选择，都是一次行为。
某人在开车时接听电话，他好像是同时做两件事（两个行为），那么，哪一个行为，或整个行为的哪一个部分将被凸显出来呢？要看行为人自己和其他人赋予的意义。**通常，我们认为这里只发生了一个行为，那就是开车，至于开车过程中还在嚼口香糖或聊天，就不再视为一个独立的行为了。**但是，如果出了事故，交警可能要追溯你在开车时是不是做了其他事情从而妨碍了驾驶安全。这时，你接听电话的行为就会被凸显出来，这个行为被认为产生了相应的后果而被赋予了特殊意义。当然，这是事后的调查和追责，属于行为科学里的历史学部分。
这一节很短，才一页纸多一点，以前读的时候觉得很简单，很快就读过去了。现在重读，发现其实很重要，要细细推敲。我之所以要这样过于繁琐地分析一次一次的行为中的具体情形，是想帮助大家认识行为学研究中单次主义方法论的重要性，这对后面理解边际效用法则非常重要。
爱因斯坦的疑问：先验理论能反映真实吗？
《人的行为》第二章内容梳理（一）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33）
** **
第一节 行为学和历史
“人的行为科学有两个主要学科：行为学与历史”
行为科学研究人的行为，它从两个方面着手，一是从理论方面（行为学），一是从具体经验层面（历史学）。行为学所有确定的法则和规律只存在于先验的理论中，存在于形式的推理中；在已经发生的人的行为（历史）里面不可能找到规律性的东西，不可能找到普适有效的定律。
这里要区分“两种理论”和“两种经验”——自然科学和人的行为学。
自然科学的理论是从经验中归纳出来的，或是先提出一个理论，再通过实验来验证或推翻。而人的行为学理论不是从实践中产生的，而是人的头脑里固有的，是来自于人的先天的心智逻辑结构，来自于人的存在本身。
人的行为的经验（历史），不像科学实验——在人的行为领域是无法进行实验的——既不能证明，也不能驳倒任何“一般性的行为理论”。相反，人的行为的经验现象，只有借助于行为学的理论才能予以解释，才会变得可以理解。
** **
第二节 形式的和先验的行为学特质
究竟有没有先验的知识？实际上是回应大家在读第一节时可能会产生的疑问：“人的行为学理论是人的头脑里固有的吗？”
“思想这个动作，不可避免要有一些智能条件，这些条件或性质实际上先于每个具体概念的形成或具体经验的察觉。”（第4段）
人心不是一张白纸。人心具备一套工具，藉以掌握事实和经验。人是自主行为的生物，“行为”，就人之所以为人的一个必要条件而言，在逻辑上是先于任何具体行为的。（前面一个行为是理论，后面一个行为是历史）
** **
第三节 先验和真实
“头脑里固有的东西（先验的理论）”能不能反映真实？（第4段作了回答）
在这个问题上，连爱因斯坦也犯糊涂了。他问：**人的理性难道真能经由纯粹的推理，无须经验的帮助，就能发现真实事物的面貌？而他的答案则是：“数学的那些定理，如果是指涉真实的，便不是确定的；如果是确定的，便不是指涉真实的。”**很遗憾，爱因斯坦没有认识到自然科学和人的行为学的区别。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知道人的行为学的先验本质。
本小节第8、9两段很重要！摘录两句——
“理智之所以能够经由纯粹的推论演绎，揭露行为的根本面貌，是因为行为是理智的衍生物。”（第8段）
“行为学的出发点，不在于选择某些假设作为公理或决定某个研究程序，而在于严谨思考行为的本质。任何行为，无一不是完整呈现行为学据以推演的那些基本性质的。”（第9段）
第11段再一次阐述自然科学和人的行为科学的不同：人的行为的经验（历史）和自然现象的经验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经验。
历史不可能传授任何一般性的规则、原则和定律。为什么？因为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一点感想】**经验太重要了，我们生活在经验里，各种经验为我们提供了太多的便利，很多方法和理论也是从经验中总结出来的，所以我们很容易迷信经验，特别是看到我们周围的人，他们取得了成功，成为我们纷纷效仿的榜样。但我们常常被经验误导，或淹没在经验的汪洋大海中迷失了方向，无所适从。
** **
第四节 方法论的个人主义原则
1.整体和成员在逻辑上谁先谁后的争论是没有意义的。
2.个人主义方法论不否认集合体的作用，相反，它是唯一可以满意解决集合体相关问题的方法。
3．所有行为都是由个人完成的。社会集合体不存在于其个别成员的行为之外。“某个行为的性质，取决于行为人和所有受到该行为影响的人对该行为有什么意义的认定。”
4．人，作为一个能思想和行为的生物，当他脱离他的前人类状态而成为人的时候，便已经是一个社会性的生物。理智、语言与合作的演化，是同一个过程的结果，但这个过程发生在个人身上，也完全表现在个人行为的变化上。
5．社会集合体是通过某些个人的行为而显现的。不是说，个人在时序上先于集合体而存在，而是说，某些个人的特定行为构成了特定集合体。
6．某个集合体就是某些个人的行为中的一个特殊面向，因此是影响事态发展的一个真实的存在。
“我和我们”
行为学的“自我”是无可置疑的，不管一个人过去是什么，也不管他将来可能变成什么，在选择与行为的当下，他就是一个“自我”。
不要随便使用“我们”，“我们”只是一个概念，它不能行为，也不会开口说话。要区分下面几种情况：
①光荣的多数：“我们是最善良的人”“我们是最勤劳的民族”“吾辈青年”。
②帝权的多数：代表政府和国家，如“我们决不答应”。
③逻辑的多数：使用“我们”一词代表特定的某些人，如我们班、我们群、我们俩。
④庄严的多数：领导讲话或报纸社论中用“我们”。
经济学理论是人的头脑里固有的吗？
**
每个人都是天生的经济学家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32）
人的行为学和经济学理论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是从社会实践中来的吗？不是。是人的头脑里固有的吗？是的。
任何人的任何行为无不精准地体现出所有经济学理论，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在铢两悉称地践行经济学理论。而且准确无误，毫厘不爽。
居然，每个人都是天生的经济学家；莫非，人类诞生的那一刻，经济学理论就被神奇地植入人类的心灵？是的。我们只能这样认为：行为学理论和经济学思想是跟人类一同诞生的，或者说，正因为人类的非人祖先拥有了这样一个天赋异禀，才一跃而成为人。
行为学理论和经济学思想是不需要教的；相反，如果你没有这个天赋异禀，也就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再怎么教也教不会了。所幸的是，只要活着的人都有，除非罕见的先天遗传原因或后天的突发疾病导致他永久丧失了自主意识。不过，如果由于某种的原因，他重新获得了自主意识，那么，行为学理论和经济学思想又会自动回到他的灵魂中。
这么说来，心灵也好，生命也好，大脑也好，灵魂也好，是多么的神奇啊，多么的伟大啊！这是哲学家、文学家和宗教学家们喜欢探究、发掘和感慨的事情。然而，经济学家却说：没有的事！生命就是这样，没有比较神奇，也没有比较不神奇，谈不上伟大，也谈不上不伟大，这就是一个给定的事实罢了。这个事实就是：人有意识地想要达到某些他所选择的目的，亦即，人一定会行为，而行为则必然伴随着价值判断、时间偏好、不确定性、企业家功能和边际效用法则，必然伴随着成本和收益、利润和亏损的权衡。
人一定会行为，因为他感到不适。什么是不适？就是不满意。他不希望这个不适感持续下去，因为那意味着持续的不满意、不高兴、不幸福。他预期凭借某些手段可以在未来某个时候消除或减轻这种不适感，于是，他寻找自认为合适的手段来达成那个他选定的目的。
他觉得钱少（不适），而努力工作（手段）可以挣到更多的钱（消除不适），于是，他就努力工作。
他觉得努力工作太辛苦（不适），钱够用就行，用不着那么苦自己，悠闲自在更舒服（消除不适），于是，他就得过且过混日子（手段）。
他混了一段日子以后，发现别人挣了很多钱，日子过得很优渥，自己感到羞愧（不适），他想还是应该努力工作（手段），以便未来过上舒心的日子（消除不适），于是，他幡然醒悟，决心重新做人。
《警察与赞美诗》中的那个流浪汉苏比是因为听了教堂里的赞美诗而幡然醒悟的，这个无关紧要。一个人是出于什么原因而改变了他的行为方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每一次行为，每一个选择，都是我们前面提到的那个事实：“人有意识地想要达到某些他所选择的目的”。哪怕同一个人的连续的两个行为在外人看来是自相矛盾的，也丝毫不妨碍这个前提的绝对正确。
《品质》中的鞋匠格斯拉兄弟面对已经变化了的市场状况，不愿意迎合消费者的趣味，不愿意改变传统的生产和经营方式，坚持手工制作高品质皮鞋，最终生意惨淡，破产饿死。这从反面证明了经济学原理的正确无误，而且，格斯拉兄弟的行为本身仍然完美地体现了人的行为学理论的确凿不疑，还顺便摧毁了“经济人”假设的虚妄——没有人做事情是完全出于经济（赚钱）的考量。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只为纯粹的物质享受活着，所有的物质享受必然同时伴随着心理和精神上的满足。一只普通包包和名牌包包，它们的物理功能差不多，但价格相差几百倍；一顿饭，就填饱肚子的生理功能或营养价值而言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小饭馆和大酒店的价格相差几百倍。你能分清哪些是物质满足，哪些是精神满足？它们各占多少比例？
欲望就是欲望，它是一个整体，无法分类。其实也没有必要区分，只要说所有人的所有行为都是满足自己的欲望就行了。经济人的假设也好，理性人的假设也好，理性经济人的假设也好，都是胡扯。说人是政治动物或经济动物或社会动物，都是废话。
曹操说“周公吐哺，天下归心”，陶潜说“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他们都在追求各自的愿望满足。经济学不对这个愿望进行分类，经济学不研究行为的动机，只研究行为本身和行为的结果。有人追求财富，有人放弃财富，他们都是追求欲望满足，没有什么区别。
我为什么要努力学习考大学？我为什么要投入这么多时间、精力、钱财、甚至身体健康的代价，只是为了一张大学文凭？因为我预测未来有一张大学文凭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到那个时候，我的收益将覆盖我现在所有的成本，我的投资能获得足够的回报。如果另外一个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他只是在成本和收益的权衡中做了一个不同的预估而已。他们都是企业家，都在为不确定的未来做准备，都在投机，都是追求利润和避免亏损。
现实生活中，所有人的所有行为的实例，都不可能跟上面的那个命题相冲突，即，人总是，永远是，一直是，不可能不是“利用自己的心智能力（理性）谋求各种愿望的实现”。这种冲突自始至终不会出现，因为人就是这样行为的，人也只能这样行为。这是人的“天赋异禀”，除非你不是人。
人只有一套心智逻辑，这是每个人先天就有的智能装备，而且不分国家、种族、身份和地位，每个人都一样，没有强盗逻辑和良民逻辑之分，没有资产阶级理论和无产阶级理论之分，没有西方思想和东方思想之分，没有德意志物理学和法兰西物理学之分。科学只研究真实世界和存在命题，而地球上所有人共享同一个世界和同一种存在方式，所以科学只有一个检验的标准，那就是：符合不符合真实？是输出价值判断还是研究存在命题？
既然所有人都是经济学家，那我们的经济为什么还这么糟糕呢？因为他们另有目的。既然所有人都是经济学家，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学习经济学，为什么还要读《人的行为》呢？因为你不读《人的行为》就不知道他们另有目的。
关于主观判断和价值判断的争论
价值判断是一个行为学概念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31）
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你觉得这个事情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会产生什么影响，这样的判断必然是主观的，因为没有统一的标准，没有可以测量的数据。
这个是铜，还是铁？你如果一定要说，我主观认为是铜，或者主观认为是铁，当然也可以。广义上讲，只要是人做出的判断都是主观的。
但这儿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对什么事物（事情）进行判断。自然科学领域里的现象，你也可以做一个主观判断，但你的判断很容易证明是对是错。你主观判断是铜或是铁，但最后检测下来，发现既不是铜，也不是铁，而是黄金。这个事实不会因为你的主观判断而改变。
但在人的行为领域，在经验层面，对一个已经发生的事情，对这个事情的性质及其影响和效果等等的判断，就很难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这样的主观判断无法客观的检验和检测，从而标明是对是错。但这种判断不是价值判断，没有个人的偏好在里面。
这样说，还没有说清楚吗？关于这个问题，前面好多朋友做出了很好的解释，这个区分还是比较明显的，没有必要再纠缠了。我们还是读书，有些小问题不必强求统一，个人可以保留自己的理解。但一些原则性问题不能放过，要在米塞斯的整体理论框架里和逻辑体系里理解它们，尽量用原文的概念，不要自己想出一个什么新词来
价值判断必然是主观的。价值判断是对价值的判断，是对一个事物有没有价值，有什么价值，为什么有这个价值等问题的判断。事实判断是对某事物是什么不是什么的判断。在自然科学领域，事实判断一般不会有什么分歧。但在人的行为领域，特别是经验层面、历史领域，对事实的判断和取舍有时都会有分歧，遑论价值判断了。
价值判断是一个行为学概念，主观判断只是一个日常生活用语。
任何行为必然伴随价值判断，所有行为都是基于价值排序，只有行为才能展示价值偏好。
价值判断和行为密切相关，事实上，在一个具体的行为中，目的的选择和手段的选择也跟一个人的价值判断有关系，乃至收益和成本的权衡也与价值判断有关系。
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所有行为都体现一个价值判断。不要把价值判断搞得很神秘。什么是价值？价值就是有用，就是好的，有意义的，重要的。那么，对谁有意义？对谁有好处？对谁重要？只能是对行为人自己，行为人认为有价值就有价值，行为人认为没有价值就没有价值。这完全是一个主观的、个人的、单次的、任意的判断，不关其他人的事。
他出门以后想到好像门没有关好，要不要回去检查一下，此刻就有一个价值判断：回去检查重要，还是继续赶路重要？如果他回去检查了，说明彼时彼刻他认为回去检查比继续赶路更重要，更有价值，这就是他的价值排序。
深夜12点了，是睡觉，还是继续刷题？此刻就有一个价值判断，如果他选择了睡觉，那说明彼时彼刻，他认为睡觉比继续刷题更有价值。第二天晚上，同样情形，他选择继续刷题，那说明，彼时彼刻，他认为继续刷题比睡觉更有价值。
就是这么回事，就是这么简单，没什么复杂的，米塞斯的行为学说的就是我们生活本身，几乎每天每时每刻都发生在我们的生活中。
你上语文课在做数学作业，那就表示，彼时彼刻，你认为做数学作业比听语文课更有价值。
有了这样一个行为学理论，我们就能解释生活中纷繁复杂让人眼花缭乱的现象。
而这个世界上所有跟人的行为相关的事情，比如政治制度、法律制度、文化教育、风俗习惯等等最后都可以追溯到一个一个人的一次一次行为，也必须追溯到这里来，才能得到正确的解释，否则就是五花八门，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然后互相打架，互相攻击，开宗立派，蛊惑煽动，然后就是血流成河，遍地是灾。人的行为是经济科学的最终基础，也是行为学的最终基础，也是所有“社会科学”的最终基础。
行为学和经济学的理论建构追溯到人的行为范畴，就不再往前追溯了，它只是说，任何人的行为必然基于他的价值判断和排序，就结束了。所以说，它把价值判断和由此引发的行为视为最终的事实，视为最终的给定。但是行为学科的历史学部分却要在行为学理论止步的地方继续向前探索，它要研究人的价值判断是怎么来的，是怎么引发具体的行为的，这个行为又会产生什么效果和影响，以及影响的分量等等。而这方面的研究不可能像自然科学那样做实验，只能用历史的了解方法，并通过建构相应的理念类型来表述它的研究成果，但历史学家这样做的时候，要尽量避免自己的价值判断，力求获得真知。
张雪峰究竟该不该骂？
一切跟人的行为有关的事情，
都是由人的行为决定的。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30）
历史是主观的吗？
请看下面这段话——
“历史的进程，取决于许多个人的行为，以及这些行为的效果。这些行为则取决于行为人的价值判断，亦即，取决于行为人渴望达到哪些目的，以及他们为了达成这些目的而采用了哪些手段。”（第二章 第七节）
历史也好，现实也好，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客观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但事实上，历史就是主观的，就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只不过“历史的进程，取决于许多人的行为”。“许多人”就是许多一个一个的人，你一个人只能决定你自己一个人的行为，不能决定其他人的行为，但是许多一个一个的人的意志形成合力，就能改变历史的进程。也就是说，历史最终还是由人的行为决定的。
这儿的“许多”究竟要多到什么程度呢？我只能说“足够多”，无法给出一个具体的数字。
足够多的人认为妇女应该戴头巾，国家就会颁布法律，不戴头巾的妇女当街打死。
足够多的人认为考大学是唯一或者最重要的出路，现行大学选拔和考试制度就会延续下去。
足够多的人认为补课是提高考试分数的不二法门，各种辅导机构就会蓬勃发展。
足够多的人认为国家应该保留死刑，相关的法律制度就会建立起来。
足够多的人认为政府应该负责每个人的养老，相关的保障政策就会出台。
足够多的人愿意掏出20块钱买一杯奶茶，这杯奶茶的价格就是20块钱。
足够多的人偏好较近未来的满足甚于较远未来的满足的程度，决定了利率的高低。
足够多的人热衷于刷视频打赏点赞，决定了网络主播的收入。
……
总之，所有的社会现象和社会制度，政治的、经济的、法律的、文化教育的，还有所谓的公序良俗啦，所谓的公平、正义、民主、法制等等观念，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切，你满意的也好，不满意的也好，都是源于人的行为。但不是单个人的行为，而是许多个人的行为。
只要做某件事情的人数足够多，这件事情以及跟这件事情相关联的生态就会建立起来；反之，如果做某件事情的人数足够少，那么，相关的业态、生态、制度形态和意识形态就会瓦解。比如，越来越多的人放弃职称评定，相关制度就会无疾而终。
就这么简单，一切跟人的行为有关的事情，毫无疑问，都是由人的行为决定的。这个因果关系不要搞颠倒。不是制度决定人的行为，而是人的行为决定制度；不是文化决定人的行为，而是人的行为决定文化。
那么，人的行为又是由什么决定的呢？由人的价值判断决定的。价值判断是什么？就是个人的偏好，就是我更需要什么，我认为什么对我更重要。那么，个人的偏好是由什么决定的呢？不知道。因为各人的偏好是不一样的，面对同样的外部刺激，不同的人会做出不同的反应；就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情境下也会做出不一样的反应。为什么会这样？对此，我们一无所知。
我们只能说：“人，总有意识地想要达到某些他所选择的目的，总是利用理性来谋求各种愿望的实现。”但我们不知道他的目的或愿望具体究竟是什么。不知道没关系；你只要知道，人有需求、有欲望就行了。同时，这个逻辑链条也不要搞颠倒了：欲望催生行为，行为催生产业形态和制度形态。不是武器生产催生战争狂人，而是战争狂人催生军工产业的繁荣；不是色情行业催生了人的性欲，而是人的性欲催生了风俗业的兴盛；不是酿酒厂培养出酒鬼，而是酒鬼养活了酿酒厂。政府可以取缔这些产业，但它们不会消失，只会转入地下。因为政府没有办法取缔人的需求和欲望；谁也无法取缔，取缔需求就等于取缔人本身。
所以说，一切社会现象都是人的行为的结果。一切行为都是追求欲望满足，都是以一个比较满意的状态替换另一个比较不满意的状态。什么神意、天意，什么历史规律、神选领袖、绝对精神、永恒价值、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自发秩序之类的，都是胡扯！历史一点儿也不神秘，它就是这样；生命谈不上伟大，也谈不上不伟大，它就是这样；人格谈不上比较崇高，也谈不上比较不崇高，它就是这样；欲望谈不上比较卑贱，也谈不上比较不卑贱，它就是这样。
历史确实不是由某一个人说了算，但是每一个人的有意识的行为都为历史的生成和变化贡献了一份力量。世界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每个人都发挥了作用，不要怨天尤人；这个世界还能好吗？这将取决于每一个人的行为，不要乞灵于制度或伟人——制度和伟人就是每个人的行为喂养大的。
张雪峰可以胡说，但只要有足够多的人听，他就有市场。
张雪峰摆姿态，可以收获掌声；你怒骂张雪峰，何尝不是摆姿态？
想一想吧，这些年来，我们骂过的人，我们关注过的事，我们抨击过的现象，我们追索过的真相，哪一个，哪一桩，桩桩件件，不是全都烂尾了吗？
如果没有足够多的人读《人的行为》这本书，一切都是白搭。
读《人的行为》，此其时也！
“人的行为”里究竟有什么奥秘？
身体比嘴巴诚实，努力比抱怨管用
** **
《人的行为》第一章内容梳理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29）
** **
我们已经读完第一章，下面着手读第二章。我把第一章的主要内容概述一下。
一、第一章到第七章总述
本书第一章让我们初步认识“行为”和“行为人”，紧接着第二章阐述行为学研究的方法论，第三章批判错误的方法论。在做了这些准备和铺垫后，从第四章开始，正式进入对“行为”的全面细致地研究和分析。
第四到第七章，每章分析几个行为学的先验元素或行为学法则。如“目的和手段”“成本和收益”“时间”“不确定性”“边际效用法则”“报酬律”等等。这些元素和法则在每个人的每次行为中都无一例外地体现出来，不要把它们看作是孤立的和不相关的。
第一章到第七章是这本书的第一部分。
** **
二、关于第二章
我们开始阅读第二章，这一章内容较多，涉及到认识论和方法论，尤其是行为学和经济学独特的方法论体系，理论性较强，理解起来有难度。有些地方我们可以稍微简化处理，先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即可。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反正还是要回过头来读这一章的，这一章是绕不过去的，不读三五遍肯定是不行的。这一章的有些章节好懂一点。行为学和经济学的研究方法肯定很重要，每一个方法不只是要记住，还要理解，还要会运用，这就跟讲数学公式和定理一样，关键是理解和运用，也就是养成用行为学和经济学的思维方式思考问题。
** **
三、第一章的内容再梳理
《人的行为》这本书以“人的行为”为研究对象，所以，开篇第一章就直入主题——
1、人的行为是什么（定义）？人的行为不是什么？
2、人为什么会行为？在什么情况下行为？
3、为什么把“人的行为”作为我们研究的起点？
4、人的行为研究的“主观主义”和“形式主义”是什么意思？
5、人的行为研究何以可能？
** **
四、第一章主要内容概述（随便想到的）
**1.**首先是定义：“人的行为是有意的动作。”
“有意”就是知道，就是你知道你正在做的事情，当然也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个事情，所以，“行为”里必然包含“目的—手段”这样一个形式结构。为什么说是“形式结构”？因为这儿不涉及具体内容，一个人究竟会把什么视为目的，把什么视为手段，这是源自各人的主观的价值判断和认知。
2.****“有意”不一定是“刻意”，有时可能是“漫不经心”
你早晨出门，带上门，乘电梯下楼，走到车库，这一系列“动作”可能已经习以为常，不会刻意去想。但它们当然是行为，你不会不知道“你正出门去上班”这个事情吧。
当你启动汽车时，突然想到好像家里的门没有关好，决定回去检查一下。这又是一个行为，这个行为不影响你此前“带上门出门”的行为的性质。如果你决定不回去检查，那也是一个行为，你在回去还是不回去这两个不能兼容的选项之间做了一个选择，不管你选择哪一个都是一次行为。所以，我们说，行为必然是选择。
**3.**有些行为只有行为人自己知道
如果我们观察到有两个人同样“走到车库，打开车门，启动汽车，开车去上班”，我们可以判断他们各自有一个“出门上班”的行为，但这里面有一个人还有另一个行为是我们不知道的，那就是，他想到“门可能没有关好，但决定不回去检查了，继续出发”这个行为，这个行为只有行为人自己知道。
我上次举到在山上买矿泉水的例子。两个人走过卖矿泉水的小摊贩，他们都没有买水，除了他们在走路的行为之外，其中有个人可能还有另一个行为穿插其中，但我们未必知道。那就是“他想买水解渴，但看到价格太贵而决定不买”的行为。那么，另一个人也没有买水是否也是一个行为呢？不是的。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要买水，买水还是不买水不是他此刻要做决定的选项。
**4.**只有行为才对事态产生一定的影响
动机和目的不会直接影响事态的变化，只有当某种动机转化为实在的行为，才会对事态产生影响。上面买矿泉水的例子，大家的买或不买的行为会影响矿泉水的价格，不管他们买或不买是出于什么动机和心理。行为学理论不研究动机和目的。动机和目的千差万别，这是行为科学的历史学部分研究的内容。行为学理论只研究一般行为的形式结构，各要素之间的关系及根据假构法推理出来的行为学法则。
**5.**行为与理性的关系
这个讲过多次，这里的理性跟我们日常语言中讲到的“理性”是不一样的。这里的理性就是人的先天的心智能力或心智逻辑，这个心智是我们认识一切事物，并形成经验的前提，它就表现在人能够选择目的和手段，能够行为，所以说，行为和理性同质同源。冲动行为，甚至像前面大家说到的偷盗抢劫杀人放火等行为，都是理性的，除非通过严格的司法程序能证明他在杀人时完全处于无意识状态。
**6.**行为和价值判断的关系
行为展示偏好。一个人可能先对各种事态做出一个价值判断和排序，然后采取行动。他可能按照他的排序行动，也可能在行动时临时改变了他的排序，所有这些，我们都不管，我们只看他的行为，只有他行为了，我们才知道他的价值排序。他只要做的是这个事情而不是其他事情，我们就可以说，他是把这个事情排在第一位的，这个事情相较于其他事情是他预期能获得较多满足的事情。这跟我们平常说的“身体比嘴巴诚实”，意思差不多。
** **
五、综述
人是宇宙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人的行为对于整个宇宙来讲当然也是沧海一粟，人为了改善自己的处境而做出的思考和努力，在上帝看来，在一个超人看来，从一个最高存在的视角看过来，或许很渺小，很可笑，或许毫无意义。
但是，人就是这样一个存在，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也是一个最终的给定。
尽管如此，人，还是会行为，还是要行为，因为他感到不满或不适，他能想象什么状态会让自己比较满意，他努力寻找手段来达成这个目的，也就是用预期比较满意的状态替换目前感到的比较不满意的状态。
行为就是对事态的干预，如果不干预，这样一种不适的状态会持续下去。他在想：自己能不能干预？从什么地方着手干预，会让事态朝着自己满意的方向发展？如果他完全想不出办法，他就无法行为；而他一旦想到办法（即找到手段），就会行为。这就是人的理性，人就是这样一个理性的存在。但要注意的是，他的努力未必成功。
没有成功，不是因为无理性或非理性，而是因为世事太复杂了，人不可能通晓一切
你正在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地主家的傻儿子，你得意个啥！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28）
暑假快结束了，各种暑期补课班也快收尾了吧，如果觉得自己的孩子还不够傻，没关系，开学以后继续报班，双休日和节假日都可以填满，有的是时间，足可以完成你们的傻子大业。
提醒各位家长，快要开学了，剩下的几天千万不能错过！
如果你的孩子是幼升小，绝不能麻痹大意，幼小衔接班是必须报的，否则，不能适应小学一年级的教学要求，那后续的学习会困难重重。
如果是小一升小二，那更不能马虎，小二的学习难度开始提升，必须提前学一点小二的内容，否则，麻烦就大了。
如果是小二升小三，这个我要说一下，你可能不知道，这是从小学低年级向高年级过渡的关键阶段，这儿如果出现什么状况，以后就很难改变。
如果是小三升小四，这个就不需要我多讲了，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你想想，小四以后就进入小学高年级，课程难度和要求全面提高，小四的基础不扎实，到了高年级会十分痛苦。
如果是小四升小五，这个我想你也知道，你不利用这个暑假好好补一补，你试试看。
如果是小五升小六，这个你比我更清楚，看看周围的人，看看人家的孩子，这一年绝对是关键中的关键，核心中的核心，保证中的保证，绝对中的绝对，绝不能有丝毫放松！
如果你的孩子是小升初，我跟你说，初中跟小学是绝对不一样的！首先，从小学到中学就是一个巨大的跨越。其次，初中新增了一些课程，孩子完全陌生，不让他们先学一点，孩子绝对适应不了。可以说，这是人生中第一个重大转折，这个坎不跨过去，他们的一生基本上就完了。
如果是初一升初二，这个阶段一般家长会忽视。真正懂教育的都知道，初二才是最重要的一年，在某种程度上比初三重要。这是一个全面提升学业能力的最关键的一年，为后面初三的冲刺积蓄力量。实际上，中考能考出一个什么样的成绩，主要是看初二学得怎么样。
如果是初二升初三，你务必要好好规划一下。计划一定要细，要细到每一天的每一个时间段，双休日一定要充分利用。每天晚上十一点半睡觉，早晨五点半起床，六个小时睡眠对年轻人来讲足够了，再说，中午还可以小睡十几分钟嘛。
如果是初中升高中，这又是一个重大转变。高中课程的难度绝不是小学和初中可比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嘛，你看看每年的高考题吧。这个暑假人家在旅游，你千万不要上当；人家在运动，你千万不要放松。人家家里有矿，你有吗？暑假两个月，一天也不能浪费，所有课程都要补，最好是一对一。你哪怕把高中课程先学一学也是好的，进校以后，你的起点就比别人高嘛，至少在信心上就胜人一筹。
如果是高一升高二，这就更不用讲了。高中总共才三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学习就是拼时间，你把点点滴滴的时间全部用起来，你就比别人更有优势。首先暑假要用好用足，其次开学以后的所有时间都要规划一下。没有时间也要挤出时间来，少睡一点觉有什么关系吗？年轻扛得住，你想想，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以后睡大觉都能拿大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的。
如果是高二升高三，祝贺你，你终于来到最后的冲刺阶段了。你前面吃了这门多年苦，不就是为了这一年这一刻吗？努力吧，少年！加油鸭，各位家长同志们！这一年不要不舍得花钱，那么多钱都花下去了，不能前功尽弃，坚持到底就是胜利！算一算，十多年时间，补课费也就100多万吧，放弃工作啦，租房啦，陪读啦，全部成本也就几百万吧，而收益可是孩子的一生啊。投资什么都不如投资孩子，托举孩子，就是托举自己的后半生。
了不起啊，从幼升小到高考，你陪伴着孩子每一天的“成长”，见证着孩子每一滴的“进步”，在通往比傻帝国的征途中，孩子的时间和前程被你拿捏得死死的，全方位，无死角，剑及履及，围追堵截，几无逃出生天的可能。现在，你终于完成了傻子大业，激动地等着985的通知书和贺信吧。
我不关心顶尖高校叫什么名字，也不会关心通知书上的病句，从80年代后期到现在的20年代中期，作为一个教师，我见证的是另一个过程，灵性被窒息，天性被绞杀，想象力被扑灭，创造力被屠戮，神情木然，目光呆滞，头脑僵化，思维混乱，如此而已。这样说吧，很少有人能当即一气说出超过三句清晰、连贯而得体的话。再看他们的作文，在任意一个段落里能找到超过三句他们自己的话，那要谢天谢地谢祖宗了。这就是我们十几年语文教学的成果。几十年来，我看到太多的——明亮的眼神日渐暗淡，灿烂的笑容日渐凋谢，奔放的身姿日渐委顿，爽朗的话语日渐沉寂。林小英教授痛彻心扉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也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有同事告诉我，这个问题无解。就在我快要相信她的时候，我很幸运地找到了解决问题的线索。
我在前面一篇文章里说：
“它彻底抛弃了玄学空洞的思辨和教条，把人们拉回到现实中来，揭示现实运行的一般法则。有人说，行为学和经济学既然是研究现实中人的活动本身，为什么要构建这样一个复杂的理论体系？不是的，它没有创立一个新的理论，它只是还原了生活本来的样子，是我们长期生活在虚幻的世界中而不习惯真实罢了。”（ 《 活在活着的这段时间里 》 ）
有人觉得很奇怪，我们生活在虚幻的世界中？不是吧？不是说我们最现实、最功利吗？不是的，恰恰相反，我们或许是最不现实和最不功利的一代。前面说到的那些人，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是生活在今天吗？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时间的今天吗？我看他们还生活在蒲松龄、吴敬梓时代。我们中的一些人完全没有睁开眼睛看看现实，看看今天的现实。他们不是现实主义者，更不是功利主义者，功利主义者才不会把那么多真金白银胡乱投资到早已或很快就会一文不值的一纸文凭上去。
