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同是古老的“穷酋长”迪拜能建成世界最富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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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迪拜,你脑子里会冒出什么画面?
是遍地的黄金,满街的兰博基尼?
是那个帆船一样的七星级酒店,和世界第一高的哈利法塔?
是那些穿着白袍、牵着狮子当宠物、钱多到花不完的石油王子?
一些人会告诉你,迪拜之所以这么牛逼,就是因为两个字:石油。
他们会给你描绘一幅简单的、童话般的图景:一群幸运的贝都因人,在沙漠里溜达,一不小心,脚底下就喷出油了。
于是,他们就躺在油田上,啥也不用干,财富就像洪水一样,淹没了他们。
这个故事,听起来是不是特别简单?
特别符合你对“狗屎运”的想象?
呵呵
这其实是一套精心编织的、用来掩盖真相的、极其肤浅的谎言!
如果“有石油=能暴富”,那么,委内瑞拉,这个石油储量世界第一的国家,为什么会穷到老百姓连厕纸都买不起?
尼日利亚,这个非洲最大的产油国,为什么会天天在贫困和内战的泥潭里打滚?
迪拜的经济奇迹,其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因为它有石油。
恰恰相反,是因为它的石油,相对来说,并不算多!
而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个国家的土地和资源,被牢牢地,以“私有财产”的形式,掌握在了少数几个“酋长家族”的手里。
正是这种“国家即我家”的、极其清晰的、长期的产权激励,才逼着这帮“国王地主”,不得不放弃短视的、掠夺性的“坐寇”思维,转而采取一种开明的、建设性的“恒产”思维,把自己的国家,当成一个企业,一个地产项目来“经营”。
迪拜的奇迹,不是石油的奇迹。
它是一个“开明专制”,在最纯粹的产权激励下,意外地,走出了一条比很多所谓的“民主国家”,更接近自由市场道路的奇迹!
“地主家”的焦虑:当石油不够用的时候
我们先把眼光,从今天这个金碧辉煌的迪拜,拉回到几十年前,那片荒凉的沙漠。
1960年代之前,在今天阿联酋这片土地上,散落着七个贫穷落后的酋长国。
当地人,靠着采珍珠、捕鱼、和一点点走私贸易为生。
那日子,过得比要饭的也强不了多少。
然后,他们发现了石油。
但是,这里有一个被无数人忽略的关键事实:
阿联酋的石油储量,分布是极其不均匀的,90%以上的石油,都集中在大哥——阿布扎比的手里。
而我们今天故事的主角——迪拜,它分到的那点石油,简直就是个零头。
这就带来了一个巨大的、决定命运的分野。
对于阿布扎比这个“富大哥”来说,它的选择,很简单:躺平。
它只要把采油的权力,租给西方的石油公司,然后每天躺在宫殿里,数着美元就行了。
它的财富,多到足以让它把自己的国民,从摇篮到坟墓,全都养起来。
而对于迪拜这个“穷亲戚”来说,它的处境,就非常尴尬和焦虑了。
它的酋长,拉希德·本·赛义德·阿勒马克图姆,一个极具远见的沙漠枭雄,在60年代末,就清醒地认识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迪拜这点可怜的石油,最多再挖个几十年,就没了。
如果现在,不趁着手里还有点油钱,赶紧搞点别的产业,那么,等到石油挖完的那天,迪拜的下场,就是从一个短暂的暴发户,重新变回那个贫穷的、无人问津的沙漠渔村。
这种强烈的“危机感”和“末日焦虑”,成了推动迪拜走上一条完全不同道路的、最原始的驱动力。
这就好比一个地主,他家有两块地。
一块地底下,埋着金矿,可以舒舒服服地吃上五百年。
另一块地底下,只埋着一小块煤田,挖个二三十年就没了。
你觉得,哪个地主,会更有动力,去琢磨着,怎么在这块地上,搞点别的长久生意,比如建个商场,开个客栈?
当然是后者。
看明白了吗?
不是丰富的资源,带来了繁荣。
恰恰是资源的“相对稀缺”,逼出了真正的、长远的“企业家精神”。
“国王即商人”:把国家当成一个大公司来经营
好了,现在,拉希德酋长,这个“穷地主”,开始琢磨他的“转型之路”了。
他要怎么干?
如果他是个普通的、短视的非洲独裁者,他可能会这么想:
“趁着现在还有油钱,我赶紧多捞一点,存到瑞士银行去。至于国家以后怎么样,关我屁事?”
但拉希德和他的家族,没有这么想。
为什么?
