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社会少子化的结构性缺陷
今天我要来聊一个争议性很大的话题,这个话题之前有很多人聊过,但是我的回答绝对是最接近本质的那个。
近些年东亚社会的生育率狂跌不止,不管是韩国、日本还是中国,都是生育率暴跌。这种暴跌的背后,绝不是简单的经济发展或者政治制度导致的。尽管各国政府都出台了很多政策,但是我敢说:东亚社会都无法走出通缩影响,并且未来一定会面临种族生存危机。
可以说,中日韩生育率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一种必然结果。我之所以说它是必然结果,是因为这个结果的根源可以向前追溯到很远很远。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东亚社会整体上存在结构性缺陷。这种结构性缺陷具体表现就是东亚社会的宗教信仰存在问题,或者说未经宗教启蒙,依然停留在原始社会。
具体表现则是东亚地区不怎么信一神教,或者说东亚社会整体是一个泛神论社会,从根源上没有杜绝到凡人偶像崇拜。
为了证明东亚社会存在的结构性缺陷以及解释为什么东亚生育率雪崩的原因,我们将分两个问题来证明。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偶像崇拜必然带来等级制度和奴役?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等级制度必然带来社会通缩和文明消失。
我们先回答第一个问题:为什么禁绝掉偶像崇拜那么重要?因为偶像崇拜必然带来等级制度和奴役。
凡人偶像崇拜,从系统论角度看,本质上就是人为制造一个“中介层”,让个体与秩序的直接联系被切断。人们不再直接面对超越性的规则,而是必须通过某个“被神化的人”来对接意义与合法性。这种结构一旦确立,就会形成权力的垄断,因为偶像天然成为唯一的参照系,任何人若不依附于偶像,就失去了存在的合法性。
在这种正反馈机制下,等级制度必然诞生。偶像被抬升为“不可质疑”的核心,靠近偶像的人获得更多资源与特权,而远离偶像的人则被边缘化。随着时间推移,围绕偶像的祭司阶层、官僚体系、代理人群体不断扩张,他们通过掌控对偶像的解释权,强化社会的层级差异。于是,偶像不只是信仰的对象,更成为分配权力与财富的过滤器,从而固化了等级结构。
当负反馈机制被偶像截断,系统便失去了自我修正的能力,奴役也随之而来。因为偶像的存在意味着个人不能质疑、不能抗拒,只能服从和跪拜,否则就会被视为异端。表面上这是信仰,实质上却是服从;表面上是崇敬,实质上却是奴役。因此,凡人偶像崇拜必然走向等级制与奴役制,这并非偶然,而是系统结构的必然逻辑。
所以老子曾在《道德经》中说过:“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这句话表面上是对圣人崇拜的批判,实则触及了社会权力与偶像化的根源性矛盾。所谓“圣人不死”,并不是说圣人真要死去,而是指“圣人”这种被神化、被绝对化的符号一旦存在,就会被权力集团利用,成为统治的工具。凡人被塑造成“圣人”或“神人”,就会形成对民众的精神压迫,反而给“大盗”——即借此攫取利益和权力的统治者,提供了合法化的借口。
老子的意思是:当社会过分依赖对“圣人”的偶像崇拜时,真实的自由与秩序就会被虚假的权威所取代。人们看似在敬仰圣贤,实则是在为“大盗”张目。只有破除对“圣人”的神化,把权威归于“道”的自然与普遍规律,而不是落在人身上,社会才可能避免陷入被强权操控的循环。
偶像崇拜是一种非常原始宗教信仰,为什么在东亚社会宗教信仰就停止发展了呢?根源在周公那里。
东亚历史上,如果论对中华文明伤害最高的人谁,商鞅稳坐第一,但是第二的是谁大家知道吗?第二我认为就是周公,就是大家熟知的塑造了中华文明底色的周公,非常滑稽。