我们先不谈钱，或许他们家确实是地主，有的是钱，但有钱就可以任性吗？《人的行为》一书说，是的，不但有钱可以任性，没有钱也一样可以任性。任性是人的本性，价值判断是个人的、主观的、任意的。这个问题没什么好讨论的，价值判断和价值排序从来不接受检查和审视，由价值判断引起的行为是最终的给定。但行为本身有它内在的机制和法则！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动机和目的），但你的行为一定会带来相应的后果，比如“地主家的傻儿子”。
我在昨天的一篇文章里说：
“我们的这门科学不研究动机，因为每个人的动机说到底都是一样的；不研究行为的目的，因为每个人的目的归根到底也是一样的。人和人的不同，不在于动机和目的的不同，而在于所用手段的不同，手段的研究向来被人们忽视。需要说明的是，这儿的‘手段’不是说的技术手段，那是什么手段呢？作为一门研究手段的人的行为学会告诉你。”（《 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
什么是手段？用来达成目的的一切事物皆可成为手段。然而，相对于目的来说，这些事物必然是、永远是稀缺的。否则，就不叫手段。人，活在一个有数量关系的世界上，一定数量的手段只能达成一定数量的目的，这是一个宇宙法则，谁也无法逃避。
我讲一个简单的道理。如果说考大学是你的最终目的，那么，动用所有资源，调动一切手段，全力以赴，确实有助于目标达成。但是，谁会傻到把考大学作为最终目的呢？读大学只是一个手段而已。你要想清楚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要傻傻分不清，为了一个手段而浪费了稀缺的资源，甚至牺牲了目的本身。
当然，正如前文所说，把什么视为手段，把什么视为目的，也是基于各人的主观判断，行为学充分尊重你的个人选择，它只是告诉你任何人的任何行为必然伴随的行为要素和内在逻辑，揭示现实社会中人际交换的先验法则，为你的人生决策提供科学依据。
在读到这本书之前，我没有比较不绝望；在读到这本书之后，我也没有比较绝望。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个世界也就这样了，不过，我还是希望有更多的人来读这本书，《人的行为》
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8月25日 11:21 江苏
触发行为的动机永远是某种不满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27）
大家不要把“行为”想得过于复杂和诡异，行为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意），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目的），那就是行为。前面大家举到的例子绝大多数都是行为。
我们平常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习惯性的，不加思考，不以为意，不经意，不走心，漫不经心，漫无目的，但它们都是行为，只要是你“知道”的。你知道你在穿衣起床、洗脸刷牙、用餐、收拾东西、出门上班或上学、开车或坐公交、停车下车、走路、开门、打卡、聊天、摸鱼等等。
生活中还有一些事情是比较重要的，需要我们仔细斟酌、权衡得失、慎重选择。做还是不做，怎么做，可能会对未来产生比较大的影响。我们一般比较重视这一类行为。
不假思索的日常琐事是行为，深思熟虑的重大决策也是行为。在行为学上，两者不作区分，它们都符合行为的定义，而且都无一例外地蕴含行为的全部的先验元素。
这些元素有哪些？比如目的、手段、价值排序、时间偏好、成本和收益、不确定性、边际效用法则等等。哪怕最简单的早晨起床这样一个行为也必然伴随以上全部元素。这些元素不是从经验中归纳出来的，而是蕴含在行为的定义中的。这些先验的行为元素，后面的章节会一个一个的分析。
现在，我们还是先要全面准确的理解“行为”这个重要概念。
行为没有刻意随意之分，没有积极消极之分，没有高尚卑微之分，没有理性非理性之分。在行为学理论看来，行为就是有意的选择和动作，就是采用某些手段以便达成某些目的。
触发行为的动机永远是某种不适感，目的永远是希望消除或减轻这种不适感，追求满足、幸福和快乐。
需要再一次强调，这儿的“不适感”“满足”“快乐”是一般的、形式上的概念，不涉及具体的、特殊的内容，因为不同的人以及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和场景中赋予“不适感”或“满足”的具体内容是不一样的（价值判断是主观的、个人的和单次的）。有人以辛苦赚钱为满足，有人以躺平啃老为满足；有人以豪车豪宅为荣，有人以内心安宁为幸；有人以考不上985为此生最大的憾事，有人以此生不能得一知己为最大的不幸。尽管不同的人的想法和追求不一样，可以说千差万别，千姿百态，但丝毫也不影响上述命题的普遍有效和确凿不移。
如果我们不同意上述命题，我们就无法理解人的行为，无法理解那些忙忙碌碌的芸芸众生。人就是这样一种存在，不可能是其他的一种存在，我们无法想象还有其他的存在形式。
为什么人只能是这样一种存在形式呢？这个不是在观察了大量的人的行为的经验事实后总结和归纳出来的一个定理或规律，而是从人的存在本身出发推演出来的，也就是说，人从一开始出现在这个宇宙中，出现在这个地球上，就是这样。如果不是这样，这个地球上根本就不会出现人这种生物。
我们设想一下，人类的非人祖先如果完全满足于自己的处境会怎么样。它们当然就不需要行动，整天在地球上毫无目的地游来荡去，最终生生灭灭。一旦当他们开始感到不满，他们就要试图消除这种不满，他们就开始寻找手段，就开始尝试用各种办法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们就发现手段和目的之间存在因果关系，进而发现这个宇宙是有规律的，他们就获得了我们上次讲到的人“心智逻辑结构”，即人的理性，他们就一跃而成为人，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人的出现，是伴随着人的心智结构、伴随着人的理性、伴随着人的行为、伴随着行为的目的手段、伴随着社会一起出现的，所以，它们实际上是一回事，是须臾不能分离的。
行为就是理性，理性就是行为，这是同一个事物的两个不同名称。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理性和行为同质同源”。
什么叫行为？行为就是采用某些手段以便达成某些目的。我们说人是理性的，意思就是，人知道（或以为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或以为知道）自己用什么手段可以实现自己的目标。如果他采用一个错误的手段，最后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们不能说他是不理性的，只能说，人的理性本来就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人类历史就是一个不断犯错误的历史，我们无法想象人从来不犯错误会是怎样一个情形。但是，人要克服错误，最终还是要倚赖理性，不可能有其他办法。
古人认为河水泛滥成灾，是因为河神不高兴，为了取悦河神，每年要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绑起来扔进河里，说是给河神做媳妇。今天的学生在高考前去寺庙烧香拜佛，希望神灵保佑，吉星高照，考的全会，蒙的全对。这些人的行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选取自认为适合的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人就是这样，人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必然是、肯定是、永远是、最终总是消除不适，获得满足，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人总是去寻找手段。当他找不到手段时，他就不行动，而一旦找到或自以为找到，他一定会付诸行为。
所以，我们的这门科学不研究动机，因为每个人的动机说到底都是一样的；不研究行为的目的，因为每个人的目的归根到底也是一样的。人和人的不同，不在于动机和目的的不同，而在于所用手段的不同。手段的研究向来被人们忽视，需要说明的是，这儿的“手段”说的不是技术手段，那是什么手段呢？作为一门研究手段的人的行为学会告诉你。
活在活着的这段时间里，仅此而已！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8月21日 10:47 江苏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26）
人是什么？这是很多哲学家、道学家和神学家感兴趣的话题，他们提出各种假说和理由，沉浸于各种玄想和思辨，陷入无休无止的争吵和攻讦。他们都自以为掌握了人的本质、世界的本源和历史的前进方向。而经济学呢，则比较谦虚和务实。它不假装自己什么都知道，它只关注身边的、普通的、现实中的、一个一个的具体的人：他们活着，活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中，活在各别的、特定的、具体的场景中和条件下。他们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几乎每天每时每刻都要应付各种情况，解决各种问题。也就是说，他们要做事情，他们在“行为”。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同样，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他要面对这些问题，决定该怎么做，然后付诸行为。所以，不管人有多么奇妙的本质和深邃的灵魂，也不管他有多么崇高的理想和伟大的人格，他总得行为。人，可能有各种身份象征，但他最重要的身份标识一定是：行为人。什么政治动物、经济动物，什么社会人、理性人，什么神性、灵性，最终都要落实到他在现实中的具体的一次一次的行为中。
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明确的目的，他总是希望通过自认为合适的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一个人把什么确定为自己的人生目标，无论是大目标，还是小目标，长远的还是眼前的，高尚的还是卑微的……行为学和经济学不关心这个事，它认为这是各人自己的事。行为学和经济学只关心你所采用的手段是否适合以及能否更好地达成你的目标。它通过分析每一个行为中必然蕴含的先验元素以及它们之间的因果关系，揭示特定的手段必然产生的相应后果，它把这个因果链条逻辑地展示在你面前，供你参考。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它的任务仅止于告诉你真实的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它是科学，科学只负责揭示规律和真实。
行为学理论一点也不崇高，更不神圣。它关心每一个普通人的现实问题，所以不崇高；它不是信仰，当然就不神圣。喜欢崇高和神圣的人可能要失望了，想读这本书的人要有这个思想准备。共读《人的行为》实验活动正在进行，想参加的人还可以继续报名，加入方法见 《做个思想小实验，全网招募志愿者》 （点击可看）。
现把共读群近期情况做一个小结——
大家读这本书已有十天，第一章（总共十来页纸）还没读完，进度有点慢，这是好事。慢慢读，细细琢磨，把一些基本概念和命题想深想透，好好理解和掌握，这对后续的阅读影响重大。大家普遍感觉这本书不好读，每句话都明明白白写在那儿，似乎都能看懂，但要真正理解其理论内核却很困难，尽管它讲的就是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日常琐事。
书里的用语也都是我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像行为啊，意义啊，价值啊，还有满意、快乐、选择、理性、主观、形式、内容、手段、目的、因果关系等等，这些都是我们的日常用语，平时总是脱口而出、不假思索的。但现在我们要停下来思考一番：在行为学理论体系里，它们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些词语不再是日常口语，而是科学范畴，它们都有严格的定义和确定的含义，界限分明，没有中间模糊地带。
当我们一旦进入这个严密的逻辑演绎体系里面，其概念、命题、条件和推理过程就变得清晰连贯了。当然，这需要有一个艰苦的过程，需要耐心，需要持续的紧张的严谨的思考。不能不说，这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我上次就提醒大家，加入须谨慎。当然，这是玩笑，你随时可以退出的。想要免费体验一把的，现在还来得及。只要活动不结束，随时可以的；只是你可能要把前面的内容自行补上。截止到现在，第一章还没全部结束，主要内容如下——
第一章的题目是**“行为人”**，共六个小节，从不同角度和层面阐述“行为”这个人之存在方式的性质和内涵。这儿的“行为”，是指人的行为；这儿的“人”，是指行为的人：是为“行为人”。这是人的最重要也是最根本的现实身份和真实处境。
第一节 有意的行为和动物性的反应
第二节 行为的先决条件
第三节 人的行为是最终的给定
第四节 理性和非理性
第五节 因果观是行为的一个必要条件
第六节 他我
第一节讲行为的定义：“人的行为是有意的动作。”有意无意是区别是否“行为”的关键。什么叫“有意”？什么叫“无意”？行为学和心理学的区别，行为与偏好的关系等等。
第二节讲行为的三个先决条件，缺一则不会有行为，而人正是生活在这三个条件下，所以，人，必然是一个行为人。
第三节讲一个人的价值判断引发他的行为，而“具体的价值判断和具体的人的行为，是不可能进一步分析的”，所以，人的行为是最终的给定，行为学要处理的是行为本身，而不是行为背后的价值判断或心理动机。
第四节说人的行为总是理性的。“理性的行为”是个赘词，“不理性的行为”则是一个矛盾的词语。这里涉及到我们通常讲的“理性”在行为学框架里究竟是什么意思。行为的最终目的总是要满足行为人的某些愿望，而这些愿望是主观的、个人的、任意的和变化的，所以批判别人的目的和意志是没用的。“行为学因为秉持主观主义，把行为人的价值判断当作不能进一步批判、检视的最终给定因素，所以行为学本身是超出一切党派纷争，不关心所有教条主义学派或道德学派之间的冲突，不做任何价值批判，没有默认的想法和价值判断，是普遍有效的、完全关于人、也绝对适用于人的。”
第五节是对第二节提到的三个先决条件的第三个条件的展开论述。人，在看不出任何因果关系时，不能行为。人要有所行为，必须知道或以为知道某些事件、过程或事态之间的因果关系。人不需要知道宇宙的本质和宇宙生成的终极原因，无须探索万事万物存在的最终本源，这是玄学家干的事情，行为学和经济学只回答这样一个比较谦逊的问题：我必须在什么地方干预，或者我是否能够干预，以便达到这个或那个目的。
第六节说把别人看作是另一个“我”，什么意思？人和人之间为什么能够交往和合作？因为所有人都预设：思想和行为是人的共同特征。我们为什么能够理解其他人的行为？因为人心所能理解的逻辑只有一种，而且只有一种模式的行为，既是人的行为，又是人心所能理解的行为。“对人来说，只有两个认知原则可以用来理解实际的世界：目的论和因果观。凡是不能纳入这两个原则之一的东西，人心绝对无法发现。某一变化，或者被理解为机械论因果关系操作的结果，或者被理解为有意的行动的结果。对人心来说，不存在第三种解释。”
以上是第一章的大致内容，看着很烧脑，其实完全不是。它彻底抛弃了玄学空洞的思辨和教条，把人们拉回到现实中来，揭示现实运行的一般法则。有人说，行为学和经济学既然是研究现实中人的活动本身，为什么要构建这样一个复杂的理论体系？
不是的，它没有创立一个新的理论，它只是还原了生活本来的样子，是我们长期生活在虚幻的世界中而不习惯真实罢了。
为什么有些人没钱还不想着努力挣钱？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8月20日 21:25 江苏
** **
《人的行为》共读群发言摘要（4）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25）
第一章 行为人 第二节 行为的先决条件
这一节如果去掉后面两个补充论述“论快乐”和“论本能和冲动”，一共就三小段半页纸。
讲的是人的行为的三个一般条件：1、不适感，2、想到某个更满意的情况，3、预期有意的行动能够去除或至少减轻自己感到的不适。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一个人从来没有不适感，永远满意，当然就不会去行为，因为行为就是为了去除不适感。
要促使一个人去行为，除了有不适感，还要能想象到某个更满意的事态，也就是说，一个人尽管感到不适，但他完全不知道什么样的状态能让自己满意，完全没有努力的方向，他当然就不会去做。
他知道现在的状态让自己不满意（感到不适），他也知道什么样的状态可以让自己感到满意（能想到某个更满意的情况，亦即“去除现在感到的不适”），但他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达到那个比较满意的状态，他也不会行动。
第一，能感到现在的状态是让自己不满意的。（这是行为的唯一动机）
第二，知道什么样的状态是让自己比较满意的。（努力的方向即目标）
第三，知道（预期，相信）用某种方法能够达到那个让自己比较满意的状态。（相信存在着一个因果关系）
在这三个条件下，人就会行动，缺少任何一个条件，人都不会行动。
那么，具备了这三个条件，人，是不是一定会行动呢？是的，他一定会行动。
而人，就是“活在这三个条件下的生物”。
也就是说，人，一定会行动，这是“人性的根本特征”。一个从不行动的人是无法想象的，严格地讲“便不算是人”，比如婴幼儿，比如由于先天或后天的缺陷而无法行为的人，尽管从法律和生物学意义而言，他们是人。
一个不行动的人有两种情况：完全满足或彻底绝望。但世上没有人会一直处于这两种状态中的任何一种，所以，人一定会行动。
这三小段就是讲：人一定会行为，因为他——
一定会感到不满意。
一定知道（或以为知道）什么是让自己满意的。
一定知道（或以为知道）怎么做可以让自己达到那个比较满意的状态。
下面举几个例子——
比如，钱少让自己感到不满意，多点钱才会让自己比较满意，努力工作加班加点可以挣到更多钱。于是，他卖力地工作（行为）。
考试分数低让自己不满意，考出高一点的分数才会让自己比较满意，作弊可以让自己多得几分。于是，他考试作弊（行为）。
长得丑让自己不满意，变得漂亮一点会让自己满意，做整容手术可以让自己立刻漂亮起来，于是，他到韩国去（行为）。
这些例子当然是无穷无尽的，实际上，每一个人的每一次行为都必然包含这三个条件。
但是，有人说，我知道钱少让我不满意，钱多让我满意，也知道努力工作可以挣到更多的钱，但我就是不想努力工作，而是吊儿郎当，得过且过。那么，我有没有“行为”呢？
当然有。你的行为不是努力工作，而是得过且过。你在“努力工作”和“得过且过”这两种行为方式中选择了后者。所以说，举例是危险的，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永远不知道一个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面对同样的刺激（比如说，没有钱），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反应方式，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和情境中，也会有不同的反应方式。但是，不管他如何反应，以下这个结论是无法推翻的，是普适有效的，是确凿不疑的——
所有人的所有行为都是“以一个比较满意的情况，取代另一个比较不满意的情况”，这句话在第一小段第二行。要注意的是，这里的满意或不满意是行为人自己认为的，是他自己的主观价值判断。
那么，刚才那个没有钱还不想着努力挣钱的人怎么解释呢？
他是在这两种事态之间做了选择：一是努力工作挣钱改善处境，一是尽管没钱但照样得过且过混日子。他选择了后者。只要他选择了后者，那么，在他选择并付诸实行的那个时候，他一定是认为后者的价值排序在前。也就是说，彼时彼刻，对于他来说，“得过且过”比较满意，“努力工作”比较不满意。所以，他还是以一个比较满意的状态，替换另一个比较不满意的状态。如果换一个人，他做了相反的选择，那也一样，只不过不同的人对“比较满意”或“比较不满意”的价值判断不一样。
价值判断和价值排序只是一个分析工具，它不能独立于具体的行为之外，也就是说，只有行为才展示偏好。某人说，他要努力工作挣钱，而他的行为是得过且过，那么他的价值偏好就是得过且过，不是看他嘴上宣示的价值判断。
老板，我要买一个圆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8月19日 11:25 江苏
** **
《人的行为》共读群发言摘要（3）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24）
我们平时可能像这样的纯理论著作读的比较少，一开始肯定不太适应的。
作者没有举什么例子，尤其是没有具体的例子，这是有原因的，他怕我们陷入到例子的汪洋大海中，或者被例子误导，这本书把例子和理论是严格区分开来的，因为它的理论不是从例子中来的。
但举例可以帮助理解。“行为”这个概念其实没有那么神秘和高深，它说的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每天都在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早上起床、赶公交、上班、工作、摸鱼、吃饭、聊天、晚上回家，刷手机、周日逛街、购物、休闲、娱乐、健身等等，都是行为，你只要知道自己在做这个事情，就是行为。至于有些行为在别人看来，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有点难判断，但他自己清楚，如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当然就不是行为了。这些比较少见的情况，其实没有多少经济学意义
一个在流水线上正在干活的工人，一个在算法控制下正在送货的外卖小哥，一个在考试压力下正在刷题的学生，一个困在体制里正在无聊度日、浪费青春的年轻大学生，一个在党纪政纪的约束下正在发表重要讲话的领导，一个在老婆的无理要求下正在陪着购物的丈夫，等等等等，这些人在行为学眼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行为人”。
所有人做所有事情都是在某种外在条件的制约下，在内在动机的逼迫下，主动选择了做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如果你要说他们是被困住了，是无奈之举，那也可以。但行为学不管这些，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内在的冲动、外部的刺激、利弊的权衡、得失的考量等等，你只要在做某个事情，你就是行为人。
一个人不是生活在真空中，而是生活在一个具体的、现实的、特定的内外情境中，他必须做出选择，如果你说他们是被迫的，那贪官受贿也是被迫的，因为他无法压抑自己的贪欲，一个富翁坐私人飞机到普吉岛游玩也是被迫的，因为他此时此刻必须在普吉岛和夏威夷岛之间选择，他不可能同时出现在这两个地方。
在行为学眼里，没有主动被动之分，当然也没有好人坏人之分，没有理性人和非理性人之分，没有经济人和非经济人之分，没有上等人和下等人之分，只有行为人和非行为人之分。而行为学只研究行为人，非行为人不是它研究的对象。他不研究植物人、夜游症患者、太空人和无为人。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无为人，就是从来不行为的人？没有。一个人可能在某个时候处在不行为的状态，但一个从来不行为的人是不存在的，也是无法想象的。一个超级富有和超级懒惰的人，他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他养尊处优一辈子，他也是行为人吗？
当然是，只要他是人，一个有意识的人，他就必然是一个行为人。
他要起床吧？要用餐吧？要想着到哪里去消闲享乐吧？有人说，他不想，也不用起床，就算起床用餐也是一众仆人全方位、无死角地精心打理，他不需要动一根手指。那么，饭菜送到他嘴边的时候，他要张开嘴巴吧？有人说，是仆人掰开他的嘴巴，那也要他配合啊。有人说，他死死咬住嘴巴不让掰开，好，那他咬住嘴巴不张开，就是“有意的动作”，即行为。有人说，那直接注射营养液呢？好了，不需要钻牛角尖了，即使你说的这些情况全部得到完美的实施，那么，他还是一个行为人。为什么？因为这样一种生活方式正是他有意的选择，除非医学能证明，这不是他有意的选择，而是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果真如此，那他就是植物人，也就不再是行为学要研究的对象了。
总之，理解行为的定义，最重要的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在概念上是清晰的，在现实中可能有时难以判断。某人的某个动作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外人不好判断，但这种情况不影响行为定义的清晰界定。是不是有意，行为人自己知道就行，有意就是行为，无意就不是行为。有人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呢？如果他自己也不知道，当然就不是行为了，我们说的有意无意的“意”，不就是“知道”吗？
一个在流水线上工作的工人，头脑是僵化的，动作是机械的，表情是木然的（这跟整天刷题的学生有点像），他们的思维好像停止了，他们的所有动作完全不假思索，仿佛机器人一般（请注意，这些都是文学性质的描写），他们是行为人吗？当然是。你只要问，他们知道自己在工作吗？知道自己在刷题吗？他们不但知道，而且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的工作和刷题，因为可以拿到薪水和多考一分干掉千人。如果一个流水线上的工人不小心碰伤了手指，那么，碰伤手指这个动作是行为吗？不是，如果他是无意的。但我们如果看到发生了这样一个事故，有时恐怕也难以判断，他有可能是故意的（行为），如果他想敲诈别人或想借机休息几天。当然，这是我们的揣测。
总之，在具体经验场合，也就是在真实的人的各种具体行为当中，情况很复杂。行为经验没有不复杂的，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这个需要用到后面讲到的“历史的了解”方法和程序。我们这儿讲“行为”的时候，一定要区分理论形式的“行为”和具体经验层面的“行为”，理论形式的行为，其定义是清楚的，要么是行为，要么不是行为。
理论形式上的“行为”是一个概念，它没有内容，只有形式，它是抽象的，它在现实中找不到具体的对应物，一旦落到现实中，它就变成一个一个的具体的行为，有各自的具体内容。这就像几何学里的“直线”“圆”等概念，几何学中的直线也好，圆也好，有严格的定义，是一个高度抽象的纯形式的东西，在现实中是找不到对应物的。现实中只有一条笔直的马路、一把直尺、一块圆圆的烧饼，一只乒乓球等等这些具体的事物。烧饼哪怕再圆也不是几何学里的“圆”，而是烧饼。你不会到烧饼店里说：老板，我买一个圆。
这就涉及到行为学方法论里的“理论和历史方法论”。人的行为科学分为两个部门：行为学和历史学。简单讲，行为学是抽象的、形式的纯理论科学，它是一套逻辑推理体系；历史学则是经验科学，研究已经发生了的人的行为的具体内容。前者是一个强大的思考工具，对具体经验的分析是离不开这个工具的。行为学还是用来解释现实经验的，并不是完全架空的分析。这儿有点复杂，大家先知道有这么一个事情就行了。
初步认识“行为”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8月18日 16:53 江苏
《人的行为》共读群发言摘要（2）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23）
** **
第一章 行为人
第一节 有意的行为和动物性的反应
这一章的题目是“行为人”。这本书叫“人的行为”，本书研究的是人的行为，不是其他动物的行为。人的最重要的特征就是行为，人当然也有其他身份和特征，人有心理活动，有情感，有道德观念，有政治态度等等，但这本书不研究人的这些方面，而是单单研究人的行为本身。不管一个人的政治态度、道德观念和价值观是什么，他总要行为。一个不行为的人是无法想象的。行为是人的存在方式，是人的本质特征，是人的存在本身。
“人的行为”是本书最重要的概念。
这一节的第一段就是给行为下定义。这本书的开篇第一句话就是——
“人的行为是有意的动作。”
这就是行为的定义，这个定义看上去很简单，但要好好地理解。
行为这个概念的内涵就是“有意”，这个概念的外延就是“这种控制能做到什么程度，有意的行为就延伸到什么程度。”这句话在本节的第3段。我觉得这儿的“程度”，可以换成“地方”，即，控制做到什么地方，有意的行为就延伸到什么地方。
什么叫“有意”？
有意就是有意识，有意图，有意义，有意志，这四个“有”，其实是一个意思，同义反复。
什么叫“意志”？意志就是意愿，就是通过努力，凭借手段，达成一定的目的。这个意思在本节的第一段和最后一段都讲到。
什么叫意义？就是我预期我的行为能够实现我的目的，我做这个事情是有意义的。
什么叫意图？意图就是目的，就是我有意识地图谋达成我的目标。
什么叫意识？意识就是我知道在做什么，也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就是通过手段达成我的目的。
所以说这个定义尽管简单，但已经足够了，足够精确。不符合这个定义的“行为”都不在这本书研究的范围内，当然，不符合这个定义的，就不叫“人的行为”了。比如第2段讲到的“无意识的动作”，就不属于人的行为学研究的对象。
“有意”不作程度区分。有意，故意，特意，刻意，只是程度上的区别，但都是有意。这个跟法律不一样。法律不光看结果，还要分析动机，还要看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是过失，还是故意，是一时起意，还是处心积虑，这对量刑有影响。法学大致上可划入经验科学的范围，更多的是一种实践操作技术，而行为学是先验科学。关于经验和先验，后面会讲到。
通常情况下，眨眼、呼吸之类都不是行为，但在鸿门宴上范增对项羽的那个眨眼（“数目项王”）就是行为，你走过一个有异味的地方而屏住呼吸就是行为。
身边走过一个美女，你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算不算行为？你有意的那一眼就是行为，无意的那一眼就不是行为。但谁知道你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什么叫“动作”？
“人的行为是有意的动作。”这个定义里面，有意无意是关键，是判断是否行为的唯一标准，尽管有意无意有时旁观者难以判断，但行为人自己一定知道，这就够了。
这个定义里还有一个词“动作”也要注意一下。这儿“动作”一词的意思比较宽泛，不一定是指可观察到的外部动作及细微的肢体动作，也可以是无肢体动作或内部动作。比如说，沉默、开小差、面无表情、苦思冥想、站着坐着或躺着、什么也不做懒得生蛆等等，只要是当事人有意选择保持这样一种状态，都是行为。
有些习惯性动作，如果是无意识的，那就不是行为；但要注意，我们的很多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比如到了吃饭时间，就往食堂跑，回到家门口就拿钥匙开门，上语文课就拿出数学作业本，开车的人遇到紧急情况就踩刹车，这些都是行为。
有些似乎完全出于本能的行为，有时难以判断，本能和意识常常会纠缠在一起。有人说到婴儿的啼哭算不算行为？我觉得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有些可能是外界刺激的本能反应，等到他们的意识发展到一定程度，很可能会利用啼哭来表达某个意图，这就是行为了。总之，还是看“有意无意”。
这一段很重要，是全书的开篇，是全书立论和推理的基础，或者说，这本书的所有结论，都是从人的行为中推导出来的。所有社会现象最终都要追溯到个人的单次的行为中来，否则，无法得到正确的解释；不要说正确的解释，甚至都无法理解，呈现在人们眼前的只会是一团乱麻。
我们在这一章停留多一点时间，一定要反复阅读，慢慢消化。后面遇到的所有困难，都是因为没有深入理解这段话和这一节这一章的内容，没有深入理解“行为”的含义。
有人说，一些应激反应属于行为吗？有些条件反射的动作算行为吗？
我就问，他自己意识到了吗？意识到了，就是；没有意识到，就不是。
有人说，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呢？所以，有些行为别人确实不太好判断，只有行为人自己知道。但这不影响“行为”定义的精确性，即“有意的动作”，不管这个“有意” 被别人发现了还是没有发现。
植物人眼睛眨一眨，他自己意识到了吗？他意识到了就是，没有意识到就不是。
深度昏迷的人手指动一动，他自己意识到了吗？意识到了就是，没有意识到就不是。
一个夜游症患者，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知道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不是。
一个神经病在街上大喊大叫，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知道就是，不知道就不是。
一个漫无目的的人在闲逛，他知道自己在闲逛吗？他知道就是，不知道就不是。但一个闲逛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闲逛呢？除非是夜游症患者（严格的病理学意义上）。
那么，这句话里的“漫无目的”是什么意思呢？这只是一个形容词，一个文学性的语言，不是科学语言，他的闲逛其实是有目的的。
