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就驳倒奥派方法论了?

最近,妖魔鬼怪频出。风灵吹高铁、体制内的李稻葵鼓吹发钱、林毅夫更是把马屁拍得啪啪响。谢作诗看似支持私有化、支持市场经济,可是,一遇到强拆问题,大脑就死了机。

邓新华不甘落后,继续卖弄其对奥派方法论的无知,写一和篇臭不可闻、极其弱智的《一句话驳倒奥派方法论,你能转过这个弯来吗?》。我看了,忍不住要拍案叫绝。这绝不是什么愤怒,而是一种看透世间荒诞的会心一笑。

这篇标题就透着一股“我即是真理”的傲慢:“一句话驳倒奥派方法论,你能转过这个弯来吗?” 这股气势,就像一位武林高手,出场前先亮出他的独门暗器,然后宣布:“江湖上的英雄好汉,谁能接我这招?” 结果这招还没使出来,自己先崴了脚。

“科学大帽子”与“哲学大忽悠”

首先,我们得聊聊邓新华这套说辞的基石:现代物理学。邓新华说,牛顿力学里的“地心引力”在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面前,不过是一种“理解”,而非“真实”。所以,因果关系本身就是人“编造”的,不是真实存在的。这个论证,听起来充满了后现代主义的解构色彩,仿佛站在了科学前沿的制高点上,俯瞰着一切“过时”的理论。

这让我想起一个段子:一个哲学家走进菜市场,对卖菜的老太太说:“你能证明你卖的这棵白菜是真的存在吗?它只是你我的一种感知,一种理解。” 老太太听完,不慌不忙地拿起白菜,往哲学家脑袋上砸了一下,问:“现在呢?它还是你的一种理解吗?”

作者犯的,就是这个哲学家式的错误。他把科学的“模型”和世界的“事实”混为一谈。牛顿力学和广义相对论,都是我们用来解释和预测自然现象的模型。当科学家说牛顿的引力理论“不准确”时,他们是在说这个模型在某些极端条件下(比如接近光速或在巨大引力场中)失效了,需要一个更精确的模型来替代。但他们从来没有否认“物体会从高处坠落”这个事实。这个事实,就是因果关系在物理世界里的直观体现。

邓新华的逻辑是:因为我们对因果关系的理解模型在不断更新,所以因果关系这个事实本身就不存在。这就像说,因为我们从黑白电视机换成了4K彩色电视机,所以电视机里的节目本身就不存在了一样荒谬。他用物理学的“哲学大帽子”,盖住了最基本的常识。

这哪里是“驳倒奥派”,这分明是用一个错误的哲学前提来瓦解一切,包括他自己的论证。如果因果关系真的不存在,那么他这篇文章的“写作”和“我正在阅读”这两件事之间,又有什么因果关系呢?既然因果关系不存在,他写这文章的目的(“驳倒奥派”)又从何谈起?这不就是自己挖了个坑,然后心满意足地跳了进去吗?

物理学与人

这出戏的高潮,是作者把物理学这套“不讲因果,只讲有效”的把戏,生硬地套用到了经济学上。他煞有介事地说,既然物理学是这样,那经济学当然也是如此。限价导致稀缺、滥发货币导致通货膨胀,这些都只是“一种理解”,而不是“真实存在的因果关系”。 这又是他犯下的一个致命的“类比谬误”。

奥地利学派的创始人门格尔,在一百多年前就告诫我们:经济学研究的不是无意识的物质,而是有意识、有目的的人。物理学研究的是石头、行星和光子,这些东西没有“目的”,它们遵循的是无情的自然法则。而人呢?人有目的。我饿了,所以我要吃饭。我渴了,所以我要喝水。我要写文章,所以我要敲击键盘。

“人的行动是有目的的”——这句奥派方法论的基石,不是一个可证伪的假设,而是一个先验的、无法否定的公理。霍普曾说过一个经典的证明:你试图反驳“人的行动是有目的的”这个命题,但你反驳的行为本身,就是为了实现“反驳成功”这个目的。你的行动恰恰证明了你试图否定的公理。