为什么?因为周公搞了一个改革,在商朝,宗教祭祀是高度分散的,诸侯和贵族各自有权力主持祖先祭祀、卜辞、沟通神灵。这意味着祭祀权是一种政治合法性的来源,谁能祭祀谁就能正当化自己的地位。换句话说,贵族各自有“神权话语权”。
到了周公辅佐周成王时,他看到了这种“分散祭祀权”带来的风险——每个贵族都有独立的祭祀体系,就意味着他们都有可能挑战王权。所以周公推行了宗法制,把祭祀权收归中央:
只有“周天子”能祭祀天下共祖(尤其是“昊天上帝”)。
各诸侯只能祭祀本族祖先,但最终都必须承认其祖先血脉来源于周天子赐封。
这样一来,祭祀体系从“分散 → 集中”,形成了以天子为核心的单一神权合法性。
这相当于把“祭司权”统一成了一种中央集权的合法性机器。贵族失去了独立的宗教合法性,只能依附于天子的权威。宗教成了王权的附庸,制度上就是 “礼乐制度” + 宗法制 的确立。
从系统论看,这就是把“多中心竞争”改成了“单中心垄断”。它的好处是减少了贵族割据,但坏处是整个社会缺乏外部负反馈——一旦中央腐化,就没有替代性机制,容易陷入王朝周期律。
周公的改革很成功,因为周朝延续了八百年国运。但是周公的改革又很危险,因为从根源上削弱了天子的合法性。
周公在制度设计上,把最高祭祀权从贵族手中剥离,统一收归天子,以此来确立“天命”的唯一解释权。短期来看,这让周天子成为唯一能够沟通上天的存在,似乎强化了中央权威。但从系统角度看,这种祭祀垄断削弱了政治秩序的共建性。在夏商时期,诸侯、氏族都能通过宗庙祭祀与“天命”建立联系,因此整个社会秩序具有广泛的参与和认同基础。而一旦天子独占沟通天地的权力,贵族阶层就被排除在祭祀体系之外,他们失去了直接的神圣性与合法性来源,秩序的基础转为单点依赖,一旦中央出问题,地方没有宗教兜底机制,只能直接质疑天子是否失德,导致合法性更加脆弱。
更严重的是,当天子垄断祭祀后,他的合法性完全依赖于祭祀能否“奏效”。如果出现灾荒、战败或瘟疫,就会立刻被解释为“天命已改”。换句话说,天子权威与天命绑定过紧,导致合法性风险被放大,而不是被分散。原本分布式的宗教网络变成了单点故障,一旦中心节点坍塌,整个系统的信仰基础就会随之崩溃。也正因此,西周后期周天子的权威急速下滑,进入春秋战国后彻底虚位化,说明周公改革实际上在制度层面埋下了削弱王权合法性的定时炸弹。
再后来,孔子又延续发展了周公的理论。周公把最高祭祀权收归天子,排除了贵族的宗教自治空间,留下的就是一个高度单点化的政治秩序。孔子继承这一逻辑,却把它进一步世俗化,他把“礼”从宗庙祭祀扩展为社会秩序的普遍规范,把等级、尊卑、名分镶嵌进日常人伦,最后由董仲舒集大成者,发展了我们熟知的“三纲五常”。也就是说,周公通过祭祀把权力收归天子,而孔子则通过“礼治”把这种垄断逻辑内化进社会的伦理系统,然后董仲舒将其制度化了。
孔子一方面借用周公的制度设计来论证“礼乐秩序”的必要性,另一方面又把“礼”上升为“天命”的体现。他在《论语》里多次提及周公,甚至称自己“吾从周”,这绝不是偶然,而是刻意要把周公的权威继续延伸下去。周公让祭祀权收归中央,而孔子则让整个社会在日常生活中不断重演这种“中心化”,让人们从吃饭、穿衣到婚丧嫁娶,都必须依附在一个严格的等级秩序里。换句话说,孔子思想就是周公思想在伦理化、日常化的深化。
结果就是,孔子思想成为周公政治工程的文化延伸。周公通过祭祀垄断削弱了社会的分布式合法性,孔子通过礼乐思想让这种单点垄断被固定为人心深处的信仰。表面上看,儒家思想塑造了中华文明的稳定性,但从系统论角度看,它同时也剥夺了社会多元的出清机制,把所有合法性都集中在天子—礼制—儒学的单一链条上,导致制度极度僵化。至此完全工具化的宗教信仰也彻底断绝了中华文明下继续发展的可能性。
到这里,我们要论述一下整个宗教信仰的发展规律和路线。人类为什么会产生宗教?