人的行为不可能没有目的。目的和手段已经蕴含在行为的定义中了。如果你一定要问：他的目的是什么？我的回答是：不知道。鬼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我敢肯定的是，他一定是有目的的，这就是行为学的确凿无疑的推论，这不是从经验来的，而是从人的行为的定义中来的。
丑话说在前面：开场白及基本要求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8月17日 16:02 江苏
《人的行为》共读群发言摘要（1）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22）
首先，感谢大家的信任、参与和支持！
我说一些基本要求。说点丑话，泼点冷水，打打预防针还是有必要的。
现在的网络环境大家也知道，群里的人互不相识，大家明辨是非善恶，各人对自己的言行负责！群里这么多人，学历、职业、知识和身份背景各不相同，年龄不同，性格也千差万别，看不顺眼、听不入耳，想不顺心的事情难免，大家多包容，互相尊重！实在不耐烦，可以离开。
我们是读书群，目的很明确，就是读《人的行为》这本书，跟这本书无关的问题尽量不涉及。不讨论热点事件和比较敏感的社会问题，也不要动辄表达义愤，正义感爆棚，逮着机会一通情绪输出和价值观对抗，这恰恰是这本书所反对的，也是读这本书的最大障碍。
行为学和经济学是科学，科学秉持价值中立的原则，它只讲道理，讲逻辑，讲因果关系，讲论证推理，不是玄学，不是信仰。我们是学理论，学方法，学逻辑！等到我们掌握了这些强大的分析和思维工具，再来分析现实问题。如果对这个要求不能接受，也请自行离开。
我们知道，奥派经济学的内部和外部、过去和现在都有一些争议，我们不引入这些争议。米塞斯思想的渊源和承继也不是我们交流的内容。尽量不提其他人，哪些哪些人，亚当斯密啦，门格尔啦，康德啦，霍普啦，罗斯巴德啦，哈耶克啦，他们跟米塞斯是什么关系，什么渊源，我们尽量不去讨论，我们就研读这本书本身，看它究竟说了什么，怎么说的，有没有道理。
我们也先不要急着去反驳他的理论，而是先去了解他的理论。
当然，有什么疑问、难懂之处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辨析，看看他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
米塞斯的思想当然不是从天而降的，肯定对前人有价值的东西进行了整合和承继，但我们无需追溯这个来源，我们不是做思想史考证。
读哲学你可能绕不开亚里斯多德、康德等前人，但读科学著作不需要，我们不是学习科学史。
大家对《人的行为》这本书的了解程度也不一样，有人读过，有人没读过，有人没有完全读懂，也有人深耕精研过。我属于没有完全读懂的人，只是希望跟大家一起研读，互相启发激励。我不会教导大家，也没有这个能力，如果你感到失望，也请自行离开。
群里有几位精通这本书的朋友，足可以做我的老师，他们的参与让我感到很荣幸。大家有什么疑问只管在群里提出来，我们还是共读共研，切磋进步。
我主要是引介这本书，说一点自己的阅读体会，但读书还是各人自己的事，最重要的当然是自己认真读，细细揣摩。一定要进入米塞斯的逻辑思路中去，看他的概念的辨析，他立论的基础和前提，他的推理过程。如果你不同意他的定义和前提，那也就无法继续下去了。两个人交流，肯定要基于相同的前提和条件，否则就是各说各话，鸡同鸭讲。
在同意他的前提后，再来看他的推理过程，是不是有不严密的地方，是不是有什么漏洞。这是一本理论著作，不是文学作品，文学作品可以有各人的理解和感受。
《人的行为》有它的方法论体系，它的理论体系，它的逻辑推导过程。书摆在你面前，一章一节都明明白白地写在那里，你要么进入他的理论天地，要么转身离开。
比如说，你质疑他为什么要研究人的有意识的行为？人还有大量的无意识和潜意识的行为你为什么不研究？这就毫无道理，人家就是研究“有意的行为”，这是他自己确定的研究对象和范围。无意的行为有人研究，比如佛洛依德。
你质疑他为什么不研究人的动机，人的动机显然比人的行为本身更重要。哪个重要我们不管，人家说了，我不研究行为的动机，只研究行为本身，不研究行为的目的，只研究行为的手段。人的行为学是关于手段的科学。研究人类行为动机的学科多的是，你可以去看那些方面的书。
你质疑他为什么不研究人的态度、情感和价值观。价值观多么重要啊，对于一门研究人的科学怎么可以不涉及价值观呢？但是，它不是全面地研究人的科学，而是研究人的行为的科学。如果这么说的话，人的生命更重要，你还可以质问他为什么不研究生理病理和医学治疗营养保健方面的学问，这就没有道理了。
各门学科研究对象是不一样的，各司其职，各守边界。
我们的阅读进度可以放慢一点，这样可以照顾到大多数人，大家都很忙。如果嫌进度太慢，你可以自己往后读，实在不耐烦，也可以离开。
进度放慢，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本书非常严谨，章节段落不是随意安排的，每个概念都要准确理解，尤其是前面几章，要反复阅读和思考，否则，后面是根本读不下去的。
全书是一个整体，概念和命题贯穿始终，推理层层递进，逻辑链条比较长，中间稍有疏忽，可能就接不上去。这些地方都需要细细地琢磨，彻底地弄懂。一旦弄懂，很多地方就豁然开朗，迎刃而解。有人说，你这样讲，我倒有点害怕了，其实也不必，我们不妨试试看。如果实在弄不懂，那就放弃，也无所谓。或者实在激发不出你的兴趣，那也果断地放弃，这都是无所谓的，世上可做的事情多得很，不是一定要读这本书，我们只是试试看。
不要对我有任何期待，我也不会给你们什么承诺，我的能力和精力有限，我只能稍微讲讲我的理解，大家在群里可以互相学习，提出疑问，共同探讨。读书是自己的事，思考更是自己的事，别人无法代替。
我不是在宣扬我的思想，我没有思想，我只是在传播米塞斯的思想，因为我深深着迷于他的思想。我不是要求你们也为他的思想、他的理论着迷，你们完全可以有自己的判断，有兴趣就继续，没兴趣就离开，没关系的。本来就是一个小小的实验，我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了。
我说过，在不影响原意的前提下，我要尽量用通俗的语言来介绍，我原本就是要立志让孩子学点行为学和经济学。孩子学起来可能还更容易一点，因为他们没有多少偏见，头脑还保持着相对清澈的状态，较少排异反应。
最后，我肯定有说的不对的地方，甚至理解错误，曲解原意，没有准确领会等等，我怕反而误导了大家，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请大家指出来。其实，我只是跟大家一起读，一起讨论，只要是就文本本身的理解问题，大家可以自由交换意见。
以上是我的一些想法和对本群讨论交流提出的一些要求，希望大家遵守。后面再出现什么情况，或者我还想到什么要求，我再说。如果不适应本群的要求，自行离开即可。
行为学和经济学——说说这本书的整体构架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7月14日 17:27 江苏
经济学是人生和行为的哲学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21）
全书共七篇39章
第一篇 人的行为（共7章）
第二篇 在社会框架里的行为（共3章）
第三篇 经济计算（共3章）
第四篇 交换学或市场社会的经济学（共11章）
第五篇 没有市场的社会合作（共2章）
第六篇 受到干扰的市场经济（共10章）
第七篇 经济学的社会地位（共3章）
** **
第一篇的7章讲人的行为的一般概念，行为的定义，行为学的研究方法，行为学和历史学，任何行为中必然伴随的先验元素和行为的基本形式结构。这是人的行为学通论部分，揭示行为的本质。行为学的所有概念和定理，都隐含在人的行为这个一般概念中。抽取和推衍这些概念和定理，详细说明它们的含义，精确解释、演绎行为本身的一般条件。
如果说**第一篇（7章）**是讲所有人的所有行为的本质特征，那么，**第二篇（3章）**就是讲合作中的人的行为，也就是社会框架里的人。单个人的行为也好，群体中个人的行为也好，它们都是人的行为，本质上没有区别，所有的概念和定理同样适用。
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人必然处于复杂的社会网络中，所谓社会网络就是由人际交换编织而成的。学习就是用自己的时间、精力和钱财换取能力（包括换取学校和教师的服务），工作就是用自己的能力换取报酬，消费就是用自己的钱财换取别人的服务（教育也是消费），再比如说，看病就是花钱购买医生的服务，纳税就是花钱购买政府的服务。
**第三篇（3章）**则是由行为学过渡到经济学。经济学就是研究人的行为，经济学是行为学的一部分，是行为学中发展得最精致最完善的部分。为什么这样说？
我们回顾一下人的行为的本质：采取自认为适当的手段来消除自己的不适感或增加自己的满意度。行为必然是有目的的，目的永远是：以一个比较满意的状态替换另一个比较不满意的状态。但是，这种“不适感”或“满意度”完全是行为人的个人的、单次的、主观的、任意的价值判断，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来测量和评判，只能用序数排出等级，不能用基数进行算术计算。也就是说，我用稀缺的手段来达到某一个目的，这个目的的价值和所用手段的价值究竟谁大谁小？相差多少？是不能计算的，只能凭心理感觉。另外，同样的手段也可以用于实现其他的目的，而这两个目的的价值也是不能用基数计算的，也是只能凭感觉。
这种情况对于一个遗世独立的人来说没有问题：只要我高兴，关你什么事！但是，在社会合作的框架里，一个追求利润的企业家，或者一个靠赚取工资生活的打工人，或者一个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可不能这样任性。他们当然希望把有限的资源用于满足自己最迫切的需求，也就是说，收益大于成本，这样才有利润，才能更好地消除自己的不适，改善自己的状况。但是，如果不能进行经济计算，这些目的就很难达成。
企业家也好，打工人也好，家庭主妇也好，他们面临的问题是：怎样运用可供使用的手段，以便不会发生尚有任何更迫切感觉到的需求不能满足，只因为适合满足该需求的手段已被用在或者说被浪费在满足某个比较不迫切感觉到的需求上。换句话说，行为人（即我们活着的每一个人）想要知道，他必须怎样利用可供使用的手段，以便最佳可能地或者说最经济有效地去除他所感觉到的不适。只有经济计算，才可以进行这样的比较。
经济计算只是某些特殊条件下的行为才具备的元素。各种财货和服务的货币价格是经济计算的唯一媒介，而财货和服务的价格只有在市场条件下，在生产手段私人所有的社会分工体系中，在以货币为普遍的交换媒介的人际交换网络中，才会产生。
这样，我们**可以把行为分为两种，一种是只能用序数分级的行为（价值排序），一种是可以用基数（市场价格）进行算术计算的行为。**这两种行为不是截然分开的，准确地讲，应该这样说，所有的行为都可以进行价值排序，事实上，所有的行为都是基于价值排序而做出的选择和交换；可以计算的行为是其中的一部分，这一部分可以计算的行为需要特殊的条件，那就是市场价格。
本书的第四、第五、第六这三篇就是所谓的经济学（狭义的经济学）内容。
第四篇的标题是**“交换学或市场社会的经济学”**共11章，是全书最核心的内容，详细分析了市场、要素、价格、货币、利率、信用扩张和经济周期等重要的经济学概念和原理。与现代主流经济学不同的是，作者的分析完全基于人的行为学的先验元素和形式结构，也就是说，根据人的行为本身的逻辑必然性进行演绎推理，不需要具体的经济数据、供需曲线、微分方程、力学公式这些东西，而他的结论却具有无可辩驳的逻辑力量。
第五篇题为**“没有市场的社会合作”**共2章。第四篇（共11章）讲“市场社会的经济学”，这一篇（共2章）讲“没有市场的社会合作”，为什么不说“没有市场的经济学”？因为没有市场就没有经济学（可能有政治学），但没有市场一样可以进行“社会合作”。没有社会合作，意味着人类社会解体。而社会合作有两种型态，一是契约型社会，一是支配型社会。（见本书第十章）没有市场的社会合作属于“支配型社会”。纯粹的支配型社会今天已经不多见了，事实上，纯粹的市场经济也只是一种假构，更多的是下面这种情况——
第六篇“受到干扰的市场经济”，共10章。政府为什么要干预市场？它们是如何干预市场的？这会造成什么后果？作者同样是基于行为学和经济学的内在逻辑进行分析和演绎，从理论上予以透彻的阐述。
最后一篇“第七篇 经济学的社会地位”，共3章。我摘录部分语句作结——
■“历史，只向那些知道怎盐根据正确的理论解释历史的人开口说话。”（第37章）
■“经济学处理的主题，永远是所有行为现象之间的互连性”（第38章）
■“经济学是人生和行为的哲学，关系到每个人和每件事情。它是文明以及人之所以为人必不可少的精髓。”（第38章）
■“科学不做价值判断，但科学提供行为人所有价值判断可能需要的一切信息。”（第39章）
■“经济学知识体系，是人类文明的一个基本结构元素；它是现代工业制度，以及过去几世纪，人类在道德、知性、生产科技、医疗技术等方面的一切成就赖以建立的基础。人们究竟会否善用这个知识体系所提供的丰富宝藏或是将它束诸高阁，全凭人们自己决定。但如果他们没有好好利用经济学，反而忽视经济学的教诲和警告，他们将不会使经济学失效；而是，他们将会扑灭社会和人类。”
有人说，你怎么突然对经济学感兴趣了？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7月13日 16:17 江苏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20）
我没有对经济学感兴趣，我只是对《人的行为》这本书感兴趣，而这本书恰好是关于经济学的。但这本书的前面几章不讲经济学，而是讲人的行为。人的行为当然值得了解一下，因为这个世界说到底就是人的行为，没有人的行为，这个世界还剩下什么呢？剩下星辰大海。而没有人的行为，星辰大海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是文科出身，关于“人学”方面的书总想涉猎一下，但以前读过的谈论“人”的书很少直接谈人的行为本身，而是大谈特谈人的思想、情感、心理、道德、观念等等，它们认为行为只是一个人的外在表现，行为背后的东西，也就是促使人有这样那样行为的思想意识、心理动机、伦理道德、法律秩序、制度安排、社会思潮、认知、情感、意志、世界观、价值观等等，才是值得研究的。
他们认为，要理解、掌握和改变人的外在行为，只要了解和控制人的深层心理动机、道德观念和价值判断就可以了。于是乎，他们要立德，要树人，要重塑人格，要重建精神，要改造国民性，要培养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要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和社会工程的设计师。你看，几乎所有论著、论文、课题、项目、文章、视频、讲座，各类大师、专家、大咖、大V、名人和非名人，每个人都是人生导师、生涯规划师和顶层设计师，都哭着抢着要为我们指明前进方向，甚至声称要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他们的努力，成效如何，先不说。而这本书的作者直截了当地讲，他不研究行为的动机，因为每个人的动机是不一样的，不可能有什么规律性的东西。他不研究行为的目的，因为每个人的目的是不一样的，不可能得出什么普遍性的、一般性的法则。他也不研究制度、教育、法律、文化传统、流行观念这些东西，因为它们只是一个人做决策时的背景信息，这里没有原因a到结果b的机械论因果关系。
这本书的作者把人的行为视为终极给定，即，每个人都要行为，每个人都必须行为，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和动机。他不从理论上去推究行为的动机和目的（这个任务交给人的行为科学的另一个门类——历史学），而是探究行为本身的逻辑和规律，即，每个人的行为中都必然蕴含的先验的行为元素，众多人的行为互动必然产生的结果，从而推演出行为的一般结构和普遍法则。
这是我以前从未知道的。过去读心理学、伦理学、历史学、社会学、哲学、美学、法学、神学等等方面的书，也被深深吸引，感悟良多。它们对个人修为和品性确实有影响，但它们不是科学。现在我知道，它们不是诉诸于人的理性和逻辑，而是作用于人的情感、态度和价值观。它们不是毫无意义，但意义不大。情感、态度、价值观这些东西完全是私人的、主观的、个别的、易变的，没有统一的标准和衡量的尺度，宣传、鼓动、教育、灌输乃至强迫、控制、改造等等做法不但是无效的，而且造成人际关系的对抗和撕裂，对人对己都是伤害。
科学就是找规律，就是发现因果关系。在自然科学领域，有规律，在人的行为领域也有规律。与自然科学规律不同，人的行为规律不在经验中，不在历史中，而是在行为本身的逻辑结构中。
这本书的作者把人的行为科学明确划分为两个部分：理论和历史。上面提到的各门学科都属于历史学的范畴。它们是从经验层面，从行为的具体内容层面，研究已经发生的群体或个体行为的独特性和个别性：他们的世界观和价值判断是如何形成的，又是如何促使他们采取行为的，他们运用什么手段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他们的行为造成了那些后果，有没有达到他们所宣称的目标，包括对后来的事态造成什么影响，这个影响的分量如何，等等。这里没有规律。
历史没有规律，每个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都是独特的，个别的，从历史事实中不可能找到普适的规律。道理很简单，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就是同一个人，他的想法也会变。这正是历史学研究的主题。作者认为历史有它自己的研究程序和方法。历史要成为科学，就不能违背这个程序和方法。这个历史研究的特别程序和方法也是这本书的一个重大和独特的贡献，以后再介绍。
在人的行为领域，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再发生。历史不可能重演；当它“重演”的时候，已经是另外一件事了。已经发生的行为不能推演未来的行为，时间不可能停止，情况在不断地变化。在目的论领域，也就是在人的行为领域，是不可能在经验中找到规律的。行为的具体内容也在不断地变化，不变化的只是行为的形式结构。
人的行为科学的理论部分（人的行为学）是研究行为的形式结构和底层逻辑，它抛开行为的具体内容和特殊经验，从纯形式和纯理论的角度，用先验主义方法论推演行为的内在规律，就是说，只要是人的行为，必然如此，不可能有其他情况出现。它的所有发现都是普适且严格有效的，不可能在现实中找到反例，因为它原本就不是从现实经验中来的，而是来自人的头脑，来自人的先天的心智逻辑结构。
现在，问题来了，这个来自“人心”的先验的理论体系对经验世界有什么意义呢？它不是完全脱离了现实吗？如果理论不能解释经验现象，不能指导人的行为实践，那不是变成思维游戏和头脑体操了吗？这也是我最初感到疑惑的，但这个疑惑很快就消除了。
在这个世界上，人是真实存在的，人心是真实存在的，人的行为是真实存在的，那么，由人心的逻辑结构和人的行为推导出来的行为逻辑就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只要“人”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人心（人的心智逻辑）”就不会缺席，基于人的心智逻辑而推导出来的行为学理论，它的定理、定律和法则就不可能失效，就必然发挥作用。
事实上，人的行为规律比自然规律更加牢不可破。自然规律是基于观察、实验、演算和归纳，而行为学法则直接来自人心。观察和归纳总是不完全的，而行为学法则跟人心逻辑是直接契合的，它们本身就是同质同源的，除非你否定人心的存在，否定人的心智结构的存在。而否定了人心的存在，那也就直接否定了人的存在，那当然什么也没有了——这个世界就真的只剩下星辰大海了。
对同一个自然现象，科学家趋向于一个统一的解释；对同一个社会现象却有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解释，甚至会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在社会领域，在人类行为领域，各种观点、立场、态度、利益诉求和价值取向确实没有必要统一，也不可能统一；但任何解释都是基于一种理论，说到理论，却不能不接受逻辑的审查，而人的行为学才是经得住理性和逻辑的严格审视的、真正称得上科学的理论。
人的世界无比复杂。自然事物是可以分类的，人不能分类，每个人都不一样，都有自己的目的和行为模式，只有洞悉行为的底层逻辑才能看清这个纷繁芜杂的现实世界，而不会被它以及各种玄学弄得晕头转向。
个例子说清楚行为的全部要素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7月08日 10:20 江苏
** **
任何人的任何行为必然伴随的先验的要素（2）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19）
我把任何人的任何行为必然伴随的要素概括为以下10条——
一.目的和手段
二.稀缺和选择
三.价值和交换
四.成本和收益
五.利润和亏损
六.时间和时间偏好
七.不确定性和投机
八.边际效用法则
九.报酬律
十.劳动和闲暇？
【说明】我调整了一下顺序，把原先的第六条“劳动和闲暇”放在最后，因为“劳动”也好，“闲暇”也好，严格来讲，不算是必然伴随任何行为的先验元素。我们可以设想一个从不劳动的人或者一个从不享受闲暇的人，他们或者养尊处优一辈子或者辛苦劳碌一生，这都是可能的，至少是可以想象的。当然，他们都是行动者，劳动是行为，不劳动也是行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是有意图、有目的的，都是行为。一个人可能在某个时候不行为，那是因为他充分满足或彻底绝望，但一个从不行为的人是无法想象的。
行为是人的存在方式，是人的本质特征，而任何人的任何行为都具有上面讲的前九条特征。我本来要逐条解析，但解析第一条的文章就遭遇挫败，要么发不出，要么发出了很快被删，多次修改后还是被秒删，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我以一个例子把这几条合在一起简单地讲讲。
我说过，这些元素是所有人的所有行为必然且同时具备的，它们互相之间没有因果关系，也没有时间上的先后关系。只要是人的行为，就必然同时具备这些元素和特征。我说的是所有人的所有行为，哪怕是生活在孤岛上的鲁宾逊，他的所有行为也无不体现出这些基本元素和一般结构。
一．目的和手段
孤岛上的鲁宾逊首先面临的是生存问题，他要寻找果腹之物。
目的：活下去。手段：寻找水源、采摘野果或捕鱼等等。
二．稀缺和选择
客观上讲，这荒岛上可供生存的资源并不稀缺：没有人跟他争抢，这一大片土地都是他的，土地上的花草树木都是他的，还有河流山川、飞禽走兽也可以说都是他一人拥有的。这么说来，还有迷人的海滨浴场，广袤的原始森林，荒岛下面说不定还有金矿和石油，那他不是成了世界首富了吗？
但我们这儿说的“稀缺”，是指手段的稀缺。而手段不是外在事物，把外在事物转变成手段的，是人的意图和行为。让我们来看一段话——
“手段，是指有助于达到任何目的或目标的事物。严格来说，我们这个给定的宇宙里，不存在手段；在这个宇宙中，只有事物。如果某人的理智打算利用一件事物以达成某一目的，而该人的行为，基于这个打算，也真的使用了它，那么该事物将变成一个手段。”
现在的鲁宾逊，野味并不是他的美餐，相反，他还要时刻提防野兽的攻击。地上的蘑菇和树上的果子也不是可以随便吃的，说不定会要了他的命。地下的金矿跟他无关，对他来说，现在，最迫切的事情恐怕是找到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山洞。
由于手段的稀缺，他必须做出选择，他不能什么事情都做。他的时间和精力作为手段也是稀缺的，他只能做能满足自己最迫切需求的那些事情。他要运用自己的体力和理智，使用这些外在事物，以便达成自己的目的。
三．价值和交换
正像手段不存在于客观世界中，价值也不存在于客观世界中。价值不是事物本身固有的，不是事物自身的什么性质。价值存在于人的心中，是行为人赋予它的意义和重要性。
对鲁宾逊来说，一处清洁的水源，一种可食用的野果，一个可栖息的山洞，比金矿、猎场、原始森林和海滨浴场更有价值。他必须把所有事物按照对自己的重要性和迫切性进行排序，然后做出取舍。
任何行为都是交换，但现在的鲁宾逊跟谁交换呢？拿什么来交换呢？他只能跟自己交换，拿自己的时间、体力和智力来换取迫切需要的生活资料。我们来看一段话——
“行为，基本上总是某一事态和另一事态的交换。某个人的行为，如果完全没有涉及别人的合作，我们可以称之为独自交换。社会中的合作，以人际交换取代独自交换。交换关系是最基本的社会关系。把人们联系起来、形成社会的那种关系，是由财货或服务的人际交换编织而成的。”
关于“人际交换”，我们后面再讲，现在的鲁宾逊只能进行“独自交换”。他猎杀一只动物供自己食用，或者饿着肚子编织一张渔网，都是放弃了休息时间，用自己的体力和智力来交换食物或制造工具（资本品）。
四.成本和收益
为了得到某个比较满意的事物，比较不满意的事物舍弃了。那个舍弃掉的事物称为代价。这代价的价值，称为**“成本”。得到的那个比较满意的事物，在行为人眼中的价值叫做“收益”**。鲁宾逊为了弄清某种果子能不能食用，他要先品尝一下看看结果如何。尽管这样做是有风险的，但总比活活饿死要好。他是在权衡了成本和收益之后做出的选择。
我再强调一下，我这儿讲的行为要素，是所有人的所有行为。鲁宾逊只是一个极端的例子，其他人就更是如此。说到鲁宾逊的某一个行为是这样，他的其他行为当然也是如此。比如，鲁宾逊用时间和精力去捕鱼或织网，都是要付出成本，并考虑预期收益的。
五.利润和亏损
成本和收益之间的差距，叫利润或净收益。有时，行为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如果行为所产生的事态比行为想改变的事态更糟糕，这时，行为所得结果的价值评估，跟行为所付出的成本，两者之间的差距，称为亏损。
鲁宾逊好不容易做了一个小船，但一下海就被风浪掀翻打沉了。做一只小船原先是希望到离海岸较远的地方捕鱼，现在这个目的没有达到，时间和精力都白花了。
要注意的是，这里的成本和收益、利润和亏损，都是一种价值判断和排序，是纯主观的。不适感的去除也好，满足感的增加也好，是行为人自己的主观感受，绝不可能以某种客观的方式加以测量和计算。
价值不能用基数计算，只能排序。但价格可以，价格表现为一定数量的货币。所以，我们这儿讲的利润，不是货币利润，可以叫做“心理利润”。孤岛上的鲁宾逊对各种事物只有价值评估，不可能有经济计算，因为没有价格。价格必然产生于人际交换，而且必须有作为交换媒介的货币才行。这个也留着以后慢慢讲。
六.时间和时间偏好
我们不关心物理学是怎么研究时间的，也不关心哲学家是怎么思考时间的，我们只关心一个个具体的人，他们在一次次行为中是怎么考虑时间这个要素的。做任何事情都要花去一定的时间，有时很短，有时比较长。人们之所以愿意花一定的时间去做某件事情，是期待未来获得一个比较满意的事态。这个“未来”离现在多久并持续多长一段时间呢？这是行为人必须考虑的。
行为是满足未来的欲望，但较近的未来和较远的未来在行为人看来是不一样的，在其他条件相同时，每个人都偏好较近的未来甚于较远的未来——这就是时间偏好。鲁宾逊必须首先解决眼下最迫切的事情，才可能有一个比较长远的计划。他每做完一件事情，都要重新考虑，因为情况在不断的变化。
七.不确定性和投机
“未来不确定，已隐含在行为的概念里了。”如果人知道未来，他将用不着选择，也用不着行动。对行为人来说，未来永远是个谜。鲁宾逊的每一个行为都带有投机的性质，他不能确切知道这样做的最终结果如何，但他必须试一试，总比坐着等死要好吧。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只不过我们的感受可能没有鲁宾逊那么强烈。
八.边际效用法则
孤岛上的鲁宾逊需要做很多事情，寻找清洁水源、采摘野果、捕鱼、狩猎、搭建木屋等等，而做这些事情还需要材料和工具，他要设法获取和制造一些材料和工具，比如木材、石头、渔网、小船、木棍等等，但他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一方面，他要根据这些事情的重要性和迫切性进行排序，另一方面，他还要考虑同一件事情做到什么程度必须停下来做另一件事。这些都需要（主观的）价值判断、行为决策和选择。
行为就是选择，所有的选择都是在边际上进行的。这是什么意思呢？
鲁宾逊不是在所有的鱼和所有的野果之间选择，而是在一定量的鱼和一定量的野果之间选择。他把捕捉到的（同质的）鱼分成几个单位，给各个单位分派不同的用途，当供应量是n个单位时会获得供应的用途，但当供应量是n-1个单位而其他情况不变时将不会获得供应的用途，称为最不迫切的用途或边际用途，由边际用途产生的效用叫边际效用。野果也是一样。当野果的边际效用大于鱼的边际效用时，他会停止捕鱼而去采摘野果。这样，他的满意度会增加，我们说，他的处境在边际上得到了改善。实际上，所有的改善都是边际改善。
如果某种财货的供应量从n-1个单位增加到n个单位，这个增加的单位只可能被用来满足一个比n-1个单位可能满足的各种需要中那个最不迫切的需要，还要不迫切的需要。
鲁宾逊储存了三桶水，分别用于饮用、洗漱和浇灌。如果他不小心打翻了一桶水，剩下两桶水只能用于两件事，那个不再做的事情（比如浇灌或洗漱，究竟是哪一件？完全看他自己的价值判断）就是最不迫切的用途（边际用途）。
回到三桶水的状态中来，他是继续去取水以便存储第四桶水，还是去寻找木材或休息一个小时？这要看对他来说，第四桶水的边际效用跟木材或休息的边际效用谁大谁小。我们知道，第四桶水只能被用来满足一个比原先三桶水满足的各种需要（饮用、洗漱、浇灌）中那个最不迫切的需要（比如浇灌或洗漱），还要不迫切的需要（比如拖地）。
有人说，休息也有边际效用吗？当然，休息就是放弃劳动的辛苦而享受悠闲自在的满足，只要是有意的行为，都是选择。当一个人认为继续劳动获得的财货带给他的边际满足小于休息带给他的边际满足时，他就会放下手中的活而享受闲暇。
第一个单位的闲暇，满足了一个比第二个单位闲暇所满足的更为迫切感觉到的欲望，而第二个单位又满足一个比第三个单位更为迫切的欲望，以此类推。每增加一个单位的闲暇，其效用递减。当他认为闲暇的边际效用小于重新劳动获得的财货带给他的边际满足时，他就会放弃休息，重新开始干活。
要注意的是，这儿的“边际用途”“边际满足”“边际效用”“边际改善”等等全是行为人自己的主观价值判断。**行为不测量效用或价值，行为只是在不可兼得的选项之间做选择。**有人对吃饭要求不高，但对住房要求很高；有人对吃住要求不高，但对享受闲暇要求很高。鲁宾逊可能饿着肚子也要把自己的小木屋建得漂亮一点。在别人看来，漂亮的小木屋在一个荒岛上并没有什么实用价值，还不如把时间省下来多捕一些鱼。但这是你的想法（价值判断），跟鲁宾逊没有关系。现实生活中，犯这类错误的人太多太多了，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际矛盾都是源于此。
九.报酬律
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有确定数量关系的世界，因果之间存在着数量关系。即，财货和它所产生的效果，有确定的数量关系。一定量的手段只能实现一定量的目的，即，一定数量的某种事物只能提供一定数量的服务。某一事物如果能提供无限服务，那它就不再是手段，人们就不需要在它和其他手段之间选择。如果鲁宾逊找到一处源源不断地清洁水源，他就不需要节约用水，也不需要在水和野果中比较它们的边际价值，而做出取舍。这个时候，水的边际价值几乎是零。
生产活动需要各种生产要素（生产手段）的互相配合，就生产要素的组合而言，有一个最佳比例，从而获得最大回报。这就是报酬率。
荒岛上的鲁宾逊没有多少生产手段，但他有两个最重要的原始的生产手段：一是原始的非人力生产要素，也就是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一切事物；一是原始的人力生产要素，也就是他的劳动。有了这两个要素，他就可以生产了。
即使只有这两个最原始的手段，也有一个组合和配置的问题，也有一个最佳比例的问题。他在一块土地上投入多少劳动力，还是把同一数量的劳动力投入到更大面积的一块土地上？哪一种比例的组合收益最大，需要他自己去摸索和总结，而行为学只告诉我们，这个最佳比例是必然存在的。
十.劳动和闲暇
劳动的定义：“人的生理功能与生命表征，如果当作手段使用，就称为劳动。”说某人在工作，意思是说，他使用自身的体力与能量作为手段，以去除他所感到的不适。劳动是手段，它本身不是目的。
荒岛上的鲁宾逊刚开始几乎一无所有，除了自己的生命能量。他要维持这个生命能量，就必须使用这个生命能量。他要进行生产活动，而他刚好具备了两个原始的生产要素：原始非人力生产要素和原始人力生产要素，也就是土地和劳动。现在，他可以劳动了，他可以生产消费品，也可以生产资本品。当然，生产资本品的前提是他必须积累和储蓄消费品。这个以后再说。
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一切都是生产要素，现在，对鲁宾逊来说，最稀缺的是他的劳动。他有好多工作要做，除了必要的休息以便恢复体力之外，他永远有活干，他可以一直干下去。他恨不得一天工作24小时，每多干一点活，都能增加他的福利，而每次少干或不干，都是福利的净损失。房子可以建得更牢固，小船可以造得更结实，可以建牧场、果园，甚至可以建一个水力发电站，如果他能找到或制作相关的材料和工具的话。
这个时候，闲暇对他来说，是奢侈品，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会权衡劳动和闲暇的边际价值而做出选择。如果他在体能允许的情况下持续劳动，从不休息，那只是因为他偏好劳动的价值甚于闲暇的价值。如果他丢下手中的活，躺在沙滩上享受几小时的阳光和海浪、蓝天和白云，那也只是因为此刻他把享受闲暇看得比劳动的收获更重要。
至此，我用一个孤立的自给自足的人（鲁宾逊）为例，分析了必然伴随行为的一些基本元素和行为的一般特征和结构。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处在复杂的人际关系网络中，我们的大多数行为不是自给自足的，而是跟他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行为的本质没有什么不同。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做的每一件事表面上千差万别，但行为的基本元素和形式结构都是一样的。