因为,在阿联酋这种君主制的国家,有一个极其重要的、被很多西方政治学家忽略的产权结构:
国家,不是一个抽象的“公共财产”。
它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酋长家族的“私人财产”。
这片土地,是我的。
这片土地上所有的收益,最终,都将流向我和我的子孙后代。
这种“国家即我家”的“长远产权激励”,就像一个紧箍咒,死死地,把统治者的个人利益,和这个国家的长远繁荣,捆绑在了一起。
这就引出了奥派经济学和公共选择理论,一个非常深刻的洞见,由经济学家曼瑟尔·奥尔森提出,叫“坐寇与流寇”理论。
一个“流寇”,比如一个四处流窜的土匪,他冲进一个村子,他的最优策略是什么?
是抢光、烧光、杀光。
因为他抢完就走,这个村子以后是死是活,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而一个“坐寇”,比如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他占领了这个村子,并且打算长期在这里待下去。
他的最优策略,就变了。
他不能再把村民都杀光了。
他反而要保护村民,鼓励他们生产,甚至帮他们修路引水。
因为,村民,就是他未来可以持续收税的“资产”。
把“资产”养肥了,他自己才能有源源不断的收入。
而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如果他把自己,看成是一个“流寇”(比如一个任期只有四年的民选总统,或者一个随时可能被政变推翻的独裁者),那么,他的行为,就会倾向于短视的、掠夺性的。
但如果,他把自己,看成是一个拥有这片土地“永久产权”的“坐寇”(比如一个世袭的君主),那么,他的行为,就会更倾向于长远的、建设性的。
拉希德酋长和他的家族,就是最典型的“坐寇”。
他们知道,这片叫“迪拜”的土地,就是他们家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产业。
所以,他们不能用统治者的思维来“管理”它。
他们必须用一个CEO的思维,来“经营”它。
于是,从70年代开始,迪拜,在一片质疑和嘲笑声中,开启了一系列在当时看来,极其疯狂的、赌上全部身家的“创业项目”。
项目一:深水港。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迪拜这个小渔村,连像样的贸易都没有,花血本建一个世界级的深水港,给谁用?
但拉希德力排众议,用借来的钱,建成了拉希德港。
结果,70年代中东石油危机爆发,波斯湾油轮穿梭,迪拜港,成了最重要的中转站。
项目二:全球最大的干船坞。
港口建好了,他又想,那些几十万吨的超级油轮,总得有个地方修理吧?
于是,他又借钱,建了当时全世界最大的干船坞。
项目三:自由贸易区。
港口和船坞都有了,他又想,怎么才能吸引更多的商船,来我这里停靠、交易呢?
答案很简单:自由!
于是,他在港口旁边,划出了一块地,叫“杰贝阿里自由区”。
他宣布,在这个区域里:零关税!零公司税!零个人所得税!资本和利润,100%自由汇出!
项目四:航空公司。
海运搞起来了,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天空。
1985年,他拿出1000万美元,创办了阿联酋航空公司。
当时,全世界的航空业,都被那些臃肿的、亏损的国有航空公司把持着。
所有人都觉得,这又是一个烧钱的无底洞。
但迪拜,把它当成一个纯粹的商业项目来运营。
结果,阿联酋航空,成了今天全世界最成功、最赚钱的航空公司之一。
港口、物流、免税区、金融、航空、旅游……
你看,迪拜的每一个步,都踩在了一个最关键的节点上:
它在利用自己“零税收”和“不干预”的制度优势,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连接中东、欧洲、亚洲和非洲的“超级中间商”。
它做的,不是“生产”什么东西。
它做的,是为全世界的“交易”,提供最高效、最便利的服务。
而这,恰恰是奥派经济学所揭示的,财富创造的最深刻的秘密:
财富,不是来自于生产,而是来自于交换。
而交换的效率,取决于交易成本的高低。
“专制”的外衣,“自由”的内核
好了,现在,我们再来审视一下迪拜这个“国家公司”的治理模式。
从表面上看,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专制君主国”。
这里没有选举,没有议会,没有多党制,没有言论自由。
一切,都由那个叫“阿勒马克图姆”的家族,说了算。
但是,如果你掀开这层“专制”的外衣,去看它内部的经济运行逻辑,你会惊奇地发现,它比很多天天把“民主自由”挂在嘴边的西方国家,要“自由”得多。
首先,它是一个“小政府”。
迪拜的政府机构,极其精简高效。
它的运作模式,更像一个公司的项目部门,而不是一个臃肿的官僚机构。
其次,它是一个“低税港”。
几乎没有直接税,是全世界企业和个人避税的天堂。
最后,它是一个“自由港”。
货物、资本、人员,在这里,都可以几乎不受限制地自由流动。
迪拜超过80%的人口,都是外来者。
它比任何一个西方国家,都更像一个“移民国家”。
它对商业活动,采取了最大限度的“不干预”政策。
在这里,你几乎听不到什么“反垄断调查”、“劳动法纠纷”、“环保评估”这些让企业家头疼的破事。
只要你不违反最基本的法律,只要你能赚钱,政府就懒得管你。
这种“政治上的专制”和“经济上的自由”,看似矛盾,但背后,却有着深刻的、基于产权激励的内在逻辑。
因为,对于酋长这个“终极地主”来说,他的核心利益,是什么?