人类产生宗教的根源,在于人类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未知世界的无力感。早期社会无法解释自然灾害、疾病与死亡,于是借助神灵观念寻求安慰与秩序。最初的宗教形态是泛灵论与多神崇拜,人们把山川、动物、祖先都视为有意志的存在,逐渐形成多神体系,并伴随偶像崇拜,通过具体形象把抽象的力量固定化,用以维系部落与王权的稳定。
随着社会规模扩大,多神与偶像崇拜暴露出混乱和权力滥用的风险——尤其是“凡人成神”的模式,往往导致暴政与奴役。为了压缩复杂性、统一认同、避免人治偶像的压迫,宗教逐渐发展到一神论。唯一的超越神超脱人间,既取代了分散的神祇体系,也防止任何人冒充神,从而成为民族共同体的最高精神支柱。
摩西正是在埃及法老神化与奴役的历史背景下,提出了彻底的一神论。他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不愿他们再次陷入“凡人成神”的压迫循环,因此将上帝抽象化为唯一、不可见、不可偶像化的存在。摩西的动机不仅是为了民族解放,更是为了建立一种长久的制度保障:让以色列人在上帝律法之下获得平等和秩序,而不是在凡人偶像之下重回奴役。这一选择奠定了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共同基石。
但是犹太教毕竟是专属于犹太人的宗教,它把“上帝—选民”的契约锁定在血缘与民族之内,强调律法作为区隔,难以扩展为普遍性的信仰。在这种局限之中,耶稣出现了。耶稣的核心突破在于:把摩西的上帝从犹太民族的“保护神”转化为全人类的“天父”,把律法的形式主义转化为爱的普遍精神。他强调“上帝爱世人”,而不仅仅是爱以色列人;他提出“爱人如己”,把宗教核心从外在律法推进到内在良心。这一转折,使信仰第一次超越了民族的边界,成为普世性的救赎之道。
一神教对于人类的价值,在于它为“自由与秩序的矛盾”提供了一种超越性的解答。在圣经叙事中,法老的奴役象征着人类被凡人偶像和世俗权力压迫,不得自由;而上帝的“奴役”则意味着以色列人接受摩西带来的律法,遵守诫命与祭祀。在这里,逻辑十分清晰:人类不可能处于绝对自由状态,必然要服从某种更高的权威。如果不受上帝的律法约束,就会落入法老式的人治奴役;唯有接受上帝的律法,才能拥有真正的精神自由。
在基督教的演化中,这种一神论进一步发展为“人与上帝直接相遇”的信念——信徒无需通过祭司或王权的中介,而是可以凭借信仰直接面向上帝。正因为人人都在上帝面前平等,每个人都被赋予了平等的灵魂与人格尊严。这也是“人之所以平等”的根本来源:不是出于社会契约或人间权力的恩赐,而是因为上帝本身的创造与承认。这一理念深刻地推动了人类文明从等级社会走向平等观念,并成为后世普世价值与人权思想的重要基石。
至此,我们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为什么偶像崇拜必然带来等级制度和奴役?我们现在来回答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等级制度必然带来社会通缩和文明消失。
这个东西依然要从系统论上去理解,在回答真正的问题之前,我们要先讲一下死亡。因为理解死亡存在的意义,有助于我们从系统层面理解东亚社会存在的系统性缺陷。很多人以为死亡是一种悲剧,是上天对生命的惩罚,或者是自然无情的冷酷体现,但从系统论的角度看,死亡其实是维系生命系统稳定和演化的必要机制。
如果没有死亡,整个生命系统就会陷入停滞,最终被环境淘汰。人类为什么会存在死亡?死亡并不是“错误”,而是进化机制的产物。因为环境是一直变化的,如果生物没有死亡,那么物种将停留在旧的基因上,而随着环境的变化越来越大,物种对环境的适应性会逐步降低,最终结果就是适应性差到一定程度,物种集体团灭。说白了,死亡是出清不适应环境物种的方式,从而孕育新生物种,更好地适应环境。