最后，我要强调的是，所有社会现象，政治、经济、战争、外交、文化教育、政府、集体、组织、学校、企事业单位等等，所有热点和非热点事件，所有重大和不重大的事情，所有群体性的和个人性的事情，所有已经发生的、正在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一切与人的活动有关的事情，均产生于个人的行为，产生于一个一个的人的一次一次的行为。要正确地解释这些现象，必须追溯到和还原到一个一个的人的一次一次的行为。这就是人的行为科学要研究的问题。你只要稍微了解一点人的行为科学，就会发现，以前的社会科学或者所谓人文科学大多是任意的、武断的价值判断的对抗，是玄学而不是科学。如果你再多了解一点人的行为科学，你就更加相信这一点了。
理论和历史：行为的一般形式和具体内容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6月29日 22:35 江苏
任何人的任何行为必然伴随的先验的要素（1）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18）
人的行为科学分为两部分：一是理论，一是历史。理论揭示一般的普遍的行为规律，历史探究已经发生的个别的、特殊的、具体的行为事实。
在自然科学中，这两者一般不做严格区分，因为自然科学的理论、原理、定理、定律等等就是从个别的、具体的经验事实中总结归纳出来的，而且也必须返回到实践中去检验和修正。自然科学的历史就是一个不断发现错误、纠正错误，不断抛弃旧的学说、建构新的理论的过程。
但是，人的行为科学，其纯粹理论部分（形式）和历史经验部分（内容）却没有必然的联系，它们不是谁推导谁、谁验证谁的关系。人的行为科学的理论不是从经验中来的，而是先于任何具体经验的逻辑演绎体系，是人的先天的心智结构的呈现，是从人之为人的先验的智能条件中必然展现出来的事实，是人之存在的本质特征。人不可能有其他存在方式，以其他方式存在的事物就不是人。
理论和历史的区别是人的行为科学中最难理解的部分，也是争议最大的部分。在现实世界中，内容和形式是不能分开的，没有无内容的形式，也没有无形式的内容。但在科学研究中，完全可以剥离具体的内容，从纯形式的角度来建构一个理论体系，数学、几何学和逻辑学就是这样的，人的行为科学的理论部分也是这样。
如果我这样讲大家还不能接受的话，我再换一种方式来讲。行为学理论不研究人为什么会有这样那样的行为，即行为的动机，而是研究人是怎么行为的**，即人的行为本身**。前者是某个人的行为的具体内容（这样那样），后者是所有人的所有行为（无论怎样）必然如此的方式。行为学理论首先要分析出任何人的任何行为中必然包含哪些先验的行为要素，然后，通过想象、假构、演绎，推导出一系列人之行为的定理和法则，从而建构起一套系统的、纯形式的行为学理论。
世上有无数的人，每个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行为，这些行为的具体内容当然千差万别，但是，所有这些行为必然表现出相同的特征和普适的行为模式。人必然行为，行为必然伴随这样一些要素、特征和法则，任何人的任何行为都不例外。有人说，我不知道什么行为学理论，还不是一样行为吗？
当然，我们活着就在行为，没有行为学的理论知识，丝毫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和行为。我们不知道手机的工作原理，但不会影响我们使用手机；如果出现了故障，只要交给专业人员处理就行了。在自然科学领域，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但在人的行为领域，谁敢说自己是专业人员？谁又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门外汉？谁不是颐指气使地教导别人应该如何行事？谁又不是理直气壮地坚持自己的行事方式？所以，自然科学的每一项新成果常常让人激动不已并坐享其成，而人的行为科学诞生100多年来，几乎无人问津，甚至嗤之以鼻。
但是，我们不知道，自然科学的成果并不是从天而降的，它们正是人的行为的结果。事实上，人类所取得的一切成就和未能取得的一切成就，个人和群体所享有的一切成果和所遭受的大多数苦难也都是人的行为的结果。我们知道或不知道人的行为科学会有什么不一样呢？说出来恐怕也没多少人相信，那就先不回答这个问题，还是介绍这门科学本身吧。
上文中多次提到人的行为的先验元素，我把它们概括为10条。后面的文章我给大家逐条解析。我是从纯形式和纯理论层面来分析这个问题的，我会举一些例子。一旦举例子，就变成历史问题，要非常小心，但不举例，又比较难理解。需要说明的是，这是我自己的肤浅的理解，有些地方只是为了方便阐述，未必准确，比如第6条“劳动和闲暇”可能不能算是先验的行为要素，但“劳动”是经济学的一个重要内容，所以也把它放在这里一并分析。有人说，你这儿怎么又提到经济学？关于行为学和经济学的关系，我前面的文章里已经说过多次。经济学是行为学中发展得最完善的部分；不懂人的行为学，就不可能弄懂经济学。好，这个问题先放一放。
伴随任何人的任何行为的先验的行为元素——
**1.**目的和手段
**2.**稀缺和选择
**3.**价值和交换
**4.**成本和收益
**5.**利润和亏损
**6.**劳动和闲暇？
**7.**时间和时间偏好
**8.**不确定性和投机
**9.**边际效用法则
**10.**报酬律
怎样才能挣到钱？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6月14日 21:11 江苏
行为就是交换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17）
上篇文章里有很多重要的概念，市场、交换、生产要素、利润、成本、资本、不确定性、消费者、劳动、工资等等，这些词语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也是经常挂在嘴边的，但在经济学中，它们都有严格的定义。我先不讲它们的确切含义，尽量用一些大家熟悉的语言来说说生活中的行为学和经济学。
市场就是做买卖的地方，买卖就是交换。我用货币来购买我需要的东西，比如我用10元钱买一杯奶茶，就是用我手里的10元钱，交换奶茶店里的一杯奶茶。我为什么愿意交换？因为我认为一杯奶茶的价值大于10元钱。奶茶店的老板为什么愿意跟我交换？因为他认为一杯奶茶的价值小于10元钱。大家注意到没有：在交换行为发生的那一刻，顾客和老板对同样的东西，价值判断和排序是不一样的。正因为不一样，交换才会发生。
上述这个在日常生活中非常普遍且寻常的现象里面包含了极其丰富的经济学知识。很多人不知道；不但不知道，而且还有深深的误解。比如说，很多人认为一杯奶茶的价值等于10元钱。事实上，任何事物的价值都是没有客观的标准来衡量的，因为价值是主观的、个人的、单次的，它只是行为人自己心目中的一个任意的判断。
再比如说，我们看到“奶茶10元一杯”是奶茶店的明码标价，就以为商品的价格是由老板随意确定的，或者是生产商或者是销售商制定了价格，消费者只能接受这个价格。事实上，恰恰相反，所有商品的价格都是由消费者决定的！这个说法，连同前面讲的“价值是行为人任意的判断”的说法，是不是彻底颠覆了你原先的认知？
其实，这个也不难理解。要注意的是，这儿的消费者不是你一个人，而是有很多人。**足够多的人接受某个价格，是老板定价的充分和必要条件。**当然，“足够多”究竟是多少？这是老板自己的研判，但“接受不接受”却是消费者的意愿和权力。你不愿意花10元钱买一杯奶茶，未必能影响老板的定价，因为“足够多”的其他消费者愿意。如果“足够多”的人像你一样不接受这个价格，老板只能降价。所以说，最终的定价权在消费者手里。你的产品只要拿到市场上买卖，就只能唯消费者马首是瞻。
有人说，那些接受的人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他们只是无奈，他们希望8元一杯，最好5元一杯，消费者哪里斗得过老板呢？这个说法是不对的。还有人希望2元一杯甚至白送呢，这些人或许根本就不是奶茶的消费者。你逛高端名牌商店，看到那些标价会惊掉下巴，你不会希望它降价的，因为你根本就不是这些商品的消费者，就没有必要凑这个热闹了。相反，这些商品的消费者可能还希望它们价格再高一点才好。这个价格就是由这一小撮消费者决定的，但在老板的算计里，这“一小撮”已经“足够多”了。
心甘情愿也好，心不甘情不愿也好，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行为人的心理活动说了算。一个人只要花10元钱买了一杯奶茶，他必然认为做这个事情是值得的，否则他就不会买。理解这一点很重要！行为必然是有目的的，目的必然是消除自己的不适，或者说，必然是在边际上改善自己的处境，即，他必然是认为该行为的收益大于成本，哪怕他事后懊恼不该这么冲动，不该花这笔冤枉钱。
花10元钱买一杯奶茶的人可能有各种想法和心态：有人觉得自己占到便宜了，有人觉得自己被宰了，有人觉得后悔了，有人只是出于习惯，有人只是出于无聊。但奶茶店的老板才不管你的动机和心态，只要有“足够多”的人买他的奶茶，他的店就能开下去。行为学不研究人的动机和心理，只研究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行为本身。
前面讲到，我用货币来购买我需要的东西（交换），那我的货币是从哪里来的呢？也是交换来的：我拿我的产品或服务来交换你手里的货币。上面讲的那些原理在这儿是一样适用的，只是现在我们的身份发生了变化，我是老板，你是消费者了。我怎样才能赚到你手里的钱呢？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努力揣摩消费者的需要，尽力满足他们，让他们愿意掏钱购买我的产品或服务。
有人说，我没有产品和服务，怎么办？你的劳动力就是你的产品，你的劳动就是你的服务。这个时候，你就是老板：**想要购买我的劳动，对不起，拿钱来！**钱少了，我不卖给你。但是，你也不要太得意，你的劳动力的价格不是你随便定的。我前面刚讲过，是消费者决定的，他花钱购买你的劳动力，他要算算是不是值得。
这样看来，每个人既是老板，又是消费者。挣钱的时候，你是老板；花钱的时候，你是消费者。消费者不好做，好多东西的价格超出了你的消费能力，你只能降而求其次。老板也不好做，消费者不买你的东西，你只能降价销售。这就是市场社会，想要实现财务自由，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而努力的方向就是更好地服务他人。这个社会不需要沙皇，不需要大帝，不需要蠹才者，也不需要猥员会。每个人都想破脑袋，千方百计，使出浑身解数，揣摩你的需要，满足你的愿望，宵衣旰食为你效劳，尽心尽力为你服务。你要用餐，外卖送到你门口；你要出门，车子开到你楼下；你要购物，随便点点；你要消遣，任意刷刷；你要辅导，三年五年；还嫌不够，量身定制：古代的皇帝都没你过得潇洒。
有人说，难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挣钱花钱这样的事，就没有更有意义的事情了吗？当然有，但我们这儿说的是挣钱花钱的事。如果你觉得这样的事很低贱，你当然可以做你认为更有意义的事，没有谁拦着你。
“为了看太阳，我来到世上”？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6月12日 22:00 江苏
** **
*不管做什么事情，本质上都是服务他人*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16）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当然希望生活得更好，获得更多的财富，身体更健康，生命更有活力，工作更轻松，有更多的闲暇，总之，各方面都更惬意，更顺心，更幸福，更快乐。
怎么才能获得这一切呢？
佛家说清心寡欲，道家说大道无为，儒家说仁者爱人，政治家说人生而平等，哲学家说人生而自由，文学家说我来到世上是为了看看太阳，道德家说我来到世上是为了过良心清白的生活……然后，中学生作文和语文教师的下水文里满眼都是“正义”“自由”“公平”“善良”“悲悯”“宽容”“精神明亮的人”“眼里有光，心中有爱”“简单就是幸福”“平安是福”“无欲则刚”“退一步海阔天高”“人不知而不愠”“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等等。
然而，话可以这样说，作文也可以这样写，而一旦回到现实生活中，却是一个一个的具体问题，每个问题都等着你去处理和解决。
早晨醒来，看看窗外的阳光。这时候，你不会想到，更不会真地以为“我来到世上是为了看看太阳”。当你看到阳光的时候，你慌了：怎么闹钟没有响呢？你一骨碌爬起来——幸亏自己没有变成一只大甲虫。胡乱穿上衣服，脸也不洗了，早饭也不吃了，拿起背包，冲出门外，阳光刺眼。这时，你恨不得这个世上没有该死的太阳才好，这样你就不会迟到了，就不会面临迟到将会带来的一切麻烦。如果是学生，会不会被老师拎到教室外面看一节课的太阳？如果是员工，会不会被老板训斥扣发这个月的奖金？这时，你还会想到人生而平等，人生而自由吗？是啊，为什么他可以做老板，而我只是一个处处受气的小员工呢？
我们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这个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干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有富人有穷人，有达官显贵，有芸芸众生，有大领导，有小领导，有大老板，有小老板，还有广大的人民群众。那么，问题来了，是谁在给众多不同的个人分派不同的工作？是谁来决定你富有他贫穷？是谁决定你造原子弹他卖茶叶蛋？是谁决定你拿手术刀他拿杀猪刀？是什么东西决定“谁来经营大型工厂，谁来洗刷地板”，决定“多少人在铜矿场工作，多少人在交响乐团演奏”？（《人的行动》第十五章的第11节“挑选过程”）
最终决定一个人做什么工作的，无非有两种情况：一是由别人手中的权力来决定，一是靠自己的真才实学。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就算握有权柄的人或权力集团个个刚正不阿，人人火眼金睛，也不可能把这么多人恰好安排到最适合的岗位上。所以，第一种情况最多只是安排极少数人到极少数位置上去而已，广大人民群众还是要凭借自己的能力找到最适合的事情。
有人说，就算我有能力，也要有人赏识我、提拔我才行，所以，最终还是要依仗别人。现在，我们假设，这个“别人”不存在，这个可以决定所有人命运和前途的权力中枢压根儿就没有，不会有任何人提拔你，除了你自己。为了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最终决定不同的人做不同的工作，我们先做这样一个假定。如果你同意这个假定，我们就继续分析下去。这个假定就是，我们完全生活在一个现代文明社会，没有特殊的身份，没有不受制约的特权，所有人凭自己的本事吃饭，所有人可以自由选择职业。
这时，会不会出现大家都抢着做老板的现象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如果想做老板的话，完全不需要抢：到街边摆一个小摊，你就是老板；开一个小吃店，你就是老板；叫上几个人合伙做一点小生意，你就是老板。不过，你要有思想准备，老板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怎么才能做好老板呢？怎么才能做大老板呢？有人说，我讨好权贵，我官商勾结，我利益输送，但是，你别忘了，我们的前提是没有“权力中枢”。有人说，那我制假售假，坑害顾客，但是，这要受到“暴力机关”的严厉打击。有人说，你不是说没有“权力中枢”吗？是的，但我没有说没有“暴力机关”啊。任何一个社会可以没有管理生产的“沙皇”，可以没有干预市场的“中枢”，可以没有掌管分配的“委员会”，可以没有决定个人命运的“特权”，但不能没有打击违法犯罪行为的暴力执法机构，否则，这个社会很快就会解体，所有人都将陷入痛苦的深渊。永远不要高估人性的善，也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恶。
现在，你怎么把你的生意做大？只有一条路：为消费者提供更好更优质的服务。你的所有聪明才智都必须用来分析市场情况，预测顾客的偏好，有效配置生产要素，高效地组织生产，降低成本，创造利润，积累资本，加大投入。这里面每一个环节都很重要，稍有不慎，将蒙受损失，甚至可能血本无归。就算你劳心劳力，费劲巴拉，也可能举步维艰，乃至一无所获。**未来是不确定的，风险始终存在。**这时，你还想做老板吗？没问题，你想清楚就行，你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谁阻拦你。
在这样一个社会，你要生活得好，——“生活得好”有点含糊，我们把范围缩小，你想挣更多的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为他人提供更好的服务，用你高效优质的服务换来你的收益。你是送货员，好好送货；你是搬砖的，认真搬砖；你是工人，努力工作；你是演员，好好演戏；你是商人，好好做生意；你是农民，好好种地；你是医生，好好给人家看病；你是教师，好好给人家教书。不管做什么事情，本质上都是服务他人，都是利益交换。
我这样讲，肯定有人听了不舒服。但是，如果不是通过“交换”，你希望你的“利益”从哪里来呢？从天上掉下来，还是别人恩赐给你？用自己的付出（成本）换取收益，这是现代文明社会的基本准则，这就是不同于传统身份社会（特权社会）的现代契约型社会。另外，这儿的“利益”也不要狭隘地理解成仅仅指物质利益，而是行为人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任何事物。这样，大家是不是觉得能够接受了。
现在，我们再回到上面提出的那个问题：究竟是什么东西最终决定不同的人做不同的工作？对，是市场，是消费者。除非你遗世独立，自给自足，只要你生活在社会中，只要你把社会作为实现自身目的的最重要的手段，你就要知道别人需要什么，通过人际交换，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也就是说，你的工作要能够提供别人需要的东西。所以说，不是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而是你能干什么，才会想着去干什么。而你究竟能干什么呢？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是由市场说了算，由不确定的、已在和潜在的消费者说了算。
我说“不管做什么事，本质上都是服务他人”，是就市场社会里人的行为而言的，是就人际交换而言的，是就你希望从社会的分工合作中获得更多的个人利益而言的。如果你来到世上，只是为了看看阳光，当然不需要服务他人，因为阳光是免费商品。
“他们将会扑灭社会和人类”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6月10日 10:46 江苏
为什么要在基础教育中引进这门科学？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15）
上一篇文章里，我构想的“基础教育课程体系”，分为四大类课程：1.自然科学，2.行为科学，3.思维和工具学科，4.选修课程。其中第二类课程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需要稍微详细讲讲。
一．为什么要学习这一门科学，而且要贯穿整个基础教育的始终？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方面要了解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和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必须的。否则，人会无所适从，会恐惧不安。通过学习，我们知道了世间万物，各种现象，大至宏观宇宙，小至微观世界，这一切现象背后都是有原因的，大多是可以得到解释的，而且是有规律的。人可以了解和掌握这些规律，并利用这些规律来为人类服务。
另一方面，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存在物，那就是人。为什么说人是更重要的存在？人也是世间万物之一，但他跟世间万物都不一样。我们设想一下，如果没有人，世间万物自在自为，自生自灭，什么因果关系啦，什么自然规律啦，就没有任何意义。只有人出现了，这一切才变得有意义。古人说：“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这是不对的；应该说：“天若不生人，万古如长夜。”是人赋予世间万物以意义，是人根据自己赋予它们的意义去行动，去实现自己的目的（比如为人类造福）。
所以，我们除了要认识自然万物，还要认识人类自身。前者是自然科学的任务，后者则是人的行为科学的任务。我们这儿说的认识人类自身，不是讲认识人的身体构造、遗传特征、生理病理等等这些知识，这些知识属于自然科学研究的对象，在第一类课程里面。
那么，这儿讲的认识人类自身是什么意思呢？
二．这门科学的主要内容和研究方法
人作为一种肉体的、物质的存在，当然有其生物构造、生理特征和遗传本能等等，但是，人更是一种有思想，有欲望，有情感，有态度，有价值观的存在。前者不管什么种族、年龄、身份的人都差不多；后者却千差万别，你甚至找不到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前者基本上是不变的，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机能老化，各生理指标呈现有规律的变化，这都是比较容易判断和预测的；而后者是不断变化的，没有指标，没有常量，无法测量，无法预测。
有人说，既然如此，那这门科学研究什么呢？又怎么研究呢？
这门科学研究人的行为。前面讲到，人有欲望、有情感、有态度、有观念，而且还各不相同，同一个人，此一时彼一时，还有变化。但是，不管他出于什么心理动机，不管他抱持什么态度和观念，他有一件事必须得做，那就是行为。我能够抑制自己的情感，可以隐藏自己的观念，甚至会扭曲自己的心理，但我不能不行为。行为学不研究你的情感和观念，只研究你的行为本身。人的一生就是行为的一生；正因为有人的行为，世间万物才被人认识、理解，才有了意义。
又有人说，每个人的行为也是不一样的，同一个人也会朝三暮四，这个怎么研究呢？这里涉及到行为科学的研究方法。我在前面的文章里已经比较详细地阐述了行为学的“六个方法论”。请参考前文，这里稍微说两句。
行为学不研究每一个具体行为的独特的、个别的特征，而是研究行为的本质结构，也就是任何人的任何行为中必然伴随的先验的行为要素，并根据这些要素进行假构、演绎而推理出来的一套定理和法则。这一套理论体系虽然不是来自于经验层面的具体的个别的行为，但它是解释具体个别行为的基础和原则。
行为科学有两个门类，一是行为学，一是历史（跟我们通常说的“历史”不完全一样，跟现行中学课程之一的“历史”也不一样）。简单地说，行为学是纯理论、纯形式的概念演绎体系，历史是已经发生的行为，是个别的具体的行为：即什么人做了什么事，研究是哪些因素促使他这样做的，这些影响因素的权重，该行为产生了哪些后果，这些后果的影响及影响的分量。
三. “他们将会扑灭社会和人类”
这是一门全新的科学，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传播和普及人的行为科学事关人类文明的盛衰兴亡。还是用米塞斯自己的话来说吧：“经济学知识体系，是人类文明的一个基本结构元素；它是现代工业制度，以及过去几世纪，人类在道德、知性、生产科技、医疗技术等方面的一切成就所赖以建立的基础。人们究竟会不会善用这个知识体系所提供的丰富宝藏，或是将它束诸高阁，全凭人们自己决定。但如果他们没好好利用经济学，反而忽视经济学的教诲和警告，他们将不会使经济学失效，而是，他们将会扑灭社会和人类。”（最后一句话另一译者是这样翻译的：“如果人们不能善用它，且无视它的学说和警告，他们消灭的不会是经济学；将被消灭的乃是社会和人类本身。”）
就像你不能消灭自然法则一样，你也无法消灭人的行为学法则。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只是我们相信并敬畏自然法则，却无视、漠视、蔑视甚至敌视人的行为学法则。这也不能怪大家，了解这门科学的人太少了，理解并接受这门科学的人更少。我相信米塞斯的话不是危言耸听，今天的世界衰相尽显，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苟延残喘罢了。挽救人类文明，道德说教是没有用的，政府干预更是南辕北辙，寄希望于精英阶层的政治伦理和道德勇气从来都是无济于事，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传播科学。这就是我要尽一切可能努力传播这门科学的原因，也是我竭力主张在全世界基础教育课程体系中引入“人的行为科学”的原因。
需要说明一下的是，上面引文中米塞斯讲的是“经济学知识体系”，我这儿说的是“人的行为科学”，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前面的文章里讲过了，经济学是行为学的一部分，是行为学中发展得最完善的一部分。你可以直接理解成，经济学就是研究人的行为，人的行为就是用手段来达成目的，经济学就是研究如何用稀缺的手段更好地达成目的。
把人的行为科学引进到基础教育阶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实际上就是给中小学生讲经济学，但要讲正确的经济学。这方面的素材应该有很多，书籍、绘本、动画片等等。如果没有，也很容易编写出来。米塞斯说，关于行为的知识是人自身固有的，因为我们是人。我们整天都在行为，读书，学习，运动，吃穿住行，交往，合作，个人、集体、家庭、学校，购物，旅游，收支，计算，权衡，选择，交换、短期、长期等等。行为学和经济学知识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经验，只要停下来反思一下就行了，可谓不假外求，思之可得，只是要给孩子“思”的机会、时间和情境，而且越早越好。
当然，这个课程的具体实施还有很多很复杂的工作要做。我这个系列科普文章可以作为这个课程的教学内容或教材编写的参考。
我来构想“基础教育课程体系”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6月09日 15:42 江苏
一套全新的“基础教育课程体系”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14）
**一、时间：**10年（涵盖现在的小学、初中和高中的一部分）
**二、思路：**一年级到十年级，不分小学中学。四类课程一体化设计，逐步加深拓展。
**三、课程结构：**分四大类课程，同时进行——
（一）自然科学
（二）行为科学
（三）思维和表达
（四）选修课程
分别说明如下——
第一部分：自然科学
1．低年级主要是认识各种自然现象，我们所生活的这个地球，地球上的各种动植物，它们和人类的关系。
2．中高年级要逐步了解各种现象背后的原因，学会解释现象、探索奥秘和发现规律。综合课程和分科课程相结合。理论和生活相结合，尤其是跟现实生活中的各种实际问题相结合。
3．到高年级分科目学习：物理、化学、生物、地理等。每门学科再分高水平和普通水平两种，比如物理1和物理2，学生根据自己的兴趣和潜力，任意选择。
第二部分：人的行为科学
1．认识人，认识自身。人和其他世间万物有什么不同？什么是人的想法和行为？
2．人类的知识。知识是什么？怎么来的？何以可能？
3．经济学
4．行为学
5．历史
【这是一个全新的课程，后面我再详述。】
第三部分：思维和表达（工具学科）
1．思维科学：数学，几何学，逻辑学。
2．第一语言（母语）：语言和文字，语法和修辞，写作。
第四部分：选修课程
1．文学和艺术：小说，戏剧，音乐、美术、舞蹈、表演，工艺制作等。
2．体育：田径、球类、水上项目、身体技能等。
3．生活：健身、营养、救护、各种生存和生活技能。
4．第二语言：外语。
四、课时安排
1．早读课、眼保健操、课间操全部取消。每天分4个学段，每个学段1.5小时，一天在校学习时间共6小时。
2．每天四大类课程各一个时段，也就是说，这四类课程在每个年级每天同时或交叉进行。
3．四类课程原则上分配同样的课时，不同年级可以根据情况适当调整。另外，每类课程内部可以有所侧重。部分学科可以再细分为“高水平”和“普通水平”两个层级，学生根据自己的兴趣和潜力自选。
五、几点说明
**1.**一年级到十年级是基础教育，完成全部学时，拿到相应学分，即毕业。毕业后可进入职业预科学校或大学预科学校。基础教育学校和预科学校分离。我的想法，所有预科学校全部交给社会去办学。
2.**关于语文课。一部分是“工具学科”里的母语课程，主要训练听说读写能力，突出强调其工具性，比如：特别重视口头表达能力训练，着重提高实用类文本写作**能力。另一部分是选修课程里的“文学”，学生可选可不选。
**3.****关于外语课。**全部放在选修课程里，学生可选可不选。
**4.****关于选修课。**我列出了四项共十几门课，可以根据情况增删。学生可以在里面任选，比如可以全部选“体育”类或“生活”类课程。
在教育教学领域，专家们就敢瞎说，学校和教师就敢乱来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6月05日 11:25 江苏
行为学、经济学和历史
行为科学的方法论（下）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13）
六.理论和历史方法论
行为学和经济学是什么关系？
我这样说吧，行为学是研究所有人的所有行为，经济学则是研究所有行为中属于“经济行为”的那一部分行为。所以，经济学属于广义的行为学，它是行为学的一部分，是行为学里发展得最成熟、最完善、最精致的一部分。
为什么经济学能成为行为学里发展最完备的一部分？这跟“经济行为”的特殊性有关系，当然也是几代经济学家们刻苦思考的结果。以后会不会出现发展得比较完备的“教育学”、“伦理学”或“政治学”之类的分支科学呢？也许会吧，但首先要掌握人的行为学。
历史上，经济学的出现早于行为学。早期的那些经济学大师们过于局限在研究人的所谓“经济行为”，没想到在一个更广阔的视野里研究人的行为，直到米塞斯发现了人的行为的一般的、普遍的法则，也就是所有人的所有行为中必然蕴含的先验的行为要素和形式结构，这让米塞斯发展出人的行为学通论这样一门前所未有的科学。
现在，我们有了人的行为学通论这门科学，按照它的原则和方法去研究人的某一个方面的行为，比如教育行为、政治行为、伦理行为、战争行为等等，就有了基础和方向。像行为学里产生了最完善的经济学那样，（注意，这儿的“经济学”不是现在大学里讲的那些经济学，什么制度经济学、数理经济学、统计经济学、宏观经济学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了区别这些伪经济学和反经济学，可以称之为“逻辑经济学”。）在不远的将来，是不是也能产生比较完善的教育学、政治学或伦理学呢？
有人说，教育学、伦理学、政治学这些学科不是早就有了吗？没有！现在的这些学科都不是科学！这里面稍微有点用处的地方可能只是提供了一些历史资料，其他大多是任意武断的价值判断，对人类的知识增长毫无贡献。
要让教育学、伦理学、政治学等成为真正的科学，必须把它们纳入到人的行为学框架里去处理，必须以人的行为学的一般理论为指导；这些学科的所有结论都不可以跟人的行为学的教导相抵触。工人要建造一座桥，必须听工程师和设计师的，而工程设计必须遵循物理化学等自然科学的原理和规律，这个大家都知道。然而，人的行为学的原理和规律却不被人们理解。迄今为止，大多数人不知道，也不相信还有什么普遍有效的“人的行为学理论”。
所以，在具体实践中，比如在教育教学行为中，人们就可以不顾人的行为学的一般理论，而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地瞎搞。工人造桥时不敢，工程师在设计时不敢，因为他们很清楚，大自然是有规律的。教育学的专家们就敢瞎说，教育教学实践中就敢乱来，（伦理学、政治学以及现在大学里学的伪经济学也多是这样）就看谁更会瞎说，更会忽悠，更能煽动，可能还要加一个更会钻营，他就成了顶尖学者。至于在实践中，不出事更好；如果出了事，也很容易推脱。
桥倒了，大家都能看到，施工方和设计方的责任很容易查清楚，谁也逃不掉。但在人的行为领域，就不容易说清楚了。跳楼这样的极端事件都不一定能查清责任，何况像把学生一个个弄得傻不愣登这样的事情又如何去追责呢？再说，他们才不承认自己傻不愣登呢！
人们知道大自然有规律，而不相信人的行为怎么可能也有规律呢！我们看到的是熙来攘往的各种各样的人，忙忙碌碌地做着各种各样地事情，他们的目的不同，方法不同，途径不同，运气不同，出生不同，背景不同，资源不同，结果也不同，各人的想法、诉求、手段等等也是各不相同，这里面会有什么普遍的、一般的、适用于所有人的所有行为的、绝对有效的法则和原理吗？
另外，我们还习惯于把人的行为进行分类，比如经济行为和非经济行为、职务行为和个人行为、公开行为和私密行为、个体行为和群体行为、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工作和闲暇（劳动和工作当然都是人的行为，享受闲暇也是人的行为）、生产行为和消费行为、高尚的行为和卑贱的行为、恶行和善行等等。这样的分类可以无穷无尽，有时也确实是需要的和方便的。
但是，人的行为学不做这样的分类，因为行为学研究所有行为的共性和本质，研究所有行为中必然蕴含的先验的要素，并根据这些要素进行假构、演绎和推理，得出一些定理、定律，它是普遍有效的，就像数学和几何学的那些公式和定理一样，在它们假设的那个前提条件下是严格有效的、不容置疑的，任何经验都无法证伪。行为学的所有概念和定理，都隐含在人的行为这个一般概念中。人的行为不是一个假设的条件，而是人的真实存在，这是它跟数学几何学不同的地方。
行为学和经济学是通过逻辑推理而来的一套理论体系。但是，行为学和经济学“没有追随逻辑学和数学的程序，它没铺陈一整套纯粹先验的、完全不指涉真实世界的逻辑推理。在安排、表述研究成果时，经济学采用了一个特别的形式，它让先验的理论说明和历史现象的解释交错呈现。”
这个程序里隐含了的两个不同的认知方法，这就是“理论和历史方法论”。关于这个比较特别的方法论，后面还会反复提到。我讲过，人的行为学的六个方法论必须深入理解，时刻牢记，你看到那些夸夸其谈的视频和讲座以及洋洋洒洒的论文和论著，大多违背了人的行为学的方法论，所以说它们不是科学。