是让他名下这片“地产”(也就是迪拜这个国家),持续地、最大限度地升值。
怎么才能让一块地,升值最快?
当然是吸引最多的人、最多的资本,来这块地上活动、交易、生活。
而怎么才能吸引人流和资本流?
你必须为他们,提供一个比其他地方,更安全、更自由、更便利、成本更低的营商环境。
如果你在这里搞高税收,资本就会跑到隔壁的巴林去。
如果你在这里搞外汇管制,跨国公司就会把总部,设在新加坡。
如果你在这里搞复杂的法律和官僚程序,企业家们就会选择去香港。
所以,你看,不是因为迪拜的酋长,天生就有什么“自由主义”的情怀。
而是因为,在全球化的、激烈的“制度竞争”中,他作为一个“国家公司”的CEO,被逼无奈,必须选择那条最高效、也最符合他自身长远利益的——自由市场之路。
他的“专制”,反而成了他推行彻底的自由市场政策的“优势”。
因为,他不需要像一个民选总统一样,去讨好各种短视的、互相冲突的利益集团。
他不需要为了讨好工会,而去搞什么最低工资法。
他不需要为了讨好环保组织,而去关停高效的发电厂。
他不需要为了讨好本土的、落后的企业,而去搞什么贸易保护。
他只需要服务好一个终极的目标:如何让“迪拜公司”的“股价”,不断上涨。
而要实现这个目标,他就必须服务好他的“客户”——也就是那些来自全世界的、用脚投票的投资者、企业家和专业人才。
奇迹的启示:产权,才是第一生产力
现在,我们可以来总结了。
迪拜的奇迹,给我们这些生活在各种复杂制度中的人,带来了怎样深刻的、甚至是颠覆性的启示?
第一,所谓的“资源诅咒”,根本不存在,存在的,只有“产权诅咒”。
一种自然资源,到底是会变成带来繁荣的“福音”,还是会变成引爆内战的“诅咒”,完全不取决于这种资源的多少,而取决于围绕这种资源的产权安排。
如果产权是清晰的、私有的、受到严格保护的(就像在迪拜),那么,资源,就是一种可以用来启动经济发展的宝贵资本。
如果产权是模糊的、“公有的”、可以被权力肆意掠夺的(就像在尼日利亚),那么,资源,就必然会成为所有人争抢的“唐僧肉”,成为冲突和腐败的根源。
第二,“民主”,从来就不是经济繁荣的“必要条件”,有时候,它甚至是一种障碍。
我们并不是在为“专制”辩护。
我们是在揭示一个更深刻的真相:一个国家的经济自由度,远比它的政治标签,要重要得多。
一个政治上“专制”,但经济上高度自由、产权受到严格保护的国家(比如迪拜、新加坡),它的繁荣程度,完全可以碾压一个政治上“民主”,但经济上充满了管制和福利主义的国家(比如今天的很多欧洲国家,甚至印度)。
因为,经济的本质,是合作与创造。
而“多数决”的民主,很多时候,解决的不是合作问题,而是“如何合法地,让一部分人,去抢劫另一部分人”的分配问题。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最有效率的“政府”,往往是那个把自己当成“公司”来经营的政府。
当一个统治者,把国家,视为自己家族可以世代传承的“私有财产”时,他就有最强烈的、内在的激励,去维护这个国家的长期繁荣和稳定。
他会像一个爱惜自己羽毛的CEO一样,去维护这个国家的“商业信誉”。
他会像一个精明的地主一样,去进行长期的基础设施投资,“筑巢引凤”。
他会像一个服务行业的经理一样,去努力地,为他的“客户”(也就是投资者和居民),提供最好的服务。
当然,这个模式,有它巨大的风险。
如果这个“国王CEO”,是个蠢货,或者是个疯子(比如津巴布韦的穆加贝),那么,他也会把这个国家,带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是,迪拜的案例,至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极其宝贵的、反常识的政治洞见:
清晰的、长期的、排他性的产权,不仅仅是经济繁荣的基石。
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它甚至可以成为一种驯化“权力”这头猛兽的、最有效的缰绳。
它能让一个绝对的君主,比一个民选的总统,表现得更像一个“大多数人利益”的守护者。
这,就是产权的魔法。
也是那个,被无数主流政治学和经济学教科书,刻意忽略的、真正的“迪拜奇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