因此,从系统论视角看,物种的延续依赖于不断的更新迭代,而死亡正是维系生态平衡与能量循环的关键环节,否则整体系统将难以持续运转。这个逻辑在微观层面也完全成立。比如在我们人体之中,每天都有大量细胞“主动死亡”,这些细胞的死亡不是因为它们被迫消灭,而是因为在系统层面,它们的退出对整体更有利。否则,损坏的细胞、突变的细胞如果长期堆积,就会演变成癌症,拖垮整个身体。自然选择所设定的死亡机制,本质上就是为了让个体退出,从而保障系统的长期稳定。
那么,这种机制是否只存在于生物学的物种繁衍层面呢?当然不是。任何由生命和人类构成的系统都会面临这个问题,也包括人类社会。社会如果缺乏出清机制,也会像身体里不死的癌细胞一样,最终堆积成无法承受的病灶,拖垮整体。我们每天看到的经济危机、债务危机、政治危机,其实都是因为缺乏及时出清而造成的。
举一个简单的比喻,如果亏损企业不能倒闭,那么不良资产的风险就会累积到一定程度,成为系统性危机。政府经常出于维稳考虑,会选择救助企业,尤其是大型企业。但这种救助并不是免费的,它带来的结果是资源被僵尸企业长期占用,而真正高效率的企业得不到足够的资源支持。就像身体每天都会让坏掉的细胞“主动死去”,如果不让它们退出,就会累积突变细胞,最终可能癌变。大型银行出问题时,政府必然救助,避免系统性金融风险,但是结果却会形成道德风险,银行反而更敢冒险,长期累积更大隐患。很多城市的地方债暴雷,如果中央政府兜底去救助,虽然当时挽救了危机,但长远看结果就是地方政府因为有人兜底,会举更多的债,制造更大的危机。
死亡是物种更新迭代的必然选择,同样债务出清则是社会经济更新迭代的必然之路。总结来说,有及时出清的系统,个体灭亡,但是系统保存;没有及时出清能力的系统,个体存活(最终会随系统一起灭亡),但是系统会灭亡。什么是规律?这就是规律。一个没有死亡、没有出清机制的系统,必然走向整体性崩塌。
那什么会影响社会的正常的出清机制呢?是垄断。因为博弈的前提,大家是平等的关系。如果本身就不平等,那还博弈个锤子。
运动员只能与运动进行竞争,运动员是无法和裁判进行竞争的。而如果一个人集裁判与运动员身份于一身,直接杀死比赛了。
从系统论角度看,通缩是垄断化社会的必然结局。因为一旦出现超级垄断者,整个社会的资源流动就会停滞,货币、资本、人口、土地等要素都会集中在少数权力中心手中,其他主体没有了发展的机会,社会活力逐渐消失。正如企业不能倒闭会积累不良资产,社会缺乏死亡与出清机制,就会走向长期的僵化和停滞。通缩不仅仅是经济现象,更是系统失衡的体现。它意味着资源不再流动,意味着新陈代谢停滞,意味着整个社会像一个不能死亡的身体一样,逐渐走向癌变和崩溃。
而让人真正沮丧的是,存在垄断者角色的社会,从长远来看,必然会陷入通缩,这并不是一种偶然,而是从系统层面来看 100% 会发生的事情。垄断者的存在,意味着社会失去了正常的出清能力。正常情况下,一个亏损的企业会被市场淘汰,资源会重新释放出来,流向更具创新能力、更具效率的主体。可是一旦行政权力介入,亏损企业就可以靠补贴、贷款、政策保护而长期存在,哪怕毫无竞争力,也能继续占据大量资金、土地、劳动力等资源。这就像一个生物体内坏死的细胞不被清除,反而继续消耗养分,必然让健康的细胞缺乏生长条件。最终整个机体都会因此走向衰败。
在这样的格局中,创新者必然被压制。那些真正有技术突破、有新思路的新企业,因为拿不到资源,只能在夹缝中挣扎求存,甚至还会因为垄断者的行政壁垒,被直接扼杀在摇篮中。久而久之,社会的活力就会被耗尽,创新动力被逐渐磨灭,所有人都只会想着如何讨好权力中心,而不是如何通过创造价值来获得收益。资源不再流动,市场丧失活力,这就是通缩的根源。
资本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资本当然是最聪明的“动物”,它不会和垄断者硬碰硬,因为那毫无意义。资本会选择“用脚投票”,干脆就不投了。因为大家都明白一个最朴素的逻辑:不赚钱的生意你投资它干什么?当整个市场被行政性垄断者主导,利润被扭曲,价格被扭曲,资源配置被扭曲,那么资本的理性选择就是撤退、观望、收缩。投资的减少意味着未来增长潜力的进一步丧失,而增长潜力的丧失,反过来又加剧了通缩的趋势。