总结一下，米塞斯将人的行为科学严格区分为两部分：行为学和历史。经济学镶嵌在行为学当中，是行为学中发展最完善的部分，经济学研究主题是市场现象。
行为学和经济学的最终基础是人的行为这个概念，这个概念不只是学者设想出来解释市场和其他社会现象的概念，更是每个人以每一具体行为所彰显的真实存在，人的行为不是理论家的假设。不过，行为学和经济学以想象推理的方式，只处理一般行为元素的形式结构，而不处理个别行为的具体内容，如此所确立的定理，在其前提和推演过程所假设的条件给定的情况下，是严格有效的。
而处理个别行为具体内容的行为科学是历史。我们前面提到的教育学、伦理学和政治学等等其实可以纳入人的行为科学的“历史”部分。历史学家在研究人的政治行为、教育行为、伦理行为等各种行为时，必须应用到行为学的理论，而且也不能违背这个理论，但历史学家由于处理的是复杂的经验现象（跟自然科学的经验不一样），它还有自己独有的研究方法和程序。这个以后再讲。
谁也不知道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6月04日 14:49 江苏
** **
行为科学的方法论（中）（续二）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12）
行为学的研究，不只从个人的行为着手，更要从个人的一次次行为着手——
五.单次主义方法论
行为学不把所有人的行为作为一个整体研究，也不把一个人的所有行为作为一个整体研究，而是论述某个确定的人，在某个确定的时间、某个确定的地点所完成的某个具体的行为。
行为学不说中国人喜欢什么，只说某一个叫张三的中国人喜欢什么；严格地讲，它也不说张三喜欢什么，而是说此时此刻的张三喜欢什么。我们看到张三花五元钱买了一块面包，我们就可以断言：此刻，他喜欢一块面包甚于五元钱。接着我们看到他把买来的面包送给了路边的一个乞丐，我们就可以断言：此刻，施舍一个乞丐给他带来的满足甚于自己享用这块面包或以其他方式处理这块面包带给他的满足。
一个学生第一节语文课做数学作业，第二节数学课做物理作业，第三节物理课做化学作业，第四节化学课做语文作业，你能不能因此排出他对各门学科的偏好序列：数学>语文，物理>数学，化学>物理，语文>化学？那就全乱套了。你不要觉得这个学生精神有问题，他清醒得很呢！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每一次选择都是基于自己的价值判断和排序：此刻，对自己来说，做什么事情收益最大，成本最低。
他的行为不矛盾，他的每一次选择都是理性的。他不是在语文和数学之间做选择，他是在这一节语文课所讲的内容对自己的收益和如果不听课而做数学题对自己的收益之间做选择。人，从来不在“善”与“恶”之间做选择，而是在某种观点称为“善”或“恶”的两个具体的行为模式之间做选择。人，从来不是在所有的黄金和所有的铁之间做选择，而是在特定情境下，在某一确定量的黄金和另一确定量的铁之间做选择。
对人的行为的分析，要永远着眼于一个一个人的一次一次的行为，因为每一个人以及同一个人的每一次行为都是一个独立的单元，它自身就是一个整体，它有自己的目的以及为达成这个目的而采用的手段。当然，一个人的各个行为绝不是孤立的，一连串行为合起来，在某个较高层次上构成一个更大的行为，有一个较遥远的目标。比如刚才那个学生每节课都有一个自己的小目标，但它们可以合起来成为一个较远大行为的一部分，这个较远大的行为就是学好所有这些科目，目标是获得更高的总分。进一步讲，获得更高的总分又是一个更远大行为的一部分，这个更远大行为的目标是考取一个心仪的大学。以此类推，考取一个心仪的大学其实也只是手段。如果一直推下去，我们发现人的行为的最终目的一定是让自己满意。
如果你再追问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满意？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出来，因为人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我们根本无法想象：如果人不是这样，会是怎样？当然，这儿的“满意”，是行为人自己的、主观的价值判断。这儿说远了，后面再说。还是回到方法论的单次主义原则上来。
行为学关心每个人的每一次具体行为，它论述的对象不是人类、国家、阶级、美德与恶行、对与错等等这些笼统的、全体的事物或概念。人的行为学要追问的是，某个人做某件事是什么意思，他选择了这个而舍弃了那个，会有什么后果。但这儿有一个理解起来十分困难的地方，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说清楚。
不错，行为学关心每个人的每一次具体行为，但是，作为一门先验科学，它不研究行为的具体内容，而是在理论的一般形式层面，研究每一个行为中有哪些必然的、普遍的要素。比如说，每一个行为必然蕴含“目的——手段”这样一个框架结构，至于某一个行为，它的具体目的究竟是什么、它采用的是什么手段、为什么采用这个手段、会有什么可能的结果等问题，也就是在具体经验层面上的这些问题，则是由人的行为科学的另一学科——历史学——来做专门的研究。米塞斯明确地指出：“人的行为科学有两个主要学科：行为学与历史。”（第二章 第一节 第一句话）这就是我下面要讲的行为学六个方法论的最后一个——“理论和历史方法论”。
历史没有必然的选择，也没有前进的方向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6月03日 21:19 江苏
行为科学的方法论（中）（续一）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11）
本来想偷偷懒，过一段时间再写。但有一件事，促使我赶紧拿起笔来。
这两天看到一则新闻，说某著名大学的某著名教授、博导围绕一本外国学者的书，不到半年时间发表了十几篇论文。我随便点开看了看，谁知道手机里陆续推送了好几篇这位教授的论文。禁不住好奇，打开来浏览了两篇。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些C刊上发表的著名教授的文章实在太水了，剔除那些生造的词语和花哨的术语，其认知水平就是一个妥妥的中学政治教科书的层次。嗟夫，文科被人鄙薄，良有以也。
我还傻傻地摘录了几段，准备分析分析这些文章里的问题，问题太多了，差不多通篇在胡说八道。但想想还是算了，俺惹不起。但这让我感觉到我现在做的这个事情的重要性。
从这位教授的文章中，我可以说，他对经济学一窍不通，对人的行为学更是闻所未闻。当然，他闻了也没有用，他不可能看懂，因为他的脑子里塞满了垃圾。说实话，我以前脑子里也塞满了垃圾，我现在已经意识到，并正在一点一点地清理掉。
我说过，不只是我们，全球的人文学者，他们误入歧途太久太久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来。这就是今天的世界何以变成这副鬼样子的原因。当然，这不是我等小民能管得了的，但努力传播人的行为学和经济学或许是我现在能做的事，既然我已经知道了这门科学。
好了，不多说了，还是写写我的科普文章吧。下面继续介绍人的行为科学的六个方法论——
** **
四.个人主义方法论
行为学论述的是个人的行为。
关于个人和集体、个人与国家、个人与民族、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历来争论不休。先有个人，还是先有社会？个人利益重要，还是集体利益重要？还有唯名论和唯实论的繁琐思辨等等。这些争论和思辨是没有意义的，而且永远也不可能解决。行为学所秉持的个人主义的方法论，从来不否认集体的存在，从来不否认社会的重要性。但行为学只论述个人的行为，集体和社会只是个人行为的一个特殊面。
首先，所有行为都是个人完成的。只有个人才会行为，集体不会行为，国家也不会行为。像集体、人民、民族、国家这些集合体概念，它们对应的事物确实是真实的存在，但它们只存在于其个别成员的行为之中，而不存在于其个别成员的行为之外，更不能把它们当作一个实体，说它们有意志、计划、目的、行为，乃至有精神和灵魂。
国家的力量、人民的信仰、民族的希望、组织的意志、政府的决心、城市的灵魂、学校的规划、班级的目标等等这些说法，都是比喻或拟人的说法，是一种修辞或文学的抒情，不要一听到这些词语就激情四射，血脉偾张。当然，你荷尔蒙爆棚也没问题，但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扣到中国人民头上。国家没有意志，政府没有意志，人民没有意志，只有人才有意志。
一个国家的大多数国民共有的决心和诉求有可能上升为所谓的“国家意志”，从而影响法律和政策的制定。也就是说，制度体现民意，而民意则表现在一个一个的具体的人的具体的行为上。没有一个一个具体的人，什么也没有。历史没有前进的方向，没有必然的选择，只有一个一个的人，才有意向，有选择，有行为。所有历史现象和社会现象，包括任何大大小小的集合体和共同体，都必须追溯到一个一个具体的人的、一个一个具体的行为，也只有在个体的行为中才能得到正确的解释。
其次，某个行为的性质，取决于行为人和所有受到该行为影响的人对该行为有什么意义的认定。你看到一群人在广场上，他们是一个有组织的集体，还是在同一个时间碰巧出现在同一个地点的一个一个的人？那要看这些人的行为以及他们赋予自己行为的意义，以及其他人对这些人行为意义的理解。一个人在说话，他是代表组织表明态度和立场，还是仅代表个人发表意见，抑或是一个精神病人在胡言乱语？现场听讲话的人很容易区分，但一个碰巧路过这儿的人却很难一下子判断出来。一个人今天在操场跑步，是个人行为；明天在操场跑步，是代表班级参加运动会。同样是杀人，我们不会把行刑队员处决犯人视为个人行为；同样是破门而入，我们不会把警察抓捕嫌犯视为个人行为。
社会集合体是通过某些个人的行为而显现的。如果我们仔细考察相关个人所完成的各个行为的意义，我们就必然会了解关于集合体行为的一切。认识集合体的途径，唯有通过个人的行为分析。所以说：“某个集合体就是某些个人的行为中的一个特殊面向。”
最后，那些主张要从集体着手研究人的行为的人，会遇到一个无法跨越的障碍：一个人总是同时属于许多不同的结合体。他是家庭的一员，是某单位的职员，某宗教团体的成员，某读书会的会员，某工会会员，某个组织的成员等等，而且这些身份还会变动，甚至有些团体还是对立的，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用方法论的个人主义，即回到个人的行为上来，回到行为当下的那个“自我”上来，不管这个人过去是什么，也不管他将来可能变成什么。（待续）
小说家可以瞎写，科学家不能瞎说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5月29日 21:50 江苏
** **
行为科学的方法论（中）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10）
前面讲了人的行为科学的方法论中的两个：“方法论中的二元论”和“先验主义的方法论”。前者把“物”的世界（非目的论领域）和“人”的世界（目的论领域）严格区分开来，这种区分是研究方法上的区分。后者把经验科学和先验科学严格区分开来，这也是研究方法的不同，并没有高下之别。人类的知识体系划分为不同的领域，由于研究的对象和目的不同而有各自不同的研究方法，研究方法的越界会造成悖论和混乱，不利于科学的传播。
人类生活在这个地球上，当然希望了解世间万物，也渴望了解人类自身。对人类自身的研究，包括生理病理学、医学治疗学和健康学等自然科学，还有研究人的心理、伦理、态度、观念等的人文学科，这些学科大家都很熟悉，但研究人的行为的科学却不为人知。
大家可能觉得，人的行为本身没什么好研究的，不如研究人的行为的内在动机、深层心理和潜在欲望更有意思。是的，一个人的外在行为肯定源于他内在的思想、情感和观念。如果说行为是浮在海面上的冰山一角，那么漆黑的海面下才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暗流涌动的世界，人文学者希望打开这扇神秘的大门，了解这个令人目眩神迷、惊心动魄的暗黑世界。
为什么要了解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第一，科学探索无止境，只要是真实存在的事物，都可以去研究。
第二，人们希望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那样的行为，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第三，如果找到了原因，就可以预测未来，而且可以通过改变原因，来改变他们的行为方式。行为主义心理学就是企图通过电击疗法来改变人的行为习惯的。
第四，独裁者不仅希望规范人的行为，更希望管控人们的思想，甚至改造人类基因，从而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的麻烦。谁控制了人的行为，谁就掌控了未来；谁能改造人的思想，谁就控制了人的行为。
还可以列举出很多理由。研究人的心理、情理和伦理，还有法理和哲理等等，似乎确实可以洞穿人性，左右人心，驾驭别人的生命，把握历史前进的方向，从而一举实现早在柏拉图时代那些权力精英和知识精英们就心心念念的“理想国”。然而，以上所有尝试实际上均以失败告终。有的充其量只能算是自然科学的一部分，有的纯属价值观输出和意识形态管控，大多数则沦为玄学的臆想。
人的行为学不研究人的思想、观念、情感、态度和价值观，而是专注于研究人的行为本身，这让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完全无法理解，然而，这是关于人类自身的知识里唯一可以称之为“科学”的部分。为什么这样说？
道理很简单，人的思想、情感和观念根本不是科学研究的对象。科学研究的对象必须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这个东西要有规律；没有规律你研究个啥？研究个寂寞啊。人的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可以成为文学和艺术表现的内容，自古以来也确实有很多伟大的文学和艺术作品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精神生活。但谁都知道，这不是科学。人们对艺术作品的理解和鉴赏也是言人人殊。
科学比较谦虚，不像文学家和艺术家那样野心勃勃，总是想着进入人的思想和情感的迷宫去做一番探险，当然，这也是文学和艺术存在的理由。科学家也想追溯每个现象背后的原因，但科学家发现，有些现象是不可能进一步分析，不可能进一步追溯到其他现象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它们是最终给定的存在。
人的行为就是这样一个最终的给定。我不是说人的行为是没有原因的，而是说你不可能确切地知道每一个行为的确切的具体的原因。从思想到行为肯定有关联，但这些关联的性质和过程，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具体的价值判断和具体的人的行为，是不可能进一步分析的。谨慎让科学家在这儿抽身而退，不去研究行为背后的心理动机，而文学家恰恰是在科学家止步的地方勇猛精进，因为小说家可以瞎写，而科学家不能瞎说。
人的行为学不去追问行为的动机、原因和目的。它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这是各人自己的事；我只研究手段，研究手段是否适合达成选定的目的。正是在这个意思上，我们说人的一般行为科学秉持——
三．主观主义方法论
人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或那样做？究竟什么事情让一个人感到满意和快乐？这完全是行为人自己的主观感受，其他人无权决定。科学要做到客观中立，就不应该介入行为人的价值判断，而行为学正因为秉持这种主观主义方法论，它把行为人的价值判断当作不能进一步批判、检视的最终给定因素，所以“行为学本身是超越一切党派纷争、各种教条主义学派或道德学派的冲突，不做任何价值判断，是普遍有效的，完全关于人的，也绝对适用于人的”。
关于主观主义方法论，我再强调两点——
1．行为的最终目的，必然是满足行为人的某些愿望。任何人都不能以自己的价值判断取代行为人的价值判断，批评别人的目的和意志是没用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哪种情况会使别人比较快乐或较少不满意。
2．行为学谈快乐、效用、幸福、满意等等，都是在纯形式的意义上谈的，不涉及到具体的内容，因为具体的内容，即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一个人感到快乐和幸福，完全是行为人自己的主观感受。
以上，我讲了行为学的三个方法论：方法论的二元论、方法论的先验主义和方法论的主观主义，还有三个方法论后面再讲。要说明的是，这六个方法论互相密切关联，同时贯穿在行为学研究的始终，以后讲行为学的理论和原理时需要时刻牢记。如果现在还不太清楚，没有关系，后面还会反复提到。
另外，有人可能还是好奇和着急：人的行为科学究竟研究什么？如果不研究人的行为的动机，那么，人的行为本身究竟有什么好研究的？人的行为学对我究竟有什么帮助？我为什么要学它？对此，我只能说，我们才刚刚开始，恐怕还是需要一点耐心，这可不是一门简单的学问，更不是一门实用技术，它是一个艰深复杂、逻辑严谨、首尾一贯的科学体系。当然，不知道它也无所谓，生活照样过。
这里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5月26日 10:54 江苏
** **
人的行为科学的方法论（上）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09）
对于科学研究来说，认识论和方法论很重要，认识论是基础，方法论是原则。下面介绍人的行为学的研究思路和方法。以下六个方法论在前面的文章里其实都零星地提到，现在总结一下，集中讲一讲。
我按照自己的理解，尽量用最通俗的语言来阐述。我个人认为，这六个方法论其实并不是很难理解，只要放下成见，回归真实世界中真实的人的真实的场景中即可。
**1.**方法论的二元论
**2.**先验主义方法论
**3.**主观主义方法论
**4.**个人主义方法论
**5.**单次主义方法论
**6.**理论和历史方法论
一．方法论的二元论
在《理论与历史》一书“导论”的第一节“方法二元论”中，米塞斯开篇就写道：
“难免一死的凡人，不知道这宇宙和它所包含的一切，在一个超人的心智看来像是什么。一个超凡伟大的心智，面对这宇宙的一切现象，也许能够琢磨出一套完整和条理一贯的一元论解释。但，人，在面对隔开心智与物质，隔开骑士与坐骑，也隔开石匠与石头的那一道鸿沟时，尽管他百般尝试，企图弥合两边之间的巨大的差距，却总是——至少迄今——可悲的失败。我们从这失败所能得出的结论，只是：科学——至少暂时——必须采取某种二元论的观点，当作研究方法上的一个策略（即，方法二元论），而不是当作一个哲理的解释。”
有句谚语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意思是：人类煞有介事地思考和行动，而这一切全在上帝的洞察和事先安排之中。或许是这样，或许不是这样，但无论如何，人类还是要思考和行动，因为他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和发展，他有一个一个问题需要处理和解决。
这个宇宙有没有一个统一的根源，所有现象都从它那儿来，并且在它那儿得到确切的解释？或许有，或许没有。但至少现在，我们还找不到这个最终的原因。我们只看到有两个分离的世界，完全无法统一，无法沟通：一是物的世界，一是人的世界；也即，一是自然界，一是人的活动领域。它们究竟谁决定谁？其实不重要。唯心和唯物之争至少现在还没有确切的结果。
方法论上的二元论避免了任何有关本质和形而上学概念的命题，它只考虑以下事实：我们不知道外部反应（物理的、化学的、生理的）是如何影响人类思维、观点和价值判断的，为什么同样的外部环境和刺激在不同的人那儿会有不同的反应模式？这种无知迫使我们将知识领域分割为两个互相独立的方面——外部事件领域，也就是通常说的自然，以及人类思维和行为领域，对这两个领域的研究必须采用完全不同的研究方法。
注意这里说的是方法论上的二元论，不是本体论上的二元论。这个世界的本质究竟是一元，二元，还是多元？这个问题让哲学家去争论，人的行为科学着眼于真实的人，他们的想法和行为。外部世界是机械论因果观领域，人的行为是目的论因果观领域。前者用实证主义方法，后者只能用——
二．先验主义方法论
石头没有想法，石匠有；坐骑没有自由意志，骑士有。石匠为什么要敲石头？骑士为什么要骑马？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而且这个目的必然是主观的，变化的，他人无法事先确切地知道。人可以做任何事情，只要他高兴，只要他愿意承担相应的后果。因而，在人的行为领域试图像自然科学那样寻找机械论因果关系，必然无功而返。企图在大量的、无穷无尽且不断变化的人的行为的实例中找寻不变的、普遍的、一般的规律，只能是缘木求鱼。
心理学家、历史学家、伦理学家、法学家、哲学家以及政治煽动家，他们宣称找到了规律，并且在实践中得到了验证，都是痴人说梦。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心理规律，没有历史规律，也没有伦理规律，最多只是可能，大多是应然，而不是实然。他们或者把人当牲畜，或者把人当棋子，而把自己当上帝或教皇了。他们的学说如果只是停留在高头讲章上倒还无所谓，但它们会走下讲台，走进人们的头脑。人是观念的产物，是意识形态的奴隶，人的任何行为都是基于自己的价值判断，而价值判断很大程度上源于自己接受的观念，所以，错误的观念必然导致错误的行为。
人类历史就是一系列错误行为的记录，人类所遭受的大多数苦难都是政府制定的错误政策的结果，而错误政策之所以能落地，还是因为大多数人听信了皇家和皇家知识卫队的宣传。从这个意义上讲，你的苦难配得上你的认知，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人从来没有停止过犯错误，好在人的行为学法则作为真理是不可能被摧毁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人不会忽视、背离甚至抛弃它的教诲和警告，不过，这种背弃，对于人的行为科学的真理丝毫无损，只是苦了人类自己，就像我们今天正看到的这个世界一样。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致力于传播科学观念的原因。
在人的行为领域究竟有没有规律？有。这个规律在哪里？在先验主义的方法论里，在人的先验的心智逻辑结构里，在人的任何行为必然伴随的先验的行为要素里，在一般的、纯形式的人的行为学理论里，而不在实践中，不在历史里。
在经验层面，在行为的具体内容层面，在以什么手段追求什么样的目的这个问题上，在具体的价值判断和价值排序这个问题上，理应交给各人自己去处理；科学应该保持中立，应该充分理解人，尊重人。科学只有一个任务——传播真理，科学不应该介入价值观的争论。人的行为科学的任务就是揭示人的行为本身蕴含的元素和行为结构本身及其内在规律。
就像化学家只告诉人们铁元素的性质、结构和特征，不会教导人们应该用铁去干什么。但这个类比是不恰当的，自然科学研究铁跟人的行为科学研究人的行为所用的方法完全不一样。下面这个类比同样不够恰当，但可以帮助理解——
就像数学家研究纯抽象和纯形式的“数”和“形”，他们是在一个公理假设体系里进行演绎推理，完全不需要借助经验。在经验世界里也找不到对应的事物，现实世界中根本没有1、2、3这些“数”，也没有点、线、面这些“形”。但谁也不会否认数学的真理性和有用性。
人的行为学的理论也是概念化的纯形式的演绎体系。在现实世界中，根本没有“目的”“手段”“交换”“成本”“收益”“边际”“价值排序”“时间偏好”这些概念，只有某一个人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基于他彼时彼刻的价值排序，选择某个他自认为适合的手段，试图在边际上改善自己的处境，即，预期以一种自己比较满意的事态替换目前或预期未来自己感到的比较不满意的事态。在真实的世界上，每时每刻，每一个人身上都在发生着这样的事情。我们只有掌握了行为学的理论，才能理解这样的事情。否则，我们看到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人群，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刚才说到，用数学来类比，也是不恰当的，这里需要再强调一下。数学几何学是一个公理假设体系，它是需要设定条件的；而人的行为学不是公理假设体系。这里没有假设，也不需要特定的条件，只要是人就行，因为人的先天的智能条件是不能任意假设的，它就是这样，已经这样，从人出现在这个地球上的那一天起就是这样。至于以后会不会改变？这个我们无需去管。现在，我们只能这样理解人，这跟你认可不认可是没有关系的，它不是公设，也不是共识，公设和共识都是可以改变的，但人的行为本质是不会变的，这是人的存在方式，或者说就是人的存在本身。
关于“先验知识”的问题，我再多说几句，这个在《人的行为》一书的第二章的第二和第三小节有详细说明，但理解起来确实比较困难。我把它概括为这样几点——
1**．如果没有先天的心智逻辑结构，人是无法获得知识的**。人心不是一张白纸，人在地球上出现时，就具备了一套心智工具。这一套工具在逻辑上是先于任何经验的，它是人能够形成和获取经验的先决条件。
2**．人怎么就有了这一套心智工具？**这个问题确实有点神秘。这个心智能力是跟人一起诞生的，它们在逻辑上和时序上没有先后关系，也没有因果关系。你把它理解成长期进化的结果也行，理解成上帝的眷顾也行，这个如何产生的问题可以存疑，重要的是，它出现了。
3**．基本的逻辑关系是不能加以证明或否定的。**你用什么来证明或证伪呢？你只能用你的心智逻辑本身。所以要证明它正确还是不正确，首先必须承认它是存在的，而且是有效的。即，它们是终极的、无法进一步分析的概念，你无法用你的心智去否定心智的存在。
4**．人有“行为”的能力，才能去“行为”**。前一个行为是人的先天智能，后面一个行为是人的具体行动。也就是说人的先验的心智能力（思考和行为），就人之为人的一个必要条件而言，在逻辑上是先于任何具体行为的。
5**．**爱因斯坦说：“数学的那些定理，如果是指涉真实的，便不是确定的；而如果是确定的，便不是指涉真实的。”但是，人的行为学不同于自然科学，也不同于数学，它的那些定理既不倚赖经验，同时又是真实可靠的，因为“人的行为”（作为人的行为科学研究对象的那些真实的东西）和“人的理性”（先验的心智逻辑结构、演绎推理）本来就出自同一来源，甚至可以说是同一个东西。这就是我们反复讲的，所谓理性，就是人能思考和行动。这跟我们日常生活中讲的“理性”是不一样的。人的行为不是一个简单的物理动作，它是人的心智活动。
6**．经过正确地演绎推理而得出的那些行为学的定理，不仅跟正确的数学定理一样完全确定，无可争辩，而且还带着它们那种必然确定、无可争辩的特性，跟日常生活与历史中的真实行为严丝合缝，铢两悉称。任何真实发生的行为，无一不是完整呈现出行为学的先验的一般的理论：两者不可能有任何抵触。在数学领域里可能会有抵触，比如，你找一块直角三角形的木板，经过测量和计算，发现两直角边的平方的和不等于斜边的平方。当然，这种抵触不能推翻勾股定理，因为勾股定理来自公理假设体系，来自在这个体系中的先验推理。而人的行为学理论不是公理假设体系，它们来自行为和理性的同质同源，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它们就是真实的人的存在本身**。
人是一件多么了不起（奇怪）的杰作（物种）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5月25日 22:27 江苏
*自然科学和人的行为科学*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08）
这个宇宙是有规律的。如果没有规律，或者我们无法认识这些规律，我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误打误撞，完全凭运气：很难想象这个世界将会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
好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人类认识到宇宙万物运动变化的自然法则，还认识到人类自身活动的法则。这是两类完全不同的规律，前者属于自然科学研究的对象，后者则是人的行为科学要探究的内容。前者容易，后者复杂。前者起步很早，几乎跟人类历史同步成长；后者出现很晚，也就200多年，而形成系统的理论还不到100年。前者成绩斐然，有目共睹；后者所知甚少，乃至闻所未闻。
自然科学解释自然现象，解释得正确不正确，是可以进行验证的，是大家都同意和接受的。可能有些地方还存在疑问，那就等待着进一步通过实践来检验。自然科学家一般不会吵架，安安心心做自己的研究即可，是对是错，拉出来遛遛就知道。而社会现象非常复杂，常常会出现不同的甚至大相径庭的解释，因为它们背后所依据的理论不一样，心理学解释，哲学解释，伦理学解释、政治学解释、经济学解释等等，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就是心理学解释也有行为主义心理学、格式塔心理学、群体心理学、佛洛依德精神分析心理学、马斯洛发展心理学、阿德勒自卑心理学、荣格的原型理论、弗洛姆的人本主义等等五花八门。至于哲学解释，那更是天花乱坠，让人目不暇接。对同一个社会现象，有无穷无尽的解释，而且还在不断产生新的解释。这样说吧，你只要发明一套理论，然后根据你的理论到现实中去找例子，你不会失望，你永远可以找到例子，而且要多少有多少。要做到自圆其说，逻辑自洽，简直太容易了。你只要会忽悠，会煽动，相信的人多了，你就是大师，你就是领袖。
这种现象也让一些人文学者感到头疼，总是试图把它们统一起来，找到一个更圆满的解释，形成一个普适有效的理论体系。但是，康德也好，黑格尔也好，胡塞尔也好，孔德也好，维特根斯坦也好，他们的努力均以失败告终。原因很简单，他们的方法错了。
为什么社会现象会这么复杂？
自然现象也很复杂，但它背后的原理和规律几乎千年不变，它存在着比较固定的常数关系。铁就是铁，它的原子序数、原子量、外围电子排布、密度、熔点、沸点等物理性质和化学性质是固定的，古代的铁、现代的铁、中国的铁、外国的铁没有什么区别。生物现象稍微复杂一点，但也有它们各自的可观察、可测量、可实验、可预测的、相对固定的特性。但是由人的活动而构成的社会现象，却没有这些固定不变的、可测量、可预测的规律。我上篇文章里反复说到，人是多么奇妙、多么不可思议的生物，他完全没有固定不变的本性。如果说人有什么本性的话，那么，变化正是他的本性。给科学家足够的时间，他们相信自己能了解越来越多的宇宙奥秘，但他们不敢说自己了解对面走过来的任何一个人，甚至不敢确定下一秒钟这个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要研究社会现象，你就要了解人，而人比世间任何事物都要复杂，完全无法准确把握。想要像自然科学那样研究人的行为，完全无从下手；想要从历史和经验中找规律，更是茫无头绪。那么多哲学家、政治家、伦理学家、历史学家、心理学家、社会学家，他们留下了那么多理论和著作，但没有一个理论能够真正称得上是科学理论，至多只是在某个方面有一些洞见罢了。他们的全部著作加起来也抵不上《人的行为》的一个章节，他们的奇思妙想在人的行为科学理论面前，无不黯然失色。
那么，人的行为科学究竟是怎么来研究人的行为的呢？下次介绍人的行为学的六个方法论。
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别人误解和嘲笑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5月21日 17:46 江苏
** **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07）
上篇文章留下一个问题：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在他看来对自己有利的任何事情？
答案是肯定的。但从人的行为学理论来看，这个问法是不对的。事实上，本来就是这样，而不是什么“可以不可以”的问题。行为学认为，一个人只要在行为，只要在做某件事情，那一定是当时当刻他认为对自己最有利的。
任何行为都是有目的的，目的必然是增加自己的满意度或消减自己的不适感。如果不是这样，他就不会去行为。我们讲的“有利”就是收益大于成本，有盈余（利润）；反之，则是亏损。这儿的收益、成本、利润和亏损，都是行为人的主观判断，都是基于行为人自己的价值排序。
说到这儿，有些人可能彻底糊涂了，甚至可能被彻底激怒。我建议，愿意看的继续看下去，不愿意看的，还是走开吧。我担心你那点小神经会受不了。
人可不可以做任何事情呢？当然可以。你要做一件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这就是人，这就是人的奇妙之处。否则，就不叫人了。叫什么呢？叫犟驴，再犟的驴都是可以拉回来的。那么，有人下决心要做一件事，别人阻止他，规劝他，他会不会放弃呢？会的。这就是人，人是会听劝的，否则就不叫人了。叫什么呢？叫石头，一块大石头从斜坡上滚下来，你再怎么说服和规劝，也没有用，它不会听你的。
一个人会不会今天听人劝，明天，哪怕同一件事情，又变得倔强起来了？会的。这就是人，人就是这么奇妙。那么，他什么时候听劝？什么时候不听劝？不知道，要看他高兴。这就是人，人就是这么奇怪。世界上没有任何其他事物像人这样不可捉摸。对同样的外部刺激，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反应方式，同一个人在不同时刻也会有不同的反应方式。顺便说一句，行为主义心理学是错误的，而且错得离谱，它把人当石头和毛驴来研究了。我们这儿的行为学跟行为主义心理学完全没有关系，千万不要混淆。