作者说奥派“努力证明”这个公理,然后又说霍普的证明是错的。但他又“限于篇幅”不予解释。这简直是神来之笔!这不就是典型的“我有一个秘密武器,但我今天不带出门”吗?他所谓的“驳倒”,其实是他自己设定的一个空洞的靶子,然后用一个同样空洞的“我有一个秘密”来搪塞。

奥派的经济学,正是从这个坚不可摧的公理出发,通过逻辑严密的演绎推理,推导出所有经济学定律。例如,“限价导致稀缺”这个结论,并不是通过数据归纳出来的“有效”假设,而是从“人的行动是有目的的”这个公理,加上“人的需求是无限的,资源是稀缺的”等几个辅助性公理,通过逻辑推演必然得出的结果。

当政府设定一个价格上限低于市场均衡价时,想买的人变多了,想卖的人变少了。想买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获得商品),会去排队、走后门、甚至付出额外成本。想卖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利润最大化),会减少供应或转入黑市。这个“稀缺”的结果,是人的目的性行为在特定制度下的必然体现,它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理解”,而是人的行动逻辑的必然结果。

这与物理学中的“时空弯曲”完全是两码事。前者是关于人的选择和行动的逻辑,是先验的、无法证伪的;后者是关于物质世界的物理规律,是经验的、可证伪的。作者将两者混为一谈,无异于将烹饪食谱和火箭发射手册混淆在一起。

“有效”的陷阱与“真理”的傲慢

邓在文章的最后,提出了一个“高大上”的建议:奥派朋友们应该放弃“对错”思维,转而用“有效”来评判理论,就像现代科学一样。他认为,我们眼里“对”的经济学,其实只是“有效”的,而且未来必然会被更“有效”的理论所取代。

这番话听起来充满了“谦逊”和“开放”,但骨子里却藏着对奥派的根本性误解,甚至是一种“不屑”。

奥地利学派并不反对在实证领域寻找“有效”的解决方案。当一个奥派经济学家在咨询一个国家的货币政策时,他当然会考虑哪些措施在实践中更“有效”。但奥派方法论的核心,是去理解经济现象背后的因果逻辑,是去探寻“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例如,奥派会解释为什么通货膨胀是一种税收,为什么政府干预会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这些解释,是建立在人的行动逻辑之上的,是不可动摇的真理。它们不是“有效”的权宜之计,而是对现实世界的正确理解。

邓新华所说的“有效”,其实是一种典型的实证主义思维。它只关心预测是否准确,而不关心背后的逻辑是否正确。这就像一个医生,给你开了一种药,你吃了病好了,但医生不知道为什么这药有效,他只知道它“有效”。这对于解决眼下的问题当然不错,但如果有一天这个药失效了,或者引发了严重的副作用,那他就无能为力了。

而奥地利学派,就像一个致力于研究人体生理学和药理学的医生。他不仅知道什么药“有效”,更知道为什么它有效,知道它在什么情况下会失效,知道它可能带来的副作用。这才是真正的科学精神。

作者声称奥派无法转过“因果关系不存在”这个弯,但事实上,他自己才被困在了他自己编织的迷宫里。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奥派的软肋,其实他手里握着的,不过是一团脆弱的幻影。他用一个错误的哲学前提,加上一个荒谬的类比,试图去推翻一个建立在坚实逻辑基础上的宏伟思想体系。这场景,滑稽,可笑,但又充满了现实的讽刺意味。

邓新华这篇东西,与其说是对奥派的批判,不如说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某些自诩为“现代”、“进步”的思维,其根基是何等的脆弱和摇摆。

奥派的方法论,就像一块坚实的磐石,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任凭海浪拍打,风雨侵蚀,依然岿然不动。那些试图用“一句话”来驳倒它的人,最终只会发现,他们驳倒的,不过是自己心里的一个稻草人罢了。

最后需要提醒的是,像邓新华和谢作诗这些方法论不坚实的人,他们虽然表面支持市场经济,但总有很多地方逻辑不自洽。在适当的时候,掉入干预主义,去反市场经济也可能发生。