而通缩的可怕之处,还不仅仅在于经济层面。它直接作用在生育率上。通缩意味着年轻人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的增长空间,看不到可以承载家庭和孩子的资源与机会。经济通缩加上老龄化,再加上高昂的生育成本,必然带来生育率的全面崩盘。这不仅仅是偶然的个体选择,而是系统性的结果。一个长期通缩的社会,生育率不可能维持在替代水平。年轻人选择不生,不仅因为他们个人的懒惰或者自私,而是因为整个系统没有提供一个可持续的未来。于是老龄化加剧,劳动力收缩,债务进一步恶化,社会进一步通缩,形成恶性循环。这就是系统性危机。换句话说,通缩不仅仅会拖垮经济,还会拖垮民族本身。因为当一个民族的生育率跌破1,长期维持下去,这个民族的消亡就是数学意义上的必然。
我知道有的人会说,工业化必然会带来生育率下降,不是只有中日韩下降。可问题是生育率下降和生育率暴跌是两码事,东亚社会的生育率问题绝不是下降所能解释的。也有人会觉得为什么以前中国也不信教呀,大家不也是喜欢生孩子嘛。因为在以前,人口对家庭而言,多一口人就多一个劳动力。同时又有宗法制度保障,鼓励大家多生。可问题是,现在的经济基础不存在了,宗法制度也很早就被取代了。
很显然,东亚社会都存在这样的问题,只是问题轻重的问题,因为没有禁绝凡人崇拜,使得社会走向垄断局面,而垄断的局面又会导致社会走向通缩结局。其实到这里,我们可以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权力垄断必然带来王朝周期律,经济垄断必然带来大萧条。
那解决问题的方式是什么?
其实能解决问题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用教权去压制政府权力,用世俗权力去进行经济反垄断。为什么基督教式的一神教是唯一选择?
因为一神教与多神教、偶像崇拜的本质差别在于:一神教彻底抽象化了最高权威,把最高权威安放在一个“不可见、不可物化”的上帝身上。这个设计极为关键。
第一,它防止了“凡人成神”。在多神体系或偶像体系里,某个活着的人总能借助仪式与符号,把自己包装为神的代理人,进而垄断合法性。但在基督教的一神论里,上帝是唯一、不可被取代的存在,任何人若声称自己就是上帝,或者搞偶像崇拜,立即就是异端。这就天然限制了政治权力对宗教的篡夺。
第二,它确立了超越性的平等基准。人在王权、等级制度面前本来是不平等的,但一旦信仰“一位超越一切的上帝”,所有人在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灵魂。人的尊严与自由不是来自国王或贵族的赐予,而是来自上帝的创造。这个信念构成了真正的“负反馈机制”:当统治者试图奴役百姓时,百姓可以用信仰中的“上帝面前人人平等”来反抗权力的压迫。
第三,它提供了制度外的合法性来源。任何世俗制度都有腐化的可能,如果合法性只来自世俗制度本身,那么一旦腐化,社会就会陷入循环式崩塌。但一神教给社会提供了一个“超制度的合法性”——即便政府腐败、市场垄断,人们依然可以通过信仰寻求平等、自由和秩序的精神支撑,从而避免整个社会彻底失序。
换句话说,基督教式的一神教并不是单纯的宗教,它是一种结构性发明:它把最高权威虚位化、不可见化,从而让世俗权力始终无法完全占领精神生态位。正是这种设计,使得社会在长期演化中始终拥有负反馈与出清机制,不至于被凡人偶像和等级垄断彻底锁死。
因此,如果要真正破解东亚社会陷入的“垄断—通缩—低生育—文明衰退”的死循环,就必须在最高层次上引入一种类似基督教一神论的超越性结构,否则任何制度改革都只是局部修补,无法改变根本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