我们讲人可以做任何事情，但并不意味着做任何事情都会成功。“不会成功”有两层意思，一是完全做不了，一是无法达成他想要实现的目标。你想要挥动手臂飞上天，就算你把手臂挥断了，也上不了天，所以，一个人的行为必然受到自然规律的制约。违背自然规律是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的。一个人跳楼自杀，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但他没有违背自然规律，恰恰相反，他利用了自然规律。一个人如果知道了相关的自然规律，那他通常会遵循自然法则，因为他知道自然法则是无情的，是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的。
除了自然法则的约束，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还会受到当时当地的法律和道德的约束。法律会说，你不可以做什么什么事情，或者你可以做什么什么事情。道德会说，你不应该做什么什么事情，你应该做什么什么事情。自然法则不会说话。你顺应了它，通常会成功；你违背了它，一定会失败。如果你违背了它，居然也成功了，那要恭喜你了，你可能要得诺贝尔自然科学类奖了。
事实上，法律和道德也不会说话，制定和执行法律的，宣扬和推行道德的，永远是人，也就是说，实施法律审判和道德审判的，只能是人，而且是一个一个的具体的人，也就是你、我、他。没有人民的意志，没有人民的道德，只有一个一个具体的人的意志，只有一个一个具体的人的价值判断、道德判断。一句话，只有一个一个人的具体的想法和行为。但是，人的想法是会变的，所以，法律和道德也会变。这就是我在上文“法律和道德”前面要加上“当时当地”的原因。
这儿稍微多说两句。想法和行为是什么关系？行为必然基于想法，想法必然见之于行为。所以，只要说“行为”就行了。这样，我们把前面那句话换成：“除了宇宙万物，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实存在的东西就是人的行为，而且是一个一个的具体的人的具体的行为。”人当然也是宇宙万物之一，但是，以前的几乎所有人文学科均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一个一个的具体的人的具体的行为”，而致力于研究根本不存在的、虚构出来的东西，他们把这个东西叫“人性”“民族性”“阶级性”“绝对精神”“历史”“社会”“理性”“必然性”“生产力”“天”“法”“道”“德”“善”“美”“力”等等，五花八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而且还都能找到很多例子。世上的人千千万，找几个例子还不容易吗？然后互相打架，争做教主。这些东西远离了一个一个的真实的具体的人和人的真实的具体的行为，或者这些东西本身就是由一个一个具体的真实的人的行为衍生出来的。人文学科的研究如果不能立足于“人的行为”这个最终基础，必然成为任意武断的直观感受，就看谁迷惑性更强，煽动性更大。这就是千百年来人文学科不能成为真正的科学而沦为玄学的原因。对于人来说，“人的行为”是相对于肉体存在的另一个真实存在，这两个真实存在之间迄今为止没有确切的沟通桥梁，前者是自然科学研究的对象，后者是人的行为学研究的对象。
回到刚才讲的，人的行为受到自然法则的约束，一般人都能接受；人的行为还受到当时当地的法律和道德的约束，大多数人也能接受（事实上，正是因为大多数人愿意接受，才产生了相应的法律和道德）。人的行为还受到人的行为学法则的约束，这就让很多人不能理解了，当然也不会接受。
当然，你可以违背自然法则，你甚至可以违背道德和法律，只要你愿意承受相应的后果。事实上，这样的人从未绝迹，而且永远不可能绝迹。相反，倒是有一些法律被废除了，有一些道德被扔进了垃圾堆。你也可以违背人的行为学法则，但你未必能看到这样做的后果。而人的行为科学就是告诉你人的行为学法则，告诉你违背了人的行为学法则，会有什么后果。
人的行为科学只告诉你“人的行为学法则”，告诉你任何行为必然蕴含的先验要素，以及由这些要素推演出来的有关定律和定理，它从来不说你可以做什么，你应该做什么，因为它很清楚人，很了解人，很理解一个一个的具体的人。
很多人过不了第一关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5月20日 21:48 江苏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06**）***
人的行为科学里涉及到一些重要概念，这些概念只能用日常生活中的一些词语来表述。你总不能自创一个术语，更不可能用数字或符号来表示，因为人的行为科学是描述和解释人的行为，而人的行为正是每时每刻发生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的。这些词语在日常使用中已经被人们赋予了各种约定俗成的意思，或者各人在使用时临时赋予它们不同情境中的各种附加的意思。
但是，科学最起码的要求是概念的内涵和外延要界定清楚，科学的首要前提就是概念清晰，判断明确，推理严谨，逻辑一贯，尤其是像人的行为科学这样一门先验的演绎科学。如果每个概念都可以随意理解，各人可以随意赋予它意义，最后只能是鸡同鸭讲，吵吵嚷嚷，无休无止。
这是学习人的行为科学的最大障碍，还有一个或许更大的障碍，就是人的行为科学的理论对我们很多人来说太陌生了，它的几乎所有理论都是对我们日常经验的颠覆，尤其是跟我们恪守多年的价值观大相径庭，这让我们在情感上很难接受。但是，**科学不谈情感，不谈价值判断，只研究存在本身，研究真实命题。**所以，学习人的行为科学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确实是一个考验，很多人过不了这个关。
我没有能力写几篇小文章就能把这个理论完整准确地介绍清楚（我自己还有许多地方不甚明了），你恐怕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看几篇小短文就能弄懂这个复杂（我倒更愿意说它是简单明晰）的理论。最好的办法是自己看书，自己学习。这个是要事先说清楚的。
我在阐述人的行为科学的一般概念时，会举一些例子来帮助理解。但是，我说过，行为学的理论来自演绎推理而不是实例。原著一千页近百万字几乎没有什么例子，全是纯理论阐述和推演。这个理论不需要例子，它是一个先验推理体系，它不需要例子来证明，当然现实中的任何例子也无法证伪这个理论。
在人的行为领域，例子浩如烟海，但例子本身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也无法推理出任何结论，逻辑实证主义的原因a推出结果b的方法在这里完全不适用。举例只是为了便于理解，尽管我知道对于这样一个理论来说，举例说明是比较危险的。另外，有些人觉得这种纯理论的东西对现实生活没有帮助，通过举例也可以把理论（一般的普遍的原理）和实践（行为科学中历史学门类）结合起来，我们看看理论是如何帮助你更好地看清现实的和理解现实的，进而对你在现实生活中的选择和行为起到指导作用。
比如，我们说，任何人的任何行为都是有目的的，都是选择自认为合适的手段来达成这个目的。这可以说是人的行为学的第一原理。可能马上就有人反对：为什么做任何事情都要有目的呢？有些事情就是没有目的的。信手拈来，脱口而出，信马由缰，闲庭信步，乘兴而来，兴尽而返，漫无目的，随心所欲，无可无不可，这些词语不都是在讲人们的有些行为是没有明确目的的，兴之所至，顺其自然的吗？
在日常交往中，我们还经常听到这样的话：我这样做没有什么目的，我只是想提个醒，或者我只是看不下去等等。大家发现没有，这句话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我只是想怎样怎么样”不就是目的吗？所以前面那句“没有什么目的”应该换成“没有什么其他目的”。他这样说是为了避免别人误解，以为他不怀好意。由此可见，他不仅做这个事是有目的的，而且说这个话也是有目的的。
我们有时会把“目的”狭隘地理解成“获得现实利益和好处”，然后对“现实的、眼前的、可以看得到的好处”抱着自命清高的态度予以鄙视，口口声声讲“我没有什么目的”，甚至义愤填膺地说：“你为什么要把人想得那么坏呢？难道我就不可能纯粹出于善意而做一件事情吗？”但是，就算你纯粹出于善意，或者纯粹出于兴趣，或者纯粹出于情义等等，这不正是你的目的吗？
再拿前面说的“兴致所至，顺其自然”来说，这些行为同样是有目的的。比如说，你吃过晚饭，到外面随便走走，你的目的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在决定到外面走走的时候，是在两个不能兼容的选项之间做选择：出去走走和不出去走走。此刻，你为什么选择出去走走（目的）？只有你自己清楚。
所以，行为学里讲的“目的”，跟我们日常生活中说的“目的”是不完全一样的。前者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蕴涵在行为结构里面，行为就是有目的的动作，也就是说，当你行为时，就必然伴随着目的和手段这些先验的元素。至于日常生活中，某人的某个行为，其目的是什么，需要具体分析（在人的行为学中，叫“历史的了解”）。你可能无从知晓他的真实目的，但不可能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就不是行为了。
有人或许还会说：有时，行为人的目的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告诉你，这是没有的事！他自己当然知道，除非他在梦游！如果他自己真的不知道，那么，这就不是人的行为学要研究的对象，而是生理病理神经科学（自然科学）要研究的了。
有时，我们会说：你要原谅他，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原谅还是不原谅，是各当事人自己的事，这是一个情意学或法学问题，行为学不参与这个问题的讨论。但你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行为学就要给出明确的意见。行为学认为，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哪怕是一个精神病人，如果没有完全失去作为一个人的心智能力，即使他做的事情在别人看来简直匪夷所思，但在他自己，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要达到什么目的，他正在采用什么手段。至于他究竟有没有完全丧失人的心智结构？那是法医和有关专家要去进行科学鉴定的事。就行为学的一般理论来说，不存在没有目的的行为，也不存在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的行为。因为这和行为的定义是矛盾的。
总结一下，人的任何行为都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你可能不知道，但他自己一定是知道的，他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行动的。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要采取适当的手段。采取什么手段？这也是他自己选择的，当然也是他知道的。至于他所选择的目的是不是符合你的价值观，以及他所采用的手段是不是能够有效的达成他的目的，都是出于他的主观意志、意愿和主观认知。他的认知可能出错，他的意愿可能跟你希望的不一样。这个没办法，因为这正是人的存在本身，人就是这样，人就是这样存在的。这就叫“人”，否则，就不叫“人”了。这样的事，谁也奈何不得！老天爷也没办法，娘老子也不管用！
有人还有疑问，既然如此，那人的行为学还研究个啥！先别着急，我这儿才刚刚开始，才讲了人的行为科学理论的起点。这个起点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来讲？因为这个起点如果不把它弄懂，后面是无法走下去的。就算我讲了这么多，我相信还有人没有完全弄明白。
我考大家一个问题，看你们怎么回答——
如果说价值是主观的，自己认为对就可以去做，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做在他看来对自己有利的任何事情？
全球文科大缩水的深层原因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5月19日 21:44 江苏
传播科学有多难？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05）
普及自然科学相对容易一点，至少不会有什么争议，懂的人一说就懂，不懂的人也插不上话，只能回家老老实实学习，否则会闹笑话。但人的行为科学却不同。大家都是人，不仅自己时时在行为，也处处看到别人的行为，似乎不存在什么懂不懂的问题，谁都可以发表看法和意见，而且个个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粒还多，所以我最有发言权。在人的行为领域好像谁都可以成为专家，互相不服气，都以为自己掌握了绝对真理，都可以教导别人应该如何立身行事，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甚至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孔子怎么说，苏格拉底怎么说，康德怎么说，维特根斯坦怎么说，历史哲学、政治哲学、道德哲学、经验主义、理性主义、唯心论唯物论、唯名论唯实论、理学心学、佛教道教，存在主义、实证主义、功利主义、自由主义等等，各种哲学思辨层出不穷，各种主义之争眼花缭乱，互相攻讦，互相鄙视，从古希腊时代一直到今天，一直没有消停过。
那么，在人的行为领域，究竟有没有客观的、普遍的、确定的、不容置疑的真理？如果没有，人的行为学就不是科学，就没有是非对错，而只有立场、站队、态度和观点，只有情绪的宣泄和价值判断的对抗。如果有，它在哪里？
这个问题不解决，普及人的行为科学当然就无从谈起。
首先，人的行为学是科学，它研究真实世界中真实存在之一种，即人的行为。人的行为是真实存在的，是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的真实的事物。这个宇宙中真实存在的事物都可以成为科学研究的对象，当然也能成为表达情绪、信念和价值观的依据。但是，科学要求中立，不参与价值观的对抗，它只研究存在命题。
其次，不同学科有不同的研究领域，由于研究对象的特点，不同学科还有不同的研究方法。作为人的行为科学的研究对象的“人的行为”的一个最重要的特质就是“目的性”。人有目的，人有意地追求自己的目的，这跟其他事物是不一样的。日月星辰，山川大地，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它们没有主观目的，也不会采取一定的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它们的生成和变化、运动和发展，都是由组成它们的分子原子或其生理本能决定的，而且是可观察、可实验的，是固定的、不变的，它们属于机械论因果性领域内的事物，而人的行动则属于目的论因果性领域内的事物。
第三，人有主观意志，人会选择自己的目的和手段，而且这种选择是因人而异的，是不断变化的。人对外界刺激会做出反应，但不同的人，即使同一个人在不同情境下，他们的反应方式是不一样的，你无法从他过去的行为中推出以后一定会怎么样，也无法从大量的经验中归纳出普遍有效的行为学法则。那么，行为学法则从哪里来呢？或者说，人的行为科学采用什么研究方法呢？
第四，人的行为学抛开经验层面的具体内容，转而研究人的行为本身的结构和特点。我们讲过，行为本身就是人的先天的心智结构。人天生就会思考和行为，天生就会选择某个手段来追求某个结果。尽管不同的人会选择不同的手段来达成各自的目的，但目的和手段的内在结构见之于每个人的每一个行为中。人的行为科学就采用这种先验的方法分析行为本身必然蕴含的行为要素，它跟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完全不同，这就是人的行为科学所采用的先验主义的方法论。
第五，有人说，行为学不研究具体的人的具体行为，而是从纯形式、纯抽象、纯概念、纯理论的角度研究**“行为”内在的结构和元素**，这样的研究有什么意义呢？因为生活中没有抽象的、概念的人，只有一个一个具体的人，他们在学习、工作和生活中遇到一个一个具体的问题，然后一个一个地去处理它们。处理得好，处理得不好，最终造成了一个一个不同的事实，进而造成不一样的人生。我们学习科学当然希望它能指导我们的实践，行为学如果不能教我处理具体问题，要它何用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
如果说，有一门关于人的科学能够始终不渝地关注真实存在的个人，也即一个一个的真实的人，而不是虚拟的人或者虚幻的集体，那么，只有人的行为科学真正做到了这一点。人的行为科学的起点就是真实存在的人的真实的行为，它把所有社会现象的解释和分析最终都还原到和追溯到个人的行为上，也就是个人的偏好、选择和行动上来。
其二，人的行为科学分两门学科：行为学和历史学。前者研究一般的理论，后者研究具体的特殊的经验。特殊的经验（在人的行为领域，所有的经验都是特殊的）必须通过一般的理论才能得到正确的解释，而没有人的行为学的一般理论（抽象的、形式的、演绎的、逻辑的、概念的），具体的经验就会出现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解释，就像前面我们讲到的从柏拉图到康德到海德格尔到维特根斯坦的永无止境的喋喋不休的争吵。数学研究纯形式的数和形等概念体系，它在生活中根本找不到对应的事物，但是没有数学几何逻辑学，物理化学生物这些应用学科根本无法深入下去，恐怕只能简单地描述现象。行为学的理论对于日常生活经验的作用，类似于数学几何逻辑学对于实验性自然科学和技术的作用。
自然科学家从来不会否定数学逻辑学的基础工具作用，但那些研究具体的人的行为的历史学家、情意学家、伦理学家、法学家、哲学家、教育学家甚至文艺学家以及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生导师们却可以无视人的行为学的一般理论，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当然，说奇怪也不奇怪，他们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人的行为科学。这就是我前面文章里讲到的，今天，绝大多数人文学科的专家、教授和学者，他们在知识结构上的严重缺陷。这种缺陷似乎并不影响他们夸夸其谈，欺世盗名。这也不奇怪，原因是整个社会的人的行为科学的素养普遍欠缺，大家看不出来那些专家在胡说八道。
我说的不是整个社会的人文素养，而是科学素养——人的行为科学素养。事实上，没有人的行为科学素养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所谓“人文素养”，没有人的行为科学，也就没有真正的人文科学。这也是在今天，在世界范围内，人文学科广受诟病，所谓“全球文科专业大缩水”的深层原因。这也是我为何致力于传播和普及人的行为科学的原因，尽管我知道这样做会让很多人不屑和嘲讽。
理性和行为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5月16日 18:20 江苏
** **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04）
上次讲到，人不只是一种生理物理存在，还是一种精神的存在，或者叫理性的存在。又讲到人的行为是人的本质存在。那么，理性和行为是什么关系呢？
我们这儿讲的“理性”是指人的先天的心智逻辑结构，简单讲就是人会思考。那么，人思考什么呢？思考我要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做这个事情，如果我不这样做会怎么样，如果我这样做了会怎么样。一个人哪怕思考纯理论的问题，也暗含着如果我按照这样的理论去行为，会有什么结果。所以说，一方面，思考本身就是一种行为；另一方面，思考只能是对直接的行为或潜在的行为的思考。我们无法想象，不直接地或间接地思考行为，一个人还会思考什么东西？
反过来，行为，肯定是经过思考的，一个人在行为之前肯定是思考过这个行为的。我们平常所说的“不假思索”“习惯成自然”“日常生活就是一种惯性运转”，比如每天起床、上学、听课、写作业等等。这些行为哪里需要思考，不就是顺其自然吗？不是的，这些行为都是经过思考的。
就拿起床来说，早晨醒来，你马上就面临着两个选项：起床和不起床。这两个选项是不兼容的，你必须思考两个选项的不同后果，然后做出选择。所谓“不假思索”，只是说你不需要多想，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而不是说真的不要思考。日常生活中很多事情已经成为惯例，确实不需要多想。但是，思考（理性）和行为是同步进行、不能分割的，哪怕是起床这类小事也不例外，除非你是在梦游。让我们再回顾一下行为的定义——“有意的动作”，无意的动作不在行为学研究的范围内。
关于起床这样的日常小事，我们还可以做进一步分析。比如某天早上醒来，你不想马上起床，而是再躺一会儿。这也是一种选择，也是一个行为。你觉得多躺一会儿比较满意，而立刻起床比较不满意，你是在用一种比较满意的事态替换另一种比较不满意的事态。事实上，所有行为都是这样一种选择和替换：增加满意度或减少不适感。
如果你父亲发现你还没有起床，责令你马上起床，否则上学要迟到了。这时，你又面临着一个新的选择：顺从你父亲的命令还是不顺从？这两个选项也是不兼容的，你必须做出取舍。取舍的依据依然是：增加满意度或减少不适感。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无论你选择顺从还是不顺从，你的选择都是理性的。同样，此前你选择起床还是不起床，也都是理性的；昨天你选择顺从你的父亲，今天选择不顺从，两次选择也都是理性的。**任何人的任何选择都是理性的，任何人的任何行为都是理性的，任何人的任何思考都是理性的。**不存在“不理性地思考”这回事，因为这句话本身是自相矛盾的。我们讲过什么叫理性，理性就是人会思考，理性是人的一种先天的心智能力。不存在“不理性的行为”这样的事，这也是自相矛盾的。我们也不需要说“理性行为”这样的话，这是重复累赘，因为只要是行为，就必然是理性的。
总之，行为学里的“理性”就是指人能思考，能行为，能权衡利弊，能在两种不能兼容的选项之间做选择，能用一种此时此刻自己认为比较满意的事态替换自己认为比较不满意的事态：以上这些话都是一个意思。现在，我们可以说，行为和理性同质同源，都是基于人的先验的心智逻辑结构。
上面我以“起床”这样不起眼、不经意的日常小事为例，说明理性和行为的关系，同时也说到了任何行为中必然包含的几个要素，比如目的和手段、选择和交换、成本和收益等等，这些先验的行为要素，后面我还要一个一个地慢慢讲。
这儿我再强调一下，人的行为学里所说的“理性”，跟我们平常说的“理性”是不一样的。我们平常说的“理性”有“正确、冷静、客观、公正和不冲动、不乱来”的意思。但在行为学里，理性等同于行为，说人是有理性的，意思就是人会思考，能行为。冲动状态下的行为也是理性的选择；乱来也是行为，也是人的理性的体现。今天这样做，明天那样做，一会儿一个主意，想到哪做到哪等等，在别人看来，这个人莫名其妙，这个人不可理喻，这个人神经兮兮，这个人疯疯癫癫，这个人一点理性都没有，其他人可以对他有不同的评价，但是，这个人的所有行为都是理性的，都是基于他当时当地的决策背景而做出的他认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这正是一个人的理性的体现。当然，你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不敢越雷池一步，逆来顺受，言听计从，委曲求全，随波逐流等等，你也一样是理性地选择了你的行为方式。哪一天你不想做一个乖孩子，想要学坏了，你的选择还是理性的体现。
理性就是人的心智能力，就是人自带的一套智能装备，一个“操作系统”。没有理性就没有行为，而行为恰恰是理性的外在表现。理性就是理性，没有什么工具理性、技术理性、价值理性、辩证理性，乃至什么客观理性、主观理性、有限理性、无限理性等等。这样的分类可以无穷无尽，这无助于对理性的理解，也无助于对人的行为的理解。
理性只是思考的工具，不能保证你的每一次思考都是正确的，都是好的，或者都能如你所愿地达成目标。满意不满意是各人自己的主观判断，没有统一的标准，后面我会讲到“价值是主观的”这个问题。就是你自己可能也会后悔昨天的选择，恨自己一时糊涂，但你没有“一时糊涂”，所有人在选择和行为的那一刻都是清醒（理性）的。
行为是人的存在方式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5月15日 10:03 江苏
科普：人的行为科学（3）
我先把人类的知识体系梳理一下。千百年来人们获得了无数的知识，这些知识可以分类，分学科，分专业。不同领域的知识，内容不同，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不同，作用和意义不同。
通常我们可以把科学（不包括艺术）分为三大类：
| 自然科学 | 研究除人之外的世间万物，人也是世间万物之一，人的生理病理、医学治疗学等属于自然科学。 |
|---|---|
| 人文科学 | 研究万物之灵的人，人的思想意识、情感态度、心理动机、价值观等。人的行为学则是研究人的行为本身，不涉及行为的心理动机和情感态度之类。 |
| 思维科学 | 数学、逻辑学、几何学等，属于工具科学，研究人类思维的特点和方法。 |
现在，我换一个角度来分类：从学科性质、涉及领域和界限，特别是研究方法。
| 非目的论领域 | 目的论领域 | ||
|---|---|---|---|
| 函数关系 | 机械论因果关系 | 目的论因果关系 | |
| 先验科学 | 数学几何学 | 行为学 | |
| 经验科学 | 自然科学 | 历史学 |
首先从学科性质来看，分为两大类：先验科学和经验科学。数学、几何学、逻辑学和行为学属于先验科学，自然科学和历史学属于经验科学。
再来看人类知识或科学涉及两大领域：一是非目的论领域，一是目的论领域。上面讲的数学、逻辑学和自然科学都属于非目的论领域。而人的行为科学属于目的论领域。
人的行为科学又分为两门学科，一是行为学，一是历史学。他们都是研究人的行为。但行为学是纯理论的、纯形式的，不涉及行为的具体内容，它研究任何人的任何行为必然蕴含的行为元素，并通过假构法来推理出一系列定理和法则，从而构筑出行为学的理论体系。历史学则研究具体的人的具体的行为，它的特定的目的和手段以及行为的影响因素、分量和具体后果等等。
关于目的论和非目的论
只有人才有目的；只要是人的行为，一定有自己的目的；只要是人，就必然要行为。行为是人的本质特征，是人的存在方式，是真实存在的事物。
我们这儿讲的“目的”是指人根据自己的价值判断选择一个目标，追求一个自己希望出现的结果，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会采取自认为恰当的、合适的手段，以此来实现自己的愿望。
有人说，动物也有行为，动物的行为也有目的，求生，求偶，觅食，攻击等等，但动物的行为跟人的行为是不一样的，我们等会讲人的行为的定义。
有人说，我不行为，我彻底躺平。躺平也是行为，这个也涉及到行为的定义。
像其他任何科学一样，人的行为科学也是一套完整的严密的理论体系，它包含一些法则、原理、定理、定律、规律等等，这些理论不像自然科学（物理、化学、生物、医学）来自观察、实验、归纳、总结，提出设想，经过实践验证或修正而形成的，行为学理论是先于经验的，它们是从人的真实存在，从人的真实本质，从人的行为的定义（前提）中推演出来的，而这个前提又不同于数学几何学里的公理。公理体系需要假设一定的条件，而人的行为就是人的存在本身，如果说它也需要什么条件的话，那么这个条件就是人本身。
人的行为的定义
现在，我们来讲人的行为的定义，这个定义很简单：“人的行为是有意的动作”（谢宗林译）或“人的行动是有目的的行为”（余晖译）。
所谓“有意”，就是有意图，有目的，有意识，有意义，有意志。
有意的，不是无意的。人会有一些无意识或下意识的行为，生理反应、本能反应、习惯性的小动作等等，这个不在行为学的研究范围里，行为学只研究“有意的动作”。
这个“意”（意图、目的）当然是自己知道的。他为什么要做这个事情？他是追求一个自己希望得到的结果。怎么才能得到这个结果？那他就要知道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他试图介入这个原因，对事件进程进行干预，期待通过他的介入和干预（行为）达到预期的效果。所以，从“有目的”，很自然得出：人的行动是“有意识”和“有意义”的。
我知道我的目的，这叫“有意识”。我相信我的行为是能够达到目的的，这叫“有意义”。注意，是“我”相信，“我”赋予它的意义，跟别人没有关系，跟最终结果也没有关系。
任何行动必然包含两个要素（先验的元素），那就是目的和手段。而且一个行动着的人肯定知道何为目的，何为手段。
我们刚才讲，人必然要行动，必然会行动，行动是人的存在方式，是人的存在本身，取消了人的行为，也就取消了人本身。如果说人有什么本质的话，那就是行为。我们无法想象行为的反面，也就是“不行为”。一个不行为的人是什么样子的？这是无法想象的。驱动人行为的唯一动机是不满意，是去除不适感，是追求比较满意的状态，是用一种比较适意的状态取代一种比较不适意的状态，所以说，快乐、满足、幸福是人的行为的终极目的。
一个完全满足的人不需要行动，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满足的人。
一个感觉到不满但想象不出另一种比较满意的状况的人也不会行动。
一个感觉到不满也能想象出一个比较满意的状况但不知道如何去除不适从而达到那个比较满意状况的人也不会行动。
但这三种情况其实都是不存在的。只要是人（行为学意义上的人，而不只是生理学或法律意义上的人），一定会感觉到某种不满，一定能想象出一种自己希望达到的比较满意的状况，一定会选择某种手段试图实现自己的愿望，也就是说一定会行动。植物人和新生的婴儿不是行为人。
今天先说这么多，但里面的信息量很大，初次接触人的行为科学的人可能有很多疑问或者不同意见。没关系，你提出来，我解答。“人的行为”当然是人的行为学的最重要的概念，一篇文章是说不清楚的，后面还会从不同角度反复阐述这个概念。完全准确地理解这个概念非常重要，但这不是容易的事情，不用着急，慢慢来。
就读书和思考而言，我被耽误了整整半个世纪！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5月14日 17:01 江苏
我教中学语文快40年，如今临近退休了，想到要做一点科普工作，未免让人觉得滑稽可笑。但我不是突发奇想，而是其来有自。
公众号停更了半年，一是向来懒散，二是越发觉得无甚可写，三是这段时间一直在断断续续学习人的行为科学。接触这门学科也有三四年时间了，最初只当是又遇到了一本好书，但读着读着，感觉不对劲。一开始读不太懂，但每读懂一点，都让我震惊和恐惧。这不是一本书，这是一门学问；这不是一门简单的学问，这是科学；这不是普通的科学，也不是一个简单的科学门类，更不是又增加了一个专业技能之类，这是真正的科学，这是关于人之存在的科学理论。
我是一个文科生，从小喜欢瞎读书，胡乱思考，从中学到大学到工作以后，半个世纪的时间里也读了不少所谓人文社科类的杂七杂八的书，直到现在，直到接触到人的行为科学，我才发现，就读书思考而言，我被整整耽误了50年。也就是说，我根本没有读到过一本好书（小说除外，小说属于虚构类作品，是艺术，不是科学），也没有学会科学的思维方法。这儿的“科学”不是指自然科学，我本来也不是学自然科学的，而是指所谓的“社会科学”。
前一段时间，好像是复旦大学的一个叫刘建军（？）的教授，他说人文社科方面的很多书其实大多不值得读，他说真正值得读的书也就那么三、四十本。我看了他分三类列出的这几十本书，不禁哑然失笑。我再也不会上当了：他列出的这三、四十本书几乎没有一本值得读！由此我想到，这些顶尖大学的顶尖教授，这些当今人文学科领域的著名学者，他们的视野是多么的狭窄，他们的知识结构存在多么严重的缺陷，难怪他们在人文社科研究方面毫无建树，但这不影响他们一个个牛逼哄哄。如果是在自然科学领域，他们早就原形毕露，溜之乎也，哪有他们装神弄鬼、沽名钓誉的舞台？
多年前，我的一个同事，教理科的，对我说：你们文科整天都在教什么东西？没有一件事情能说清楚？有意思吗？
他的意思是说，物理、化学、生物是科学，是原理，是定律，是真真正正地研究问题，是实实在在地解决问题，是发明，是创造，是技术进步，是生活水平不断提高，而文科从来没有解决过任何问题，相反，还在不断地制造问题，制造麻烦，制造混乱。
我耐心地解释给他听：文科和理科都是要解决问题的，只不过它们是解决不同领域、不同性质和不同类型的问题，比如说，现在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生活水平越来越高，但人们的幸福感并没有提升，反而越来越焦虑、孤独和惶恐，你总不能说这些问题是文科造成的吧，文科正是要研究这些问题，进而解决这些问题等等。现在，我知道这个解释只是自说自话自欺欺人而已，岂止自欺欺人，简直一派胡言！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同意他对文科的批评。
学习了人的行为科学以后，我对这些问题，无论是对文科的批评，还是为文科辩护，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它们错在哪里？
不止如此，各种人文类著作，哲学、政治学、心理学、伦理学、史学、法学等等，遑论那些炙手可热的人文学者、顶尖教授、教育专家、法学网红之类的演讲啦，视频啦，文章啦，基本不在话下，很容易看到他们在什么地方犯了什么错误。
看到这儿，肯定有人会受不了，没关系，我写下的话我负责，你的任务是直接走人，大家两不相碍。有一个读者给我留言说：“当你说出这句话时，……你已经违背了你的初心，说实话，我对你很失望！”我很惊讶，他怎么连我的“初心”都知道？我自己都不敢说我的“初心”究竟是什么？对我失望也不需要告诉我呀，弄得好像他有资格对我抱什么希望似的，你是什么人！看来，普及人的行为科学确实很有必要。
在人文领域内有没有普遍的、确凿的、对所有人都严格有效的理论？有，这就是人的行为学。人的行为学是科学，它像数学、几何学一样严谨，像物理、化学一样有用，但它跟这些学科是不一样的。它们的研究领域和研究方法不一样，但同样是研究真实的世界里的真实的存在。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问题，而研究和解决这些问题终究要依赖科学。
我会不间断地（间断时间尽量不超过一个月）、稍微系统一点地、用比较通俗的语言介绍这门崭新的科学。当然，我自己也是刚接触它，肯定有很多浅陋和乖谬之处，欢迎批评指正！再说一遍，没兴趣的不要生气，直接取关即可。
人的行为科学和人的心智结构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5年05月13日 22:09 江苏
我们通常把科学分为两大类，一是自然科学，一是社会科学。大致说来，前者研究除人之外的世间万物，它们的生成、运动和变化的规律。人当然也是世间万物之一种，但人除了是一种物质和生理存在（这也是自然科学研究的对象）之外，还是一种精神的存在。这儿的“精神”一词，可以换成“心灵”“人心”“头脑”“思想”“理性”“理智”“逻辑结构”“心智结构”等等这一类词。
但要特别注意的是，这些词不带感情色彩，不含价值判断，它们是中性的，是科学术语，跟我们日常生活中说的诸如，“这个孩子头脑真灵光”，“这篇文章很有思想”，“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样做就不够理性了”，还有“伟大的心灵”“崇高的精神”等等，是完全不一样的。为了避免误解，我还是尽量用“心智能力”“心智逻辑结构”这一类说法。
那么，什么是人的心智逻辑结构呢？简单地讲就是抽象思维，就是逻辑思维。这是人所特有的，而且是所有人都有的，并且还是天生就有的，也就是说，它是先验的。
说到“先验”，这是一道坎，很多人不能理解，也很难接受。我尽量用通俗的语言来解释一下。
心智结构不是一个人从长期的经验中慢慢形成的，相反，如果没有这样心智结构，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有“经验”这种东西。也就是说，所有的经验都是基于人的心智逻辑结构。自然万物和各种现象同样呈现在人和动物面前，但只有人才会形成经验，因为人会思维，会抽象，会找规律，找因果关系。像“规律”“因果关系”这些概念只会出现在人类的心灵中，这就是人的先验的心智逻辑。人会把看到的现象纳入到“因果关系”这样的逻辑结构中去，从而对所看到的现象进行系统的安排，形成一个概念化的知识体系。这种能力其他动物是不具备的，你怎么教它也教不会，你让它经历再多的经验也没有用。
人为什么会有这种独特的心智结构的呢？回答是，不知道，没有谁知道。
这种心智结构是刚开始没有，后来才有的吗？不是。它一开始就有了，人在这个地球上第一次出现时就有了。否则，这个地球上根本就不会出现人，而只有花草树木鸟兽虫鱼。也就是说，这种心智结构是同人一起出现在这个星球上的。在获得这个心智能力之前，人还不能称为人；而一旦获得这个心智能力，人类的非人祖先就跃进为人了。
人的心智结构是怎么进化来的？这个问题对于行为科学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具备这样一个先验的心智结构，这是我们思考一切问题的前提，无论是自然科学问题，还是社会科学问题。更重要的是，这样一个先验的心智结构对人来说，也是一种制约，人只能这样思考问题，不可能用其他方式思考问题。超出人的心智逻辑结构的事物，人是无法思考的，或者说，它们根本就进入不了人的心灵，就像“规律”“因果关系”这些概念进入不了动物的心灵一样。
我们看到某些现象，总是试图去寻找原因，总是希望发现其背后的规律。有时能找到，有时找不到。就算找不到，我们也不会说，这个现象的出现是没有原因的，我们只会说，现在还不知道其原因，以后一定会知道的。没有原因的事物，对于人类心灵来说是无法想象的。
也有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以为找到了原因，其实找错了，或者不准确，或者不全面，只是碰巧符合我们的预测，或者只是一个概率事件，只是迄今为止还没有出现例外的情况。这在自然科学领域问题不大，因为自然科学是基于经验的，是可以通过实验和实践来验证和修正的。只要现有的自然科学发现、原理和定律之类能够有效解决生产和生活中出现的问题，我们就可以接受和应用这些规律和原理。但是，在社会科学领域，也就是在人的活动（人的行为）领域，就很难通过实验来确定某个理论是否正确。
实验有两个要求，一是控制条件，二是反复。人的行为是无法做实验的，因为这两个要求都无法满足。所以，人的行为科学要想成为真正的科学，要发现一般的、普遍的规律，不能寄希望于经验观察和概率，更不能通过实验来归纳和总结。在经验层面，在已经发生的事件（历史）中，是不可能归纳出任何关于人的行为的、对未来普遍有效的规律和理论的。
人的行为究竟有没有规律呢？如果没有规律，那么，这个世界就是彻底的一团糟。如果有规律，那么，这个规律只能在人的行为本身里面，在人的先验的心智结构里面，而不可能在人的行为的具体经验层面。所以，我们必须分析人的行为结构本身，分析人的行为中必然包含的先验的元素，然后，基于这些元素进行严格地演绎推理，从而得出对所有人的所有行为，对已经发生的、正在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任何行为普遍有效的规律和原理。
如今，这个世界确实有点糟糕，原因是大多数人不具备人的行为科学的基本素养。当然，这个世界还没有彻底玩完，原因是尽管大多数人不具备人的行为科学的基本素养，但是人的行为科学作为普遍规律仍然在发挥着它的作用。如果我们希望这个世界变得不那么糟糕，那就要大力普及科学思想、科学方法和科学思维，我这儿说的科学是指人的行为科学。自然科学的普及向来受到人们的重视，而人的行为科学（要特别注意，我说的不是通常所谓的社会科学）大多数人迄今闻所未闻。
我希望能做一点这个方面的科普工作。
人究竟有没有自由？人究竟能不能选择？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4年12月18日 20:22 江苏
人真的别无选择吗？
对一条关于“别无选择”的留言的回复
**留言：**在中国，所谓“受教育”是法定义务，学龄儿童不入学要负法律责任的，在这个意义上讲，所有人都是被中国教育强制下的“别无选择”，几乎所有人都无法“你觉得对就去做”，我觉得对，可以自己开办一所学校吗？我觉得对，可以让孩子不上学、自己在家给孩子上课吗？我觉得对，可以自己组织考试给考生发文凭吗……？文中学者、家长、学生的报怨、行为有可批评之处，但应该看到他们首先是在“强制”之下的别无选择，“教育怎么了”就是犬儒式的愤世嫉俗罢了。
回复：
法律是大多数人意志的体现，多数人支持妇女戴头巾，政府就会制定这个法律。你可以守法，也可以违法，但违法要承担后果。你不喜欢这条法律，但由于恐惧而屈从，或者克服恐惧而反抗，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而选择的依据一定是你自己的价值判断，并且在权衡了利弊得失之后，在不可兼得的备选方案中作出抉择。如果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不服从，那么，相关的法律必然会被废除。
你说：“几乎所有人都无法‘你觉得对就去做’。”你为什么在“所有人”前面加一个“几乎”？说明你知道也有人是可以“你觉得对就去做”的。事实上，所有人都是“自己觉得对就去做”——这儿就不需要在“所有人”前面加“几乎”这个词。
他没有“让孩子不上学、自己在家给孩子上课”，为什么？因为他觉得这样做不对。他把孩子送去学校上学，为什么？因为他觉得送孩子去学校是对的。就这么简单。这样的事情只能这样解释，不可能有其他解释。一个人觉得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你不能看他是怎么说的，而是要看他是怎么做的。
经常听到这样一句话，我有什么办法，我别无选择。“别无选择”只是一个现成的借口。我想从两个方面来解释一下这句话。
一、人是可以选择的，这是人之为人的本质属性。事实上，任何一个人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选择。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这样做，其实，你是选择了这样做，而不是只能这样做。
人究竟有没有选择的自由？这里涉及到“自由”这个极其复杂的问题。关于自由的定义恐怕不下几百种，所有思想家和哲学家为之伤透脑筋。但在人的行为学理论中，这个问题很简单，它只在这个意义上使用“自由”一词，那就是，所有人的所有行为都是基于自己的价值判断（自己觉得对或错），在特定情境下，在某时某地某一具体的决策背景下，在两个不可兼得的备选方案中“自由”地取舍。人的行为学理论认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可以谈人的自由，在其他任何情况下谈人的自由都是没有意义的，都是废话、空话、大话、漂亮话。而人也只有在这个意义上才是自由的，在其他任何意义上都谈不上自由。
我前面很多文章里都说到，就是拿枪抵着你的脑袋，你也是可以自由地选择做烈士还是做叛徒。有人说，父母逼着我学习，我没有办法，我别无选择。你当然可以选择，你已经选择了，那就是顺从父母的意愿。你认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下顺从比违抗更好，也就是你选择了一个你觉得对的事。有人说我上数学课做语文作业，我没有办法，我别无选择，因为语文作业太多了。你当然可以选择，你已经作出了选择，那就是以不听数学课为代价来完成语文作业。自杀的人也会说，我别无选择，我只能自杀；杀人的人也会说，我别无选择，我只能杀人。都不对！他们都不是别无选择，他们都是基于自己的价值判断作出了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有人说，人们有时为什么会做出匪夷所思的选择呢？这个不是你要管的事，也不是人的行为学要管的事，这是神经科学、精神病科学、遗传学、脑科学、病理学、心理学、哲学、社会学、历史学等学科去研究的问题。这些学科里属于自然科学部分的研究成果大多是有一定的价值的，而属于社会科学或人文科学部分的研究成果大多是没有什么价值的。道理很简单，就自然科学部分而言，人是一样的；就人文科学部分而言，人是不一样的。一样的东西才可以研究，不一样的东西怎么研究呢？除非你一个一个地去研究。就算你研究出某一个对象的全部原理，也不适用于另一个对象。这就是我说的，在人的行为学之外，几乎所有人文科学都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它们不具有普适性。只有人的行为学所揭示的人的行为法则和定理对所有人的所有行为都普遍且严格有效。
二、选择是基于观念，就是你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包括人生观、是非观、美丑观、幸福观等等。人的行为当然是受自己的观念引导的，有什么样的观念就会有什么样的行为，观念和行为是同一个事物的两个面向。我看不到你的观念，但我能看到你的行为，由此判断你的想法。是一个人的行为而不是他的言语文章表现出他的观念。
说“别无选择”的人，他的意思可能是说，一个人的观念是别无选择的，他先有了某一观念，进而只能有与此观念相应的行为。
那么，一个人的观念是从哪里来的？我们可以找到好多原因，一个人的成长环境、文化背景、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制度、身份、民族、地域、性别等等，但这些外部因素究竟如何影响人的心灵？没有谁能说得清楚。
一个最显著的例子就是，同样的外部刺激在不同的人那里会有不同的反应，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候和不同的场合也会有不同的反应。地理环境和文化背景相同的人，他们的个性千差万别，同一个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兄弟姐妹也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个性。我们说，一个人的成长背景和所受的教育当然会影响他们的观念，但究竟怎么影响，影响到什么程度，我们知道这些地方肯定存在因果关系，但我们不知道是怎样的因果关系。它不可能是机械决定论的关系。事物可以分类，这个是水，那个是铁，他们的性质是由组成它们的分子原子电子质子等的性质和结构决定的。人无法分类，每个人都不一样，我们根本不知道决定一个人的个性的东西是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人不同于机器或牲畜，也不同于世间任何其他事物。我刚才讲过，行为学理论是不研究这个问题的，它把人的观念归之于个性，就完了。
当然，我们承认，一个人的思想观念确实跟他的种族遗传、家族基因、家庭教育、成长背景、学校教育、文化传统、社会环境和生活环境等等有很大的关系，而且一个人的观念一旦形成，确实很难改变。有句话叫“性格即命运”，就这个意思。还有一句话，一个人所遭的罪跟他的认知是匹配的，也是这个意思。于是，有人说，我有什么办法，我是我的祖先的后裔，我接受的就是这样的遗传基因和这样的学校教育，我就是在这样的制度环境和文化背景中成长起来的，它们从小灌输给我的就是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已经融入到我的血液中，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其实，你在这样说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不满，你缺少的是“真正的行动”。事实上，你没有看到你自己“真正的利益”在哪里，当然，“没有看到”还是跟你所受的教育有关。这看上去就是一个死结。《人的行为》里有段话让我感慨万端——
“同时我们也觉得动物的大脑中，有一些力量不断朝理智之光拼命挣扎。那些力量就好像囚犯急于冲破黑暗的监狱牢笼，急于脱离自动机器般的无意志存在状态，却是什么也冲不破，怎么也逃不掉。我们感觉和它们相同，因为人类自己也处在一个类似的位置：徒然奋力要把智能器官的作用界限往外推，枉然奋力追求不可能达到的完美认识。”（《人的行为》第二章 第2节）
但是，人和动物还是不一样的，人的奋力追求不会是徒然的。
我家养了一只猫，我经常看到它做出一副十分认真、严肃、专注地思考问题的样子，那个样子很可爱，也很感人。我不知道它在想什么，但我知道它就是把头想破了也想不通。但是，人不一样，人是能够把一些问题想通的，只要你足够认真、严肃而专注地去想。
教育怎么了？教育怎么了？教育怎么了？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4年12月13日 21:48 江苏
教育怎么了？教育到底怎么了？教育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无论是网络上，还是现实中，总是看到听到这样的哀嚎。教育沦陷了，教育崩盘了，教育的底线被击穿了，有人痛心疾首，有人义愤填膺，有人深感绝望。我们以袁园的话为代表，袁园是谁？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个艺术评论家，我偶然看到一个视频，她说：
“新一代人是被我们否定的教育体系所完整的训练出来的一套人，走入社会，就看到你连训练他们的那套体系你都是否定的，你否定的教育体系所生产出来的这整个一代人两代人三代人，那你怎么说你还抱有希望，那你就是纯傻叉。”
她还说：“你看到现在的年轻人是在这样一种教育体制里成长起来的人，他们会呈现一个什么样的生态，会表达什么样的观点，所以我是彻底绝望。如果都不是共享一个希望的情况下，那更完蛋。你看朋友圈微博里都在发什么庆祝生日特别激动，你就知道这是一代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观念，如果是其他人就算了，我看到的是艺术圈的人，所谓的创作者和评论者，如果是普通公众没啥。”
我能理解袁女士激愤和绝望的心情，我也曾如此绝望过，但现在我不绝望了。我前面写过一篇文章 《我没有比较绝望，也没有比较不绝望》 （点击可看），我说：“现实是给定的，对给定的东西谈不上绝望或不绝望。”就拿教育来说，家长、教师、学生和各路专家学者都在呼吁，在呐喊，在哀嚎，但他们在大呼小叫中，在悲愤难抑中，在痛苦的折磨中，在喋喋不休的抱怨和声讨中，在字正腔圆、义正辞严、声泪俱下、声情并茂的表演中，并没有忘记刷题，并没有妨碍他们在各个辅导班之间奔波，并没有少占用学生时间，少布置作业，哪怕少补一天课、少考一次试都决不答应，并没有耽误他们评优秀教师、特级教师、三八红旗手、五一劳动奖章和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等等数不清的荣誉、称号、职务、级别，并没有妨碍他们发表无穷无尽的论文、专著，研究无穷无尽的课题和项目，做无穷无尽的讲座和报告，开无穷无尽的示范课和评优课。我们的教育从来没有这么热闹和繁荣过，你看到的是沦陷和坠落，我看到的是欣欣向荣，繁花似锦。
究竟什么才是真实的现实？真实的现实是每个人都在行动，都在给定的条件下，追求自己的目的，也就是基于自己的价值判断，权衡成本和收益，在不可兼得的备选方案中进行取舍。要考上清北985，就要付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付出什么？不光要付出金钱、时间和精力，还要付出身心健康、灵性、生命活力和创造力，而且在付出了这些代价以后也未必能考上。我说过，所有行为都是投机，完全可能血本无归，大家都在权衡，在抉择，在奋斗，在拼搏。
你相信考上985，或者考上公务员，就能吃好喝好，就能一世无忧，那你就去赌一把，没人拦着你。家长相信多报几个辅导班，孩子的成绩就能提高；学生相信尽量多刷题，就能考高分；教师相信多上几节课，学校认为多补几天课，就能多考几分。这些都是人们基于自己的想法，用自认为合适的手段去达成自己的目的。这就是现实，这个现实是无法改变的，对于这个无法改变的现实，你抱怨有什么意思呢？
有人放弃评职称，比如有个叫张鸣的教师，据说他就不要评教授，因为他觉得评教授很屈辱，要做许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他也是基于自己的观念和想法，在两个不可兼得的选项之间做了一个取舍，以一个自己较满意（或较不难受）的事态替换了一个让自己较不满意（或较不适）的事态，他还是在追求自己的利益。你可能会说这个利益是心理上或精神上的，是的，但这个没有区别。人的行为学不对“利益”进行分类，利益就是利益，就是好处，就是自己满意，就是高兴、快乐、幸福。精神利益没有比较高尚，物质利益没有比较卑贱。所以说，那个叫张鸣的老师就放弃评职称这个事情而言，没有什么好炫耀于人的，他只是做了一件让自己开心的事，或者说做了一件让自己免于不适的事而已。
有人想当官，认为当官能够更好地发挥自己的才干，更好地为人们服务。这个人是不是特别高尚呢？没有，他只是做了一件让他自己高兴的事情。有人不想当官，认为无官一身轻，不愿意为人民服务，只想着为人民币服务，是不是特别渺小呢？没有，他只是做了一件让他自己高兴的事情。所有人做所有事情的目的都是为了让自己高兴或者减轻自己的不适，所以，在价值判断上，在人的行为的目的上，人的行为学无话可说，也不想说什么，这是各人自己的事，没必要说，说了也不算数。
教育怎么了？教育没有怎么了，教育就是这样，没有变得更好，也没有变得更坏，还是那副鬼样子。只要人们的观念以及由观念引导的行为不变，它就永远是那副鬼样子。你声嘶力竭地呼吁也好，你声泪俱下地控诉也好，你喊绝望也好，你抱希望也罢，它还是它，不会有丝毫改变。
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教育”这个东西，有的只是一个一个的人，他们在行动，他们在追求自己的目的。有的人希望通过教育来逆天改命，有的人利用教育来沽名钓誉，有的经由教育提升自我等等，不一而足。所有人都在谋利，有的谋到了，有的没有，有人欣欣然，有人愤愤然，有人悻悻不平，有人叽叽歪歪，有人春风得意，有人牢骚满腹，有人得了好处卖乖，有人没得好处骂娘……情况就是这个情况，像所有其他行业一样，教育就是一个产品，投资有风险，买卖有赢亏，仅此而已，没必要一惊一乍的。袁女士的父亲可能也对袁女士绝望过，袁女士的爷爷可能也对袁女士的父亲绝望过，但一代又一代人还是这样过来了，天没有掉下来。
教育从来就不是什么神圣的东西，它就是一个服务行业而已。有人惊呼我们的教育完了，完蛋了，完败了，没指望了，没出息了。一个叫项飚的人，他好像是牛津大学什么社会人类学教授，他说教育系统正在批量生产炮灰，李敖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说电视就是批量生产傻瓜的机器。现在电视差不多已被淘汰了，又有人开始惊呼手机正在批量生产傻瓜。这些话都没有意义，无非是耸人听闻、博人眼球罢了。他们看到的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自己想象的世界，是经过自己随意武断的价值判断加工过的世界。
教育不会完蛋，像任何产品一样，只要有需要，就有市场。就算哪一天教育完蛋了，也不值得哀嚎，这都是消费者的选择，都是你我他的意志的体现和观念的结果，就像手机取代电视一样，新的教育产品会淘汰旧的教育产品，这是好事情。
米塞斯说：“一般人大多没有意识到，教育顶多不过是灌输一些已发展出来的理论和观念罢了。教育，不管能给予人们什么好处，总是在传输传统理论和价值标准；它必然是保守的，教育产生模仿和常规，却产生不了改善和进步。学校不可能培养出创新者和创造型的天才。这一类人正是向学校曾灌输给他们的那一套东西发起挑战的人。”（《人的行为》第十五章第11节）
既想从学校教育中得到好处，又想不成为炮灰和傻瓜，那是没有的事。
没你什么事，教你的书去吧！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4年12月11日 22:03 江苏
有人提了几个问题，今天先回答第一个，顺便谈谈上一篇文章最后留给自己的作业。
第一个问题，这样做真的能达到目的吗？当然不一定。谁能保证自己的行为一定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呢？我说的是“每个人都在做自认为正确的事”，就这一点而言，其他人是阻止不了的。你可能要说，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所有人自生自灭了吗？
本来就是这样嘛。你不自己生活，难道还要别人替你生活吗？你不自灭，总不至于希望别人灭了你吧？
但是，我们知道，在这个从“生”到“灭”的过程中，绝大多数人总是希望自己生活得更好。什么叫“生活得更好”？我想，总不外乎身体健康、好的工作、稳定的收入、幸福的家庭、休闲娱乐等等，至于更高的标准和追求可能会有不同意见，但在这些基本生活保障和生活质量方面应该没有多大的异议。
我们就以“身体健康”为例。我在上一篇文章里提到一个“守住教育底线”的宣言，其中第一条就是“健康第一”，看来，身体健康确实是所有人追求的重要目标之一。
怎么做到身体健康呢？这里涉及到运动、饮食、睡眠等生理学、营养学、健康学、运动学、医学和治疗学方面的科学问题，这个属于自然科学。这里当然是有严格的科学标准和要求的，违反科学规律肯定是不利于自己的身体健康的。**但是，人不是动物，更不是宠物，不可能完全按照自然科学标准来饲养。**人有主观意志，有价值判断，有自己追求的生活目标，这个目标不可能只是身体健康这一项。当需要牺牲健康而获得另外一个他认为更重要的目标时，他就面临着选择，他必须在两个不可兼得的备选方案中进行取舍。
比如，他要考上985，恐怕就要牺牲一部分睡觉和玩乐时间来刷题。他要多挣钱，恐怕就要以损害健康为代价来加班加点。谁不想好好休息呢？但他有更重要的目标。他想吃好喝好玩好，但他要权衡成本和收益。这不是营养学和健康学问题，而是人的行为学和经济学问题。前者是科学，后者也是科学。
人们都知道也相信自然科学的规律和法则，但却忽视了人的行为学和经济学，它也有规律和法则，它同样是有着严格因果关系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普遍有效的、关于真实世界的真实人生的真实状况的真实描述。长期以来，我们错误地、荒唐地、一厢情愿地以为，只要有一颗高尚的、正直的、善良的心灵，只要有理想，有情怀，有信仰，只要把标语刷满大街小巷，只要把口号喊得震天响，只要郑重地承诺恪守底线，只要把某某誓词再多抄写几遍，这些问题就能解决。比如，我前面文章里提到的，有人为保护群众的身体健康，要求政府拉闸断电，为保护外卖小哥的身体健康，要求政府加大对平台的监管和惩罚力度，为保护学生的身体健康，要求政府摧毁校外辅导机构。刚看到一个消息说苏州工业园区教育局实行作业熔断机制，还有前面说到的一些人鼓噪着要守住教育的底线。不是说好了这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吗？怎么沦落到大呼小叫要守住底线了呢？
我不应该怀疑这些人的诚意乃至高尚的动机，但我必须指出他们的愚蠢和无知。大家真的看不出这些说法和做法是多么的荒谬和可笑吗？
觉悟比较高的最多也就是看到什么“治标不治本”的问题，但这里完全不是什么“治标治本”的问题，因为它根本连“标”都治不了。不但治不了，反而最终会害了这些他们信誓旦旦要保护的人。况且，当他们说到“本”的时候，几乎无一例外又回到了要树立正确的价值观，要有信仰，要有尊严，要有良知，要有底线，要学会真正的生活，要开启精神成长之路，要“靠近幸福，创造幸福，成为幸福的一束光，照亮更多的人”云云。好像只有他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生活”，需要他来教导我们什么是真正的生活。那么，他们所谓“真正的生活”是什么呢？他说：我是一个劳动人民，我活得有尊严，我收入不一定非常富有，但是我够吃够喝够养家。好家伙，连够吃够喝的标准都要由他来定！他是什么人？把我们都当牲畜饲养吗？有人说，你可能误解了他的意思。那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实在看不出还有其他什么意思。就这种认知水平，还好意思以帝王师自居，要充当皇家知识卫队长。
再说到“身体健康”上来。身体是各人自己的，这完全是个人私事，当然由他自己去照顾，其他人有什么权力去干预别人的身体健康权和生命权。有人为了崇高的理想和信仰而牺牲生命，有人带病工作，为了事业而延误治疗，还有的教师打着吊针在教室上课，这都是作为正能量而宣传的，你怎么不囔囔着“健康第一”的？有人说，难道我们就放任这些人糟蹋自己的身体吗？我说了，这是他们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认为身体重要，你自己多保重就行了。有人说，对于成年人我们当然无话可说；但对于未成年人，我们有责任爱护他们。你是谁？你是他爹吗？他们有父母，有监护人，不用你管！有人说，他们父母糊涂不懂事。这是什么话？就你聪明？有本事到他们父母面前去讲，而不是在网上矫情。如果你是教师，你觉得学生作业多了，你可以少布置一点。此外，没你什么事了，教你的书去吧！
那么，人的行为学怎么看待“身体健康”问题呢？
所有人的所有行为都会考虑利润和亏损，而身体健康只是他纳入考虑的一个项目而已，不大可能是他的全部目标。再说，身体健康的标准也不是绝对的，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标准。他觉得能扛得住，可能更愿意充分利用身体机能（健康）来争取另外的、他认为更重要的利益。当然，他可能会过于自信，计算失误，导致积劳成疾，甚至丧命。这当然是令人遗憾的事情，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反复强调，每个人的选择都可能出错，未来是不确定的，任何行为都是投机。关于身体健康，人的行为学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剩下的就是你自己去权衡和抉择。
自利比善良更可靠！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4年11月28日 16:25 江苏
在人的行为领域，
人们总是各自渴望达到自己的目的，
没有其他人能阻止得了！
前面讲到，人必然会行动，行动必然有原因，原因必然是追求自己的目的，目的必然是消除自己的不适。所有人做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增加自己的满意度或消除自己的不适感，为此目的，他选择自认为合适的手段，也就是说，他总是在做自认为正确的事，自利是任何人做任何事情的唯一动机，这也是行为学不研究行为动机的原因。一句话能解决的问题，实在没什么好研究的，如上文所说，这是一个终极给定。
行为学只研究行为本身，长期以来，我们热衷于研究行为的动机，并且对动机进行分类：好的坏的、卑贱的高尚的、物质的精神的、利己的利他的等等。但这种分类在科学上是没有意义的。目的或动机是各人自己的事，对此我们能说的只是，所有人的所有行为都是预期以一种较满意的状态替换目前这种较不满意的状态；而手段才是科学的事。科学告诉我们，什么手段适合达成什么目的，什么手段则不适合达成什么目的。
有人说，这不就是人们常说的所谓“主观为自己，客观为他人”吗？**错！**人的价值判断永远是主观的，不存在什么“客观为他人”的问题。行为就是主观的，从目的的选择到手段的选择都是主观的，没有客观的行为。如果某个行为对他人有利，同样是行为人主观的选择。比如，企业家致力于为消费者提供更好的产品和服务，医生为患者治病，教师传道受业解惑，政府官员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等等，这都是他们主动的、主观的选择，没有谁逼他们这样做。当然，他们也可以做出相反的选择，那同样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这里不是什么主观客观的问题，而是手段和目的的问题。如果说“利他”是手段，“利己”是目的，那倒是可以成立的。一个人做某件事情可能对别人有好处，但他的着眼点还是“自利”，或者说，他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增进自己的福利。比如说，哪怕他救济一个乞丐，这也是一种“自利”的行为，即通过救济别人而获得满足感。事实上，在一个人们共同生活的、立基于分工合作的社会系统里面，常常需要通过为他人提供产品和服务来赚取自己的“利益”。要注意的是，这个“利”不一定是物质利益，也有可能是心理或精神上的满足。事实上，我们无须区分物质满足和精神满足，我讲过，这种区分没有科学意义。
每个人的目的是不一样的，是他自己确定的，是他自认为对自己最有利的，对这个情况其他人是没有办法的，说什么也没有用，都不算数。人就是这样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那么，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你如果还在问这个问题，我就实在没办法了。这是一个给定的事实，对于给定的事实，不存在什么好坏的问题。这是改变不了的，人性是无法改造的，所有企图改造人性的做法最终都是通向地狱之路。
有人说，我可以说服他，或者强制他。是的，你可以这样做。如果你成功地说服了他，那么，还是由于他自己鉴于你的苦口婆心的劝说而做出了一个决定。如果你成功地强制了他，那么，也还是他自己迫于你的暴力威胁而做出了一个决定。你的劝说或强制只是他做决策的一个外部条件，他可能被说服或被强制，也有可能不被说服或不被强制，无论是哪种情况，最终的决定仍然是他自己做出的。如果他顺从了你的说服或强迫，那他一定是认为顺从对自己更有利，否则他是不会顺从的：你看，他还是作出了一个“利己”的决定。所以说，说服可以，强制也行，但改造人性绝对行不通。
以上讲了这么多，无非是说：人的本性是自利的，而且这种自利的本性是无法改变的。如果你高尚纯洁的心灵无法接受这一点，那就赶紧走开。下面的内容你更接受不了。**科学只负责揭示真相，不负责灵魂的慰藉，**文学、哲学、宗教可以，去读读这些书吧。
人是自利的，这不是什么坏事，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是好事”无需多说，我来说说“不是坏事”。
人跟物不同
只要跟人有关的事情都不可能是固定的、恒常不变的，因为人不是物。物的特性是由它们的成分、结构和性质决定的，它们属于机械论因果观领域的事物，尽管它们也会不断生成和变化，但相对来说，较为稳定，是可观察、可实验、可归纳、可预测的，是有规律的，这个规律能够被人研究和认识。
人跟人也不同
但是，人不一样，人有头脑，人会思考，人有自己的主观的个人的意志、想法和目的，而且人的想法千奇百怪，且千变万化，似乎无迹可寻，无案可稽，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不可能找到确定的、固定的规律，很难预测。相同的外部刺激在不同的人那儿为什么会产生不同的反应？就是同一个人，你也没有十分的把握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物”不可怕，“人”才是可怕的。**很多谚语都是说这个的，知人知面难知心、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等等。
幸好人是自利的
现在的问题是，人的思想和行为是不是真的完全不可捉摸呢？如果我们完全不知道人会怎么想、怎么做，对此完全无法预测，无法判断，那我们生活在人群中，生活在社会里，就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每个人都互相猜疑和防范，那不是惶惶不可终日吗？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我们大多数时候不需要这样互相提防，互相算计，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们相信大多数人是善良的，坏人毕竟是少数？你这样说，当然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根源不在这儿。人类能够相处，能够合作，能够组成社会，根源不在于人的善良，而在人的自利。
自利才是合作的基础
我这样说，大家可能觉得奇怪，甚至很愤怒。原因是，长期以来，我们对“自利”的理解有偏差。什么是“自利”？简单说，就是“自我保存”的需要。所有动物都有自我保存的本能，任何生命都有自我保存的冲动，这是生命的本义。人当然也不例外，什么叫“自我保存”？首先是活下去，其次是尽量活得好，保障生命健康，保持生命活力。维持和存续生命需要一些基本的物质条件，像衣食住行等等，这个对于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这是所有人的最大共同点。
自利比善良更可靠
人和人的差别很大，但你越是往底部、往基层去看，越是能找到相同的地方，越是能找到公分母。反之，越往高处看，什么精神、品质、理想、灵魂等等，分歧越大。一个陌生人，你可能无法判断他是不是善良的，是不是高尚的，但基本可以肯定他是一个想保护自我、保存自身的人，他肯定是一个希望自己生活得更好、更满意的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这是人跟人相处和合作的基础。
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人，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究竟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永远不要呼吁教育改革，没有用！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4年11月20日 12:05 江苏
永远不要呼吁教育改革，没有用！
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就行！
这本100万字的书，随便拿出哪个章节、哪个段落，甚至一句话，都足以让我写上几千上万字的读后感，比如我们随便拿一句话出来——
“在人的行为领域，什么都不算数，除了许多不同人们各自渴望达到某些目的。”
这句话看上去很平常，很普通，但在我看来却有重大意义和深远的内涵，值得说上半天。鉴于种种原因，我今天只略略解释一下这句话。
“人的行为领域”是什么意思？就是跟“人的行为”有关的一切人间世事，就是我前面讲的不同于“物”的世界的**“人”的世界**，就是不同于“自然科学”领域的所谓“社会科学”所面对的一切问题。这句话是说，我们在处理“人的问题”而不是“物的问题”时，只有一件事情是真实的，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是我们无法回避的，那就是所有的人都“各自渴望达到某些目的”。
就像我们在面对物理、化学、生物世界时，你不可能不研究分子、原子、力、质量、速度、细胞、化合物等等这些事物和现象一样，说到“人”，你不可能不说人的行为，说到“人的行为”，你不可能不说到任何行为必然是有目的的。否则你就无法理解人的行为，也无法说清楚人的行为，进而也无法正确解释任何社会现象。对于“人”来讲，你说其他东西都是没有用的，“都不算数”。只有一件事情是算数的，那就是：任何人都“各自渴望达到某些目的”。
你要研究人间世事，你要就人的事情发表意见，你要处理人的问题，或者说，你是一个经济学家、社会学家、心理学家、伦理学家、政治学家、哲学家、历史学家等等，或者你是教授、专家、学者、领导、商人、老板、员工、家长、公务员、社会活动家、时事评论家等等，你可以有各种观点、理论、想法、态度、立场，你可以有各种意见、要求、命令、建议、设想、愿景之类，但是，所有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都是没有用的，**都不算数！**如果你没有注意到、没有充分考虑到、没有从这个前提出发的话——“不同人们各自渴望达到某些目的。”
比如说——
你说大家都不要“卷”！你这样说有用吗？没有用！算数吗？不算数！
你说政府要管一管！有用吗？没有用。
你说大家要有良心，要活得有尊严！没有用。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愚蠢呢？没有用。
你说什么时候才能回归教育的本质呢？没有用。
你说要彻底摧毁教辅机构，这样教育就有救了！没有用。
你说我们需要良性竞争，坚决抵制恶性竞争！没有用。
你说家长要自我成长，要有创造幸福的能力。没有用。
你说要减少工作时间，保证大家正常休息和身体健康。没有用。
你说要花大力气解决食品安全问题。没有用。
你说要提高最低工资标准。没有用。
你说要加大反腐力度。没有用。
你说上课要认真听讲。没有用。
你说要养成认真读书的习惯。没有用。
你说要提高中国人的素质。没有用。
你说要救救孩子。没有用。
……
你还能想到什么事情，你可以无穷无尽地列举出来，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所有这一切都没有用，都不算数，都是瞎囔囔，胡乱喊喊口号，充其量图个口舌之快，提供一点情绪价值，博取别人的赞赏，或者争取课题，发表论文，出版专著，晋升职务，向上攀爬，或者自以为“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其实都是自说自话、自娱自乐罢了。
有人说，自娱自乐也是一种作用。是的，就他自己来讲，当然也算是有用的；但就他呼吁的那些事情来说，是没有用的，完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有人说，他们原本就不是真的想要解决什么问题，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比如刷刷存在感或沽名钓誉之类，无非想表现自己有头脑、有见地，并且正直敢言、为民请命而已。如果真是这样，只不过再一次证明：“不同人们各自渴望达到某些目的。”事实上，这个是不需要证明的，事实本来如此，我们刚刚说过，这是思考一切关于人的问题的出发点。但我们这儿说的是，即使他们不只是为了一己之利，而是确实希望为了学生好，为了这个社会、这个国家乃至这个世界能好一点而建言献策，诚心诚意地希望能解决问题，我们说的是这样情况。那么，他们发自内心的呼吁、耳提面命的教导、义愤填膺的呐喊、忧国忧民地把栏杆拍遍，为什么没有用呢？为什么不算数呢？原因就在于他们忽视了人之存在的本质属性，忽视了人之存在的一个根本特征，忽视了人的存在的必然状态，那就是“不同人们各自渴望达到某些目的”。
注意这句话里的“不同人们”、“各自”、“某些”这几个词语，它告诉我们——
1.每个人都有目的。
2.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目的。
3.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不同于其他人的目的。
4.这个目的是什么？他自己知道；我们也可以揣测，但未必能猜对。
5.这个目的是各人自己确定的，别人对于这个目的，对于这个各人自己确定的目的毫无办法，你永远不要试图去争论或改变他的目的，没有用。在这个问题上，你说什么都不算数！目的是不接受争论的，价值判断是不接受审查的。
以上讲的目的都是各人的、具体的、特定的目的，我们只知道他的任何行为肯定有目的，但落实到某一个具体的行为中，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们未必知道。当然，我们可以说，他的目的肯定是为了让自己满意，肯定是想用一种自己认为较为满意的状态取代一种较不满意的状态；否则，他不会去行动。我们也就只能说到这儿，再多说就没有意义了；在行为目的的问题上，我们能说的就这么多。
说什么如果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人人都献出一点爱，这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如果拿破仑在阿尔柯拉战役中阵亡，历史将会怎样发展；如果政府严禁延长工作时间、严格执行最低工作标准，那我们的生活就岁月静好了；如果大家都不拼命“卷”，日子就平和了；如果大家都把身心健康看得比挣钱更重要，就没有恶性竞争了；如果用人单位不看重文凭，就不会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了；如果国家抛弃绩优主义的评价原则，社会就不会撕裂，阶层就不会分化了。所有这些，也就是说说而已，没有用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大家”“我们”“所有人”“国家”“政府”“社会”这些东西，它们都是一些概念，不是实体，不是真实存在的事物。**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的只有一个一个人，一个一个有自己目的的人，他基于自己的目的去行为，他选择自认为适合的手段去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才是我们生活的这个真实的世界。不要沉迷于幻想，偶尔情真意切地、声泪俱下地表达一下美好的愿景是可以的，但沉迷于此，就没有必要了，这没有用！你最终还是要回到真实的人世间，去直面和处理真实的世界中的真实的问题。
真实的问题是什么？人们是怎么在真实的世界中行动的？
他认为公务员工作好，稳定，舒服，有保障，有前途云云，他就拼命去考公务员，他穷尽所有的手段去考公考编，这是他的自由。他认为考上985才能找到好工作，有高收入，拥有高质量的生活，那他就会去努力，去奋斗，去拼搏。这不是很好吗？我们不应该否定和嘲笑一个人的拼搏精神，不是吗？有人说，他是为自己拼搏。这是什么话？你不是为自己拼搏吗？谁不是为自己拼搏？你能举出一个例子说一个人不是为自己活着、为自己奋斗的吗？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目的，然后为了他自己的这个目的而努力，世上的任何事物都是他可以利用的手段，只要他能用并且觉得这个事物适合达成他的目的。这就是人，人就是这样，不可能有其他存在方式。有人说他的拼搏带动了全社会“内卷”，消耗了社会能量，所以不值得提倡。这种说法简直荒唐透顶。
“内卷”就是竞争，而竞争无论在生物界还是在人类社会，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因为所有人都面对着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生存资源的匮乏，即实现目的的手段是稀缺的，只有通过竞争才能获取你的那一份。如果不是通过竞争获得，那就是让一个主子或者委员会来分配。你喜欢给自己找一个主人吗？就算是这样，还是离不开竞争，只不过竞争变成了看谁更能讨主子的欢心。
按照你对所谓“卷”的理解，我上课认真听讲也不对了，因为逼得你也只好认真听课；我认真完成作业也不对了，因为逼得大家也只好认真完成作业。事实上，我认真听讲是我的事，你可以选择不听讲。假如你认为把这个时间用来做数学题收益更大，那你就刷数学题。但你在刷数学题时，可能又让其他人看到了会感到紧张，纷纷拿出数学题来刷，这不又造成“内卷”了吗？如果是这样，那也是各人自己的选择，我也没理由批评你刷数学题是带动了“内卷”。总之，各人根据自己的情况，基于自己的价值判断，作出选择，哪有什么内卷不内卷的事，更没有什么主动内卷或被动内卷的事。
他认为要考上985，就必须多刷题，多报辅导班，多熬夜，甚至不惜损害身心健康，减少睡眠时间，减少他认为会妨碍考高分的、没有意义的课外活动和课外阅读等等，这都是他在权衡了成本和收益之后的选择，都是在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如意算盘，至于最后是不是真能“如意”？是不是打错了算盘？那可不一定，因为未来是不确定的。
每个人都在为不确定的未来而计划，而盘算。有人躺平摆烂，他同样是为不确定的未来而盘算。他可能是这样想的：我现在付出这么多真的值得吗？未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现在能享受一天是一天，去他妈的未来！有人忍受病痛、辛辛苦苦挣钱养家，他不想休息吗？当然想。但他在权衡利弊得失，然后做出选择，仅此而已。有人只顾眼前，不管以后洪水滔天。有人更多地想到以后，甚至牺牲生命，也要名垂千古。有人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明明知道辛苦挣来的钱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享用不到，但他还是心甘情愿，他高兴，他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有人为了赶时间而闯红灯，他不知道闯红灯有危险吗？他知道。但他在权衡了耽误时间的危害和闯红灯的危害之后，选择了一个此时此刻他认为危害较小的事情，他认为这样做是合算的。有人杀人越货，他不知道这是犯法吗？当然知道。但他愿意冒这个险，他在赌自己的运气。有人自杀，在别人看来很愚蠢，但他在决定自杀的那会儿，肯定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就这么回事！发生在所有人身上的所有事情都是这样：他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在人的行为领域，什么都不算数，除了许多不同人们各自渴望达到某些目的。”
四十多年前，安徽凤阳小岗村的18位农民秘密集会，立下生死状，偷偷地搞起了包产到户，这在当时是很严重的犯罪行为。为什么还要冒这个险？他们不想马上饿死，这比可能要坐牢更糟糕！就这么回事。他们只不过是在做当时情境下自认为正确的、不得不做的、且收益大于成本的事。
永远不要呼吁改革，没有用！小岗村的农民呼吁改革了吗？没有，他们只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永远不要呼吁教育改革，没有用！
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就行！
别那么多废话，直接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做！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4年11月12日 11:40 江苏
**问：**所以这里的用“实际行动改变处境”，在“卷”这个问题上具体对应的“实际行动”是什么呢？
**答：**实际行动是每个人自己的事，你是要等着别人告诉你吗？
你的意思是说：别讲那么多废话，直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好吧，我不会上当的，我当然不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理由如下——
第一，你习惯等着别人教你怎么做吗？
第二，我可不喜欢教别人应该怎么做。
第三，你应该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关我何事？
第四，我应该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干卿底事？
第五，我告诉你，你也未必会照我说的去做。
第六，我不告诉你，你也一定会按自己的想法去做。
第七，我的所有文章都在阐述我对人间世事的理解，你觉得有用就看，觉得没用就不看，没有谁强迫你。
第八，我还会继续写这类文章，努力传播人的行为学理论和思想，建议你趁早取关走人，眼不见为净。
第九，我这样说，没有比较生气，也没有比较不生气，随便说说而已。不过，上面的每一条都涉及到人的行为学的基本原理，要展开来说，每一条都可以写上几万字。
第十，以上都可以视为废话，当然，以下也不妨视为废话。
今天先不说废话了吧。大家还是喜欢听“有用”的话，我找两段大家很喜欢听、听了以后很激动的话——
1.一个叫侯昺剑的人说：我们那一代人擅长活着，索取，获得，向上攀爬，而现在，孩子们的需求不一样了，是心理、精神、情感和文明的需求。成年人严重跟不上时代的发展。现在更需要教育和启蒙的是成年人，是家长，成年人更要注重内在的修养，自我成长，自我革新，把全部时间、精力、情感、金钱都放在创造价值上，向更高能级靠近和跃迁，提升创造幸福生活的能力。今天我们需要自己学习如何生活，或者说如何幸福地生活，这需要我们开启学习成长之路，开启阅读之路。靠近幸福，创造幸福，成为幸福的一束光，照亮更多的人。
这段话说得好吗？给大家几分钟时间回味回味……
怎么样，是不是说得很好？这段话就在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呢？学习，成长，创造价值，靠近幸福，向更高能级跃迁，成为幸福的一束光，照亮更多的人。成年人不要只是满足于活着、索取、获得、向上攀爬，要跟上时代的发展，要像孩子们一样，要有心理、精神、情感和文明的需求。
哇，真是妙语连珠，娓娓动听，醍醐灌顶，激动人心啊。
2.一个叫袁希的人说：国家以后出台政策，强制性地要求8小时工作制。你企业必须要怎么去做，否则我强制性地断电，我就不允许你玩命地让自己的员工卷下去。我们要思考，我们是不是要良性竞争，我们这个民族才能够平和。我是一个劳动人民，我活得有尊严，我收入不一定非常富有，但是我够吃够喝够养家。那我没有必要冒生命危险去玩命地送餐，我也没有必要让自己得了心脏病，然后玩命地加班，那这个社会就平和了。国家层面要重新定义一下竞争，要考虑良性竞争，而不是恶性竞争，我活就行了，你死不死跟我没关系。你看我们的教育，现在就是赢者通吃的这么一个环境，老师学校也是鼓励大家都要赢，大家都要永争第一，争清北985，那谁做最后一名呢？”
这段话说得怎么样？为了不让员工超时工作，呼吁政府强制断电；为了保护学生的身心健康，严厉打击恶性竞争，严格执行双减政策，严禁学校变相补课，一举摧毁教培机构。大家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大快人心？资本家老板都是黑心肠，不顾员工的死活；学校教师只要升学率，不顾学生的死活。员工只管玩命的送餐，不顾其他员工的死活；家长学生只要永争第一，不顾最后一名的死活。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政府要管起来！“我是一个劳动人民，我活得有尊严，我收入不一定非常富有，但是我够吃够喝够养家。”
我有一些问题想请教袁先生：收入到什么程度算是“非常富有”？“够吃够喝够养家”的标准是什么？这个最好也要统一一下，制定一个国家标准，所有人严格执行。否则，你说够吃够喝了，他说不够，还要再富有一点，继续玩命地送餐挣钱。或者，你说还不够，他说够了，躺平不干了，婚也不结了，孩子也不要了，连“良性竞争”也放弃了。那可如何是好！
所以，国家应该把所有事情都管起来。老板怎么挣钱、挣多少钱，员工怎么加班、加多长时间，学生怎么学习、争第几名、要不要补课、什么时候睡觉，等等。所有人都应该活得有尊严，不要老是想着“索取，获得，向上攀爬”，要追求“心理、精神、情感和文明的需求”，更要注重“内在的修养”，要学会“自我成长，自我革新”，“把全部时间、精力、情感、金钱都放在创造价值上，向更高能级靠近和跃迁”，政府要教导人民“提升创造幸福生活的能力”，要教育人们“如何生活，或者说如何幸福地生活”，总之，我们要“靠近幸福，创造幸福，成为幸福的一束光，照亮更多的人”。
这就是袁先生和侯先生的谆谆教诲，真是忧国忧民，仗义执言，其心可鉴，其情可感。然而，这样的话不是他们才开始说的，古人已经说了两千多年，说得比他们两位铿锵有力，激情四射，妙语连珠，金句频出。所谓修齐治平，人人皆可为尧舜，老者安之，少者怀之，鳏寡孤独者皆有所养，道德境界，天地境界，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兼济天下，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等等等等。我们确实喜欢听，每次听到都激动不已，心潮澎湃。哦！这些专家学者真有良知，真敢讲，他们是在为民请命啊！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为生民立命者，不可使其殒殁于无声。还有林小英啦，李承鹏啦，还有谁？大家说说。我不是很清楚，我愧对他们，我没有记住他们的名字，我让他们“殒没于无声”了。
我只知道，那些小题狂做争清北985的学生，他们所认为的“创造价值”就是企图用分数改变命运，这就是侯先生所说的“向更高能级靠近和跃迁”，这儿的“能级”换成“阶层”更好懂。我只知道，那些“让自己得了心脏病，然后玩命地加班”的员工，他们所认为的“幸福生活”就是多挣一点钱，改善家庭的物质条件。他们玩命地送餐不是为了得心脏病，而是得了心脏病可以治疗，也不是为了“成为幸福的一束光，照亮更多的人”，而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免于玩命地送餐。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我只知道，他们这样所做，肯定有他们的理由。
每个人理解的“价值”和“幸福”是不一样的。你袁先生拉闸断电可能恰恰断送了别人的“幸福”，你侯先生要人家注重内在修养可能妨碍了别人追求外在“价值”。袁侯两位先生为什么要把自己理解的“价值”和“幸福”强加到别人身上呢？甚至还要呼吁国家力量下场。在我看来，不是其情可鉴，而是其心可诛。当然，有人听了他们的话激动莫名，感动万分。这也不错，你获得了情绪价值，他们获得了流量价值，大家一起沐浴在这“幸福的一束光”中吧。
卷就是卷，没有什么主动被动之说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4年11月07日 16:05 江苏
如果说他考虑到“卷”的收益大于成本，自己能够预期从“卷”中获得“利润”，那你可以说他是“主动地卷”。如果他考虑到种种压力，只能屈从于这种压力，不得不卷，不卷会更糟糕，你可以说他是“被动地卷”。但是，这样的区分有什么意义呢？你也可以说第一种人是迫于追求“利润”的压力，不得不卷；第二种人是主动选择了“较不糟糕”的结果。事实上，他们都是在两种不可兼得的方案之间选择了“较满意”或“较不坏”的选项，根本没有主动被动之分。
再说，就算勉强用“主动卷”和“被动卷”的说法，为什么“被动卷”就比“主动卷”更好一点呢？你可能会说，那些“主动卷”的人把风气搞坏了，逼得大家不得不跟着“卷”。如果大家都不卷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安安心心读书，快快乐乐工作，平平静静生活，不急不躁、无忧无虑地度过自己的一生。这种“王道乐土”的理想古人早就向往过，那就是陶渊明所说的“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桃花源，就是孟子所谓“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
然而，自有人类以来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以后也永远不会出现。道理很简单，因为每个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除非你可以强行统一所有人的想法和意志。
为什么每个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这是一个“极据”，无法解释，任何科学都解释不了，我们只能把它视为一个给定的事实。任何科学，如果想成为真正的科学的话，就必须承认这个事实或前提，然后，在这个前提之下去研究问题，去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为什么说以往的所谓“社会科学”基本上都是胡说，就是这个原因。它们不承认这个前提，它们总是想着去改变人的意志，改变人的行为学法则，它们以为自己是神。它们的研究缺乏坚实的基础，而人的行为学正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
强行统一所有人的意志只能寄希望于管制。还是拿中小学教育的“卷”来说吧，大家都认为这是不好的，卷得太狠了，家长、学生和教师无不痛心疾首，希望有人来管一管。在广大人民群众的强烈要求下，相继出台了一些措施，比如严禁假期补课，关闭所有教辅机构，大力推进素质教育等等，各种新规、禁令、一票否决、五严令、八严令，双减、河南教育厅厅长火了，打击教培机构的杭州铁头火了，甚至在家里给自己孙子补习功课的退休教师也被举报了，可谓上下齐动，雷厉风行，人们拍手称快。
结果如何？大家都看到了，不但毫无效果，反而变本加厉：“卷”得更厉害了，“卷”得更隐蔽了，“卷”的成本更高了，学生负担更重了，家长负担也更重了，至于“素质教育”，则基本沦为形式主义的走过场或演技比拼。如今，几乎所有学校和学生都在明里暗里或多或少地补课，各种禁令也是名存实亡，或朝令夕改，完全视学生的反抗烈度和家长蠢动频度而随时变更，进退失据，沦为笑柄。
顺便说一句，经济领域或者说人的行为领域包括教育领域，以及其他很多领域都是这样，你只要呼吁管制，几乎都是这个结果：适得其反。不过，幸亏没有管住；如果管住了的话，后果更严重。我看到一个视频，一个叫袁希的人呼吁：“我们要学习人家的经验，国家以后出台政策，强制性地要求8小时工作制。你企业必须要怎么怎么去做，类似于这种我强制性地断电，我就不允许你玩命地让自己的员工卷下去。”他还说：“如果你能立法将这些东西堵住，我觉得才能让中国社会开始思考，我们是不是要良性竞争，我们这个民族才能够平和。我是一个劳动人民，我活得有尊严，我收入不一定非常富有，但是我够吃够喝够养家。那我没有必要以冒生命之风险的这种程度去玩命地送餐，我也没有必要让自己得了心脏病，然后玩命地加班，那这个社会就平和了。”还有：“国家层面，可以从大的框架上再重新理解一下竞争，重新定义一下竞争，而不是说总是想着你死我活。你看我们的教育，现在就是赢者通吃的这么一个环境，老师学校也是鼓励大家都要赢，大家都要永争第一，争清北985，那谁做最后一名呢？当你不断鼓励竞争的时候，其实你是鼓励残杀，培养出来的这些人他们不会考虑良性竞争，他们考虑的就是恶性竞争，我活就行了，你死不死跟我没关系。”
这个叫袁希的人好像还很有名，经常在朋友圈看到转发他的视频，点击量很高，评论区一片叫好。然而，他的认知水平之低，令人震惊！上面他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经得住推敲的，但这一套说法却有着广泛的民意基础。杭州铁头是亲自下场，袁希是呼吁管制，从这个意义上讲，他至少没有杭铁头“勇敢”。
我刚才讲，幸亏没管住，如果管住了，后果更严重；而民意却认为管制的力度还不够，还应该继续加大管制力度。比如说，该坐牢的坐牢，该杀头的杀头，看谁还敢“卷”！这样的事情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而是经常发生。尽管如此，最后还是管不住，上个世纪80年代只好慢慢放开，所谓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今天的教育也是一样，问题恰恰出在管制上，因为这就不是ZF该管的事情。ZF应该管什么？我在前面很多文章里都讲过，兹不赘述。
如果说Z^F不该管，而群众又不自觉，那到底该怎么办呢？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家往死里“卷”吗？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的，恐怕也只能如此。观念不变，想法不变，认知水平不提高，就只能这样，没有其他办法。
别着急，慢慢耗吧，当越来越多的人“卷”不动的时候，自然就停下来了。是人就得为自己的认知付出代价；我们遭的罪完全配得上我们的认知，可谓铢两悉称，毫厘不爽。
还有一个办法，如果不想让现实鞭打你，那就用理论教育自己，读《人的行为》吧。当然，一个人读是没有用的，越来越多的人读才有用，越来越多的人接受人的行为学理论才会形成强大的真实的民意，越来越多的人用实际行动在边际上不断改善自身的处境，才能推动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正常，越来越合理。这同样需要时间，但现在大家好像都等不及。等不及也没办法，这是唯一的途径。
我没有比较绝望，也没有比较不绝望
原创 王雷 非语文 2024年10月22日 14:08 江苏
我没有比较绝望，也没有比较不绝望。现实是给定的，对给定的东西谈不上什么绝望不绝望。就像人都是要死的，这是一个给定的事实，对这个事实没什么好绝望或不绝望的。讲绝望或不绝望都是一种姿态或表演。有人喜欢看这种表演，有人不喜欢看，都行。
我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现象分为两类，一种是自然现象，一种是观念现象。只要是跟人的行为有关的现象都是观念现象，跟人的行为无关的现象则是自然现象。对自然现象，我们可以认识、理解、发现规律并加以利用，这是科学。而对观念现象，我们也应该认识、理解、发现规律并为人的决策、人的行为提供依据，这也是科学。
所有的社会现象背后都是人的观念，我把跟人的行为有关的现象称之为“观念现象”就是这个道理。要改变人的行为，只有改变人的观念；行为必然是受观念指引的。直接改变人的行为，不但不可能，而且很危险。如何改变观念？只有观念能改变观念，所以传播正确的观念就很重要。什么是正确的观念？就是揭示真实的世界和真实的人的真实现状的知识和思想，就是科学理论，就是符合逻辑的、经得住任何严格审查和检视的规律、法则、定理和推论。
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有两个途径，一个是经验，一个是头脑。关于经验无需多讲，我本来想要讲讲人的头脑里为什么会产生（先验的）思想和理论，但恐怕不会有人相信，还是算了。因为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原因，大家都在谈论制度。
制度重要不重要？制度不是比较重要，也不是比较不重要。制度就是一个给定的事实，是一个给定的外部条件，是人们决策时的背景信息之一。但它并不能决定人们的行为，任何外部条件都不能决定人的行为。决定人们行为的永远是自己的价值判断，行为是基于自己的观念和价值判断的选择，而这种选择永远是、必然是、不可能不是基于自身利益的权衡和考量。
制度是国家制定的，是政府制定的，但国家或政府从来就不是一个实体，它不会制定任何政策和制度，它不可能有行为，只有人才有行为。所以，制定制度的是人，只能是人，而且永远是个别人、少数人，是少数人制定了各种制度、政策和法规。少数人为什么可以制定制度和法规？这是得到多数人同意的。你不但同意由他们几个人来制定，而且也认可和默许了他们制定出来的政策和法规。
有人说，我没有同意也没有默许。你要弄明白：你有没有同意或默许，不是看你怎么说的，也不是看你怎么写文章的，而是看你怎做的，怎么行为的，怎么选择的。比如说教师的职称评审制度，你或许在很多场合批评过这种制度，你也写文章分析过这种做法的不合理、没意义以及各种弊端，但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这样的话谁都会说，这样的文章谁都会写。而你却没有放过任何一次职称晋升的机会，努力按照制度规定的相关要求，对标找差，积极准备和争取。如果没有成功，还心生不满，愤愤不平，呶呶不休，十足的一个怨妇形象。反过来，如果有人从不抱怨，也不批评，但他放弃任何一次机会，从不参与。这个行为当然也是出于他自己的利益考量，并不值得赞美，但或许可以说明，他是不赞成这个做法的。
再比如说，大家都在批评现在的教育“卷”得太厉害了。没有谁不在批评这种现象，家长、教师、学校领导，包括学生自己，都对今天的教育现状不满。我在朋友圈看到很多这样的文章和视频，有些人说得真好，像林小英之类的，恨不得声泪俱下，真是感人至深。我以前也看，也感动，觉得讲得真好。现在，我不看了，偶尔看看，只是想了解一下，他们是怎么头头是道的，是怎么悲愤交加的，是怎么呼天抢地的。我不怀疑他们的真诚，但我还是要说，没有用，真的没有用。
你只要看看人们是怎么做的，人们在做什么。他们是怎么行为的？他们在不可兼得的备选方案中是如何取舍的？教师也好，家长也好，学生也好，从来不放过任何一次“卷”的机会，也从来不放过任何一次痛斥“卷”的机会。有时，我真疑惑他们的真实意愿是：你们都不要卷了，让我一个人卷都好啊。当然，人的行为学从来不揣测一个人的动机，它只看你是怎么做的。
有人说，我有什么办法？大家都在“卷”，我不卷行吗？大家都在“卷”，这是一个给定的现实，这是一个人做决策时的外部条件，但它并不能决定你的选择。也就是说，你仍然可以作出“卷”或“不卷”的选择。那么，你现在默默地，坚定地，义无反顾地要么在“卷”，要么在奔向“卷”的路上，这正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要不承认，这就是你的自主选择。你选择“卷”，而不是“不卷”，就是基于你的价值判断，就是基于你的利益考量，这有什么好说的呢？另一个人选择了“不卷”，同样是基于他的价值判断和利益考量，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有当大多数人都在实际行动中选择了“不卷”，这才是真实的民意表达。到那时，“卷”的制度设计就必然维持不下去了。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你制定一个游戏规则，大多数人都不想玩，这个规则自然就作废。如果大多数人一边痛心疾首地骂这个游戏规则，一边心甘情愿地、心急火燎地、争先恐后地参与这个游戏，或者心不甘情不愿的、骂骂咧咧的、怨声载道地参与这个游戏，——这两种做法没什么区别，那么，这个游戏就能继续玩下去。
每个人都在选择，不要说你是被逼的，没有谁用枪抵着你的脑袋。就是用枪抵着脑袋，你还是有机会选择：是做烈士还是做叛徒？如果一定要说被逼无奈，那么，可以说，每个人的每个行为都是被逼的，因为选择本来就是在不可兼得的方案中取舍，谁不想“既要又要还要”呢？但是行为学法则告诉你，这个世上就没有这样的事。任何事情都是基于成本和收益的考虑，你考虑清楚就行。然而，这个并不容易，但是人的行为学这门科学可以真正帮到你。
据说，这个世界上，《人的行为》这本书就没有几个人能看懂，我现在有点相信了。你只要看看那个叫桑德尔（许知远对话桑德尔）的人又在煞有介事地谈正义了，而且还很火，还有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你就知道，确实没几个人读过这本书，更别说读懂这本书了。否则，这个世界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鬼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